苍凉唱大风

苍凉唱大风——广东削藩三十年

马克思说,，矛盾是普遍存在的。

 

中央和地方关系里，所存在的矛盾，也是不分中外，无论古今，而普遍存在的。

 

无论古今，是汉初的七国之乱，是西晋的八王肇祸，是唐末的藩镇割据，是清末的东南互保。

 

不分中外，是罗马时乱时平的行省统治，是让日本天皇大权旁落的幕府将军，是美国命运之战的南北战争，是天朝中央广东三十年的风雨历程。

 

马克思说，矛盾具有特殊性。

 

从宏观上看，以上列举的各个事件，都有其各自的历史背景，特殊国情，彼此之间是本质的相似，而不是简单的重复。毕竟，人都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更遑论国家民族。

 

从微观上来看，广东削藩三十年，也是一程山水一番风雨。每代的一号元首，对广东的对策和行动，举措不重复，各有章法，谋求解决的矛盾，也各有偏重。

 

这篇文章，岱岱就一一梳理，广东三十年历程里，各自不同的风雨彩虹。

开局篇

在妥协中斗争的邓时代

 

要说其广东藩镇的历史，还真的绕不过老邓。

 

因为就是在老邓的妥协默许下，才有了把广东当自家后花园的叶家。

 

吃瓜群众都知道的事，粉碎四人帮后，又立擎天之功的叶帅，向华国锋力推老邓。于是，三起三落的邓得以重入京师。这一点，邓是受了叶帅重恩的的。

 

但初衷上，叶帅是想和老邓联手，一起辅佐幼主，完成托孤重任的。华国锋，也是相信了叶帅的保证，才不顾多方反对，召邓入京，委以重用——

 

今天下纷扰，大臣拥重，人心各向，陛下根浅基薄而骤登大位，江山可安乎？

 

今有一邓，其才超逸绝伦，其境水深火热。陛下若能救人于绝境之中，置才于庙堂之上，邓公必然感恩戴德，以死相报。

 

邓公与臣鞠躬尽瘁，尽忠陛下。外有邓公则朝政可安，内有微臣则军柄无忧。

 

如此，不顺天恩之宵小，惶惶俯首也。先帝重托之江山，垂拱可治也。

 

但可惜，叶剑英的梦想很丰满，华国锋的现实很骨感。

 

在老邓眼里，幼主弱不可扶，老邓想的哪里是托孤重臣，曾当过东宫王储的邓，盯着的是华国锋那个位置。

 

其后的剧情大家都知道了。

 

被太祖赞为“吕端大事不糊涂”的叶帅，也很识相的又顺应了这次“历史潮流”，又立下了一次从龙之功。

 

叶帅既然功高震主，老邓又要大施拳脚，就有了邓叶的政治交易。

 

——叶帅退出中央，家族经营地方。

 

所以，后来外媒说言的八老治国，两个版本，都是没有叶帅的，中央政策，叶帅没有发言权。叶帅默认。

 

也所以，叶帅长子六年省长，官场遍植叶家亲信，梅州帮一统江湖，外媒惊呼叶家为“南天王”。广东成叶家天下，老邓默许。

 

实际上，叶家不是唯一被邓封的地方诸侯，如同岱岱在东宫变系列，《隔代指定的真相》中提过的，邓没有毛那般的权威。

 

老大流氓系列的第二篇说过，陈老头和邓老头地位其实不相上下，deng有决策权，陈有否决权。不仅如此，当时的其他元老也还在，实际上，老邓头是远远没有太祖那样的威望能大权独揽的，所以搞八老治国，集体领导制。

 

所以，邓取华国锋而代之后，会如此忌讳身边实力元老，不得不搞封官许愿，牺牲国家利益，满足各方欲望，换取他们对邓的支持。其中叶帅实力最强，故而让步最大。

 

参考这一段话：

 

