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多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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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多眷侣
清秋一脸担忧,见我醒过来一下拥到床前,又自知不合礼数,便又默默的后退几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我嗓子沙哑,小夏给我端了杯水。我实在渴的厉害,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太子妃并无大恙,只是近日思虑过重又有些伤寒发热,臣写个方子,服几次药就可痊愈。」
「小夏,太子呢。」我撑起身靠在床边。
「太子今日还未回府。
「小夏,你出去守着,我跟宋太医有几句话要说。
「是,小姐。」
我看着清秋,气色比我上次见他时好一些了,只是望着我时那股深情,每每都让我觉得羞愧无措。
「清秋,你坐近些,我有些话与你说。
清秋搬了凳子坐在我床边,即使四下无人,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会有任何非分之举。
「是小夏请你来的吧。
「嗯,小夏姑娘说你昏倒了,我便推了手上的事。
他还是一样的温声细语,总拿我当不讲理的小朋友,一股子哄孩子的耐心,我不敢看他。
「清秋,眼下的光景你也知道,我再没法给你些什么承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非我真心。」
「我都懂,我信你,一直都信。
「现在若利用你为我做些什么,好像确实有些不知羞耻。可清秋有一事,我只能求你,此事牵扯到我一家的性命,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向你开口。」
「你说便是。」
「听闻有一味药,能造成人假死之象,无脉搏呼吸,与真死无疑,数日后能复苏。你可知?
「我听闻师傅说过,叫金蝉丹。」「你能炼制此药吗?
「我去问师傅,师傅或许可知。你遇了什么事,凶险至此吗?」
「我爹被柳家人盯上了,我恐日后爹会因我受胁迫有性命之忧,我现在没法自行抽身,若生不出孩子,太子也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若生了孩子,柳家也断不会容我做大,他们家小姐做小。我不会给太子生孩子的,我思来想去,唯有假死这一条路。我若死了,那我们家便再无性命之忧。这太子妃的位置,随他们争去吧,管她张三李四,谁想坐谁坐吧。」
「好,我替你去寻这丹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替你办妥。」
我其实心里也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帮太子妃假死,这若被发现,是杀头的大罪。可我除了清秋,再不认识精通药理之人。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我心里反倒更加难受。算了,我这条命又算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算了,何苦再连累旁的人。
「算了,清秋,此事太凶险了,咱们从长计议吧。我不能连累你,我方才是烧糊涂了,胡言乱语,你切莫往心里去。」
我抬头看他,正对他的眸。少年人温情似水,含情脉脉。嘴角却是带着冰雪消融般的笑意。
「你笑什么?」
「太子神武之资,潇洒俊逸,我只怕你已变心了,方才听你说完才知,你没变心,我心甚悦。」
话还没说完,嘴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个傻子。
「你可真会抓重点,我都想好一死了之了,你还在想着我变没变心。」
我被他气到笑,哪有这种脑回路的憨憨。
没想到他却一下收敛了笑意,坐直身子盯着我,「你干嘛要死?你不要做傻事,你若敢死,我绝不独活。既知你未变心,我便是九死一生也要把你救出去。你敢偷偷摸摸的死掉,我就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
我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转过头惊恐的看着他。「你死什么?你脑子有毛病吗?共赴黄泉也是小夏那丫头陪我,有你什么事?」
「我不管,说好了一生一世三个人,小夏姑娘若愿意,那黄泉路也是我们三。」
「你快闭嘴。
「你别死,我会替你寻得那丹药,让你过上你当时说的那种生活。你若死了,我真的也活不下去了。我宁肯我死,也不愿你死。」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你呸呸呸,不吉利。」「灵犀,我当日给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我翻身起来,去梳妆盒里拿出小小一方印,上面刻着三个字,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接过印,笑着说,「这是我早就刻好的,这方玉本来是爹死前留给我的。说是要留给未来儿媳的,自从遇见你,我就刻了这方印。我现在无父无母,再无什么需庇护之人,现在遇到你,就有了。」
他把印又塞回我手中,双手拢住我的手。
「所以灵犀,你不要觉得对我有麻烦,有亏欠,无论你最后出不出这太子府,我都会尽我全力护你周全,虽九死其尤未悔。」
「我到底有什么好啊?值得吗你个傻子。
他又笑起来,他今日仿佛特别喜欢笑。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满是宠溺的温柔。
他伸手掐了掐我的脸。
「喏,谁叫你生的这么好看,好看到我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这世上你最漂亮。」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轻哼一声。
看着他,心里又翻涌起漫天思绪,没忍住眼眶一热,反手握住他的手。
我的手极容易出汗,握了一会就汗淋淋的,他却一点也不嫌弃。就那么握着,看着我,谁都没讲话。
一会小夏轻咳一声,打开房门进屋,清秋便松开我的手站起来身收起药箱,把方子交给小夏,转身告辞离开了。
不出一会,果然来人,柳盈盈过来装模作样的探望我这个病号,请罪来了。
我一看这姑娘就头疼,她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柳纤纤是文静出尘,这姑娘是活泼开朗。一双杏眼,圆圆的,大且明亮。巴掌脸,樱桃唇。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总觉得她蠢蠢的。
听着外头通报本想推拒了算了,转念想到在这府中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次次都推,便唤小夏迎她们进来。
她身后跟着丫鬟,丫鬟手里拎着东西。一进门她就吩咐丫鬟把东西给我放在桌上。
「我给你带的梅子蜜饯,这是我最爱吃的。
说着还自顾自地扒开包装吃了一个。
「你瞧,我可没下毒。
我看她的样子,又气又好笑。
「我现在是病了,你探望病人却带零食吗?
