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边有没有莫名其妙就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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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员特权 已解锁价值 ¥19.90 的盐选专栏

创作声明:内容包含虚构创作
盐选专栏名:《死神来了:亲爱的她,不⻅了》
作者:深夜奇谭 讲故事的⼈

李华年被卖到⼩⼭村,腿被打断了,⾆头被割掉了,被脱光⾐服锁在暗⽆天⽇的房间⾥,等有了⽣育能⼒,开始被迫⽣孩⼦。⽽这⼀切的凄惨遭遇,就因为⼀句话。

李锦瑟是个漂亮姑娘,她有⼀个⼲妈。不过她的⼲妈,不像其他漂亮姑娘的⼲爹那样⽼当益壮,⽼⽽弥坚,⽼骥伏枥……简⽽⾔之,⼜⽼⼜有钱。

她的⼲妈⾜够⽼,却不够富有,甚⾄⽤贫病交加,穷困潦倒来形容也不为过。可是,她的⼲妈对她真的好,完全不亚于亲妈。

⼲妈是锦瑟亲妈的亲闺蜜,有多亲呢?她们俩年纪相当,⽓质相仿,连⻓相都是星⽬桃腮的俊俏模样,年轻的时候,不熟悉的⼈都以为她们是亲姐妹俩。

亲妈和⼲妈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相识了,从开裆裤到校服到制服到婚纱,她们⼀路携⼿⾛来,好成⼀个疙瘩,连彼此找的⽼公都同姓「李」,连⽣孩⼦都前后脚只差了半个⽉。

为了让下⼀代延续这份珍贵的友情,她们在怀孕初期就彼此约定,如果⼀⼉⼀⼥,就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如果同男同⼥,就是歃(shà)⾎为盟,义结⾦兰的兄弟姐妹。

半个⽉内,两个⼥婴相继降临,两位年轻的妈妈反倒有点遗憾,不能当亲家了。不过还是给⼥⼉们取了颇有渊源的名字⸺李锦瑟,李华年。

皆出⾃晚唐诗⼈李商隐的名篇「锦瑟⽆端五⼗弦,⼀弦⼀柱思华年。」前者是姐姐,后者是妹妹,⼀⾸⼀尾,遥相呼应。

李锦瑟、李华年,两个⼩姑娘就这样⼿拉⼿慢慢⻓⼤了,她们都遗传了妈妈们星⽬桃腮的好模样,从⼩穿同样的花裙⼦,玩同样的洋娃娃,背同样的⼩书包,远远望上去,姐妹花⼀对,像她们的妈妈。

变故发⽣了,她们在同⼀所⼩学读书,是隔壁班,放学⼀起⾛,在某个离家很近的路⼝分道扬镳,然后⼀左⼀右,各⾃回家。

那天锦瑟做值⽇,要晚些回家,⽽华年嚷嚷着看动画⽚,没等她,⼀放学就往家跑。可是直到晚上六七点钟,⽗⺟们下班回来了,连做值⽇的锦瑟也回了家,却没看⻅华年的⾝影。

华年⽗⺟着急了,到处找她,学校、公园、商店,甚⾄连⽕⻋站都去了,空⼿⽽归。锦瑟的爸妈也跟着着急,不停地问她华年的去向,锦瑟听说华年可能被拐跑了,难过得很,「哇⼀声⼤哭起来,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90 年代的中国并没有如今星罗棋布的摄像头⸺「天⽹」设备。更何况她们回家⾛的是⼀条⼩巷,平时⼈迹稀少,就算华年遭遇了⽍徒,也很难找到⼈证。

在茫茫⼈海中寻找⼀个活不⻅⼈死不⻅⼫的⼩⼥孩,⽆异于⼤海捞针。

华年像那个炎夏清早晶莹的晨露⼀样,⼀触即破,⽽后⼈间蒸发。

那年夏天,街上到处流传着⼈贩⼦拐卖妇⼥⼉童的传⾔,那些拐⾛的孩⼦被卖去西北和西南的偏远⼭区,男孩改名换姓传宗接代,⼥孩多半做了童养媳。虐待摧残⾃是不必说,更有甚者把男孩卖去矿区做童⼯,⼥孩卖去淫窝当雏妓。

⼏年前有个⾛丢的⼩男孩被警⽅救回来,被⼈贩⼦截了两条⼩腿,在⽢肃天⽔的⼤街上要饭呢!

