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越成为虐文的女配该怎么办?

穿到剧情崩坏的修仙世界怎么破?人人都想杀我,我也没在怕的;谁要杀我,我就先动手好了。可这里,似乎跟我以为的原书就不是一个世界?

1

一开始这事儿我也没往穿越上靠。

由于之前刚熬夜两天看完了《仙界生存法则》这本小说,我还以为自己梦到了故事里的场景。

总之,一睁眼,我就突然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里。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这是女主天樱炼制本命法宝的那个远古遗迹。

男配尘樊一手护着天樱,一手举着剑,遥遥指向我:「秦绒绒,你别太过分了!

被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惊到,我愣了一下:「我怎么过分了?

「天樱不像你,出身宗门嫡系,修炼资源数不胜数,又是单一的水系天灵根,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如今这遗迹乃是无主之

物,本就该有缘者得之!

他这台词就勾起了我的记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情,这里是一位大乘期修士留下的洞府,府中宝物数不胜数,然而大部分顶尖的东西,什么灵丹妙药、天地灵宝都让女主拿走了,我连口汤都没喝上,结果她又看上了这里的一个半成品神器白翎扇,想弄回去炼制本命法宝。

这时候「我」秦绒绒,故事中最重要的恶毒女配突然跳了出来,要跟女主抢这个东西。

「哦。」我反问他,「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和神器无缘呢?

尘樊沉默了一下。

天樱看着我笑了,淡淡道:「这等天地神器,纵然未炼制完成也是有灵性的,若论有缘,自然是看白翎扇更亲近谁。」

我他妈当场就想给她一耳光。

这小说有好几段剧情我之前就想吐槽,远古遗迹这块槽点尤其多。

《仙界生存法则》这书披着修仙女强文的皮玩虐恋,原本是想塑造一个逆风翻盘的女主,结果这个天樱相当白莲花,明明从头到尾都在抢别人的机缘,到最后还给自己整了个自立自强人设。

恶心。

「行。」我说,「看有缘是吧?那我们来比灵根属性吧,白翎扇好像是水系灵宝吧,我正好也水系灵根,你就说巧不巧吧?」

天樱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歪着脑袋,看着她冷笑:「你若是不借助某些外力帮忙,我们再来看白翎扇到底更亲近谁?」

天樱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那可太多了。

我知道你体内寄宿着魔界大佬仇天的魂魄,大佬还对你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想法,后续你结成金丹又练成元婴之后他就把你带回了魔界,开始进行彼此拉扯的虐恋。

我还知道这白翎扇是仇天曾经的死对头练的,所以他知道弱点是什么。

真没意思。

我从乾坤袋里摸出个灵果啃了两口,走到白翎扇旁边,一伸手,那扇子自动飞到我手里,很是亲近的模样。

女主望着我,眼睛里全是杀意。

「行了行了,扇子已经认主了,你赶紧走吧。」我说,「你们那边就俩筑基期的菜鸟,我这边三个金丹长老,你们打得过吗你们?」

我知道她能暂借仇天的力量,然而这远古遗迹里还有仇天曾经的仇人在,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那位男主会出手干点啥。

女主走了,走之前还放了句狠话:「是我的东西,我迟早会拿回来的!」

好了,这下我差不多该醒了吧?甲方爸爸让改的方案还没改,再睡下去要扣钱了。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睁眼。

……眼前毫无变化。

2

我用了三天时间来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我不但穿越了,还穿进了一本修仙虐文之中,成了悲惨的女配。

想到这里,我赶紧梳理了一下这小说的剧情。

女主,出身草根,四灵根的天赋,结果童年偶然在一座山洞里认识了疗伤的魔界大佬仇天,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开挂修炼以及和仇天的爱恨纠葛之路。

而我,秦绒绒,典型炮灰女二。

出身修仙世家,天赋过人,七岁就进入修仙界第一门派天元门修炼,深得师门宠爱,因为一次抢丹药和女主结下梁子,处处作对;后来看上了男主仇天,想致女主于死地,刚好碰上仇天和女主吵架,利用我演了一下戏,女主伤心之下流产,仇天就把我扔进了万魔窟。

大哥,这不是你要跟我演戏的吗?

我决定以后离这两个神经病远远的,免得他们玩虐恋时波及我。

之前我和三个长老把白翎扇拿回去后,我师父显得非常高兴,直夸我有天赋有机缘有手段。

说起来我这个师父也很是厉害,火灵根的修炼天才,修到金丹期就敢跟元婴期的大佬斗法,还以一敌三,虽然最后伤得很惨,但因此破后而立,一举跳到了化神期。

原本他非常宠爱我来着,可惜后来被坚强不屈的女主吸引,直接对我这个徒弟粉转黑。

我在那万魔窟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来看我,我本来以为他是来救我出去的,结果他站在我面前冷冷一笑,一句「凭你也配之后,把之前赐我的本命法宝收走,直接送了我最后一程。

没了本命法宝保护,我的元神被万魔窟的怪物啃了一百多天,疼得日日夜夜都在号叫,最后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入。

想到这,我瞬间笑不出来了。

师父穿了个白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居然还有脸问我:「绒绒,你今日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心情不佳?」

废话,一想到你日后要帮着男主杀我,我这心情能佳到哪儿去啊。

「没事,我就是在想,这东西应该怎么才能炼成本命法宝。

「哦,这等小事,你不用操心了,让师父来。

让你来?然后等万魔窟的时候你再强行给我把东西收走?那我得多惨呐。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我疯狂摆手,「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师父您出手,绒绒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完,我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白翎扇。

作为一个看过全本小说的人,我很清楚这东西有多牛。

可以说,全文女主最大的金手指就是这玩意儿,后期她被男主虐得元婴尽散后逃出魔界,虚弱至极的时候,竟然还能靠这玩意儿直接沟通仙界。

这样的东西,当然还是得完完全全放在我手里才安全,不然万一他搞了什么小手段,我岂不是死得很惨。

我在心里噼里啪啦想了一通,一抬眼,就看到师父的神情变幻莫测,我顿时有些不安,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他叹了口气,眼神十分复杂:「绒绒长大了。」第二天,我原本蹲在自己的洞府旁烤鱼,结果眼前白光一闪,忽然就有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大哥你谁?

