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写一篇_主把主当替身_然后发现自己也是替身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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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写⼀篇“男主把⼥主当替⾝,然后发现⾃⼰也是替⾝”的⽂?
唐司令强占了我。
他掐着我脖⼦逼迫:「⼤声叫出来,让我嫂嫂听得清楚些。」
我咬着⽛⼀⾔不发,偏偏不遂他的愿。
《繁霜》 【已完结】
1
「⽩⽼师想好了吗,怎么选?
⻔打开,些微的光亮终于挤进这屋⼦。
我眯起习惯⿊暗的眼,冷笑着反问:「选?唐司令,我有得选?」
「没有。」他勾起我下巴,⽤粗粝的指腹磨着我⼲涩的嘴唇,「但你亲⼝说你愿意,说你想跟着我,能让我⾼兴些。」
「若不呢?」我往后瑟缩,试图躲开他的把玩。
「学校你定然是回不去了,我再让⼈销了你的⼾,烧了你的家。」
他语⽓淡淡地讲述着⾃⼰能够如何翻⼿为云覆⼿⾬,「⽩⽼师,你就算逃出去,也⽆名⽆姓,⾝⽆分⽂。在这战⽕连天的乱世,你猜,⾃⼰能活⼏⽇?
「所以,便是只能与司令好了?
他默不作声,笑着咧开⼀⼝漂亮的⽩⽛,亮出⼗成把握,等待我的回应。
「司令,让我喝些⽔吧。」我润了润皲裂的唇,「以卵击⽯,丢的是我的命。以命相搏,我尚且还犯不着。
「⽩⽼师的意思是……」他⾮逼着我亲⼝说出来。
「司令想如何,便如何吧。
唐清川满意地哈哈⼤笑,⼀把打横抱起我,炫耀似的在他的豪宅中绕上⼀圈,然后丢进他屋内华贵的软榻。
不由分说,他捏起我的嘴就把⼀壶温茶灌进去,呛得我咳嗽连连。
「够了吗?」旋即,唐清川丢开空壶,迫不及待压上我孱弱不堪的⾝体,附于我⽿畔叮嘱,「⼀会⼉你可千万别忍着,别装贞洁烈⼥。你叫得⼤点声,最好整个屋⼦都能听⻅。」
「为什么?」我眼⽪⼦⼀按⼀抬,将他从上到下打量⼀遍,「因为不⾏吗?
他剑眉星⽬,昂藏七尺,⼩⻨⾊的肌⾁勾勒着精美的线条,瞧着也不像是有隐疾的模样。
「因为……」他指了指天花板,「要让我嫂嫂,听得够清楚,够真切。」
说罢,他覆上我的唇,含糊着说:「⾄于⽼⼦⾏不⾏,⽩⽼师,你要为妄语付出代价。
2
事完后,唐清川披上亵⾐,表⽰出对我的不甚满意。
他说我像死⻥,躺在砧板上蹦都懒得蹦跶⼀下,瞪着眼张着嘴,⽐⼫体还⽆趣。
「正经⼈家的妮⼦果真没意思。」他坐在床边,拍了下我尚未褪去红晕的⼤腿,「那⽇我瞧你在讲台上,就是这股⼦严肃劲⼉,叫⼈提不起兴致来。」
那何必还⾮要糟蹋我呢。
我冷冷看他⼀眼:「既是如此,伺候不好司令,那我可以⾛了吗?」
「⾛?」他捏住我下巴,狠狠地来回晃着,「⽩⽼师,这个字⼉,你以后最好想也别想,提也别提。这辈⼦,你就是死,也
只能死在我唐清川边上。
说着他⼀把抓起我头发,不顾我⾚裸着⾝⼦,将我连拖带拽拧到窗⼾边,毫不怜惜地把我上半⾝推了出去,让窗沿卡住我的腰⾝。
但凡他⼀松⼿,我就头先着地,⾎溅当场。
唐清川腾出只⼿,从⼝袋⾥摸出⼀⽀烟叼上,⼜指了指下⽅的⼤理⽯地:
「你知道我唐某⼈的本事,要是再动跑的⼼思,我就把你从这⼉丢下去。就像我说的,你死在我唐府的地界,也算你功德圆满。」
偏偏这种时候,我还是像死⻥⼀样,⽆所谓地问他:「唐司令,为什么是我?」
他看了眼天花板,⼀⽤⼒,⼜把我提回来,丢在地上,懒得答复我。
他点燃⼿⾥的烟,⼀⼝⼀⼝地猛吸,看着那丝丝缕缕不慌不忙地往楼上窜。
很快我就会明⽩,因为我⻓得像⼀个⼈,⼀个就住在他楼上,⽇⽇在他⾯前荡悠,留下欢颜,留下⾹⽓,却唯独叫他碰也不能碰,想也不能想的⼥⼈。
——他的寡嫂,蔡绵绵。
我是振德中学的国⽂⽼师,他是只⼿遮天的乱世军阀。
三天前,我上完课,下楼时被⼀群⼈拦住,说唐司令的⻋就在⻔外候着。
校⻓也在其中,笑意盈盈拍拍我的肩:「⽩⽼师,唐司令⾼看你,邀请你去府上给他⼩侄⼦讲学。
他凑近我,意味深⻓地咧着嘴,「他⽇你若富贵了,可别忘我的好处。」
我淡淡地瞥了他⼀眼,没有答话。
什么好处,把我交给⼀个权贵玩弄的好处吗?
紧接着,不管我愿是不愿,我被塞进⻋⾥,⼜被送⼊唐府。
讲学确是讲学,侄⼦也是侄⼦,可待到晚上我要离开,却被终于现⾝的唐清川拦住。
他说要我留下来,不是今⽇留下,⽽是从今往后跟着他,任他予取予求。
「唐司令误会了,我对攀附权贵并⽆兴趣。
「可是⽩⽼师,」他凑近我,呵着热⽓拍打着我的脸庞,「我对你很感兴趣。」
我抬眼看他。
他恣睢地笑着,⼀张在沙场和权⼒漩涡浸淫出来的脸,好看⼜狂放,稚嫩却沧桑,眼⻆细碎的褶⼦⾥盛满了势在必得。
「司令是在询问我的意愿,还只是告诉我你的要求?
「你猜,⽩⽼师。」唐清川的⼤⼿在我后脑勺轮转,他蓦地猛嗅⼀⼝我发间的⾹⽓,「不错,不错,学堂⾥教书育⼈、品貌端正的⼩⽩花,是⽐那些庸脂俗粉多⼏分味道。」
那时我以为,不过是为他添了些逼良为娼的恶俗趣味。
但其实,唐清川没告诉我,味道不是重点,重点是,⽐起烟花柳巷⽬不识丁的姑娘们,我的⽓度举⽌,才更像出⽣名⻔、雍容⻛雅的蔡绵绵。
我躲⽆可躲,低眉颔⾸道:「我若不同意呢?
「那⽩⽼师,可真是太⼩看我唐某⼈了,怕不是得为⾃⼰的轻视,吃些苦头?」
唐清川流露出⼀丝⽣怕你顺从的兴奋,⼀挥⼿,⼏个⼈把我抬下去。
「⽩⽼师,我要你⼼⽢情愿跟着我。
他欣赏着我⽆⼒的挣扎,「被逼的⼼⽢情愿,也是⼼⽢情愿。」
我被关了三天,没吃没喝,⽆⼈问津,简单粗暴地招式,⽤来对付我⼀个没经过事⼉的普通姑娘,绰绰有余了。
我喝了些花盆⾥掺着泥⼟的⾬⽔,总算没死。
唐清川再来问我时,我承认,还是活着更重要。
朝不保⼣的乱世之中,清⽩贞洁⼜算什么?
何况,谁说我就清⽩贞洁呢。
4
「你家⾥⼏⼝⼈,从哪⼉出嫁,要多少礼钱?」⼀晌贪欢后,唐清川在书房⾥架着腿,吩咐⼀旁的陈副官,「好好拿笔记,毕竟是正经⼈家的姑娘,在乎这些。
他说后半句时,七分戏谑,三分讥讽。
「只剩个阿娘,住淮扬路的柳家巷,前些年饥荒的时候疯了。我做⽼师时,够⼀家温饱,不⽤司令费⼼。
我凌乱着头发与⾐裳,⼗分狼狈地淡淡答他,「只是尚未娶妻,先纳姨太太,不是合乎规矩的做法。
「规矩?在这⼉我说的话做的事⼉,就是规矩。规矩不是天定的,是我唐清川定的,明⽩了?」
倒也是了,时局动乱,他唐家军阀雄踞⼀⽅,就是这⼉的⼟皇帝,⽐天⼤。
天不定⼈⽣死,他来定。
我认命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教书?