“这些年搞得很红火嘛，百货大楼盖起来了，洋货也进来了，好像如今都是对的，过去都是错的嘛。

我这个人，不合群，当年跟不上主席（指毛）的步子，如今也跟不上小个子（指邓）的指挥棒。

年初，我去了趟广州，很好嘛，大产业都姓叶（指叶剑英）了！

中央没给他留位子，就用下面的产业补偿，很有手腕嘛。

去年去南京，军区也是一个铁桶，姓许（指许世友）了嘛。

再往北瞅，山陕那一片，王胡子（指王震）给自己划拉了多少？

好嘛，主席这个错，那个错，我看最错的，就是不让你们一个个占山头、当财阀嘛！

小个子为了坐稳位子，封官进爵赏产业，把这天下都分封了，很好嘛！

他老人家（指毛）在天有灵，不知会不会气得醒过来！”

——吕正操，原东北野战军副司令员、原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原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部长。

 

1987年3月《让不让老同志说话？》

 

岱岱忽然觉得，历史老人，挺幽默的。

 

曾辛辣讽刺叶家的吕将军，女儿吕彤岩嫁给了叶帅侄子叶选基，和叶家成了儿女亲家。

 

吃瓜群众：……

 

 

耿飚挨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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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帅和老邓妥协的内容，是水面上的冰山，近乎路人皆知。

 

不为人知的，水面下的冰山，就是在邓叶在妥协中的斗争了。

 

斗争的焦点人物——就是耿飚。

 

大家对耿飚将军的了解，岱岱想，大部分都是止于今上曾给耿飚当过秘书吧。实际上，耿飚的故事远远不止这点。

 

在叶帅布置的抓捕四人帮行动中，重点执行人有两个，一个是大内总管汪东兴，负责布阵中南海抓人。另一个就是耿飚，负责在外调兵控制电台、电视台和报社。

 

能深度参与如此重要的历史事件，耿飚之于老帅的关系，很明显了。

一个问题来了——叶帅退出中央经营广东，耿飚退出北京了吗？

 

耿飚的履历一看可知。

 

罗瑞卿死后，受叶帅力推的耿飚，接上了军委秘书长这个重要职位。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萌萌哒的习，刚大学毕业，正屁颠屁颠的跟着耿首长东奔西跑。

 

可惜，习上班没多久，邓当了军委主席后，旋即安排杨尚昆接了耿飙的军委秘书长。

 

习大大也失业过啊——

 

当然，邓叶那时还是蜜月期，邓的动作不能这么明显。

 

所以，邓给耿飚安排了国防部长这个体面的去处。

 

此时，叶帅嫡系的耿飚，头衔如下：

 

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防部长。

 

叶帅一看，没有不满意，军委秘书长就让你的人接把。

 

但邓的后手在后面——

 

82年5月，耿飙的副总理职务被免除，改任国务委员。

 

当年9月，耿飙的政治局委员的官帽子也没有了，代之以中顾委常务委员。

 

当年11月，耿飙的国防部长职务被刚出任军委副秘书长的张爱萍接替。

 

与此同时，张爱萍又被增补为国务院国务委员——这意味着耿飙的国务委员官帽子马上也将不保了。

 

一年之后的六大，叶帅嫡系耿飙，被安排为人大副委员长，正式退居二线。

 

也就一年多时间，一度位高权重的耿飚，官帽一摘再摘。

 

军委秘书长，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防部长，镀金的官帽一个个被摘了，只剩下一个人大副委员长的养老牌子。

 

耿飚不懂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必要这么对我吗？

 

叶帅看懂了——广东已经是你的地盘了，中央就不许插人！

 

叶帅嫡系耿飚的下场，折射出了邓和叶妥协中的斗争。

 

对此，叶帅没有抗拒的意思，默默的接受了邓的政治示意。

 

在老邓最关心的枪杆子上，叶帅也默许了杨家将

 

故而，有好事者以两句话形容叶帅和邓公。

 

叶帅是“量小非君子”

 

邓公是“无毒不丈夫”

 

也故而，叶家在广东权势熏天，却不越长江一线，叶帅大名也未入八老之列。

 

 

驻兵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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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面，有名的耿飚说错话事件里，邓老头如此龙颜大怒的真正原因，也浮出水面了。

 

事情发生在48年。当时，他以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身份，担任人大常委会外事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外事委员会甚为港、台政界及新闻界所重视。

 