回来的时候已经⼗⼋岁,当初的那个市级三好学⽣,书也没法读,学也上不了,抽烟喝酒全都会,俨然成了⼀个⼩混混,还落下⼀⾝残疾,那孩⼦的⼀⽣就这样毁了。

华年并不是那⼀带第⼀个⾛失的孩⼦,更是那年夏天众多离群失所的迷途羔⽺之中尤为不幸的⼀员。

这样的案⼦多如⽜⽑,寻⼦成功的案例却廖若⾠星,防患于未然的意义远⼤于亡⽺补牢,警⽅也只是象征性地搜寻,主要⽬的是安抚家属。

华年的妈妈不敢再想下去,她辞了⼯作,去西部找孩⼦。华年的爸爸陪她找了⼏年,⼀直⽆果,嗫嚅着说想再⽣⼀个,「孩⼦他妈,⽇⼦终究还得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华年妈妈⼀个⼤嘴巴抽过来,⾎红着双眼怒吼,「过去的就这样过去,未来也依旧不会好!⼗⽉怀胎,华年的⻣⾎⾁,哪怕⼀根头发丝⼉,都是我的⻣⾎变出来的,是我⽤⾃⼰的⾎⾁,把她⼀点点喂养⼤。

「⽣她那天难产,我差点死在⼿术台上,我们⺟⼥是过命的⽣死之交。这辈⼦,⼀天找不到她,这⼀⻚,就休想翻篇⼉!

华年的爸爸是个⽼实⼈,可是⽼实⼈却未必是深情的⼈,⽼实⼈也未必是⻓情的⼈,⽼实⼈甚⾄很有可能是绝情的⼈。

也许⽼实⼈的⼈⽣太过寡淡和平庸,⼈们才会⾃作多情⽽画蛇添⾜地赋予他们各种本不存在的美好品质,⽐如忠贞、忍耐和坚持。

华年⾛失的第五年,她的爸爸终于不堪重负,⽆可奈何地抛弃那些沉重的过往,⼜迫不及待地奔向他光明的未来。他和妻⼦离婚,和另⼀个⼥⼈结合,组成新的家庭,再孕育⼀个新的⽣命,从此开启⼀个⽼实⼈安全稳妥的后半⽣。

⼥⼉和丈夫相继离去之后,华年的妈妈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她的未来⼀望⽆际⼜深不⻅底,她像⼀颗漂流瓶那样在茫茫⼈海中颠沛流离,她不知道⼥⼉在哪⾥,没有终点的漂流瓶,流浪就是旅⾏的意义。

正如漂流需要⼀⽅港湾,跋涉需要⼀处驿站,锦瑟⼀家成了她倦⻦归巢的精神家园。

华年⾛丢之后,锦瑟的妈妈让锦瑟跪在华年妈妈⾯前磕了三个响头,认她做⼲妈。

「从此之后,你多了个⼥⼉,锦瑟就是你的另⼀个孩⼦,等你⽼了,让她给你养⽼送终。」

那⼀刻,两个情深意重的好姐妹深情相拥,「⼤珠⼩珠落⽟盘」。接着便是,「执⼿相看泪眼,竟⽆语凝噎」。

这⼲妈可不只是说着玩的,从此以后,华年妈妈真的把锦瑟当成了⾃⼰亲闺⼥,⼼⼼念念,百般呵护。

最初那些年,她常年在外⾯找孩⼦,⻛餐露宿,居⽆定所,盘缠也都是沿途打零⼯赚来的。

可是不管⽣活多么拮据窘迫,她每每离开⼀个地⽅,都要⽤打⼯攒下来的钱给锦瑟买些当地特⾊寄回家⾥,吃的穿的⽤的,全拣贵的挑。

⼲妈每年春节回来⼗来天,紧赶慢赶着给锦瑟织够春天穿的⽑⾐。她⾃⼰⼀分钱摔⼋瓣⼉地花着。可是给锦瑟花钱,从来不知道⼼疼,逢年过节,哪怕⾃⼰节⾐缩⻝,也得给锦瑟包个⼤红包。