「教书,我唐清川养不活你吗,需要你去教书?何况那⼉有什么好,你也不怕外⾯的流弹打穿你的讲台?
他把烟头摁灭在漂亮的雕花灰缸⾥,⽕星跃了两下,便尽数灭了。
唐清川站起⾝,从陈副官留着疤的⼿⾥把本⼦抽出来,拧着眉看了两眼便啐道:「什么字,真他娘丑,别在⽩⽼师⾯前丢⽼⼦⼈!」
他熟稔地说着粗话。
「具体地址,报⼀下。」他亲⾃动⼿,咬开钢笔盖,笔尖贴上 ⽩纸。
出乎意料的,唐清川拿枪的⼿居然写得⼀⼿好字,隽秀⼯整,笔⼒劲挺。
最后,他把我的名字写在尾处:「⽩久霜。
他⼀字⼀顿地念着,「这名字真他娘的好听。
停了⼏秒,唐清川⼜突然⼤着嗓添上:「我这⼤字不识⼏个的粗⼈,都觉得⽐那蔡绵绵三个字强上百倍。
话⾳未落,他的嫂嫂蔡绵绵正从书房⻔⼝过。
贴合的蚕丝旗袍,考究的乌⿊卷发,最重要的是,和我⼋分相像的容颜。
她斜着眼睥睨我⼀个上下,撇过头⾛了。
那是我第⼀次⻅蔡绵绵,只⼀眼,我就什么都明⽩过来。
5
蔡绵绵⾃然不给我好脸。
我穿着喜袍,嫁进唐府的那⽇,蔡绵绵锁了唐府的⼤⻔不让进。
唐清川狼狈地下了⻋,站在铁⻔外插着腰冲她吼:
「嫂嫂什么⽑病,怎么还和⼀个⼩⻔⼩⼾出⽣的姨太太置⽓呢?嫂嫂,仔细你那张漂亮脸蛋,别多⽓出了⼏条皱纹,惹我做弟弟的⼼疼。」
娶⼩⽼婆的⽇⼦,公然调戏⾃⼰守寡的嫂嫂,他唐清川真是⽆法⽆天。
不过也对,他娘早逝,他爹唐⽼司令前些年遇袭重伤不治,留洋的哥哥回来接替⽗亲的事业,却⼜在为⽗亲的死讨要说法时遇刺去世。
如今唐清川做了司令,他就是这⼉⾼⾼在上的霸王,纵然再离经叛道,也没⼈敢说个⼀⼆。
蔡绵绵不理他,他就靠在⻋⻔上继续喊:
「嫂嫂,明⼉李师⻓去上海,我让他在洋⼈的租界给你买些搽脸的素兰霜,全买你最喜欢的玫瑰味。嫂嫂今⼉就疼疼我,放我进去吧,我还等不及要洞房花烛呢!
说罢,别墅的楼上窗⼾真的开了。
蔡绵绵⼀语不发,噼⾥啪啦扔下来⼀股脑⼉的瓶瓶罐罐,碎成⼀地的玻璃渣。
茉莉⾹粉混着法国⾹⽔扑⾯⽽来,唐清川⼜好⽓⼜好笑地⽤⼿扇了扇,然后躲回⻋上。
那些,都是他买来讨蔡绵绵欢⼼的物件⼉。
「都我惯得,瞧瞧她,哪像个⼤家闺秀的样⼉,谁能信她是富可敌国的蔡⽼板家千⾦?」唐清川摸出⼀⽀烟,嬉⽪笑脸地冲我说。
我扭过头:「可我怎么瞧着,唐司令乐在其中呢。
他闻⾔有⼏分羞恼,叼着烟扳正我的脸,轻佻地拍了两下:
「⽩⽼师,有些事⼉看破别说破。我该说你⼩家⼦⽓还是没劲⼉,怎么这都不懂?
我明⽩了。
我连在床上供他取乐的玩物都不算,不过是他和蔡绵绵之间的⼀条鲶⻥,拱得他俩更多互动,更有乐趣些。
直到天⿊,蔡绵绵终于给开了后⾯的⼩⻔。
⻋进不来,我只能下⻋⾃⼰⾛。
蔡绵绵在窗台上抱着双臂冷眼相看:
「我嫁你哥哥,就是那道正⻔进的。怎么,如今你娶的姨太太,也配⾛我明媒正娶⾛的⻔?
「是是是,弟弟疏忽了。嫂嫂不⾼兴就开枪打我,拿枕头砸我,可犯不着⽓⾃⼰。
唐清川主动摘了帽⼦,点头哈腰地赔罪,完了热情地冲她招呼,「不过,嫂嫂哪舍得呀,这不天⼀⿊下来,嫂嫂必得怕我冷。」
「呸,闭上你的嘴。」说罢,她摆着绰约的⾝姿回了屋。
ߪ
晚上,我名正⾔顺地睡进唐清川的屋⼦,唐清川的床。
唐清川脱了⾐服,开始抱怨娶个姨太太竟这么⿇烦,要忙上⼀天。
明明连从我家接⾛我他都嫌路远,将我安置在被⼈严加看管的旅社,⾛个过场接回他的府中。
趁着唐清川⼜要压上来,我眼疾⼿快抵住他的胸膛:「司令想我叫,我叫得楼上不得安⽣便是,犯不着动真章。
他闻⾔笑了,捉住我的⼿轻易甩开:「⽼⼦⼆⼗⼏⼀把阳刚之⽓的男⻘年,怎么就不能有真需求,犯得着你搁这⼉假叫?」⻅我⾯泛难⾊,他突然明⽩过来什么,捏上⼀把:
「⾏了,上次说你像死⻥是我乱说话。你这样的姑娘,就是正经才可爱。我俩来⽇⽅⻓,慢慢教你就是了。」
唐清川这⼈有病,⼀会暴虐不堪,⼀会柔情似⽔。
我扭过头不答他。
「⼲吗?还真⽣⽼⼦⽓啊?」他咧着嘴笑了。
「⽩⽼师,我唐清川在外⾯的确是个狠⼈,但对⾃⼰⼈,那是⼀顶⼀的好。你既然跟了我,是我有名有姓的姨太太,那以后你在这城中就是横着⾛,⼈⼈⻅你都卑躬屈膝,礼让三分。管你怎么杀⼈放⽕为⾮作⽍,也没⼈敢动你分毫。
不过,他很快补上:「唯独⼀件事⼉,你别讨我嫂嫂的不痛快。你有什么不爽,有什么要求,都冲着我来。
我掩上鼻⼦:「司令,我不喜欢⼈抽烟。
他愣了⼀下,旋即从我⾝上爬开,跳下床去,翻出⼝袋⾥的半包烟从窗⼾扔下去:「好,戒!」
他拍着胸脯,「⽩⽼师,我唐某⼈答应你,以后就是想疯了,也不在你⾯前点⼀⽀烟!
说罢,他可怜巴巴地⼜凑上来:「现在⾏了吗?你今⼉搁我旁边坐着,⼜软⼜⾹,叫我想了⼀天。」
⾏不⾏,是我说了算吗?