再加上耿飙过去军委秘书长副总理等等资历的加持，他在香港驻军问题上的表态，自然会被认为“非常权威”。

 

香港一家大报报道耿飙的谈话是：

 

“中国军队将来不会驻香港，而香港人也无须负担军费。”

 

谁知没过几天，邓即为此专门招见在京采访人大、政协会议的港、澳记者，把耿飙臭骂一顿，要求港澳记者为此事“辟个谣”。

 

翻翻党史，即使是毛太祖，在批评党内干部时还要考虑个“内外有别”。而邓当时特别召见境外记者痛斥党的在位高级领导人，这在党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记者会，宣告了耿飚的政治生命终结。

 

并且，因邓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耿的家人被指指点点，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周恩来总理都夸过“心细”的耿飚，如何会如此不负责任的传递小道消息，对香港记者说不驻兵呢？？？

 

因为，当时朝廷内的确有过香港驻兵的争议。

 

长期和港澳台打交道的叶帅，怕香港太抵触，认为保留随时派驻军队的权力，正常情况下并不真正派军队进入，危机之时深圳出兵入港，这是比较稳妥的选择。

 

所以耿飚是传叶帅的声音，对记者说香港不驻兵。

 

可是这么一说，老邓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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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飚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很心细的吗？我这个中央军委主席还没有考虑好，耿飙怎么就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出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哦，懂了，耿飚你是被我摘了官帽，不爽我是吧？借题发挥给我添堵是把，姓耿的对我耿耿于怀了啊？

 

——你敢心怀不满？是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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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有了那次外媒云集的记者会。

 

“耿飚是擅自表态”“没有那幺子事”“除了我和姬鹏飞，其他人说的话都不算”

 

记者会上，耿飚被打三百大板。

 

——打在小弟身，打给大哥看。

 

岱岱想着，耿飚被老邓打了屁股，也就罢了

 

还被幽默的历史老人打了脸。。。。

 

——说香港不驻军的耿飙，历史上曾为“红一团”的团参谋长。

 

——驻港部队步兵旅的前身，正是“红一团”。

 

吃瓜群众：…………

 

收拢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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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几次整耿飚，是斩断叶家在中央的伸长的手，还处在叶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那么越南战争之后，老邓几次的动作，就是从命根子上削弱叶家对军队的影响力。

 

但形势比人强，叶家不想承受，也得挨老邓的刀子。

 

参考之前岱岱在东宫变系列，《连任三届》里头提过。

 

我只提一点历史，老邓头上位之初，军权是一干老军头把持，山头林立。越南战争后，叶帅让渡兵权，南京许和尚引咎削权，老邓头威望如日中天，趁势搞各大山头司令轮换制，伸出一个指头搞大裁军，同时老邓头心腹杨家将坐镇军委，而因越南战争，一大批因功晋升中层将领被老邓收入麾下。

 

所以都说，因为越南战争，老邓头紧紧握住枪杆子。

 

再参考这么一段话：

 

“有些事情，当时不许说，有必须控制影响的道理，但不能永远不许说，这不符合唯物主义。

比如当年主席（指毛）力主入朝，一是怕苏联人掺合进来，霸住东北不走；二是要消耗掉400万投诚国军。

再比如珍宝岛那几枪，两国各自给自己的激进派一颗甜枣，把调门降下来，毕竟谁都怕真打。

这些我们没有刻意宣传，但党内一直没有隐瞒，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党内都不让说，我们就会垮掉。

那么，现在谈西南那一仗（指19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站），在党内就不应该由太多忌讳。

那一仗必须打，这个是大家的共识。

不打仗，军内就无法清洗和控制，那么多二、三梯队上来的小头头们，就不会真心跟着中央走；

不打仗，几大军区始终跟中央别扭着，像丁鹞子（指原南京军区司令员丁盛）这些人，就会层出不穷；

不打仗，老干部们就不会放心，中央的位子就不稳；

不打仗，美国人也不会给我们松缰绳，大鼻子头（指戈尔巴乔夫）也不会明骂实夸地给咱们送笑脸——咱们是帮他抛掉越南人这个万年大包袱啊！

这些个，党内要公开，不能都瞒着。

党内没有民主气氛，到了关键时刻，党的战斗力就体现不出来。

至于那些个人道主义卫道士们，不用去管他们，他们只会汪汪叫，成不了事的。

——尤太忠，原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原成都军区司令员，1987年11月《党内民主不是做给人看的》