锦瑟是个懂事的孩⼦。她知道⼲妈丢了孩⼦有多⼼痛,⼀年到头在外⾯找⼥⼉有多煎熬。⼲妈给的钱她从不乱花,都攒起来给⼲妈买补品。

只要⼲妈回来,她就⼀整天⼀整天地待在⼲妈家⾥,给她揉肩捶背,把学校⾥学到的歌唱给⼲妈听,还给⼲妈念⾃⼰写的作⽂《我最尊敬的⼈》⸺⽂章正是歌颂⼲妈伟⼤的⺟爱。

那抑扬顿挫⼜娓娓道来的童声,把⼲妈的⼼搅拌得五味杂陈,⼜揉捻得妥帖扎实。⼲妈常常在抱着她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悄悄地抹掉眼⻆的泪⽔。

「如果我的华年还在,也该⻓这么⾼了吧?」⼲妈微笑地看着⼩树苗⼀样茁壮的锦瑟,在⼼⾥碎碎念叨,在她的⼼⾥,锦瑟就是另⼀个华年。

每当看到锦瑟那张和华年相似的⼩脸,招之即来却挥之不去的思⼥之痛就突袭着她的⼼脏,让她所有的坚强溃不成军。⼀种情绪盘踞在⼼头太久,就会形成⾃发的回路,忘不了,绕不开,也躲不掉,这是她的命。

锦瑟妈妈也⼼疼⾃⼰的好姐妹,只要⼲妈回来,她就连拉带拽地拖着⼲妈去城⾥最好的酒店⼀顿猛搓,说是给咱们云游四海的⼥侠接⻛洗尘。

她们姐妹俩亲亲热热,总是以沿途的趣闻轶事打头,顺带着说说往事,聊聊⼋卦,唠唠家常,最后总是回到那个亘古不变的永恒的悲剧,再以眼泪收场。

华年⾛失第⼗年的时候,锦瑟的妈妈和⼲妈进⾏了⼀场旷⽇持久的对谈。

「整整⼗年了,咱们是妈,可妈,也是⼈。你对得起华年了,再找下去,也不过是图个⼼理安慰。这些,你都知道……别再找了。」锦瑟妈妈艰涩地开⼝。

「不找了,再不找了,⼗年了。这⼗年我南上北下的,都要掘地三尺了,哪有华年的影⼦啊……找不到,就要等。⼀⽇⻅不到她的⼫⾸,在我⼼⾥,她就是活着的。

「我等着她,我不怕她痴傻,也不怕她残疾,只要⼀息尚存,我准保伺候她到咽⽓⼉。」⻛轻云淡,声声泣⾎。

「为了咱们的孩⼦们,⼲了它!」锦瑟妈妈把⼿⾥的红酒,⼀饮⽽尽。

⼗年了,⼲妈⼼⾥的那团⽕焰熄灭了,华年被浓雾拉⾛,她终究败给时间。那晚,妈妈和⼲妈酩酊⼤醉,喝到不省⼈事。

⼲妈回来了,从此再不出远⻔⼉,找孩⼦的这些年,她⻛餐露宿,流离失所,从没吃过⼀顿踏实饭,没睡过⼀个安稳觉,兜兜转转,空⼿⽽归,还把魂⼉落在了外头。

这些年,她满世界转悠,却被世界抛下,她眼⾥头没有⻛景,⼼⾥头全都是华年,她活在真空中,眼帘⼀垂,整个⼉世界就向她关闭了。她不知道,这⽃转星移⽩云苍狗的花花世界,

早已天翻地覆,百岁千秋。

⼆⼗世纪末,锦瑟⽗⺟双双下岗,借着南⽅改⾰开放的淘⾦浪潮,东拼西凑地开了⼀家⼯⼚。这些年他们夫妻同⼼,事业发展得⻛⽣⽔起,如今俨然成了这个城市的成功伉俪,事业通达顺利,⼀家⼈整整⻬⻬。