我死⻥似的躺平闭上眼:「您是司令,您想做什么,⼜不是拦就能拦住的。」
7
唐清川说到做到,他对我好,对蔡绵绵更好,更上千百倍不⽌。
我嫁进府中的第⼆天,到了饭点,我与唐清川⾯对⾯地坐着。
还没动筷⼦,蔡绵绵披散着头发,牵着⼩⼉⼦唐郁,百般慵懒⽽华贵地下了楼。
她⼀桩神仙似的⽴在楼梯上,冷冷吐出三个字:「叫她滚。」「怎么了嫂嫂?今天的饭菜不合胃⼝,⼀早就⽣⽓?」唐清川谄媚地笑着。
「我说,叫她滚。」蔡绵绵重复⼀遍,「她不配上这张桌。
唐清川依旧笑意盈盈,看看她⼜看看我。
半晌,喝了⼀勺碗中的汤匙,头也不抬道:「听不到吗,她叫你滚。」
半个⼩时候前,唐清川还搂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肩颈中,温情蜜意地说今⼉的午餐特意叫厨房⽤⼤枣熬了甜粥,既养⽓补⾎,⼜有早⽣贵⼦的好兆头。
那个⼈,和当下的他,实在是⼤相径庭。
我刚起⾝,她的⼩⼉⼦开了⼝:
「妈妈,和姐姐⼀起吃吧,热闹。那个姐姐漂亮,国⽂⼜说得 好,上次她教我学《诗经》……
「郁⼉,你是什么样的出⽣,谁都配你叫⼀声姐姐?」蔡绵绵弯下⾝,帮⼩⼉⼦系好领结,清了清嗓道,「还不滚,想先把⼈⽓饱?」
「来来来嫂嫂,清川先给您乘碗粥。」唐清川⼀边⽢之如饴地哄着,⼀边冲我使眼⾊,叫我快些⾛。
他恭恭敬敬地将热粥送到蔡绵绵⾝边,贴着她⽿畔说:「嫂嫂,我特意让⼈多加了些枣⼉,给嫂嫂养养颜。
蔡绵绵看都不看他⼀眼,⼑了块⻥腹送进嘴⾥。
߬
如此的事⼉,每⼀天都在演。
我⼀⼀咬着⽛忍,不忍也不⾏。
诚如唐清川所⾔,从始⾄终,我都没得选。
蔡绵绵攻势越猛,唐清川就越兴奋,到了⼊夜,他就逼我叫得越⼤声。
然后第⼆天,蔡绵绵再变本加厉,周⽽复始。
慢慢地,那些招式⼉她玩腻了,她终于摸出⼀把枪,是她亡夫唐清和交给她的遗物。
「清和以前和我说,这样的世道,我也该学着护⾃⼰。可是他把这枪给我,却不教我怎么⽤。」
客厅之中,蔡绵绵⼀边把玩这把枪,⼀边对看着报的唐清川不断投去颜⾊。
「那还不容易?」唐清川⼀向对这位嫂嫂有求必应,这次当然不例外,「明天我就让陈副官送你去靶场,找枪法最好的军官教你,亲⾃陪着你练。」
「不,我要你教我,清川。」她步步紧逼,「现在就教我。
我在⼀旁教唐郁认着字,把这些话尽收⽿中。
蔡绵绵⼀个颜⾊,奶妈从我⾝边抱⾛唐郁,哄着他出去玩。
唐清川放下报纸,舔了舔唇,笑得⼗分莫测,嘴上却仍是好⾔好语:
「这是司令府,外⾯那么多⼈守着呢,听⻅⾥⾯有枪声,可不得兴师动众跑进来?何况,这⾥⼜没场地,⼜没靶⼦。
「谁说没靶⼦?」蔡绵绵举起那把枪,正对着我的头。
唐清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可很快,⻅惯了⼤⻛浪的他淡然地⾛到蔡绵绵⾝边,蹲在地上,⼀⼿按下她⼿中的枪:「嫂嫂,别闹了好不好。」
蔡绵绵笑着昂起头:「你不是告诉我,谁碍了我的眼,我就拿枪崩了谁?如今,你要拦我?」
她抿着唇,⼀字⼀顿,「你做那么多,不就是想看我这个样⼦?好,好,清川,那你现在告诉我,我能开这⼀枪吗,你许吗?」
真是⾃作孽。
唐清川造作了这么久,到底得⾃⼰来做抉择。
只是,他也没纠结太久,就笑着松开,举起双⼿退到⼀遍:「得,全凭嫂嫂⾼兴,嫂嫂痛快,⽐什么都重要。」
我看向蔡绵绵,更是看向她⼿⾥⿊黢黢的枪⼝。
同时,她也闭上⼀只眼,狞笑着瞄准我。
扳机被扣下。
却⽆事发⽣。
蔡绵绵⼜⼀下接着⼀下地按着。
「嫂嫂第⼀次⽤枪,不会开保险栓。」唐清川好⼼提醒,他始终背着⾝,仿佛不愿意看我⾎溅当场的假象。
蔡绵绵抬上保险栓,她再⼀次扣动,这回,枪响了。
好在我侧过了⾝⼦,⼦弹从我⽿畔擦过,射穿了⾝后的墙。
她还要继续,唐清川的声⾳却终于响起,也难得地没有了笑意:「嫂嫂,差不多了吧。再开枪,别⼈真要以为我这司令府出什么⼤事⼉了!
蔡绵绵看了眼唐清川,可能是没⻅过这男⼈对⾃⼰⽣⽓的模样,她讪讪地放下枪,摸着扣动扳机的⼿指道:「那下次练吧,清川,你亲⾃教我。」
「犯不着。」不等他答复,我站起⾝,尚未从⽅才的惊魂中⾛出。
他们叔嫂语⽓淡淡,仿佛只是⼀个玩笑,⼀次游戏。
于我,却是实实在在,于他们脚下试图捡⼀条命。
我径直⾛到蔡绵绵⾝边,拿起她⾝边的枪,不顾她的⼤惊失⾊对准她脑⻔:「何必那么⿇烦,喜欢玩枪,今天我教你就是了。」
「不要,你别乱来。」唐清川再是觉着她任性妄为,却哪⾥⼜受得了⾃⼰的⼼头好被枪抵呢,他眼⾥都要射出⽕来地盯着
我。
眼瞅着唐清川就要扑过来夺我⼿中的枪,我胳膊向后⼀转。
「砰!」「砰!」「砰!」
三声响完,满屋⼈惊魂未定地敲向我开枪的⽅向。
橱柜上的五个⾼脚玻璃杯断了三个脚,⼀头⼀尾⼀中间,夹着完好⽆损的两枚。
「学会了吗?」我瞪着眼,问⾯前花容失⾊,⼀个字也说不出来的蔡绵绵。
⻔外的守卫们姗姗来迟,⼿中的枪械都对准了我。
「没事。」唐清川扶着额吩咐,「都出去吧。
9
我甩下那把枪,愤然回了房。
唐清川紧随其后。
锁上⻔,他⼀把扼住我咽喉,不由分说将我摁倒在床上。
「说,谁派你来的?」他⼀点点收紧,真的想我死⼀般。
「我不是细作。」我痛苦地抓着他的⼿,理智地分辨,「你好好想⼀想,我若真是被⼈派来的,犯不着故意显露⾝⼿,也⼤可以刚才直接崩了你。我不过是被你们叔嫂俩逼急了,⼀时忘了分⼨……
唐清川没有继续⽤⼒,过了⼏秒,他松开⼿:「哪⼉学的枪?」
「这种乱世,学点保命的法⼦,也是罪吗?」我沉沉道,「学校教的。」
「哼,是吗?」他明显不信,揪着我的⾐襟把我拽起来,「学校⾥还教这种东西,那我明⼉找你们校⻓问问。
「随便司令喜欢。
唐清川⿎着腮帮,⽬光直直地落在墙上,似乎为这失控的⼀切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才挪回我脸上,⼀把将我揽⼊怀中,柔声道:「好了,是我不对,我太纵她了。」
纵她?纵她取我的命?
那是⼀把装了实弹的枪啊,倘若不是没开保险栓,倘若不是蔡绵绵瞄不准,倘若不是我抢了下来……
如今,我的脑浆就涂在他唐府的客厅。
⼀张草席,就把我没了⽓息的⼫⾸裹着扔出去。
唐清川看着我死死咬着嘴唇,眼中不住打转,却怎么也不肯溢出来的泪花⼉,轻轻⽤指尖帮我蘸掉。
他举起⼿:「不会有下次了久霜,你信我,我唐清川发誓,绝不会有下次。」
我推开他,侧躺在床上,就被⼦蒙住头。
那天晚上,唐清川没碰我也没进屋,任着我占了他的床。
第⼆天我听家⾥的管家说,司令把⾃⼰关书房,抽了整整⼀宿的烟。
10
唐清川打⼀巴掌给⼀颗糖。
其后的⼏⽇,他对我极尽宠爱。
蔡绵绵不让我上桌,他⼲脆也不上桌吃,在司令府重开了⼀个餐厅,每顿只和我两⼈⽤膳。
他甚⾄陪我回学校,⾃⼰搬上不合适的⼩板凳,半坐半蹲地在最后⼀排听我讲国⽂。
没过⼏⽇,他⼜让⼈置办了⼀处崭新的⼤宅⼦,给了我地契,还招了⼏个管家仆⼈,说要将我阿娘接去过好⽇⼦。
阿娘前⼏年经了些事⼉之后疯了,我离家这些⽇⼦,她不急也不找,邻居问她,她就说⼩妹去⽇本了,去⽇本找⼈,找她的⼼上⼈。
「⾛,久霜。」唐清川下午特意回来⼀趟,他亲⾃开⻋,兴冲冲地招呼我上⻋,「我陪你回娘家。」
我没得选,他是司令,我只能原谅他,或者说,我根本没资格怪他。
哪怕,我差点死在他的⽩⽉光枪下。
⻅到我和唐清川⼀同回了家,阿娘⽴刻喜出望外地扑上来,却 是拉着唐清川不放,⼀⼝⼀个⼤少爷地喊。
唐清川⼤笑着反握住我阿娘的⼿,耐⼼道:
「伯⺟,我不是什么富贵⼈家少爷。我是拿枪的司令,是能带兵打仗,能保护久霜的⼈,可不⽐那些油头粉⾯的⼩⽩脸配当您⼥婿。」
「你就是⼤少爷,⼩妹等你这些年,总算把你等回来。
唐清川笑意尽失:「什么,什么⼤少爷?
