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虚伪的正道人士开战

128

陆流说,我是被天道所看重的人。

我问他:「你知道那天在碎月关救我一命的人就是天道吗?

结果陆流答非所问:「绒绒,就算那日他不来,我也并不会真的伤你性命。」

「……哦。」

「我只是想将你和你的朋友先送走。

「这不重要。」我一摆手,让自己忽略陆流眼中突然浮现出来的隐痛,「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聂星落——就是那个人,他就是天道的化身。陆流,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聂星落显然知道,而且根据他那天的语气,显然天道都不认可你要做的事,逆天而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吗?」

陆流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修仙之事,本就该逆天而行。」我彻底放弃和他交流:「行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去问聂星落。」

「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准备转身离去的步伐顿了顿,转头看着他,目光怀疑:「你俩私下还有联系?」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告诉我?你和林天樱之间那点纠纠缠缠的破事是不是他也知道?」

「……绒绒。」

说车轱辘话挺没意思的,因此我不再跟陆流纠缠,召出飞剑就准备回天元门。刚飞一半就让陆流给拽住了,他低低地说:「我们一同回去,否则门派里的人会找你麻烦。」

我冷笑:「找我麻烦?天元门也没多少元婴以上的修士吧,真当我打不过他们不成?陆流,我已经不是当初参加个门派大比还要你帮来帮去的人了,你也别总把我当成附庸。大不了我就告诉他们,人是林天樱抓走的。」

「可是没人会信。林天樱在人族修士中声望颇高,你若提她的名字,只会被当作构陷。」

我想说这不是有你作证吗,但又很快想到陆流必不可能替我作证去反驳林天樱,于是暗恨自己刚才没拿回溯符把那段录下来。

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一起回了天元门。门内灯火通明,一众弟子站在正殿面前的白玉石广场上,神情凝重,远远地瞧见我,大部分人都露出了那种愤恨到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我扫了扫,甚至在队伍前方看到了当初那个帮我做火锅的师兄。此刻眼神与之前的热情洋溢对比,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陆前辈,我们知道您向来心软,又护着徒弟。但秦绒绒这妖女,不光同妖修魔修勾结,还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兄,请陆前辈不要再包庇她,秦绒绒不死,恐怕难以服众!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大批群众的赞同。大家群情激昂,若不是有陆流这化神期修士在前面挡着,我感觉他们已经要集体冲上来动手了。

虽然我也并不害怕,如果真动手的话,正好打算试试那个我基本已经研究得八九不离十的血骨炎云阵,群攻阵法。

陆流的目光淡淡扫过去,面上冷下来,这群人才稍稍安静了些。我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开口:「各位师兄弟,曾玄师兄只是失踪,人还没死呢,你们这样咒他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青叶跳出来对我怒目而视:「且不说曾玄师兄目前生死未卜,凌严师兄总是死在你手上的吧?曾玄师兄若不是想替凌严师兄报仇,也不会遭你毒手。休想抵赖,凌严师兄的本命魂灯熄灭后,神牌便出现在你灯中!」

「我没想抵赖啊。」我一脸坦荡地说,「凌严就是我杀的。我不但杀了他,我还刺了他几百剑,连同元婴一起,确认他死得透透的我才停手,保证他没有生还的可能。

果然下面的青叶露出悲恸又愤恨的表情,啊,当反派真爽。

「秦绒绒,从前在纯阳峰时,凌严师兄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我说:「大哥,脑子有病就去治。我杀凌严是因为他先对我动手,为了个女人就完全不顾同门师兄妹的情谊。何况那时我金丹已碎,尚无灵力在身,他还能死在我手里,只能说明太过没用了。」

「你!」

下面吵得更凶了。青叶嚷着让我杀人偿命,其他人则要求我交出曾玄。一片喧闹里掌门终于出面了,他飞到半空,和陆流遥遥相对。我上回有机会和他正面相对还是陆流帮我完善白翎扇的时候,现在想想,似乎那时他的态度就有些古怪。

果然,掌门慢悠悠地开口了:「陆流师弟,我知道你护徒心切,但秦绒绒杀害同门师兄弟,按天元门律法,罪责难逃。

我发现不对的地方了。之前他叫陆流师弟时,语气可没这么轻描淡写。

陆流沉默了一下,说:「我已将秦绒绒逐出门下,如今她并非天元门的人,门规无权处理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掌门语气一冷。