锦瑟妈妈⻅⼲妈可怜,就在⾃⼰家的⼚⼦⾥给她安排了⼀个库管员的闲职,⼯作清闲,薪⽔开得也⾼,算是变相接济她。

本是⼀样的年纪,锦瑟妈妈还是个温婉可⼈的⼩妇⼈,⼲妈的双鬓却早已⽩霜尽染。不仔细看,以为是两代⼈。

⼲妈眼睁睁地看着当年⼀起⻓⼤的姐妹花,在同⼀⽚⼟壤中经历着岁⽉的沧桑变化,却⽣⻓成另⼀种植被,⼴袤、丰润、富饶。

她们在同⼀条线起跑,然后她⻜奔、超越、⽇新⽉异,她停滞、倒退、望尘莫及。

年纪轻的时候,她以为命运就像⼀台⾃动贩售机,只要付出代价和努⼒,就会掉落等值的糖果。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她深深觉得,那更像是⼀台⽼虎机,努⼒固然重要,却更仰赖运⽓。她像⼀个输急了眼的赌棍,已然赌上了⾝家性命,等待她的却依旧是满盘皆输,⻣⾁分离,呵呵,⾃⼰的运⽓向来糟糕。

她的好运早在⼗年前的那个夏天就败光了,华年⾛失之后,孩⼦、⼯作、婚姻、家庭……她被命运追赶着,节节败退,⼀路⾛⼀路丢,从此,她⼈⽣中的每⼀条路,都是迷路,是下坡路,是穷途末路。

就这样⼜过了三年,有天清晨,她接到警⽅电话,说华年的案情有进展,她⼏乎瘫倒在地上。

此刻,距离华年失踪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华年,只⽐锦瑟晚出⽣半个⽉,如今,她该是个⼆⼗⼆岁的⼤姑娘了吧。

警⽅告诉她情况并不乐观,希望她做好充分的⼼理准备。哪怕在她的⼼⾥已经做了最坏最坏的打算,可是⻅到华年的那⼀刻,她还是被五脏俱焚的震撼打到魂⻜魄散。

那已经很难被称作⼀个⼈了。

华年被辗转卖到川藏交界⼀个荒蛮的⼩⼭村,卖给⼀家农⼾,给那家的傻⼉⼦当媳妇⼉。

为了防⽌她逃跑,去的头⼀年,他们打断了她的⼀条腿,脱光⾐服锁在房间⾥头,虽然这听上去很残忍,却是那个⼩⼭村最普遍的做法。每⼀个被买来的⼥⼈,都难逃此劫。

等她们⽣下只男半⼥,收住了⼼,⽩天,就让她们拖着残肢下地⼲活⼉,晚上,回家伺候男⼈和公婆,然后继续接受毫⽆节制地折磨着和强暴,成为传宗接代的⼯具。既然花了⼤价钱,就要物尽其⽤,充分发挥她全部的原始价值。

当年,⼈贩⼦急于出⼿,告诉买家华年已经⼗⼏岁,⽽事实上,其时她还不到⼗岁,初潮尚要等待⼏年才能降临,并不具备⽣育能⼒,甚⾄她本⾝还只是⼀个孩⼦。

华年被打断了腿,却⽣不出孩⼦,于是只能终⽇⾚⾝裸体地栖⾝在那个暗⽆天⽇的房间⾥,活成了⼀个噩梦,并让这个噩梦贯彻⼀⽣。

刚来的时候,为了防⽌她哭闹,婆家割掉了她的⾆头。

最初的⼏年,虐待强暴是家常便饭,她没⽇没夜地流泪,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哭瞎的,现在只能勉强感受光影,却已经永远也⽆法辨识影像。

从她具备了⽣育功能的那刻起,⻢不停蹄地被迫产下了五个孩⼦,其中三个不幸夭折,还有⼀个存在严重的智⼒缺陷,⽣最后⼀胎的时候,她⾃⼰也差点送命。

这些年,她从没被当成⼈⼀样对待过,没有⼀天。

由于不断的怀孕⽣产,加之毫⽆⼈道的虐待与恐吓,华年的⾝体和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

华年谁都不认得了,她成了⼀个疯⼦。

⼀个⼜瞎⼜哑,双腿残疾,⼏乎⽀离破碎的疯⼦。

就像彼得·潘⼀样,她的灵魂永远地停留在了那年的夏天,从此,再也⽆法⻓⼤。

⼲妈从地狱坠⼊另⼀个地狱,她专⼼致志地收拾起她⽀离破碎的孩⼦,就像拼凑⼀幅拼图,可是有⼀些碎⽚,已经永远地缺失了。那幅残破不堪的画卷,是地狱⾥的图腾。

华年早已拉尿不知,她⽆法⾏⾛,看不⻅也说不出,仅存的听⼒也已经成为恐惧的来源,任何⼀点⻛吹草动的声响都能让她歇斯底⾥,痛不欲⽣。

她每天固执地蜷缩在⼀个⻆落⾥,呆若⽊鸡地坐着,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不知不觉间,就会把裤⼦尿湿,任尿液在她的⾝下淌成⼀条河流。她早已灵魂出窍,⼈去楼空。