「师妹,我是你青叶师兄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青叶。

我当然记得,这是女主的暗恋后宫团之一。后期陪我一起出门历练,结果无数次暗中帮助女主,还把原本属于我的珍贵丹药偷走,拿去救了女主一命。最后还理直气壮,说我恶毒妖女,罪有应得。

想到这我上下打量他,这老哥穿得普普通通,长相也挺普通,目前脸上露出的还是朴素的微笑,丝毫看不出他后期居然那么不要脸。

「原来是青叶师兄,有事吗?

我刚问完,他就从乾坤袋里噼里啪啦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递给我:「师妹,这是师父让我送来给你的。他说你若想将白翎扇完善后炼成本命法宝,这些材料肯定用得上。」

「……啊?」

「师父还说,若是你实在不行,也别逞强,只管交给他便是。这是你的机缘,他不会私吞的。」

这语气有点意味深长啊?我原本正在把材料往乾坤袋里装,这会儿不禁有些发愣,抬眼瞧过去,青叶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

我对这个女主的舔狗没什么好脸色,他却仿佛没察觉到,吞吞吐吐:「师、师妹啊,你忘了师父当初对你的恩情了吗?师父一个化神期修士,见过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又岂会私吞你的东西。你这样猜疑他,师父有点伤心……给我材料的时候,他都没有笑。」

话真多。

我在心里暗暗吐槽着,却到底是起了点疑惑。

小说里只简单交代了一下秦绒绒和师父陆流的师徒关系,说她刚一进天元门就拜入陆流门下做了亲传弟子,却没说前因。

如今想来委实有点疑惑,陆流已经是化神期的高阶修士,轻易不收徒,纵然秦绒绒是水系天灵根,倒也没那么稀有。

况且按原著的描写,前期她还颇为受宠。

原剧情里秦绒绒虽没有从女主手中夺到白翎扇这等神器,却有着一柄世间难遇的饮雪剑做本命法宝。那玩意儿是陆流从某仙人洞府里淘来的,不是凡物。

只是后来他又收回去了,还顺带收走了我的命。

我递了条烤鱼给青叶,他连连摆手:「师妹,我已辟谷。

「让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干吗?」你不吃点我怎么好意思开口问话?我把烤鱼强行塞他手里,「放心,没杂质,我还加了磨碎的灵果,不会耽误你修行。」

纵然是修士,谁能抵御烧烤的诱惑?我眼看着青叶啃了半条鱼,这才慢悠悠开口问:「师兄,我此前出门历练受过一次伤,大抵是对神识有损,竟不记得你说的恩情是什么。」

这么拙劣的借口,青叶倒是很轻易就信了,不愧是后来被女主骗到的人。

接下来,我从他口中听到了秦绒绒与陆流的过去。

我虽出身天元门嫡系,家族里明争暗斗却颇为复杂。六岁那年,被嫉妒我修炼天赋的堂哥骗进山里喂野兽,是来采灵草的陆流救下了我,还给了我一块护身玉佩,此后在家族斗争中救下我数回。

我满 12 岁时,成功进入天元门,凭着那块玉佩,被陆流接到他所在的纯阳峰,成为同届最受器重的亲传弟子。

我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我与陆流竟然有这样的渊源。

既是如此,他后来又为何要杀我呢?难道真是女主光环太牛,以至于盲目的爱情蒙蔽了他的双眼?

我的满心不解一直持续到深夜。

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时,陆流突然到访。

见我躺在竹床上,他倒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我略一思索,突然反应过来修仙者都是不睡觉通宵修炼的。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努力想着借口时,他却忽然伸手摸摸我脑袋。

「果真是神识受损了,竟如凡人一般需要睡觉。

我:……

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一股羞辱的味道,一定是我太敏感了。

陆流见我没反应,顺手拽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既然神识受损,为何不早早与我说?竟要青叶说来,我才知道。赶紧把蕴神果吃了,好好疗伤,不然会伤到根基。」

说完从乾坤戒里摸出个闪闪发光的果子递给我。

这果子很甜,味道有点像芒果,就是啃起来有些费劲。我慢吞吞地吃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白天的事再结合目前的情况,不难看出陆流目前是真的对我很好。只是我每每想到他后来爱上女主之后对我施的那些手段,便只想离他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陆流略略坐了会儿,见我没啥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叹气道:「这蕴神果还要再吃三日,只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最有效果,我明日再来送与你。

说完拂袖而去。

我倒是很清楚他的意思。按青叶白日所说,我与这陆流的情分绝不一般,他定然是在等我解释,好消除误会。可惜我已经提前看了全文剧情,知道他后面会对我粉转黑,还怎么跟他友好相处。

我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继续回忆剧情。

《仙界生存法则》,又名《无论人界、魔界还是仙界,总之修仙大佬们都爱女主》的玛丽苏虐文,女主和魔王仇天的爱恨纠葛罄竹难书,三天三夜都吐槽不完。

我师父陆流可以算作苦逼男二,为女主付出一切最后自毁修为助她渡逆仙劫,可惜女主还是不爱他,生下仇天的孩子后就 HE了。

另外的什么青叶啊、男三四五六七八号,基本都是女主的舔狗。他们大多修炼天赋好,又出身名门世家,所以对于女主这么个从草根修上来的修仙界楚雨荨,那是又佩服又心疼。

而按照原著的发展,远古遗迹探索结束,这会儿故事应该已经进行到 $20%$ 了。再过不久,就是修仙界的一大盛会,远古三界战场开启。

在那里,女主会找到一枚仙界掉落的神丹,交给仇天凝练身体。然后俩人困在一间密室里,仇天欲火焚身,把她给这样那样了之后,女主终于靠着仇天的力量成功练成了金丹,变成了结丹期修士。