「方才离开时,我已与秦绒绒说明此事。

陆流说完就换掌门沉默了。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即便如此,杀人偿命。我天元门核心弟子惨死于她手,我身为掌门,若不为凌严报仇,岂非寒了其他弟子的心?」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陆流要再护着我,就是同全门派弟子做对了。且我也并不乐意总是被他护着,于是准备拨开他站前面,充分发挥一个反派该有的作用,让大家有本事过来找我报仇。甚至血骨炎云阵的阵盘,都已经被我握在了手里。

没想到陆流始终牢牢挡在我身前,就是不肯让我往前一步。我心说该你出手的时候你不出手,现在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你老拦着干吗呢?

他沉默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掌门脸上露出满意而自得的笑容,像是达成了目的:「陆师弟,这么多年来,你是天元门唯一的化神修士,也为门派作出了巨大贡献。」

作为一个资深社畜,这话听着可太耳熟了,这不就是老板打算裁掉资深骨干员工之前的说辞吗?

果不其然,掌门的下一句就是:「但如今,天元门不光只有你一个化神修士,你也不能仗着己身修为,太过肆意妄为了!

说完衣袍一抖,展露出化神修士的风范,下面也顿时一片哗然。我大概扫过去,也有一小批人神情镇定,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掌门一声怒喝:「陆流,速速交出秦绒绒,我可以念在你过去对天元门的贡献上,对你的包庇行径既往不咎。否则,别怪师兄我不客气了!」

我在心里啼笑皆非。搞了半天,这位掌门压根儿就不是替凌严和曾玄出头的,而是打算借着凌严的死和曾玄的失踪做做文章,用来打压陆流这一派。

不错不错,这两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原著里也就是个炮灰,但此刻竟然死得有价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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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身后暗暗捅一捅陆流的腰,轻声问:「喂,你好像被针对了?」

他「嗯」了一声,说:「没事,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了解?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乘期修士,怕是抬抬手眼前这群炮灰就能死个干净。我只是在思考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以及如果我把锅甩给林天樱,会有多少人相信我。

等等,陆流说在曾玄失踪的地方发现了异火灼烧过的痕迹?难不成除了我,林天樱身上也有异火极焰?可是这东西不是天地间数万年才能催生一簇出来,极为难得吗?

我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莫到了事情的核心线索。

如果说,林天樱身怀异火极焰,那她的那一份,应该来自几万年前——那么她的大乘期修为也就说得通了。之前我的猜测是错的,这里就是原世界的几万年后!

我心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面上却一点都没显出来。片刻后倒是陆流先开了口,慢慢悠悠道:「真巧啊,师兄,我前些日子也刚从化神晋升至炼虚期,目前已稳固在炼虚中期的境界。」说完就放出了自己遮掩在炼虚中期的元婴,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掌门用满是杀意的眼神扫过我,接着又停在陆流脸上,额头冒出冷汗,想来是在努力思考应对策略。

陆流等了一等,神情温和道:「掌门师兄方才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有道理。不过虽说曾玄失踪时有异火参与其中,但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秦绒绒一人身怀异火,她有嫌疑自然不假,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定罪甚为不妥。」

掌门骑驴下坡,赶紧说:「师弟此言很有道理。

「所以,不如暂时将秦绒绒关入玄冰洞中,由我布下阵法看守。若查明真相后,真是她所为,再处置也不迟啊。」

掌门频频点头,一副唯陆流马首是瞻的样子:「师弟想得极为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下面青叶还十分不长眼色地说了句:「那凌严师兄就白死了吗……」被掌门一个眼刀甩得闭上了嘴。

于是我就被「关」进了玄冰洞里。原著中,秦绒绒原本是在这里升至元婴期,但显然此刻我已经用不着了,反倒应该想想怎么用它来融合两方空间。

「你就待在这里吧。」陆流说,「近日外界恐生事端,还是此处安全些。另外,你先不要急着将玄冰洞带走。这里冰系灵气旺盛,极适合你修炼晋级。先将修为提升至化神,再考虑其他事宜。」