最伟⼤的哲学家也⽆法蹩脚地赋予这样的⼈⽣以丝毫意义,苟活是对⼈类尊严的亵渎。

锦瑟每逢周末雷打不动地来照顾华年。

这⼀年,锦瑟刚刚⼤学毕业,已经成⻓为⼀个亭亭⽟⽴的、⻛华正茂的⼥⻘年,拥有⼀望⽆际的前程和远⽅。曾经,那也是华年的未来,如今却成了⼀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哦不,她连做梦的能⼒都丧失了,⼲妈想。

直到很多年以后,⼲妈还在回忆那个下午。

那个燥热的夏季午后,锦瑟照例来照顾残破的华年,⼲妈殷勤地为她开⻔、倒⽔、切⽔果糕点,然后关⼼地问起⼯作和恋爱的近况,⼀如往常。

寒暄过后,锦瑟⾛进华年居住的⼩房间,华年并不像往常那样瑟缩在床⻆,⽽是直挺挺地躺在那⾥,双眼紧闭,表情安详。这样的表情,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浮现出华年的脸上。

「⼲妈,你看,妹妹她睡得好甜好⾹。」锦瑟俯⾝凝望着华年,她由衷地为她⾼兴,刻意压低的声⾳让她的欣喜欲盖弥彰。

「两瓶安眠药,断断续续地喂了她⼀个晚上。华年那不是睡了,是⾛了。」⼲妈平静地回答。

⼲妈忘了⾃⼰是⽤了多⼤的⼒⽓举起那把榔头,⼜是如何狠狠捶下,把锦瑟的脑壳敲碎,任她脑浆四溅。原来脑浆真是⽩花花的,像书⾥写的⼀样。⼲妈想。

「反正华年活着也是遭罪,倒不如让她清清静静地离开,也免了余⽣活得⾏⼫⾛⾁。可我不能让她⼀个⼈孤孤单单的⾛,怪可怜的,得有锦瑟陪着她,我⼼⾥才好受⼀点。」

⼲妈闲云野鹤⼀般,她的声⾳冷冷清清,⼼⾥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平静。

「你疯了吗!毒死⾃⼰⼥⼉,还要拉我们锦瑟陪葬!锦瑟到底哪⾥对不起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陪着你的倒霉孩⼦去死?!你这个疯⼦!

锦瑟的亲⽣⺟亲,⼲妈⼀辈⼦最亲密的挚友,此刻隔着监狱的铁栏,咬⽛切⻮地和她对峙。

⼲妈拢了拢头发,⻛轻云淡地瞥了她⼀眼,⽰意狱警把⾃⼰带⾛。

「你的⼀⽣太过顺遂,让我的不幸看上去更加不幸。凭什么你⻛调⾬顺,⽽我却⼀⽆所有?凭什么你琴瑟合鸣,⽽我却孤家寡⼈?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你的⼥⼉如花似锦,⽽我的⼥⼉却满⽬疮痍?呵呵,这、不、公、平。你也该品尝⼀下我的滋味……

⼲妈说得⼀字⼀顿的,意味深⻓,嘴⻆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如这对昔⽇好姐妹的每⼀场狂歌痛饮,每⼀宿彻夜⻓谈。她的声⾳渐⾏渐远,逐渐弥散在空⽓中。

朋友过得不好,你很难受;朋友过得太好,你他妈更难受。这是⼀条关于友谊的真理。

失孤的煎熬和对闺蜜的嫉妒让她⼼理扭曲,竟对⼲⼥⼉痛下杀⼿,鉴于⼲妈主动⾃⾸,被判⽆期。

锦瑟妈妈花了⼤价钱请律师要⾄她于死地,终是不能。

真应了那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是否真的苍天有灵,会把每⼀笔良⼼债,都记⼊⽣死簿⾥。

很多年后,锦瑟的妈妈也在想。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改变命运⾛向的夏天,是锦瑟的⼗岁⽣⽇。