「阿娘是脑⼦不清楚了,你别听她说。」我适时解围,揽着阿娘的肩把她送回房⾥,再回⾝和唐清川解释。
唐清川阴了张脸,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他更卖⼒了。
他捏着我的脸冲我吼:「你就不会承欢于⼈吗,永远这个死样⼦!」
我不叫也不应,他就更凶狠更野蛮,⾮要逼我放纵浪荡,合他的意。
到后来他累我也累了,我喘着⽓问他:
「为什么?你过去寻的那些⼥⼈不好么,从舞厅、从梨园、从娼所寻的⼥⼈们,她们叫得声不够⼤还是不够像?⼲吗⾮要祸害我?」
「拿那些⼥⼈⽐她,不是在辱她吗?也就你,勉强还配。
提到⼝中这个「她」时,唐清川到底还是柔情似⽔,哪怕这些天,为了那⽇的事⼉,他都暂时没有理会蔡绵绵。
我狠狠地推了他⼀把,逼他离开我⾝⼦,然后往后缩了⼏⼨。
我瘫回床上,将胳膊横在眼睛上,趁着他发作前恹恹道:「唐清川,你有烟吗?
「什么?」他愣了。
「我说,你有烟吗。
「听你的,戒了,都扔了。
「你放屁!」我突然睁开眼笑起来,说着唐清川的眼中,⼀个正经姑娘绝不会说的话。
「你不是最讨厌⼈抽烟吗?」他也被我逗乐了,「你今天怎么回事,你还是⽩久霜?」
「别废话了,给我⽀烟,我知道你藏在哪。」我捏着他的下巴威胁他,「你再骗我,我就这样光着⾝⼦,去楼上找蔡绵绵要!」
他匪夷所思却难掩兴奋地看着我,慢慢退出房间:「⾏,你等我。」
11
那晚,我在他的房间⾥吞云吐雾。
抽完了,我懒得找烟灰缸,随⼿摁灭在他昂贵奢华的床单上。
我⼀点也不像他眼中严肃正经的中学⽼师,反⽽像那些娼妇、那些妓⼥。
「你为什么要装成这样?」他⼜好笑⼜⽆奈地靠在窗边打量我,「就为了让我觉得,你没那么像她,然后我就会放了你?」
我闭着眼,⼜点燃⼀根:「那如果,我本来就这样,是你错看了我呢。」
唐清川笑着撇过头去,摸出⽕机正要点上⼿⾥的烟,被我猛然喝停:「不许抽,说好的,戒了。」
他像犯了错的孩⼦,两⼿⽆处安放,半晌⼩声申辩⼀句:「你怎么只许州官放⽕,不许百姓点灯!
「谁叫在这⼉,我是州官,你是百姓呢?」我歪着脖⼦答他。
「好好好,⽩⽼师,您是我姨太太,就该您说了算。
好在,我的反常没有太久。
第⼆⽇我早早起了床,得体地装扮好,得体地吩咐下⼈做事,得体地去检查唐郁的功课。
我不断试图去逃避⼀个问题,我昨晚到底为什么会那样,是因为唐清川的粗暴和厌弃吗,还是因为我阿娘⼝中不知所云的⼤少爷。
我不知道。
唐清川洗漱完下楼,看到我惯穿的⽩⾊旗袍和素雅寡淡的脸蛋,眼中闪过⼀阵惊喜,紧跟着⼜是⼀阵失落。
惊喜于还好我不是真的娼妇,还像他那读过书,摆得了⾼姿态的嫂嫂蔡绵绵。
却⼜失落于我已经正经⽽⽆趣,给不了他欢愉。
「周五晚上有个舞会,你和我去。」餐桌上,他低着头吩咐。
我⼀向不忤逆他,点点头道:「好。」「久霜,你也知道最近外⾯的形势,⻛云变幻,莫测得很。
他突然话锋⼀转,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
「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开战了。我是⼀⽅军阀,平⽇你说我作威作福也好,说我只⼿遮天也罢。可到最后,国家必然是要统⼀的,我们⽃来⽃去,最后枪杆⼦也要对外,去保家卫国,去⾎战沙场,去赶⾛洋⻤⼦。我最近在想,郁⼉也都那么⼤了……」
唐清川难得地絮絮叨叨,说起话来还莫名地颠三倒四。
我费解地拧起眉:「司令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前这拔⼭举⿍的汉⼦居然低垂着眉眼,脸红了起来,「咱们要不,也趁着这安⽣⽇⼦,要个孩⼦?」
我⼀⼝热⾖浆呛得咳嗽连连。
「我知道这事⼉不能急,久霜,我也不是在逼你。
他⼩⼼翼翼地拍拍我的背,⼀边急吼吼地眨巴着眼分辨,「昨⼉我听那什么⼤少爷,我⼼⾥难受得紧,我是⽣⽓了,也实在是怕呀……
「怕什么,你是司令,你能怕什么?
「怕我哪⽇战死,你就真同不知哪家的⼤少爷跑了!
他⽓⿎⿎地红着双颊,想要拍桌⼦,⼿落下后却是轻轻捧住碗,「所以久霜,我也⽼⼤不⼩了,是时候该给⼈当爹。
「这事⼉往后再议吧。」我收了⾃⼰的碗筷,站起⾝,「司令得快些去指挥部,这都⼏点了。」
12
到了周五,舞会的⽇⼦。
蔡绵绵掏出了⼀套⾃⼰珍藏的翡翠珠宝,亲⼿把项链戴上我颈脖,对着镜⼦左看右看:「漂亮吧,清和送我的。
她陶醉地盯着正中最闪的那⼀枚,「从前他带我去舞会,最喜欢我戴这⼀套。可惜了,⾃他死后我就再没机会戴了。
她眉眼间逸出⼀丝感伤,嘴上硬硬道:「你也别误会,我不是对你⽰好,只不过不想你这副穷酸样,丢了唐家的颜⾯。
我不说话,顺从地让她打扮着我。
哪怕在我⼼⾥,她拿枪指我的事⼉没完,什么充好卖乖都消不了。
直到她满意地拍着⼿,要拉我出去让唐清川看看的时候,我蓦地开⼝:「这套珠宝,有什么渊源吗?」
蔡绵绵被我问蒙了,打量我⼀圈,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似的,羞恼地恢复了跋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听我的事⼉?
然后她夺⻔⽽出,留下唐清川不明所以,看看我⼜看看她,最后还是惯性嬉⽪笑脸地追在她后⾯哄。
也不知哄没哄好,去舞会的路上,唐清川半是好奇半是嗔怪问我:「⽅才是怎么⼜惹了她?」
「我惹她?我哪敢惹她,怎么就不能是她惹我?」我不知哪来的脾⽓,突然冲陈副官喊道,「停⻋,我不想去这舞会了。
陈副官愣了下,开得慢了些,⼀边笑着回过头问我:「怎么了⽩⼩姐,是有什么东西落府上了吗,回头我给您取去。
「别理她,你同她说什么废话。你看看她现在,这股⼦任性劲⼉,像不像⼤太太?
唐清川指着我,故意激我,「⽩久霜啊⽩久霜,你才是真为了讨好我⽆所不⽤其极。怎么,你这样耍性⼦,这样闹脾⽓,你就更像她了?你更像她,我就更宠你了?
什么混账话,却说得我真⽆⼒反驳。
⻅我沉默地⿎着嘴,他更起劲:
「你要学也学点好啊,她是⼤⼾⼩姐,最是端庄,最懂礼仪,你怎么不学?你知道吗,她从前也不是这副模样,可惜三分⾃作孽,七分命不好,最后⽣⽣被逼成这样。
「你既然这么⼼疼她,倒不如枉顾世俗娶了她,可不⽐你四处寻这些半吊⼦的替⾝强过百倍。」
「你懂什么?她恨我都来不及,杀了我都不解仇,怎么会愿意嫁我。」
说着,唐清川⼀把勾着我脖⼦把我锁进怀⾥,咧开嘴笑得没个 正经,
「哪⾥有你好,⼜知书达理,⼜乖巧听话。今晚,就今晚,咱们回去⽣个⼤胖⼩⼦,以后读书⽐郁⼉好,⽓死那⼩寡妇!