后来二人合力打破密室封印,正好撞上欲找女主寻仇的区区不才在下。仇天把我一顿暴打、元神都快打散之后,原主反而斯德哥尔摩一般爱上了他。

除了有病之外,我很难用其他词汇概括这种行为。

既然剧情细节都想起来了,我便下定决心,那个三界战场能不去就不去;要是实在躲不过非去不可的话,就离女主远远的。

……等等,我那个师父陆流,好像也是在这一次的战场副本里,对女主芳心暗许的?!

5

不知是否因为陆流的关系,我在天元门地位着实不低。

我不过刚结丹的萌新,就有一群大佬十分和蔼地叫我「绒绒师妹」,我捣鼓吃的时若是缺少什么调料和食材,还会有师兄弟主动送与我。

这对于穿越前要看甲方爸爸和老板双重脸色的卑微社畜来说,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绒绒师妹,这是你昨日说要的铜火锅,我用黄铜精炼成,又引地火焚烧,还在锅底埋入了三枚火焰晶石,只需打入少许灵力,便有火焰一日不灭。」

隔壁凌云峰擅长炼器的师兄将锅放在我面前,又好奇道:「不过师妹,你要此物作甚?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厉害的法器啊,莫非另有玄机?」

我摇摇头:「不,涮火锅。

我穿越之后,发现这个地方的人饮食着实单调。

修仙者大肆掠夺资源,凡人大多生活困苦,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修仙者大多辟谷,入口的都是些灵果灵酒灵茶,虽然看起来带个「灵」字,实际上吃起来异常寡淡,和不加糖的四季春茶没啥区别。

而我虽然已经结丹,勉强也算半个修仙大佬,骨子里却仍然是凡人思维。如今这天元门难得资源丰富,我不好好捣鼓一下吃的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我一边想,一边从乾坤袋里找出把小刀,咔咔咔地剁起了辣椒。

说起这个辣椒,那也是相当有意思。这地方的人把这东西叫「通血果」,青叶跟我说这东西是有人在深山里找灵药时无意中发现的,除了对火灵根的人修炼时的灵气运转稍稍有点帮助之外,没发现有其他作用。

「这东西不是拿来修炼的。」我一边切一边科普,「这是拿来做菜的。」

修仙这东西对我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不但涮火锅方便了许多,烧烤烘焙也不在话下,前几日我闲来无事,迷上了御剑飞行,还踩着一柄低级法器在天上来来回回了几百趟。

若非想到自己之后的万魔窟结局,我倒觉得这个穿越着实不错。

另外,我还稍微琢磨了一下那半成品神器的完善方法,不得不说,很是复杂。纵然陆流已经将所有材料都备好,我却仍然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东西可是我的保命利器,无论如何我也要进来将它炼好。何况我迈入结丹已有数月,至今未有本命法宝,境界上便也停滞不前。

想到这里,我晚上便端着火锅和灵酒去纯阳峰找我那师父陆流。他原本拿了个鱼竿坐在灵湖边钓鱼,见我前来,脸上有意外之色一闪而过。

「受伤的神识都恢复了吗?

我赶紧点头:「多谢师父的蕴神果,绒绒已无大碍。

接着我就听他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顿时僵在原地。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陆流道:「我听青叶说,你近日对凡间的吃食颇感兴趣,整日都在研究这些?」

我疯狂点头,赶紧趁机从乾坤袋里掏出热气腾腾的火锅和加了冰块与蜂蜜的灵酒:「是,我还带了些来,不若师父和我一起尝尝?」

「我已辟谷多年,对这些东西倒是兴趣不大。」陆流扫我一眼,「不过若能让你分心,不再那般拼了命地修炼,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啊?

我有些发愣,陆流又道:「我昨日去寻了王、林两位长老,听说你在寻到白翎扇那处远古遗迹中,曾与人起了冲突?」

我顿时浑身冰凉。

6

按理来说,陆流应该在之后的剧情里才认识女主天樱,并且是与她相熟后得知我们的矛盾,才回来训斥我的。这怎么剧情提前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我穿越之后导致的蝴蝶效应?

我吓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个笑容:「师父怎么知道的?一点小冲突,不碍事……」

「我听长老们说,那二人修为不过筑基,而你已是结丹期的修士。可有此事?」

来了!!兴师问罪!

原文里陆流也是这么说的:「天樱与她的朋友不过是筑基期的修士,而你已经结丹,怎么好意思以修为压人?我当初是如何教导你的?」

据作者描写,陆流说这话时怒气勃发、满眼失望,骂完还布了个阵法,把我关进玄冰洞禁足了半年。

虽然原主因此因祸得福晋级成为元婴期修士,但那半年实在冻得够呛,以至于她心里对女主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是……」我一边磕磕巴巴地应声,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组织着解释的话。

原主被关进玄冰洞已经是她结丹后期的事,且有饮雪剑护身。而我现在刚进入结丹,连个本命法宝都没得,现在进去不得活活冻死,「呃,那姑娘之前在坊市与我争抢过一枚丹药,本是我用来疗伤的,我未能争过她,所以心中有些生气,跟她吵了两句,不过绝对没对她动手。」

其实那颗丹药只对女主的伤势有用,原主当初抢的时候不过是嫉妒女主美貌。但我此时若是实话实说,那锅定得牢牢扣我头上,玄冰洞必然也得去冻上一遭。

陆流略一愣怔后,竟问道:「你受伤了?