说完,他拿出一支水淋淋的金色并蒂莲花递给我,说:「这便是三界战场中的夕翻莲,于你修为大有益处,且能一直作用至合体期,最适合你目前修炼,收下吧。」

我沉默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陆流温和地回视我。恍惚间我像是回到了一年前,那会儿故事的发展还没有如此曲折离奇,我还是一个刚穿书不久、按照原著剧情小心翼翼生存的反派女二。

不想一眨眼,世界竟然分崩离析到了这个地步。

最终我接过了那支夕翻莲。

陆流转身出门,在门口设了一道阵法。那阵并不复杂,此刻我轻易便能破开,但我也确实不想出去。他说得对,还是提升修为最关键,因为我不知道林天樱从头到尾这一番操作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想到这里,我从乾坤戒里拿出了那个龟甲罗盘。之前本来以为这东西就是用来指指路,但不管是从风如是口中还是陆流口中听到的消息来看,这玩意儿都特别神秘,似乎还能查看人的命数?

我皱着眉拨了一下罗盘上的指针。白玉指针晃悠了半圈,上面那些细细的纹路忽然从底端亮了起来,并沿着路径一路向上攀爬,主干趋势向上,枝干的无数亮点一明一暗,眼看就要走到最顶端时,那光的走向忽然顿住,开始回落,直至又全部黯淡下来。

灰扑扑的罗盘上,只剩方才点亮的那些光点,还有六个点在慢慢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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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罗盘,有点东西。

但是它没有使用说明书,我看不懂。况且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凭借莫名的天赋研究一下阵法还行,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我只想早点和它说拜拜。

因此在研究了五分钟还没有清晰的思路之后,我顺手把这玩意儿揣进了乾坤戒。

陆流给我的那株夕翻莲,水灵灵的,上面还挂着水珠,仿佛是刚摘下来的。我思考了一下,回想起之前看他在住处面前莫名其妙弄了个荷花池。当时还有点不解其意,此刻恍然大悟,或许正是为了把这夕翻莲养在这里,所以他专门挖了个池子?

修仙之人,就是任性。

我原本还思考了一下,当时在三界战场好像陆流和金玄他们并没有找到夕翻莲,这东西是哪来的。随即很快想到陆流此人身上发生的种种异事,总归是说服了自己。但这看起来金碧辉煌的莲花该怎么用?我试图咬一口,险些把牙齿崩碎。

这玩意儿真的好硬啊?陆流是怎么把它弄下来的??

我拿出饮雪剑试图把它切片,但剑刃与莲花相撞,竟然碰出金属般的火花四溅。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有个能灼烧天地万物的异火极焰。

果然,夕翻莲刚一投进火焰里,就开始了缓慢的融化。过了大半日,它终于融成一团小小的金色液体,顺着指间流进经脉,接着在我丹田上方浮空,住了下来,竟然又是一朵简易莲花的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从液体花朵上滴落一滴金色,掉在丹田里。一股强烈的灵力沿着经脉涌向四面八方,由于过于剧烈,甚至撑得身体发痛。我赶紧运转功法,扎双马尾的元婴跳出来,把那股灵力尽数吸入体内。

然后,我就突破到了元婴后期。

?就这么一滴,就从中期到了后期?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道具啊??

我如获至宝,看着丹田内那朵莲花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慈爱。然而接下来,不管我怎么努力,这东西都无法靠外力作用再滴落分毫。我回想起陆流之前说过的,夕翻莲主要起到温养与持续稳定的作用,终于懂他的意思了。

从乾坤戒里拿出那个聚鼎阵法的阵法,我打入一道灵力,阵盘顿时飞起,变大,然后十二面阵旗分别落入十二处位置。等阵法彻底启动之后,我顿时觉得身周流淌的空气都稠密了许多。看到这聚鼎阵的聚灵效果果真显著,我放心地开始了修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一点一点提升,但无论如何也只能提到元婴期顶峰,跨不过那道坎。思前想后,突破口应该还在夕翻莲化成的液体上。就在我苦思冥想应该如何对它动手时,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猛然睁开眼,看到陆流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看到我身上笼罩着的、淡蓝色的聚鼎阵法,他脸上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绒绒。」他说,「曾玄的尸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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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是在天元门后山发现的。曾玄死状凄惨,腹部破开一个大洞,丹田连同元婴整个不翼而飞,显然是神魂俱灭的某种惨烈死法。不知道杀他的人得有多恨他,连轮回都不打算让他再入。