听⻅前排陈副官的笑声,唐清川啧着嘴啐道:「笑什么呢,开 快点,⽼⼦迫不及待要让那群⼈看看我⾦屋藏娇的宝⻉了!
13
舞会上,唐清川熟稔地领着我与⼀众权贵谈笑⻛⽣。
「没想到啊,⽩⼩姐是位教书育⼈的⼥先⽣,难怪⽓度不凡。」
那些⼈恭维着我,也就是恭维着唐清川,夸得他哈哈⼤笑,对敬过来的酒来者不拒。
我免不了也喝了些,唐清川说我喝酒的姿势有趣,闭着唇把酒汁⼉送进去时,不像象⽛塔⾥的⼥⽼师,倒是活像位贵族⼩姐,⽐蔡绵绵还蔡绵绵。
「你到底看不看得准⼈?」他要碰我⼿中的杯⼦,被我拿开,「也许,我是个千⼈骑万⼈骂的娼妇,也不⼀定呢。
「娼妇?你要是娼妇,就这死⻥似的表现,怕早没⽣意饿死了吧?」他在我⽿边嘲我,趁我⽣⽓前⼀把将我揽怀⾥,拉去和下⼀位军官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我喝得有些不适,唐清川送我去⻋上休息。
我浑⾝热得慌,⼀只⼿拉着他,⼀只⼿就开始解旗袍扣⼦,吓得陈副官赶快红着脸扭过头。
「你⼲什么呢,想脱⾐服等回到⽼⼦床上,你爱怎么脱怎么脱,到时候你再脱个够!
唐清川说着脱下外套盖我⾝上,被我⼀把掀开,他⼜要给我系扣⼦,我⼜掀他⼿。
如此三个来回,他恼了,按着我的双⼿就压上来:「有完没完,你这样⼦哪⾥像个⽼师?你真他娘的像妓⼥!
「我就是啊,我就是。」我拉着他的袖⼦,凑在他⽿边,暧昧地呵着⽓,「唐公⼦,你别⾛,你给我三个⼤洋,我保你今晚⾼兴。」
陈副官闻⾔尴尬地刚想跑开,就被唐清川⼀⼝叫住:「⾝上带钱吗?」
「带……带着呢。
「听不⻅吗,她要三个⼤洋!
唐清川恼了,他直接拉过来陈副官,从他裤⼦⼝袋⾥摸出⼀把,尽数塞我⼿⾥,「来,⽩久霜,你要的钱,⽼⼦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让⽼⼦⾼兴?
我⼀把将他按上后座,⻝指绕着他下颌。
唐清川竟是害羞了,我刚要撕扯他的衬⾐,⻋窗却突然被扣响。
我恼⽕地循声望去,那是⼀张年轻⼥⼦的脸。
「扶桑?」她喜出望外地叫我,「你是扶桑吗?
「不是!」迷蒙着眼,我不耐烦地答,「你认错了,这世上同我相似的⼥⼈太多了。你⻅过唐府的⼤太太,蔡绵绵吗?她呀,和我样貌也⼗分相像,兴许,她才是你要找的⼈。
说罢,我懒得同她纠缠,⼜迫不及待摇上⻋窗。
14
我和唐清川抱着亲着,⼀路从⻔外拥吻着进来,再上楼,再⼊室,当着蔡绵绵的⾯,怎么也不肯松开。
「恶不恶⼼!」她站起来把报纸摔得满地都是。
我推开唐清川的脑袋,回头冲她喊了声:「不爱看别看!
那⼀晚,我终于不像是死⻥。
我缠着他,搅着他,叫他屡屡冲上云霄,到缴械投降。
我承认,我尽兴了。
哪怕是因为,我把他当作了另⼀个⼈。
不知是幸与不幸,翌⽇⼀早,我竟是将昨晚发⽣的⼀切忘得⼲⼲净净。
我印象中的最后⼀幕,还是在舞会上和某位⻘年才俊互相吹捧,然后饮下⼿中的酒。
之后发⽣的种种,都只在唐清川的⼝中。
他说我是怎样怎样浪荡,怎样怎样疯,还叫我不信去问陈副官,问蔡绵绵。
唯独扶桑两个字,他绝⼝不提。
我不理他,任他如何说,只埋头喝着碗⾥的粥。
直到他难得的正⾊:「久霜,昨晚那么多军阀权贵聚在⼀处,你应该明⽩,这不只是⼀场纸醉⾦迷的舞会。
他深深地吸了⼝⽓,「外⾯,可能快要变天了,我得为你,为唐家安排⼀条后路。」
「我的命轻贱,若真⽣了变故,我便回学校去,任凭流弹射穿我脑袋。」酒醒之后,我总是不冷不热。
「别说这种话。」他嗔怪地把我搂进怀⾥,「你是我唐清川的⼈,我不许,出任何事⼉都不许。」
15
那之后,唐清川的公务明显相较之前更是忙碌。
可就是这微乎其微的空余,他还不忘⾟勤耕种。
甚⾄,他特意请来医⽣,搓着⼿局促地请教:「您看我唐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病呀?怎么我这正值壮年,太太却迟迟怀不上呢?」
太太是明媒正娶的妻⼦的称谓,按理说,我配不上他这样叫。
那医⽣看看他⼜看看我,说要取我俩⼀管⾎回去化验。
唐清川⽴刻护犊⼦地挡在我⾯前:
「这不好吧,我平⽇⾥看她嘴唇破个⽪⼼都颤得疼,您这上来就要⼀管⾎?要不您看,多抽我三管,抵她那⼀管,⾏不⾏?」
那医⽣说了⼀堆解释,还掺着些洋⽂,直到最后⽓得要甩袖⼦离开,唐清川才终于⾸肯。
三⽇后,医⽣⼜登⻔,⼆⼈在紧闭的书房⾥讨论了半天,唐清川终于阴着⼀张脸出来。
送⾛医⽣,他迫不及待冲到我⾯前,攒着我胳膊,⼒道⼤得想要把它拧断⼀般,把我从唐郁⾝旁⼀路拧到他的房间,狠狠甩在地上。
「拿出来!」他⼤着嗓冲我吼。
我从未⻅过他如此愠恼的模样,不住往后蜷缩着:「什么?」
「我叫你拿出来!
我不说话,只怯怯地盯着他。
「别装了⽩久霜,别装可怜,也别装蔡绵绵!是,⽼⼦是识⼈不准,错看了你!⽼⼦以为你他娘的就算是团冰,有⼀天也能化吧!何况你不过是个⾝世清⽩简单的⽼师,以为你能耍出什么⺓蛾⼦!
他说着不解⽓,⼜揪着我的领⼝将我提起来:
「可为什么啊⽩久霜,到底为什么,就为了当初我纵她开了那⼀枪,你就要这样对我?好,就算你恨我,可那之后,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明明知道,我就是想要个孩⼦……
说到孩⼦,我就明⽩了他的⽕光。
我推开唐清川的⼿,踉踉跄跄地站正:「你想要,⼜不代表我也想。」
我知道这话他听了要震怒,可我偏偏要说。
果不其然,唐清川反⼿从抽屉⾥掏出⼀把枪,抵上我额头,并上了膛:「你信不信⽼⼦崩了你?
「唐清川,是你逼我跟你的,⼜不是我愿意的,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要⼼⽢情愿给你⽣孩⼦?
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是什么好⼈吗?你的⼿做过什么,你⾃⼰最明⽩了。你想崩我就开枪,反正,我也不是第⼀次被你们叔嫂俩⽤抢指着了。」
后半句话⼀出,他倏然⽓焰不再。
他垂下⼿,指着我问:「⾏,我不崩你。你告诉我,你把避孕的药藏哪⼉了?
我报了个地⽅,唐清川⽓急败坏地吩咐下⼈去找。
刚踏出去,他半只脚⼜踩了回来,沉声对我道:
「你若真厌我憎我,过不了多久,便也不⽤再忍我。⼈说⼀⽇夫妻百⽇恩,倘若你对我不算全然⽆情,那待到什么时候我⻢⾰裹⼫,泉下泥销⻣,你多少念着点我的好。⽼⼦被你绝了后,只能等你给我烧纸!」
1ߪ
我本以为,经过此事,他会冷落我,或作践我。
但事实是,都没有。
他是恼了,是雷霆⼤怒了,却⼜在爆发之后当作⼀切不存在那般。
我们还是同寝同⻝,他与我玩笑,也与我欢好,然后⼀如既往说我是条死⻥。
我来了⽉事,他就不碰我,红⾖红枣⼀碗⼀碗地熬着。
⼀边盯我喝下去,⼀边不断地絮叨:「那天可⼼疼死⽼⼦了,以后再也不信洋医⽣,那么⼀管⼦⾎啊,你这⼩细胳膊,他怎么下得去⼿。」
「别忘了,我只是你嫂嫂的替⾝,犯不着你⼼疼。」我有意怼他。
「⽼⼦爱⼼疼就⼼疼!