啊?大哥,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

不过好在他似乎信了这个借口,不再追究女主的事,我也赶紧彻底把话题转移开,含糊道:「是……当初出门历练,与人斗法,神识上受了些伤。好在之前师父赐下蕴神果,如今伤势已然全好了。」

哎呀妈呀,我真是个小天才,这下前后剧情不就串起来了嘛!

但是男二的心思着实难猜,除了女主大概也没人能摸得透。因为我这下往陆流那边一扫,他神情又淡下来,抿了抿唇道:「说的什么话。」

我一脸蒙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啥。好在陆流终归也没追究什么,反倒将目光重新投到我带来的火锅与灵酒上。

「我虽已辟谷多年,但终归是你带来的东西,我便陪你吃点吧。」

我用力点点头,给他倒了杯酒,又夹了一筷子毛肚和肥牛。有灵力掌控火候,一切食材的口感都涮得刚刚好,再配上芝麻酱和香油碟,吃得我万分感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陆流吃了一会儿,评价:「的确不错。」我瞅见他又喝了口酒,在心里寻思他此时心情应该不错,于是终于把今晚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师父,我研究了好几日,还是不懂那白翎扇应该如何完善。你让青叶拿过来的材料,我一个也没用上。」

不知道是火锅辣的还是灵酒令我染上醉意,我惊觉自己的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软绵绵的委屈。修仙界规矩森严,尤其是师徒间,更是礼教繁多,想到这里,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陆流呵斥我「没规矩」的画面。

没想到一抬眼,他竟一脸笑意地看着我。难道是火锅吃开心了?看来我今晚这步吃人嘴短的棋应该走对了。

就算是修仙界,也没有人能抵抗火锅的魅力。

「那白翎扇虽然是半成品,但已经位列天地灵器的榜上,纵然是化神期修士也难下手。你一个刚结丹的小姑娘,自然是奈何不得。」陆流说,「绒绒若还信得过我,便交予我吧——放心,完善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将之送还与你。」

醉意浸染,我脑袋已经有点昏昏沉沉:「可……师父不也是化神期修士吗?」

「你回来前,我已晋入炼虚期。

我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一点。

陆流这么早就晋入了炼虚期?这怎么和原著剧情对不上?在《仙界生存法则》的原文里,他是在中后期为了帮女主渡心魔,才强行将修为提至炼虚期;后来又是为了女主,透支生命把自己变成了合体期。

现在进度怎么这么靠前了?

大概是我一脸惊诧地瞪着他的样子太过痴呆,陆流笑得更开心了,还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嘘,这可是秘密。白翎扇给我吧。」

我在心里思忖,如今我并无其他灵宝可用来充当本命法宝,而两个月后宗门大比,半年后三界战场开启。如果不想按原文走向,就只能尽快提升实力了。

而就算陆流帮我炼制了本命法宝,也不代表他未来一定会收回。我只要和他保持良好关系,并在他追求女主时出手帮忙,最好让女主变成我的师母,那我就一直是安全的。

再不济,我又不喜欢仇天,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我逃出宗门,远走高飞,拼命修炼,直到有一天修为超过了陆流,他也就拿不走我的东西了。

在心里想了一大通,我终于放下心来,将白翎扇与那些材料一并掏出来,递给陆流:「谢谢师父。」

7

那白翎扇确实是柄不俗的神器,纵然是陆流这样的炼虚期高阶修士,也要小半个月才能将之完善。

而为了和他搞好关系,让他放弃在扇子里做手脚,我便隔三岔五带着灵酒与食物去找他。有时是火锅,有时是烧烤。

还有一次我在陆流的药园里发现了一株长得像番茄的红彤彤植物,当即摘了两个给他做了道番茄炒蛋。结果端上餐桌他才告诉我,那东西是外界上万高阶灵石都难求的赤血果,是炼制长寿丹的主要材料之一。

我快哭了:「对、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我之前刚清点过自己的乾坤袋,好像是因为原主之前开启阵法的缘故,目前高阶灵石加起来连一百块都没有,十分寒酸,着实不像个出身名门的恶毒女配。这怎么赔得起?

陆流一脸轻描淡写:「不过两颗赤血果罢了,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你点便是。」

说完当场摘了一个递给我。

我捧着那果子,感觉自己像捧了座金山,心里对陆流的好感噌噌噌往上涨。高阶修士太有钱了,我小叮当自愧不如。

半个月后,白翎扇完善成功。神器临世,那一日纯阳峰电闪雷鸣,总共劈下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当然都被陆流轻轻松松挡了下来,我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雷云散去,他从天空徐徐落下,站在不远处看着我。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那一双温柔的眼睛望过来,竟令我心跳乱了几分。不愧是后期曾令女主动心过的男人,这修为,这颜值,阅片无数的我也险些把持不住。

我正要说话,身后倏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陆流师弟,这是在炼什么灵宝吗?竟如此声势浩大?

白翎扇早已被他收进乾坤戒,陆流轻描淡写道:「帮小徒绒绒炼制一柄本命法宝罢了,引来了几道雷劫,掌门师兄勿怪。」两个人客套了几句,我立在一旁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直到掌门离开。

陆流看了我一眼:「进来。」我乖乖跟着他走进洞府。

「这白翎扇是用凤凰骨与雪青鸟的羽毛制成,其中又加了许多仙界才有的材料,不是凡物。只可惜在那远古遗迹中沾染了魔气,好在天雷劫已将其彻底清除。你滴入精血,打上神识,这便是你的本命法宝。」

我依言照做。滴精血这个事相当疼,我龇牙咧嘴地完成了,又听陆流道:「白翎扇太过强大,以你目前的修为,能掌控其威力不足百分之一。况且这东西既是你本命法宝,还需放在丹田内细细温养,不宜现在拿出来斗法。」

我连连点头:「师父放心,我生性爱好和平,绝无与人打……斗法的念头。」

陆流似乎笑了一下,一闪即逝,速度太快我没看清。

「我自然知道,绒绒喜好和平。只是两月后的宗门大比,你却必须得上,才不辱我纯阳峰名头。我从前与人外出历练,曾在一仙人洞府中寻到一柄灵剑,名唤饮雪。」

饮雪剑?原主的本命法宝?!