她看了我一眼,嗦嗦手指。
「我听闻你被我气病了,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气,只些微这么一气你就病了。看来你实在是个不需要对付的,多气你几次就好了。我想着你病了定吃不下东西,这蜜饯酸甜可口,好吃。」我看着小夏一张小脸气的快要喷出火,生怕她下一秒就冲出去把盈盈掐死。便拍了怕她手背,示意她冷静。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监视我与太子感情如何好回去跟你姐姐汇报吗。还可以留下做个助力,方便日后除掉我,好让太子可以续你姐姐为正妻。」
柳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家,这样身居高位强势和尊贵写在家族血液里的人,怎会容许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定要布下天罗地网万全之策。以确保太子日后不仅会娶柳纤纤,还会让她做正妻。
柳盈盈貌美,爱慕太子,敬仰姐姐,亲娘又是个妾室,嫁给太子做侧妃,于她自己于柳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不晓得,这柳纤纤心里会作何感想。
「对,你若识相,还可以留你一条命。
「那你不若现在就把这条命拿走吧,告诉你兄长,放过我家人。」
「不行,你得生下孩子才能死。
「可你们柳家可曾想过,若我生了孩子后死了,陛下会准许柳纤纤为正妻吗?」
「我不管,爹和夫人自有办法。
「那你看看你,又得阻止太子对我有感情,又想让我给他生孩子,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嗯,我还在努力。
「???????
「你瞧着太子对我如何?
「不咋地。」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还气我做甚。
「你是我见过唯一可以跟我姐姐在容貌上平分秋色的人,太子难保不会色迷心窍。」
「啧,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
我高兴的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甚至想补个胭脂,瞧见她满脸嫌弃的看着我。
「你也是个美人,你姐姐不怕太子对你色迷心窍吗?
没想到她却低了头,小声的说。
「太子跟姐姐承诺,只给我名分,不会行夫妻之实。能陪在他身边,还能替姐姐分忧,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瞧她的样子,蓦然有些心疼。她也只是一个正当芳华的少女,却要承担这么多。用稚嫩的手段为难我,怕也是为了姐姐出气吧。想起我那个妹妹,安灵烟那个臭丫头,值此危难之际还跟她姐抢鸡腿吃!!!还是个人了!?!我打定主意下次回家就揍她一顿!教教她作人的道理!!
「我也有个妹妹,叫安灵烟,小我两岁,皮的要命,从不会为我这个姐姐做些牺牲,我若多吃个鸡腿,她便会哭天喊地恨不得从我嘴里抠出来!
我想起来有些恨恨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揍她。
「小姐,您也不每次都把二小姐的衣服和珠环偷偷顺走吗?您上次顺的鎏金蝴蝶步摇还没来得及戴呢。」
「小夏,你看我现在脸色好吗?
「我瞧瞧,比刚才好些。
「嗯?你再瞧瞧。」「嗯,还是有一点差。
「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
「小姐您不是生病了吗?您又忘了??