很显然,他身上那所谓的蓬莱岛地图残片,也就不翼而飞了。

我跟着陆流到后山时,天元门的其他弟子已经赶到了大半。我望了一眼地面的尸体,大尺度的画面让人觉得有些反胃,偏过头去,正对上青叶愤恨的目光。

我冲他摊手:「想必你也看到了,他死的时候我在玄冰洞内老老实实地修炼,这可跟我没关系。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同伙!曾玄师兄为人向来宽和大方,除了你,根本不可能得罪旁人!

我不得不好心地提醒他:「其实这个世界上,不止仇人才能杀人。怀璧其罪,倘若一个人身上揣着别人要的东西,又不肯给,那别人也会谋财害命的。

本意是想告诉他不只是我一个人有杀人动机,没想到这孙子更加愤恨了:「好啊,原来你竟然是为了这个,才杀了曾玄师兄!」

我用眼神无声询问陆流:为什么你收的徒弟智商可以这么低?草履虫吗这是?

陆流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走过去,冲天元门的人道:「曾玄尸体被发现时,秦绒绒正在玄冰洞,有我阵法在洞口阻拦,她不能踏出一步。这样是否可以洗清她的嫌疑?

掌门刚要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不知名弟子的声音:「陆流前辈,曾玄是您收下的第一个徒弟,也曾为我天元门立下汗马功劳,而如今秦绒绒不过是已经被逐出门派的人界叛徒,您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地维护她?这样偏心,岂非寒了我天元门弟子的心?

我抬起眼皮瞅了瞅,掌门脸上果然露出满意的窃喜。原来这老头还不死心,想利用曾玄的死再做一笔文章。就算因为陆流目前修为比较高,暂时无法将他拉下来,但至少能削弱他在天元门中的威望,进而一步步蚕食他的那一派势力。

不得不说,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虽然拙劣又简陋,但十分有效果。因为放眼望去,在场的所有弟子脸上都露出了一点迟疑的表情。

这时候,那位铜火锅师兄忽然叫了起来:「掌门,你看,曾玄师兄的尸体上有魔气缭绕!

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听他说完,青叶火速从乾坤戒里掏出一个长得像测谎仪的东西,打入一道灵力,那东西飞到曾玄尸体上方,紧接着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一般的冥响。

全场哗然。

青叶眼睛发红,恨极了一般瞪向我:「秦绒绒,你与魔修勾结一事,我们从前在落凤平原上都看在眼里,如今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显然,是这个局,且是针对我的局。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风如是的关系,之前在碎月城和落凤平原上的恩恩怨怨也看得清楚。倘若在曾玄失踪的地方真的发现了异火极焰,又在他身上发现了魔气,那几乎就能断定凶手是我了。更何况在凌严之死的前提下,我和曾玄之间的恩怨也能成为充分的杀人动机。

我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林天樱可以让尸体上有缭绕的魔气?难不成……人是仇天杀的?

结果陆流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暗自给我传音:「此事与魔君仇天无关。」

「那魔气是怎么回事?

陆流沉默了片刻,才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但如今林天樱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修。上次她用魔族禁术从我这里拿走了噬火,试图强行抹去我的神魂印记,未果后,噬火被我强夺回来,反倒伤了灵性,搁在丹田中温养了好几日才恢复。」

我将这话揣摩了一番,很快读懂了他想暗示的讯息:「你的意思是,林天樱已经入了魔道?

陆流很谨慎地说:「虽不算全然入了魔道,但总归是与魔界沾了边。」

我嘲笑道:「看来你和林天樱暗地里关系很不好吗?之前天天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地演深情,敢情就是为了骗我一个人?

没等陆流答话,面前天元门的人等得不耐烦,又开了口:「秦绒绒,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你们就不能动动脑瓜子想一想,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认识魔界的人?之前在落凤平原那一站,万药山的林天樱不是还请了魔君仇天过来帮忙吗?怎么她就没有嫌疑啊?她还是个有火系灵根的修士呢,指不定偷偷收服了另一簇异火极焰

「胡言乱语!