⽽事实上,我是蔡绵绵替⾝这件事,唐清川⼀天也没忘。
他会在休息⽇的清晨迷迷糊糊地侧过⾝抱我,头埋在我颈窝⼜亲⼜蹭,可半晌叫出的却是:「绵绵。」
他碎碎叨叨地念着:「绵绵,对不起,但我没办法,真没办法,我得杀他。
我转过去⼀把推开他。
唐清川悠悠醒来,不由分说⼜将我锁进怀⾥:「别动,难得今⽇休息,再陪⽼⼦睡会⼉。」
可惜了,扰他美梦的不只是我。
他憩过去不到⼗分钟,电话响起来,唐清川骂着娘地⾛过去接,不出五秒就清醒过来,披上外套,盯着⼀头蓬松的乱发就往屋外⾛。
「怎么了清川,今⼉不休息⽇吗?」到了楼下,客厅中陪唐郁玩的蔡绵绵拦住他。
「出了点事⼉,去趟指挥部。你听我说,最近时局不稳,外⾯乱得很。」他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窗都关好,别出去乱跑。我会增些守卫,你保护好⾃⼰和郁⼉。」
说完,他回过头,对视上杵在楼梯上⾐衫不整的我:「我屋⾥有把枪,你知道在哪。谁敢欺负你,」他做了个上膛的⼿势,「你崩了他。」
说什么⼤话呢?
要是蔡绵绵欺负我,还不知是谁崩了谁。
17
唐清川那⼀趟去了很久。
蔡绵绵嘴上不说,摆⾜了副⽆所谓的样⼦。
只是平⽇⾥,她不到九点便早早睡去,⽽那⼀夜,她在客厅守到凌晨。
最后打着呵⽋熬不住了,还不断往屋外看去。
我睡到半夜醒来,看⻅客厅还亮着灯,给她拿了条毯⼦去。
蔡绵绵却并不领情,扭过头啐道:「外⾯讨回来的姨太太就是没有德⾏也没有⼼,丈夫还没回来呢,⾃⼰先睡成这副模样。」
我没理她,径直坐到她对⾯坐下,摸出烟扔到她⾯前:「抽⼀根,提神。」
「我不会。」她突然⼜像被触到雷区,冷笑着骂⼈,「我⼜不像你们这种下九流的⼥⼈。」
「我们?」我点上⽕,双指夹着烟尾轻轻晃动,拿捏着她的失态,「我们是谁?」
她不说话。
我等烟燃尽,便先回了房。
五天后,唐清川回来了,他话都没和我说⼀句,直直冲进蔡绵绵的房。
房⻔⼀锁,他待了整整三个⼩时。
唐清川这⼈是有点意思的,他喜欢蔡绵绵,谁都知道;他调戏蔡绵绵,谁也都看在眼⾥。
但他就是连蔡绵绵⼀根⼿指都不会碰,甚⾄独处的机会都不给⾃⼰留。
如今三个⼩时的孤男寡⼥,⾜够⼈浮想联翩了。
更有想象空间的是,⻔打开,蔡绵绵披头散发,满⾯泪痕。
我不问,唐清川也不说,他看看表,匆忙把我拉到⼀边,然后捏捏我的脸,挤着⼀切时间要调情:
「⼩东西,你⼜瘦了,是不是我不在你都不喝红枣粥了?
「还要⾛?」我躲闪着。
「嗯,下⼀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担忧地往楼上看了⼀眼,「你帮我照顾好她,这些⽇⼦⾥就让让她吧。
「她若拿枪指我呢,要让吗?
「不会了,她不会了。」唐清川⻓⻓叹了⼝⽓,「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世道出了错。但总有⼀天,都会好的。」
1߬
蔡绵绵⽩天哭晚上也哭。
最后还是唐郁告诉我,这⼀切,是因为他外公死了。
叱咤商场的蔡⽼板,拒绝和洋⼈合作搞军械⽣意,前不久在商船上被杀害,蔡家满⻔⽼⼩,屠戮得不剩⼏⼈。
原来这世间的⼈都⼀样,苦难加⾝。
后来那些⽇⼦都是我领着唐郁,带他吃饭睡觉,带他嬉戏读书。
直到有⼀天,蔡绵绵终于肯下楼,她⽩⾐素裹,不施粉黛,瞧着我俩更为相像。
「今天⾟苦你了。」那是她第⼀次称呼我,「⽩⽼师。」⼈的⼼⽓被抽⼲就是⼀瞬的事⼉。
蔡绵绵的命仿佛⽐这世上的⼈都已好上太多,却还是逃不过夫君早逝,如今⼜家破⼈亡。
她被磨得没了⼀丝锋芒。
她憔悴地⾛到桌边,拿起那天我扔下的烟,左右看着,蓦地张嘴道:
「我认识你,⽩⽼师,⼀早认识你。那⽇,清川把你领回来,让你给郁⼉讲学。⻅你的第⼀眼,我就什么都明⽩了。
我不⾃主地颤了⼀下,就像⻅她的第⼀眼,我也悉数明了了⼀样。
「说句真⼼话,我恨你⼀场,你不冤枉吧。我就是那⼀枪真射穿了你的头,也是我该报的恨。」
她望向我,只是此时,眼中已泯消了恩仇,「对吗?你就是,沈扶桑吧?」
我⽆⾔以对了。
关于沈扶桑的那段过往,到底还是要被她揭开。
「这世上,可能没⼈⽐我更了解你,我把你当学术⼀样研究,当事业⼀样⽤⼼。你知道,我读了多少信,读了多少他写给你的信吗?」
她抽出⼀⽀烟叼进嘴⾥,挪来挪去,却怎么也不像个样⼦。
「我什么都知道,知道你是怎么从⼀个承欢男⼈⾝下的下九流,到邂逅了唐清和。⼜是怎么被他⼀⼿调教成后来的模样,国⽂、唱曲、打枪、房事,⽆⼀不通。」
「我知道他给你改名,他说扶桑⽊同根偶⽣,相互扶持⽣⻓,⽽如今这乱世,谁和谁都难两厢搀扶。所以,后来他也顺理成章尊崇⽗⺟之命,远渡重洋,与你离散。我都知道,全部,我都知道……
我突然感觉⾃⼰⾚裸了,浑⾝的⾐服被撕碎,就这样⼀丝不挂地站在她⾯前。
原来,我⼀直以为的隐藏,在蔡绵绵⾯前是如此昭然若揭。
是,她说的没错,我是沈扶桑,⼀个烂泥⼀样堕落的⼥⼈,却被唐清和捧上了天堂。
「为什么不揭穿我?
「有必要吗?揭穿你做什么,让清川看看,我也就是个替⾝,是他哥眼中⼀⽂不值的⼥⼈?
蔡绵绵抬起头,她不伦不类地叼着烟,故意装出熟稔懒散,开⼝却是三分孤傲,七分乞求,「沈⼩姐,你瞧,我这样看上去,和你像吗?」
⼀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继续问我:「我觉得我和他信件⾥写的那些你已经别⽆⼆致了,可为什么,直到死,清和也没好好瞧过我?