「算了……
盈盈在那边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一边又捻了一颗梅子吃。
「你倒是没我想象的那么坏嘛,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心狠手辣又善于蛊惑人心的恶毒女人。」
「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女罢了。
「啧,真不知羞。
她吃了一颗又一颗,搞得我也好想尝尝这个梅子是什么味道的。
「在你产子前,我不会害你性命,你大可放心。我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姐妹情谊,我会努力离间你和太子的感情,你别指望他对你动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少吃点行不行,还说给我送的,你都吃光了!」
「我送的我怎么不能吃,你怎么这样小气!
她甩甩手,又嗦嗦手指。把梅子置气的一推。
「我不吃啦!
分明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你给我讲讲太子跟你姐姐的事吧
「才不要给你讲「你不讲我就夜里缠着太子「好,我给你讲
三年前,太子与一众朋友去城郊的河畔饮酒垂钓吟诗作对,这河畔在群山脚下,翠绿浓郁,姹紫嫣红一片。
往日静谧之处,今日却热闹起来。
除了太子一行金尊玉贵的少爷们,不远处又多了一户歇脚的人家。几辆马车停下,只见前前后后出现几个下人,布置桌椅餐食,收拾出一块落脚之地,服侍几个看起来身份高贵的从马车上下来落座。
太子一行并未在意,这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尊贵的过太子。众人照旧饮酒寻欢,并未在意。
忽起一阵风,这风吹的猛却去的快。
风里飘飘然吹来一块手帕,悠悠然落在太子一行人的近处。他们只顾着开心,并未注意。
过了一会,只听有姑娘的声音。
「打扰诸位少爷们的雅兴,我家小姐随夫人去庙上烧香,途经此地歇脚,不想一阵狂风吹走了小姐的帕子。女子贴身之物,若遗失了怕酿成祸患,故奴婢特来替小姐拿回。」
几个人听的云里雾里,并不懂她要做什么。
直到丫鬟用手指着地上的帕子给他们看,这才意识到有一块帕子落在众人之中。
太子弯腰捡起帕子,走过去递给小丫鬟。
「多谢这位公子,我替我家小姐谢谢您。
说完回头拿着帕子开心向身后招手,目光顺着方向看去,山水间站着盈盈一位少女。
浣纱溪旁见卿卿,脸波明,黛眉青。
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
见他相望,略微一福身。
一头碧丝倾泄,抬眼间勾了勾唇,风光明媚,似水柔情。
见惯了宫里规律的下人,各怀心思的嫔妃,宫里的女人实在无趣。
这样清风朗月的女子,只一见,便勾魂。
心生悸动之际,主仆二人已然走远了。
太子却再没了喝酒吟诗的雅兴,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女子,众人见他心不在焉便细细询问,听完一拍腿,去问名字不就好了,若是高门就提亲,若是小户就纳妾。
说着便起身去追,远远的只见歇脚的人家已经上了马车启程了。众人翻身上马,跟在不远不近的小路上,随着马车一直到寺庙。
太子伏在墙头,得了一个柳纤纤落单的机会,从墙头一跃而下定于她面前。
少年人雄姿英发,风流倜傥。三言两语间便在姑娘的芳心里撒了把种子。
唯恐被旁人看到,二人不能过多交谈,几句话后便只好匆匆离去。
临行前不能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敢问姑娘芳名?