我话还没说完,舔狗青叶已经开始强烈地反驳我:「天樱心地善良,爱恨分明,怎会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令人发指之事?秦绒绒,你自己冷血无情,当别人都同你一样吗?

我给他鼓掌:「骂得好,麻烦多骂两句。

青叶被我气得剧烈喘气,我真怕他下一秒就昏过去了。旁边铜火锅师兄也用颤抖的手指着我大骂:「世间怎会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

戏走到这里,情绪也堆积得差不多了,掌门终于温文尔雅地开了口:「陆流师弟,并非我不通人情,只是如今这证据确凿,我想顾念师兄弟之情替你包庇秦绒绒,怕也是难以服众。不如师弟就将秦绒绒交出来吧?」

陆流面无表情地问:「若我交出秦绒绒,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掌门捻着胡须:「自然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过师弟放心,秦绒绒虽然冷血无情,我们身为名门正派,倒也不会赶尽杀绝,定会留她一缕神魂放入轮回,再转世投胎。」

陆流正要说什么,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往旁边一拽:「闪开。」

我站在天元门这群道貌岸然的人修面前,扬起下巴,不屑道:「停一停吧,我好歹是个元婴修士,用得着你们在这里交来交去的吗?我说了我没杀曾玄就是没杀,他这种货色,倒也不值得我过多费心。」

我拿出白翎扇,召出坎离八卦剑阵,血骨炎云阵的阵盘也暗自握在了手上。

「但你们既然执意认为是我动的手,死活不听解释的话,那你们就来吧。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不认你们给扣的罪名,这偌大的天元门,到底谁能给我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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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提剑朝我冲过来的就是青叶。想来他也是忍了我许久,之前温情脉脉的虚假师兄妹情,终结于他遇到林天樱的那一瞬间,命运的齿轮转动又咬合,最终又把故事剧情掰回了正轨。

原著里的青叶为了林天樱,尽职尽责地害我,且做这些事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仿佛是我罪有应得。说实话,原著里如果不是他偷走了那颗秦绒绒原本用来压制心毒的珍贵丹药,秦绒绒也不会彻底失去理智,冲到魔界去找林天樱和仇天,她也不会命丧万魔窟。

我握着白翎扇,在空气里划出重重的一道冰墙,青叶眼神一凛,向后退了一步,用剑尖破开冰墙。碎裂的冰碴化成新的利器飞过去,在他身体划下重重的好几道。

鲜血飞溅出来,又被低温能量冻成血色冰珠。青叶踉跄着退了两步,险些跌下去,好在后面有个弟子冲上来扶住了他。

我挑挑唇角:「就这?

从他攻击的力度和速度来看,我走后这一年,他的修为毫无寸进,仍然停留在结丹期,甚至连小境界都没再跨出一步。不过这倒也不意外,原著里本就写过,青叶是陆流门下几个徒弟里天资最普通的一个,当时陆流收下他,完全是因为欠别人一个人情。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著里并没有具体去写青叶的结局,他最后一次出现,是作为围观群众,从地面看着天空中大显神威的林天樱,满目痴迷。

而此刻,见青叶恨恨地瞪着我,一副无能狂怒的模样,我又补充了一句:「刚才让我背黑锅那会儿就数你叫得最凶,结果最后就数你最菜?

「秦绒绒!」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像是忽然找到了底气,「你还说你不是妖女!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你的修为就从结丹到了元婴巅峰。就算你是天灵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

「所以妖女就有这样的修炼速度了吗?你还认识别的妖女?」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凌严师兄究竟是如何死的?」青叶露出悲愤的表情,「我早就听说,魔族有一种禁术,可以吞噬他人的灵力化为己用……「听谁说的?听林天樱说的吧?」我不客气地说,「麻烦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林天樱一个人族修士,为什么会这么了解魔族的禁术?」

「想不到这种时候,你还想栽赃嫁祸给天樱?