我满脸惊愕,眼睁睁看着陆流从乾坤戒中拿出一把银光凛冽的长剑。

「此物虽比不上白翎扇,却也算极品灵宝,你收着吧。听长老们说,之前我给你的那些法器,都在远古遗迹中损毁得差不多了。」

还有这事?小说里没写,兴许是秦绒绒还和其他人打过架吧。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接过那把剑,装进乾坤袋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陆流对我是真的挺好,连几位师兄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既然如此,我也准备投桃报李帮他追求女主,反正仇天这个邪魅狷狂的霸道魔王,我着实是喜欢不起来。

想到这,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万年青竹凝露。这是我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做出的香水,女主因为一些童年遭遇,最喜欢青竹那股淡淡的清香。若是陆流从细节处入手,说不定能先男主一步赢得她的芳心。

「师父,这是绒绒送您的礼物,按一下就可喷出带有香气的液体气雾。说不定师父日后有喜欢的女子之后,用得上呢。

我疯狂暗示,希望过段时间他爱上女主之后,还记得我曾为他操碎了心。

陆流挑挑眉,从我手里接过香水瓶: 「绒绒有心了。

8

这寒暄也寒暄得差不多了,我找了个理由回到自己洞府,开始研究自己手里的两神器。

饮雪剑没啥好说的,这东西就是锋利、速度快,而且带有附加的冰冻技能。倒是白翎扇我很好奇,原文说得语焉不详,只说它十分厉害,但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却没有描述。

我召出白翎扇,灌入一点法力,随手一挥。

面前药材的小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一点,旁边的花花草草也突然艳丽了很多。我目瞪口呆,又试着多输入了一点法力,眼前一花,我竟然进入了一片繁盛的药园,旁边还有几座山。

空间法宝!

这什么逆天金手指,为什么女主拿着它还能被男主虐那么惨啊?!

我从空间里出来,又琢磨了半天,才摸清了这玩意儿的用法。目前我能用的功能大概分为三种:催生植物、独立空间、制造幻境。

不过这个幻境有多厉害我不太清楚,准备过两天诓青叶过来试验一下。

这一趟穿越倒是值了,起码没穿在女主得到白翎扇之后,那我是没啥挽回的机会了。像现在这样,纵然女主之后还有无数机缘,但我已经有了保命神器,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因为心情着实不错,我晚上又做了鱼汤火锅去找陆流吃饭,很不巧的是青叶也在。我礼貌地客套了一下,他竟然就答应下来,于是这天晚上一起吃火锅的,就变成了我们仨。且不知道是否因为青叶在场的缘故,陆流对我生疏了不少。

我多喝了几口灵酒,有些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子上。大脑一片混沌,眼前的东西也看不太清楚了。恍惚间,我身边的陆流洞府竟然变成了我的葬身之地——万魔窟。

一片黑暗,万魔哭号。无数怪物撕扯着我的灵魂,啃噬我的神识。我疼得蜷缩起来,一抬眼忽然看到了陆流。

他仍然穿着那身仙风道骨的白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听见自己问。

「天樱的东西岂能容你染指?」他说,「秦绒绒,凭你也配?」

说完他一伸手,生生将带血的白翎扇与饮雪剑从我身体中剥离。剧烈的疼往我四肢里钻,我张了张嘴,问得却相当软弱:「为什么啊师父。」

陆流转身走了,大约是不屑于回答我。没了本命法宝保护,我的神识比凡人还脆弱。万魔扑上来,肆无忌惮地吞食,直接给老子生生疼晕了过去。

9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竹床上。略略回忆了一下,估计是陆流或者青叶送我回来的。

爷傻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堂堂一个结丹期修士,居然让几口灵酒灌醉了?喝醉之后似乎还梦到了原主的结局,那股逼真的痛感和绝望,我这辈子着实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不管在梦里还是现实。

我翻身下床,一转脸便看到空气中浮了个小纸鹤。灵力一点传出了陆流的声音:「我有事需要闭关一个月,之后你的修炼便交由三位师兄指点。昨晚你喝醉了,今后不许再饮酒。

不用他说这酒我也不打算喝了,至于三位师兄?我皱着眉略一思索,总算记起了剧情。

原文里,宗门大比前陆流也闭关了一段时间。而我那三位师兄,大师兄曾玄,二师兄凌严,三师兄青叶,到后期基本都是女主的裙下之臣。凌严还因为对女主因爱癫狂,试图挑衅仇天,结果被恢复实力的魔王一巴掌拍死了。

炮灰啊,死得够惨。

我啧啧感叹了两声,推门出去,竟正好看到一个长得挺帅可惜神色有点阴沉的男人站在我门口。和书里的描写对了一下,这人果然是凌严。

「凌严师兄。

我状似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他冷淡地扫了我一样:「师妹既然醒了,那便跟我来吧。师父闭关这些日子,你的修炼便由我们负责。」

「呃,大师兄和三师兄呢?

「在小遥峰等你。」

这狗男人说完就抬手招了个飞梭飞走了,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我是否跟上了。我对他这种眼里除了女主再没别人的行为十分不屑,默默骂了两句,从乾坤袋里掏出饮雪剑,飞着跟了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这三个人给我安排的修炼计划,就是让我和他们仨轮流打架。

先和青叶打,什么时候打赢了就换凌严,打赢了凌严再换曾玄。等把三个人都打赢了,这修炼就算圆满成功。

我咽了咽口水:「朋友,你们莫不是在逗我?曾玄师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半年前就修成元婴了吧?