锦瑟值⽇归来,独⾃⾛进那个⼈迹稀少的⼩巷,有个其貌不扬的、⾯⽬模糊的男⼈尾随⽽来,操着外地⼝⾳跟她搭讪,「⼩朋友,要不要吃这种软糖,叔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

学校⾥的⽼师天天讲安全,陌⽣⼈给的⻝物不能吃,陌⽣⼈带你⾛不随从。锦瑟⽴刻意识到这是⼀个坏蛋,⽽且⼿段并不⾼明。她吓得撒腿就跑,却被那恶⼈⼀把拦下。

就在她要被抱⾛之际,华年忽然抱着⼀个⼤号玻璃罐⼦,从路边废弃的房⼦⾥冲出来,⾼⾼地举起罐⼦,狠狠地朝着那恶棍的脑袋砸去。玻璃罐⼦碎了,⾥⾯的纸星星散落⼀地。

⼈贩⼦吃痛,扔下锦瑟,⼀把扯住了⾝后的华年,「死丫头,正好凑成⼀双……」他扛起华年,⼜骂骂咧咧地朝锦瑟⾛来,「快跑啊!快跑!锦瑟姐姐,快回家叫爸爸妈妈来救我!」华年声嘶⼒竭地⼤喊。

「啊!」⼈贩⼦忽然⼀声惨叫,肩膀被华年咬出了⾎,他掐住华年的脖⼦⽤⼒把她摔在地上,已经⽆暇顾及锦瑟。

锦瑟拼尽全⼒冲向巷⼦的另⼀端,她的肩上,扛着华年妹妹的命。她⼀头闯进家⾥,顾不得解释,上⽓不接下⽓地拉起不明所以的妈妈发疯般地冲进那条⼩巷,锦瑟和⼈贩⼦早已不知所踪,徒留满地狼藉的纸星星。

锦瑟捡起地上的⼀张⼩卡⽚,上⾯⽤稚嫩的笔触写着⸺

「锦瑟姐姐:

「祝你⽣⽇快乐!想给你买⼀件贵重的礼物,可是我没有太多钱,妈妈说,交朋友真⼼最重要。

「这 1000 颗星星是我花了⼀年的时间亲⼿给你折的,每⼀颗星星⾥⾯都写了⼀句祝福的话,代表我的真⼼,希望你笑 na。

「现在妈妈每⽉给我⼀些零花钱,放暑假的时候我就可以攒够⼀笔巨款,到时候请你去⽔上世界和吃肯德基。

「希望咱们永远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李华年敬上。」

泪⽔像涨潮的海浪,不停冲刷着锦瑟的眼睑。

她告诉妈妈,原来华年并不是回家去看动画⽚了,她只是故意早⾛,提前躲在她们回家的路上,捧着⼀⼤玻璃罐⼦真⼼,要给⾃⼰⼀个⽣⽇惊喜。

在罪恶来临之际,这个平时连举⼿发⾔都不敢的⼩妹妹,她壮着胆⼦冲出来,伪装成⼀个超级英雄,挺⾝⽽出拯救了⾃⼰。锦瑟坚信,如果隔岸观⽕的是⾃⼰,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勇⽓。

锦瑟拉开书包,把纸星星⼀颗⼀颗从玻璃碎⽚中拣出来,玻璃划伤了她的⼿指,她不觉得痛,因为她的⼼也碎成了满地的玻璃。

妈妈突然抓起她的双肩,拼命摇晃着,「⼀会⼉不管谁来问你,就说华年放学先⾛了,你没看⻅她,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没!」

锦瑟错愕地看着妈妈。

「华年是你阿姨的命根⼦,她是为了救你才被掳⾛的,⼀命抵⼀命,这是多⼤的⼈情啊,咱们赔不起!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锦瑟的余⽣,⼀直活在这个谎⾔⾥,此去经年,她再也没能从那条⼩巷中⾛出来。

⺟亲和锦瑟对⼲妈和华年的好,是感恩,是呵护,是帮扶,更是赎罪,是忏悔,是弥补。直到⼲妈让她成为华年的陪葬品,不知这是不幸,还是报应。

「咱们永远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如果锦瑟⼀息尚存,她希望和华年合葬,然后把这句话刻在墓碑上,成为永恒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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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来了:亲爱的她,不⻅了
深夜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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