我彻底放弃与此人交流。眼见又有几个天元门的弟子握着法宝朝我冲过来,便暂时将受伤的青叶搁在一旁,上前迎战。

天元门没几个人的修为能高过我,想来他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采用的是团战多对一的战术。这几个人里有两个元婴修士,虽然只是元婴初期,但两人是双胞胎,自打炼气期就在一处修炼,配合堪称天衣无缝。我应付起来虽然不算吃力,还又还有别人在一旁骚扰,一时半会儿就成了僵局。

但我还是分了三分心神出来,给周围的动静。不多时,身后几米远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能量波动,似乎是一个人在自己身上贴了屏声静气符。符箓几乎遮盖了一切能量波动,却因为修为的差别,暴露出一丝动静。

我扯扯唇角,面上不显,仍然操纵着白翎扇同面前几个人对抗,暗中却默默输送了不少灵力给坎离八卦剑阵,细长的冰剑在空气中渐渐清晰。那股能量波动到了离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冰剑倏然调转方向,向后重重一刺。

下一秒,身后传来了青叶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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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发现,原本因为受伤在地面休息的青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看来他真的恨极了我,拼着伤势加重的可能也要过来偷袭我,试图把我送走。

可惜实在太菜,反而暴露了自己,甚至把命搭上了。

坎离八卦剑阵从那次出现后,就一直被我频繁地使用。况且这东西的存在形式实在太特殊了,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揣摩,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人,才能想到用灵根的本源力量去构建阵法?且这个阵法竟然还可以随着修炼逐步增强?

冰灵根构建出的阵法不说天衣无缝,但攻击力倍增是真的,何况因为偷袭的缘故,他贴着屏声静气符,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冰剑在刺入青叶心脏的那一刻就冻结了他全身灵力和血液,我们的修为差别又如此悬殊。

他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我目光从他手里捏着的那把碎魂匕上瞟过,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冰剑。下一秒,青叶的身体整个碎裂在风里,连元婴都没有逃

出来。

面前的几个人暂时停下了攻击,整个后山的气氛一时凝滞,片刻后有人发出悲痛的惊呼:「青叶师兄!

铜火锅师兄恶狠狠地瞪向我:「秦绒绒,你好大的胆子!从前种种,由你巧舌如簧辩解,但如今你如此狠毒地杀死青叶师兄,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还想如何抵赖?!」我心里原本那点歉疚被彻底抛之脑后,把青叶死后那柄掉落的碎魂匕卷过来,拎在手里一声嗤笑:「我也没打算抵赖呀,杀了就是杀了,怎么着吧?」

「你!」

「我发现你们这群名门正派也真是好笑,一群人围攻我一个没觉得自己不要脸,证据不足靠臆想脑补也要给我定罪没觉得自己不要脸,青叶打不过就趁着我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偷袭结果被反杀,你们也没觉得他不要脸。怎么我为了自救杀人就是狠毒了?难不成这全天下的规矩都该是你们天元门的人定的?

我一气呵成讲完一长段话,喘了两口气,再往下看时,天元门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好几个男修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冲过来打我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按捺着没动手。

我冷笑一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屑。身后陆流显然听到了这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多说什么。我这才反应过来,他门下总共四个徒弟,除了我这个刚刚被逐出师门的之外,其他的都死了个干净。

……好惨啊。

我心头陡然生出几分对陆流的同情,情绪很薄,也很快就散去了,回头跟他道了个歉:「抱歉啊,你现在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他笑得无奈,可又有些好看,轻声说:「无事。」静默里,掌门终于又一次站了出来。他仍然没看我,反而看向了陆流:「陆流师弟,秦绒绒当着天元门所有人的面,都敢做出如此狠绝的事,说出如此偏激的话,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保不了她了。」

陆流看着他,片刻后淡淡地问: 「那你想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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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说了半天,总结一下中心思想,就是要么陆流主动把我处理了,以告慰其他三个弟子的在天之灵;要么就不要阻拦旁人出手,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其他人处理我。

我冷笑:「大哥,你认清形势好吗?现在不是你们处不处理我的问题,而是就算你们动手,到底有谁能打得过我的问题。」掌门捻着胡须:「秦绒绒,我知你如今修为元婴巅峰,修炼实属不易,纵然放在七大门派中,也称得上是天纵之资。」

「可是,你能敌得过一个十个,难道还敌得过百个千个?」他 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锐利起来,「你众目睽睽下不留余地, 下手狠绝,现在已经是天元门公敌。难道集我天元门全门派之 力,还奈何不了你一个人?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人怎么就执意要跟我过不去?我知道因为陆流的声望他早有不满,但如今我已经不是陆流的徒弟了,就算他当着陆流的面把我杀了,本身也不会对陆流产生丝毫影响啊?