这笑面虎笑眯眯地瞅着我:「师妹记性真好。

「那打个锤子啊?我才刚结丹。

「师妹此言差矣。」曾玄笑容一敛,一本正经道,「师妹有师父赐下的饮雪剑,战斗力定然不俗。况且师父曾越阶与人斗法,师妹作为纯阳峰弟子,又是此次宗门大比中天元门的代表之一,定不能辱没了师父的名头。」

我:「……

我默了一默:「大师兄为何不能代表我纯阳峰参战?

「因为此战只能元婴期以下弟子参加,况且,这是师妹你的机缘。」

机缘?打个架能有什么机缘?我就记得原著里,秦绒绒输给了男配尘樊,而且在对方一通嘲讽下,又把这事怪到了女主头上,之后埋了个坑挑拨她和男主的关系,让女主栽了个大跟头。

我晃晃脑袋,把原文剧情暂时抛诸脑后:「既然如此,让凌严师兄去不就好了?凌严师兄是结丹后期修士,功法又厉害,定然力压群雄。」

凌严瞥了我一眼,将头扭到一边去,用实际行动表现了他的不屑。

我强忍住给他一耳光的冲动,又看向青叶。他讷讷道:「师妹,这是师父指名要你参加的,我们谁都代替不了你。」

10

得,陆流这尊大神都发话了,我还能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开始了漫长的战斗。

青叶修为比我高一线,结丹中期,且他因为时常带领低阶弟子在附近山林巡逻清理妖兽,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在陆流的嘱咐下,他们对我不曾留手,因此我每一日都被打得很惨。

我龇牙咧嘴地惨叫着从天空跌落,被曾玄及时接住。青叶落下来,一抱拳:「师妹,承让了。」

你承让个屁!

我气得要命,恶狠狠道:「今晚的火锅没有你的份!

青叶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并主动掏出一瓶疗伤药递与我,以示讨好。我满意地接过去,还是决定火锅留他一份。

这几天我带着他们研究厨艺,纵享美食,三个已经辟谷的修士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属于人间的快乐,就连凌严的脸也没那么冷了。晚上我把炖好的鸡汤倒进铜锅,码好食材,调好蘸料,又一次愉快地涮起了火锅。

吃着吃着,就聊起了之前出门历练的事。

陆流教徒弟向来是信奉不破不立,所以我们四个时不时就被放出去历练。我还好点,身边有几个长老跟着,三个师兄就惨了,都是各走各的,单打独斗,很多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而过。

「一年前,我出门历练,曾遇上一处远古传送阵。传送后掉入一处深潭,竟意外遇上一名赤红眼瞳的女修。我原本以为她要杀我,没想到她却救了我一命。」

凌严说。

我原本去夹肉的筷子顿时僵在锅边,迟了几秒才恢复过来,装作无事发生的亚子继续吃饭。

赤红眼瞳?!不就是被仇天附身的女主吗,她与凌严竟然这么早就认识了?

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隐约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按照原文剧情,凌严爱上女主应该是他元婴期以后的事情,而且是因为女主舍身救了自己的灵兽,还发表了一通「灵兽如朋友」的言论。这时间线怎么对不上了?

我心里在想什么无人察觉,曾玄倒是笑起来:「女修?师弟从前最不屑女修,如今倒是记得牢,莫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

凌严难得的脸红更引发了他肆无忌惮的嘲笑。我在心里吐槽,你笑个屁!等你以后因为她的自立自强爱上女主之后,只会比这位大哥更夸张好吗?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我与曾玄三人的吵吵闹闹中度过。饮食最能促进感情,不出五日,我们的相处倒真如师兄妹般亲密了许多。且打到第十天时,我终于寻找个机会,通过银针暗器偷袭的方式,打败了青叶。

既然青叶输了,接下来要与我斗法的自然换成了凌严。眼看他握着一把金环刀站在对面跃跃欲试,我一抬手:「且慢。」

凌严不解,我召出白翎扇:「师兄让我试试这幻境好不好使。」

「师妹只管出招便是。

凌严一脸「你能厉害到哪去」的表情,我心中暗道:朋友,珍重。

我仿佛不要钱一般,哗啦啦往白翎扇里灌入法力,直到那扇子在我手中似乎都沉甸甸了些许,这才用力一挥。

眼前一花,我眼睁睁看着凌严周围先是花团锦簇,接着便是白雾弥漫。凌严身在其中,不时传来几声打斗和嘶吼。

曾玄和青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问我:「师妹,你这是什么宝物,怎么从前没见你使过?

白翎扇是神器这件事,目前整个天元门也只有我和陆流两个人知道。青叶倒是知道我从远古遗迹中拿回来一个较为厉害的法宝,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东西这么厉害。

「害。」我故作高深,「这是师父替我炼制的本命法宝,名唤『奇幻扇』,毕竟我不爱与人争斗,师父说,有个幻境保命就可以了。」

曾玄一脸奇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没太往心里去。

凌严还挣扎在幻境里,时间过长,我倒也有些不放心,于是决定下手把他打败,然后接下来再考虑和曾玄这个元婴修士越阶战斗的事情。

我往白雾里走了两步,一句「凌严师兄」还衔在嘴边没来得及开口,他却蓦然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瞪着我。

「恶毒妖女,去死!

他一声低吼,手中金环刀重重砍向我。猝不及防之下,我只来得及将白翎扇挡在胸前,但那股力道还是重重地击在我身上,差点让我倒飞出去。

我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讲道理,修仙文不比霸道总裁虐恋小说,喷口血还能让男主抱着声嘶力竭地喊:「我命令你给我醒过来!