19
蔡绵绵⼝中,她⼀⽣最恨两个⼈。
其⼀是沈扶桑,⼀个命原⽐蒲草还贱的⼥⼈,为了活命承欢他⼈⾝下,却占了她丈夫的⼼。
其⼆便是她爹,她爹蔡⽼板⽆视她与唐清川的感情,只为⻓⼦可以袭承军阀之位,逼迫她嫁给唐清和,做⼼上⼈的嫂嫂。
「那会⼉,多少名⻔望族,上赶着要嫁给清和。可他只看了⼀眼那些照⽚画像,便选了我。」蔡绵绵苦笑着问我,「你说,这是为何,沈⼩姐?」
我哽住了,说了什么都是在彼此伤害。
她羡我,我何尝不羡她,纵然短暂,但到底,她才是唐清和的妻⼦。
「从⼩到⼤,我都没有违逆过⽗亲。嫁给清和之后,我随他去了⽇本,逼⾃⼰忘记清川,对他完完全全敞开⼼扉。可⽆论怎么百般讨好,他也只有醉酒后才会看看我的脸。那⼀晚,他嘴⾥不断叫着扶桑,才和我有了郁⼉……
蔡绵绵的泪珠⼉⼀串串地往下滚,⼈原是有这么多眼泪的,怎么流都流不完。
「我能做什么呢?除了截下他寄回来的,收件⼈是沈扶桑的信,学着他描述的扶桑,⼀点⼀点地模仿,沈⼩姐,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她突然抬起头,弯起微微搐着的嘴⻆,「所以,我恨你,想拿枪崩了你,我真的错了吗,真的⼗恶不赦吗?你尝过那种滋味没有,被当作⼀个替⾝……
很不巧,我点点头:「我尝过,真的尝过。
都是因果,是轮回。
冤冤相报,谁也逃不了。
「妈妈别哭了,郁⼉陪你玩吧……」被奶妈抱着的唐郁还是跑了过来,把脑袋枕在蔡绵绵的膝盖上。
「好。」她亲切地冲唐郁笑着,和诘难我时判若两⼈。
牵⾛他之前,蔡绵绵抬头和我说:
「⽩⽼师,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若成了,那是遂你的⼼愿;你若没成,那也是你的造化。
「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的⾝份,你的⽬的,你的过往,我权当不知道。我只提醒你⼀点,曾经,我想和你做⼀样的事情。但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事⼉,不只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她站起来,⾛出两步⼜回过头,添了⼀句:
「我知道,你很想要那些信,那些年清和从⽇本寄回来,却被我截下的信。但就当我⾃私,当我舍不得,总之,我不会还给你。这是我,最后的报复了。」
她⾃嘲地笑着:「很⽆⼒,对吧。
20
唐清川再回来的时候,我和蔡绵绵在同⼀张餐桌上其乐融融地互敬着酒。
不想她酒量⽐我要好,我已然瘫倒时,她还清醒⽆⽐。
唐清川看得差点惊掉了下巴。
彼时,他灰头⼟脸,像是从战场上爬回来⼀样。
听⻅蔡绵绵这样说他,唐清川⼤咧咧地捋起袖⼦,⼀⼤块焦灼的新伤:「对啊,⽼⼦就是战场上爬回来的,哪像你俩有这好福⽓,还能花⽼⼦的钱喝酒作乐。」
他插着腰啐道,「呸,那曹督军真是好野的⼼,和洋⼈谋划要吞并了我,还要给他们出让⼟地,真他娘的畜⽣,卖国贼。
蔡绵绵闻⾔吓得嘴都合不上,⼜是关窗⼾⼜是压低嗓:「你这伤还好吗?」
「⼀枚⼦弹穿过去了,没事,你看,还能动呢。」他挥着胳膊,哪怕疼得龇⽛咧嘴。
哄⾛他这位嫂嫂,唐清川迫不及待地抱着我⼜亲⼜啃。
我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推搡着他:「别闹,你在流⾎呢……
「就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死你床上啊!」唐清川才不管,连拖带拉将我往房⾥搡,⼀边骂骂咧咧,「⼏个菜啊,⼜给你喝成这样。」
他费劲地把我摁上床,我就勾着他脖⼦往他怀⾥爬:「别⾛了,别⾛,别丢下我。
「⾏。」他苦笑着,「真不知是福⽓还是冤孽,⼀会是死⻥,⼀会是妖精。」
那天完事⼉后,他就这样抱着神志不清的我,困乏地合上眼,嘴⾥⼀会是咒骂,⼀会是哀思。
他从慈禧太后开始说,说到如今的世道,说到洋⻤⼦,说到其他那些割据的军阀。
他和我说:「你信吗,久霜。⽆论现在这天下是什么样,但总有⼀⽇,终归是⼀轨同⻛,是海晏河清。
⻅我不答话,他⼜环着我的⾝⼦,拉着我⼀双⼿,轻声问我:「我若有⼀⽇不是司令了,进退维⾕,⾃⼰都难以保全,你想我如何安置你?」
「你别⾛啊,别留我⼀个⼈。」我捧着他的脸,哭戚戚地吻他,从脸颊到嘴唇,⼀遍遍地来回摩挲着。
「求求你了,这回要⾛也带我⼀起。」我可怜巴巴地求他,「⾏吗,清和。」
21
酒这玩意⼉误事,我说错话了。
两个字⼀出⼝,⼀切都完蛋。
司令府的书房被唐清川砸了个稀巴烂,连蔡绵绵都拦不住。
唐郁吓得哭,唐清川指着他喝道:「不许哭,都是你爹搞出来的事⼉!」
他⾃顾⾃地骂着:「造孽啊,真是造孽!他唐清和⼀辈⼦和⽼⼦不对付,怎么偏偏⼥⼈这桩事上……
是造孽,全员替⾝,谁都没逃掉。
蔡绵绵闻⾔去捂他的嘴:「你⼩点声,孩⼦在呢。
等他发泄够了,我酒也彻底醒了。
唐清川坐在我⾯前,拷问似的与我四⽬相对。
不等他问,我先开⼝:「许你抱着我叫绵绵,就不许我吻着你叫清和吗?」
「对,不许,就是不许!」他恶狠狠地咬着⽛,「⽼⼦是州官,⽼⼦可以放⽕,但你不能点灯!
⾏,那我低下头,⽆⾔以对。
「你⼲吗⽩久霜?是你对不起我,你怎么⼜摆出这死⻥样?他⾮要扳着我的脸抬起我下巴,「你说,你来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绑我来的。
他没什么耐⼼,⼤着嗓道:「说实话!
「杀你,报仇。
「什么仇?」
我抬起头,灼灼地盯着他:「司令做过什么,司令⾃⼰明⽩。」
「你是说,⽼⼦杀了⾃⼰亲哥哥的事⼉?」他咧着嘴,说起来轻巧⼜戏谑,却说得我⽬眦欲裂。
「好,好,⽩久霜,你先别⽣⽓。你⽓坏了⾝⼦,最后也还是得⽼⼦疼。」
唐清川轻轻摸了摸我的脸,算作逗狗似的安抚,「是,你是知道,⼤哥死于我的⼿。可你知道吗,他留洋期间,是如何与洋⼈勾结,如何沆瀣⼀⽓,⼜是如何置百姓⽣死于不顾。我若不杀他,他做了司令,千万黎⺠⼜是数⼗年的⽔深⽕热。这些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所以啊,所以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却迟迟下不了⼿。
我只能嘴上啐他:「弑兄之罪,你死后定⼊地狱。
「对,⽼⼦是罪该万死,是死后下地狱。但只要还活着,⽼⼦就得杀了他,就得⾃⼰当这个司令!
唐清川站起⾝,抬起双⼿,许久才落到我两肩,轻轻帮我理好⼀头乱发:
「⽩久霜,⽼⼦⽐他是个东西,是个男⼈。如果当年是我,我不会为了狗屁⽗⺟之命丢下你⾛,留你⼀个⼈。倘若有⼀天我抛下你了,定然不是不要你,只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
他的话像是⼀个预告,叫⼈隐隐地⼼下不安。
那之后,唐清川好⼏⽇没再出去。
他收⾛了我⾝上⼀切可能伤害到他,或伤害到⾃⼰的东西。
不与我在⼀处时,他甚⾄把我铐在床头。
「受着。」他和我说,「养只⽼虎在边上,我可不得⼩⼼着 点。你那枪法,谁能挨得住啊!