 

这段话讲的很大胆，但很在理。

 

其中岱岱标红的段子里，都有这么一个词“中央”

 

小头头们，就不会真心跟着中央走

几大军区始终跟中央别扭着

老干部们就不会放心，中央的位子就不稳

老邓靠着越南战争握紧了枪杆子，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中央，为了巩固加强了中央的地位实力。

 

而在将领换血过程中，百万大裁军过程中，叶家等各方势力，一并受到老邓军刀削弱。

 

这里，岱岱想补充下上面提过的丁鹞子——丁盛老将军。

 

1962年，中印战争爆发，丁将军和他的54军，面对的对手是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的印度主力军第四师第七旅，此军有100多年的历史，曾击败过沙漠之狐隆美尔军团，印度号称为“打遍欧亚的劲旅”，当年英国人打进北京火烧圆明园，就是这支部队在前头开路，中印战争时期，印度报纸头条“再次打入北京！”

 

林彪在得知这支部队参战后，给丁盛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这支部队从世界史上抹掉”，“以雪百年国耻”。

 

最终，林彪用兵如神，用一个营，将印度三个集团军牢牢封在准备的口袋里，丁盛用了不足三天的时间，将此王牌军全部干净消灭，无一幸免。

 

前线消息传来，印度举国震恐，上下如丧考妣。

 

直到今日，在印度的军校里，模拟假想敌的番号仍然是丁盛将军带领的“54”军，“54”是印军心中永远的痛。

 

老人晚年在深圳这边养老，至死没平反，将军一家人都过着很平凡生活。

 

和中央别扭的丁鹞子，他的别扭话是这样的：

 

主席（指毛）去后，我们就开始翻旧账。

翻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快10个年头了，还没看到头。

有些人，越翻越起劲，越翻越有奔头儿，好像要靠这个吃一辈子！

我不评论翻旧账对不对，毕竟，我也是主席下令摘顶戴的，也是主席一句话，送到乡下去改造的。

要说翻旧账，我比三四十岁的年轻同志，更有资格翻！

我只说一句，眼下是什么时候？我们应该干什么？干什么最有意义？

主席从来知道什么最重要：

他把我们送到乡下，三线挖洞就没停过；

他把书生们送到乡下，原子弹、导弹也没停过；

他把秀才们送到乡下，铁路、大坝还是没停建过。

他要是只知道折腾，不知道干事，我如今第一个骂他！

可他老人家一边折腾一边做事，这一点我服气！

如今的一些人们，你们学老人家的折腾，却学不到他的做事。

我这个老头子，看不惯！”

 

——丁盛，原广州军区司令员，原南京军区司令员

 

1985年4月

 

《一个待罪之人的妄言》

 

 

最终小结

 

 

邓和叶斗争博弈的寓于妥协合作中

 

老邓虽然放纵了叶家对广东的私有化，并在其后改开受挫的情况下，不得不屡次给广东松绑。

 

但岱岱还是得承认，

 

邓代表着中央意志，斩断了叶家在北京伸出的手脚，使得叶家势力局限于广东，只通过红贵圈子来影响中央，除了一个自己开车自己上街买菜的没有野心的邹家华，叶家此后都没能在中央捧出家族代言人，不得不说老邓斩断叶家中央势力的先见之明。

 

特别是在军权上，老邓挟中越之战大势，削弱了叶家这一核心力量，从基础上撬开了后来削藩广东的口子，大大减弱了后面削藩的阻力。

末

1986年，叶帅闭眼

十一年后的97年，小平撒手。

 

“我们唱着东方红

 

当家做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

 

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

 

带领我们走进了新时代

 

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这首宣告着“江时代”到来的歌曲——《走进新时代》

在当时，唱响了大江南北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夜幕下，静静躺在珠江旁的广州古城

也仿佛有歌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