对于修士来说,每一口精血都相当珍贵。像凌严那孙子,在我毫无防备之下来这么一招,直接导致我元气受损,可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修补回来。

「师妹!」

曾玄及时接住了我,怒目瞪向凌严:「师弟你疯了不成?师父只说让我们陪绒绒修炼,何曾允许你下这么重的手!

由于我受了伤,白翎扇的幻境后继无力,包围着凌严的雾气也渐渐散去。他喘着粗气,用金环刀撑着地面看着我,目光晦暗不明。

没得到回答,曾玄皱了皱眉:「师弟?」凌严终于回过神来,扯扯唇角:「她该死。」

「你说的什么话?!

曾玄厉声呵斥,我揪住他的衣摆,露出白莲花一般无辜而虚弱的笑:「没事,大师兄,兴许是二师兄在那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也都怪绒绒,非要试什么幻境的威力……

话没说完,我就晕了过去。

不,其实我没晕。我只是装晕,以便于观察这三个人于我不在场时的真实反应,以及思考后面我该怎么做。

凌严的眼神和台词让我意识到,关于他对女主的爱和对于我的憎恨,可能通通要提前了。

在原文里,那句「她该死」是我把女主天樱逼到命悬一线,凌严从天而降救了她之后说的。

此后他带着女主逃亡疗伤,为了救女主以身犯险引开了追杀的队伍,让仇天把女主救走了。而追杀的队伍是我带领的,我打不过他,奄奄一息时手下爆出了我的身份,他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反而冷笑道:「她该死。」

好在原主危急关头再度突破,险些反杀。最后凌严带伤逃走,进入魔界,发现仇天和女主玩虐恋,心有不忿,挑衅仇天,死得很惨。

那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他对女主的爱和对我的恨,为什么提前了这么多?难道真的是因为白翎扇幻境的缘故吗?

如果是这样,那曾玄对女主的爱呢?青叶对女主的至死不渝呢?陆流对女主的生死相随呢?如果我身边所有人对她的喜欢都提前发生,那曾和女主有过矛盾冲突的我不就是妥妥的凄惨炮灰?

……我想逃。

一开始我还在装晕,结果那伤势着实不轻,不知不觉中,我昏昏沉沉地真睡了过去。黑暗里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像是争执,很快又安静下来,变成呢喃不清的窃窃私语。

我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此时此刻我正躺在自己洞府的竹床上。青叶站在几步之外,惊喜地看着我:「师妹,你醒了!」他告诉我,我这一次受伤不重,好在陆流闭关之前留下了不少丹药,他们找了一颗喂给我吃,又让我休息了一晚上,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又问:「凌严师兄呢?

「二师兄正跪在洞府门外,说要给师妹赔罪。我与大师兄已经劝过多次了,他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只说自己被幻境中景象迷惑,竟然伤了师妹,罪该万死。」

我扯着唇角笑了一下,跳下床走到门口,凌严这厮果真直挺挺地跪着。逆着光,我一时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师兄起来吧。」我说,「斗法难免失手受伤,这怎么能怪你呢?何况你是我师兄,这样跪在我门口,要门派中其他师兄弟怎么看我?」

凌严嗓音嘶哑:「那师妹不怪我了?

我摇头。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望着我笑了一笑:「师妹果然宽宏大度,怪不得师父如此疼爱你。

我盯着他没说话。这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慢慢挤出来的,平和外表下掩盖的是极致的愤怒与杀意,就像冰层下的火焰。

我想我猜到了幻境是什么。而且,他再也不能从幻境中醒来。

12

接下来一直到陆流出关前,我们的火锅局再也没能聚起来。

火锅兄弟比酒肉朋友还要浅一层,更何况凌严这人生性阴郁暴虐,也不可能常年在我面前共同上演师兄妹情深的和谐画面。

他避着我,却不知道我才是想对他避之不及的那一个。原因很简单,我打不过他。

那天青叶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我,说凌严不辞而别了,兴许是离开天元门再度出门历练去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我,说:「师妹,二师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别怪他了好吗?」

我真不愧是恶毒女配啊,什么都没做,凌严这龟孙儿离家出走的锅就扣给了我。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我用灵力逼出一点眼泪,泪眼蒙眬地瞪着青叶:「三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绒绒逼走了二师兄吗?罢了罢了,都是绒绒的错。我会跟师父说明,自请逐出门派,请二师兄放心。」

青叶一脸怎么就这样了的表情,正欲焦急解释,身后忽然传来了陆流的声音:「说的什么话!谁要把你逐出门派?

「是……绒绒自己自责,不关几位师兄的事。」我持续 cos 白莲花,「师父,您出关了?」

「我再不出关,你就要被逐出门派了。」陆流轻飘飘地扫我一眼,我那无辜而委屈的泪中带笑险些没能挂住,「怎么回事?」

多说多错,我保持沉默,青叶只好开口,简要叙述了一下陆流闭关后我们四个人的生活,我的修炼进度以及凌严打伤我的前因后果。

「二师兄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幻境影响,才不慎对师妹出了手……」青叶小声说,「怕师妹看到他不开心,二师兄已经先一步下山历练去了。」

这黑锅我可不背,我赶紧抽抽噎噎:「绒绒、绒绒什么时候说过看到二师兄不开心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二师兄伤我,是绒绒不好,不该乱用什么幻境,呜呜呜呜……其实二师兄之前历练了那么久,绒绒也很想他的……

「戏过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僵了一僵,抬起眼,青叶一脸愧疚,没什么异常。我又往陆流那边看去,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原来这厮还给我传了音。我忽然发现我之前对陆流的认知有些过于片面了。