夜⾥,他就总和我缠在⼀起,像是要榨尽我精⾎似的。
「怎么办,⽩久霜,我好像爱上你了。」他屡屡这样和我说,哪怕他说这话时,我的⼀只⼿还被他紧紧铐着。
他品尝着我失去⾃由的⾝⼦,陶醉其中:「不是爱⼀个像她的⼈,⽽就是爱上你了。」
我⼀如既往冷⾔冷语:「别骗⾃⼰,你不爱我。不过是因为现在的我,才像那个做你嫂嫂前的蔡绵绵。」
我没说的后半句是,⽽后来的蔡绵绵,才更像本来的我。
毕竟,她是在刻意地学习。
娇嗔、索取、矫揉、肆意,那些本就都是⽤来引诱男⼈的把戏。
「放屁,⽼⼦就是爱你,就是爱你就是爱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唐清川不许我否定,他⽓恼地压住我,看着我毫⽆表情的⼀张脸,骂了声娘,「⽼⼦是疯了,才爱你这死⻥,爱你这满脑⼦是唐清和的⼥⼈!」
我斜过头去不看他。
他就伏在我⾝上,⼜是⼀通蛮劲。
「叫出来。」他逼我,如同我们第⼀次欢爱时那般,「你叫出来,让我知道,你也能因我⽽快乐。」
⻤使神差地,我顺从了。
完事后,他帮我解开⼿铐,紧紧地将我抱进怀⾥,沉声在我⽿边说:
「你知道吗久霜,你知道吗,你真让⼈⽆能为⼒。
「想起绵绵,我知道怎么为她安置⼀切,房产、⾦钱、船票,所有的我都能为她准备好,让她⽆忧⽆虑过好下半⽣。
「但想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做。放你⾛,我是真舍不得,可把你留在⾝边,让你置⾝危险,我⼜做不到。
我静静听他说着。
「⽼⼦现在才知道揣着个宝⻉是什么滋味,当真就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他摸着我的脸,「早知如此,当初不请你这尊佛回来。」
说到这句,他哂笑道:「不过现在想来,与其说我看上了你强取豪夺,倒不如说,是你处⼼积虑暴露在我眼前,就为了有朝⼀⽇杀我,对吗?」
我不答他,简单明了的事⼉,犯不着说出来。
23
其实,外⾯发⽣了什么我都知道,也知道这样的⽇⼦不会久了。
每天的报纸我都看,我看到很多⽇本⼈的消息,看到那些模糊照⽚中的尖⼑和⼫体,看到那些⽂字演化成奋⼒⽽⽆奈的呐喊。
看到枪林弹⾬,战⽕滔天,⽽这些,唐清川同样尽收眼中,并⽆法坐以待毙。
他近⽇很反常。
整个司令府都不对劲。
他⼜恢复了不怎么回家的状态,蔡绵绵也神神秘秘地把⾃⼰关在房⾥,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她给我拿来了那套珠宝,舞会前曾亲⼿帮我戴上的那⼀副。
「物归原主。」蔡绵绵递过来,「那⽇你问渊源,我才明⽩。清和这么喜欢它们,⼤概是因为你曾戴过吧。与其说是送我的礼物,不如说是⼀套装饰,好把我打扮成更像沈扶桑的模样。⽽如今,我是真⽤不上了。」
我收下了,可真正该物归原主的东西,她不肯给我。
所有⼈好像在按部就班地过活,却⼜总像⾏将就⽊的挣扎。
唐清川不回来,陈副官倒是跑得挺勤。
有⼀⽇,他来府上接我,说是唐清川的吩咐,怕我在家⾥待闷了,接我去学校转转解解乏。
我将信将疑地上了⻋,刚坐稳,⻋就⻜快地⾏驶起来。
我⽴刻警觉:「去哪⼉陈副官,我们这是去哪?
「码头。」他也不瞒我,「开战了,⽇本⼈打进来了。司令不放⼼⽩⼩姐继续待在这,让我护送您离开。放⼼吧⽩⼩姐,钱财住所这些司令都安置好了。⼈太多了招眼,只能您单独⾛。」
难怪,这些⽇⼦,蔡绵绵是在收拾⾏李。
「停⻋。」我喝道。
陈副官意料之中的不加理会。
「我说停⻋。
他开得更快了些。
「唐清川没资格替我做决定,他还⽋我⼀条命呢!
说罢,我不顾陈副官的⾼速⾏驶,打开⻋⻔跳了下去。
24
「⽼⼦让你护送她安全离开,没让你把她弄出伤,更没让你把她整这⼉来啊!
指挥部中,医⽣给我上着药,唐清川在⻔⼝训着陈副官。
「没办法司令,⽩⼩姐她,她跳⻋。我怕她再做出什么事⼉,万⼀真伤着⾃⼰了,您可不得⼼疼。
「真伤着⾃⼰?你什么意思,她现在这就不算伤吗?
唐清川揪着他⽿朵⼀路把他拖进来,指着我破了层⽪的胳膊,「来,你看看,你给⽼⼦好好看看,让你送个⼈,你给⽼⼦整出这么鲜⾎淋漓⼀⼤⼝⼦!
明明就是⽅⼨之间蹭破了⽪,⾎都没出来⼏滴。
「报告司令。」说着话,⻔外进来⼀个⼠官,「⼀切已准备就绪,等待司令指令。
「知道了。」唐清川的脸沉下来。
我这才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前他这⼀⾝装扮,他是要上战场。
「⼲吗,嚷嚷着要⻅我,怎么⻅了我就哑巴?」唐清川蹲在我⾯前,温⾔细语,全然是宠溺,没有半分司令的威仪。
「能不⾛吗?
「你是说你,还是说我?
「仗要打,我拦不住你,也不可能拦你。」我低头道,「只是,你还⽋我⼀条命呢。
唐清川闻⾔⽴刻捂住腰间的枪,调笑着:「怎么这么执拗,还想杀我呢?」
我笑了,我第⼀次这样冲他笑,盯着他,就只冲他笑。
笑着笑着他也笑起来,我们相视相望,我们⼼照不宣。
「司令,得快些,来不及了。」直到,陈副官在⼀旁提醒。
「知道了,就你话多!」唐清川连踢带踹把他轰出去,⼜转⽽看向我,「好,久霜,你不⾛,你不想⾛就不⾛。」
我点头。
「久霜啊……」他看着我,⽆⽐不舍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你知道吗,那⽇,你说你要杀我,我就在想,要不把枪给你得了。让你抵上我的胸膛,和你说你要是真舍得,要是⾮得报仇,你就开枪,你就把我崩了。我赌⼀把,赌你对我有情,赌你下不去⼿。就算赌输了,我也是牡丹花下死,留个⻛流故事,算不枉此⽣。」
我依旧点着头,任凭他说,任凭泪⽔滚烫地爬满双颊。
「但是久霜,唐清川可以赌,可唐司令赌不起。如今贼⼈在蚕⻝我国⼟,我是铮铮男⼉,麾下有百万雄师,⾝后是千万百姓。我不能死在你枪下,我必须要死在沙场上,必须要在那些贼寇的炮弹中流尽最后⼀滴⾎,才算完满。所以久霜,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能遂了你的愿……
「嗯。」我⽊⽊地,⼀下⼀下地啄着脑袋,「我知道,我知道了……」
「没事的久霜,别哭,你还有机会呢。你相信我,我此去,除⾮战争结束,国家胜利,否则,我绝不可能苟活于世。⽽若有幸,能等到凯旋,我必亲⼿将这把枪交到你⼿上,到那时,再把我的命还给你。」
我死死地盯着他,⽣怕⼀晃神⼈就没了似的:「唐清川,那你记得你今⽇所诺。我要你答应我,⽆论何时,你都会竭⼒为我留下这条命,不会就义,不会赴死。
唐清川⽆⾔地在我额头留下轻轻⼀吻,他眨了眨泛红的眼,努⼒绽开⼀个笑,却什么也没答我。
陈副官⼜进来催了⼀次,唐清川终于点点头。
他转⾝离去,没再回头看我⼀眼。
仿佛只要看了,他就⾛不动了。
相识⼀场,到终了才知道,他堂堂唐司令竟吝啬如斯。
性命舍不得给我,承诺也舍不得。
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25
蔡绵绵⺟⼦⾛了,偌⼤的司令府到头只剩下了我⼀个⼈。
我再也不看报纸,那种想看,⼜⽣怕看到什么的情绪,我真是受不住。
外⾯四处是逃散的流⺠,是难熬的饥荒。
我⼜穿上⽩⾊旗袍,回到了学校。
流弹肆意地炸着,我却想,这样也好。
念及如此的我,唐清川也许会更奋勇,⼜也许,会更惜命吧。
如此的时光过了⼏年,有⼀天,从前司令府的⼀个卫兵,送来了⼀个盒⼦。
我打开,⾥⾯是满满登登的信件,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每⼀封的起始都是「扶桑」,落款都是「清和」。
「谁让你送的?
「唐司令。」
我喜出望外:「他回来了?
「不是,是司令⼀早备好的。」他⾯露难⾊,抬眼看了看我,深吸⼀⼝⽓还是道了出来,「唐司令去打仗前,曾把这个交给我。他说,他也⾃私,也嫉妒,虽然找⼤太太要来了这些,却迟迟舍不得给你。可若有⼀⽇,他死了……
「什么?什么死了?
此时的⽆声,就是⼀切的回答。
2ߪ
那晚,我坐了很久。
然后点了个⽕盆,将那些陈年的信件付之⼀炬。
翌⽇⼀早,我推开窗。
外⾯落了⼀地繁霜。
全⽂完。番外待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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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