「师兄。」

我还在思考的时候,陆流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的确只擅长修炼一道,于收徒传道一事上一窍不通,才让几个徒弟遭遇磨难。此番种种,我也愧疚难平,既然是秦绒绒从前也算我座下徒弟,那这件事便由我来承担吧。」

他说:「我会退出纯阳峰,此后长居门派禁地,不掌天元门实权。若天元门有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仍然会出手解决。」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掌门露出满意的表情,总算明白了他煽动全门派来对付我的真正目的。

敢情是为了争权夺利啊!怎么都走上修仙之路了,还免不了这一出?人类的劣根性真是永无止境,和一切外在条件都没有关系。

但我着实没想到,掌门的胃口比我和陆流想的还要大。

他还想要白翎扇。

「陆流师弟,之前秦绒绒还在纯阳峰时,你曾帮她炼制过一柄法器,引来了天雷。当初你说那只是帮她炼制本命法宝,可普通的本命法宝,似乎并不会引来仙器出世才有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吧?」

掌门的目光向我这边瞟过来,再不掩贪婪之色:「将那法宝交给天元门,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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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看了一眼陆流,给他传音:「兄弟,谈崩了。

陆流很快回我:「别担心。」

其实我也确实没怎么担心,因为忽然想起来陆流的真实修为其实是大乘期。一个离飞升仙界都不远了的修士,对付天元门这帮战五渣,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他宁可跳出来退让妥协,说什么不掌实权之类的话,也不动手大杀四方,给这群人展示一下真实实力——难道说,他也跟林天樱一样,受到了某些规则的束缚,无法动用属于大乘期的真实修为?

仔细想想,陆流的确从来没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过自己是大乘期的修士,除了那一次和仇天交手之外。而我知道他的修为这么高,还是因为那一次仇天脱口而出。

所以说,如果陆流只能在同为大乘期的仇天面前展露真实修为的话——

难道意味着,只有到了陆流和仇天这个阶段的人,才能彻底窥到世界的真相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真相一角,正准备往深里再想想,陆流忽然又给我传音:「我会替你挡住天元门的人。」

我愣了愣:「我不需要,我打得过。

「我知道,但你总要把玄冰洞带走。」陆流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促,「绒绒,我帮你挡着,你现在回去玄冰洞那边,我在门口布了阵法,但只布到一半,我相信凭你的天赋,足够将剩下的补全。」

「补全之后,你就可以把它装进白翎扇中的空间里,然后离开天元门了。」

看似想得挺完善,但我很快察觉到不妥的地方:「等等,那你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能在这群人面前随意动用大乘期的全部实力吧?」我转头看着他,「怎么陆流,难道你现在打算跟我玩感人牺牲这个套路了?可别,在我搞清楚你到底什么目的之前,你最好别出事。」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绒绒。」那样温柔的声音,像极了我刚来这个世界时碰上的他。

「别扯生离死别这一套。」我咬了咬牙,把手里的血骨炎云阵扔给他,「这是个攻击阵法,而且是群攻的,大概率可以帮你挡住元婴以下的所有攻击,你只需要对付那个掌门和那些元婴长老就可以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如果他们开门派大阵,你就跑吧,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脱身。」

他接住那个阵法看了看,轻声说了个好字。但说实话,我觉得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怎么样,陆流,秦绒绒,你们考虑好了吗?」见我们半天没动静,很明显是在传音,掌门终于又一次按捺不住开了口,「若是你们商量好了,就尽快将那柄仙器交出来。说实话,我也是为你们好,毕竟怀璧其罪。若是真让秦绒绒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身怀仙器,不知道外面会有多少贪婪不轨之徒动了邪念。不如将这东西放在天元门,倾门派之力守护,想必再大胆的狂徒也会收敛几分。」

他说完还捻了捻胡子,露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下面那些弟子也发出了附和声。

我被这群人的不要脸震惊了。

眼见陆流那边已经快布好临时结界和阵法,我心说不如临走之前再放个雷,于是笑眯眯地看着掌门:「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如果我把仙器交给你们,东西是会一直放在天元门的对吧?不会被你据为己有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