「柳家纤纤。
「在下袁凌寒,有缘再会。
太子并未用真名,只是报了个假名,纤纤却用的真名。
溪旁初会,庙中结缘。
太子偶有出宫,都去偷偷的翻进纤纤的庭院,将她偷偷的接出去逛集市听书看戏,但也局限于此,从未逾矩。
纤纤自幼身子骨柔弱,并不许她多出去走动,唯恐有些闪失。柳府虽戒备森严,但一个姑娘的闺房还不至于过分守卫。太子从小习武,拳脚功夫比府中小厮要强上数倍。况且还有柳纤纤的贴身心腹丫鬟的帮忙,偶尔偷逃出去,倒也并不是难事。丫鬟本不愿做这有损小姐名声之事,耐不住第一次偷逃的小姐苦苦哀求,也只得答应。
纤纤素来是个守礼的人,断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丫鬟只担心她身体受不住,但看起来每次这人都将小姐照顾的极好。也就随他们去了。
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夫人还是发现女儿有些异常,却没抓住把柄,只好叫下人加紧看护。
太子没法再轻易地带她出去,何况自己出宫也并非易事。每日要随着太傅讲经论道,还要学着处理国家政事,得闲的时间少之又少。
两人见面偷跑出去的次数,其实也不过三次。但是对彼此而言都是美好而难忘的经历。难见面以后,两人便通过书信的方式联系,不寄相思,只说趣事。今儿府里的鲤鱼生了小鱼,甚是欣喜。今日元宵贪嘴,撑了个肚圆,赏月消了一晚的食。诸如此类的小事,又断续通了一年。
渐渐从初来的新奇,到后来成了枯燥日常的依靠。纤纤甚至想,若他真来带自己私奔,自己要收拾多少金银细软才能够两人日常开销。
还没等她想太久,皇上大寿,宴请群臣,第一次允许带家眷。
宴会上,纤纤一眼便认出自己暗生情愫之人,是当今太子。
太子也遥遥的望见她,罕见的尴尬到脸红。
虽说从他的吃穿风度上,纤纤早就看得出绝非等闲之辈,但最多只想到是否是某家王爷侯爵之后,却未曾想到是当朝储君。
纤纤自知失了身份,再多联系上心,只怕显得自己是贪图荣华之人。太子身份尊贵,自己却并不想攀上这门亲。
因此之后再来信,只当看不到。这样过了大概三月有余,某一日傍晚微雨,纤纤坐在窗边刺绣,只听见庭院里有声响。过一会房门悄然而开,立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蒙面少年。纤纤惊的被手中的针扎进肉里,出了鲜红的血珠。刚想惊呼,少年一个闪身捂住她的嘴轻声耳语,「我是凌寒。」
纤纤的心一下放松下来,拿下他的手,迅速关了门窗,转身轻轻拍了他一下,责备他这么晚冒险前来,若被旁人得知可如何是好。
他却只细细盯着她受伤的手,扯下蒙面满脸担忧,「若知会害你受伤,我再念你也不会来。」
纤纤扯了手帕一擦,拿了干手帕给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我长话短说,你为何不回我信件?你这么久杳无音讯,可知我心急如焚。」
「你从未告诉我你是太子殿下。
「我是谁有什么重要吗?
「自然,你何必明知故问。
「那我若不当这太子又如何?你便愿意与我通信了吗?
「你休要胡言乱语。」
「纤纤,自打浣纱溪旁一见,我再难忘怀。不论我身份如何,此心都不会改变。你许久不寄回信,可知我在宫中日日夜夜都不得心安。我总是惦记你识破我身份后或失望,或伤心,或愤怒的样子,无时无刻不担心你从此再不理我。纤纤,你相信我,别舍我而去好吗。」
「人心难测,你今日如此说,难保明日不会变。你身居高位,未必世事皆能如你所愿。这世道对女子颇为严苛,若知我与太子私会,定会用言语将我生吞活剥,爹娘也会因此蒙羞,辱我门楣。」
「我能理解,今后我不会再来偷偷找你。不会再做有可能伤害到你之事,我只求,你别跟我断了联系可好?不论你是一月回一封还是半年回一封都好,我只想看看你的近况,知你还没忘了我。」
「好。」
他得了承诺,喜上眉梢,本是冷峻刚毅的脸,笑的像是莺飞草长的春日。
纤纤瞧这他的样子,心头也是一动。他头发打的湿透,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一张脸冷的发白,连着唇都没什么血色。但他的眸光却在昏暗中闪动,高挺的鼻,锐利的唇。平日里总是一副寡淡的样子,也只是在她面前笑的毫不设防,难得一副孩子样。
「你会上门来跟爹提亲吗?
「自然,你等我便是。
「所言当真?
「我拿性命起誓,若不娶柳纤纤,便叫我天打雷劈。
他以为她会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许说这样的话。没想到她却只含笑的望着他。
「好,这可是你说的,老天爷都看着的。
「嗯,绝不会食言。
打那以后,太子真的再没找过纤纤,两人以两三个月一封书信的频率联系着。但是一旦有两人都到场之处,太子的眼神却始终焦灼在她一人身上。虽说两人同场的次数不多,但终究被人瞧出端倪。渐渐有流言四起,但奈何拿不出什么证据,两人也未有逾矩之举,并未被拿住把柄。所以流言也就一直没有翻起什么浪。
直到太子大婚,纤纤病重。柳家人才知她这一段暗生的情愫,柳夫人只骂她糊涂,柳大人也只气的说不出话来,却没法责备她。瞧着她日益消瘦的小脸,千般万般的话都只能梗在喉中,只怕说出来加重她的病情。
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