「绒绒古灵精怪,却心地善良,自然不会怪罪她二师兄。」陆流说着,嘴边噙了一丝冷笑,「只是凌严倒聪明,猜到我会罚他,所以先一步下了山。也罢,等他下一次回来再说吧。」

于是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陆流听说我已是能打败青叶,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还拿出一堆法器灵宝和一叠厚厚的符给我。

「宗门大比,可不比你们师兄妹间切磋。生死有命,所以很多人会下狠手。你多留点保命的东西总是好的。」陆流说着,摸摸老子的头发,「那白翎扇的幻境,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拿出来用。」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宗门大比那一天。这附近七座门派,都派出了最精英的弟子,可以说是为荣誉而战。陆流抬手带我乘风而去,青叶和曾玄召出飞行法器,默默跟在后面。

到了宗门大比现场,陆流低声跟我科普对面的门派:「那是玄兽宗,以御兽出了名的门派,门中弟子并无本命法宝,却从小就饲养着一只本命灵兽;那是古剑山,盛行剑法之道;那是冰玉门,门中只收女修;那是万药山——」

他声音忽然顿住,身上多了些古怪的气息,像是惊讶又像是喜悦。我不解地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僵死在原地。

那个一袭红裙,眉间朱砂,手握青色斩灵剑,正在不远处冷冰冰看着我的女人——正是女主天樱。

我和陆流之间的沉默和暗流汹涌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我在他身边如坐针毡,刚想站起来出去透透气,他一声平静的「坐下」又把我按回到椅子上。

没办法,炼虚期,我打不过他。

我没忍住,凑过去问: 「师父,你认识那女修啊?

陆流淡淡道:「不认识。」

鬼扯!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明明已经对女主一见钟情了好嘛大哥!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由于我穿越造成的蝴蝶效应,剧情已经改了,所以接下来,原文只能作为我的参考,不能用它当成行事准则了。

看女主天樱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那所谓的炼药宗派万药山。原文写过她在炼丹一事上有特殊的天赋,比如帮助男主仇天重新凝结身体的那颗半成品神丹,就是靠女主出神入化的炼丹术给完善好的。

只不过原本她加入万药山应该是在晋入结丹期,也就是从三界战场回来之后,没想到居然提前了这么多。我瞟了一眼那忠实守护在她身边的男配尘樊,一时感慨万千。

说起来这个尘樊也是炮灰的命。他前期帮助女主良多,陪她历练,陪她打架,护她周全,助她进入万药山。作为门派太上长老的亲孙子,这人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偏偏后期女主逃出魔界后为了帮她重新凝结元婴,以身献祭助女主炼丹。

所以本书又可以叫《女主是如何在男主的虐待和众多男人的帮助下飞升仙界的》。

可能是我一直盯着那边的眼神太过炙热和专注,陆流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一直盯着那边看?莫非绒绒看上了什么人?」

「是万药山的弟子,尘樊?勉强也算个不错的修炼苗子……我抖了抖,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警告的意味,于是主动坦白:「师父,之前在远古遗迹中与我发生冲突的,正是这二人。那啥,白翎扇也是从他们那里抢来的……

与其后期等女主和陆流接触时添油加醋地告诉他,我还不如自己开口。

眼见陆流直直盯着我,没开口,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师父开口,绒绒便将东西还给那位道友便是。」

我自觉这招以退为进用得极妙,白翎扇已被我炼制成本命法宝,且还是陆流亲自动手完善的。况且此时我与女主的仇怨远没有之后那么深,他绝对不会冒着令我元气大伤修为倒退的危险,让我把白翎扇还回去。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在心里默默夸奖自己。

陆流眉头一皱,冷道:「修炼之事乃是逆天而行,本就各有机缘。既是你的东西,还回去作甚?

我一挑唇角:「师父说的是。

「好了。」他转头望向台上,「宗门大比开始了。

14

这个宗门大比,选的就是各门派最精英的弟子,而且没有所谓点到即止的规矩,只要不伤人性命,斗法中彼此受点伤都是小事。

由于陆流是为数不多的化神期修士,所以安排给他的位置十分不错,面前的桌子上还有花果灵茶。我沾了他的光,视野开阔,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现场比赛。

这灵茶一如既往滋味寡淡,我抿了一口,默默从乾坤袋里掏出牛奶和白糖,自个儿兑了一杯奶茶。又在心里默默惋惜,若非条件不允许,还可以整点珍珠和红豆做配料。

陆流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你倒很有闲情逸致。

「绒绒最喜欢捣鼓这些吃的喝的,师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我把杯子往陆流那边推了推,「师父尝尝?」

他笑着接过杯子,没喝,轻声说:「到你了。」我猛地扭头,台上有人高喝:「下一轮,天元门弟子秦绒绒,对战玄兽宗弟子汪霆!

然后周围的人群中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声:「天啊,秦绒绒,这可是化神修士陆流的亲传弟子!

「听说她是水系天灵根,修炼资质奇佳,双十年岁便结成了金丹,为人又颇受宠爱,连本命法宝都是那陆流亲手炼制呢!

「这汪霆倒霉了,竟然碰上这样的天之骄女!

还没出场就先被路人甲乙丙丁造势,果然十分符合女配的设定。要是搁女主身上,那都是欲扬先抑的。

我笑容有些僵硬,陆流抬手轻轻一挥:「去吧。」然后我就被一股力道送上了比试的台子。

那名叫汪霆的大哥一身青衣,在我对面一抱拳:「请赐教!」

「……赐教,赐教。

我尴尬地回了个拙劣的礼,大脑飞速转动。

其实我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除去和青叶凌严他们斗法的那段时间,我从来都没和人打过架。灵力对我来说不过是用在许多令生活琐事更加方便的地方罢了。

而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我有些害怕和生疏。做凡人做惯了,忽然成了半个神仙,倒很不适应。

本身用法器斗法已经十分勉强,这会儿又来了个用灵兽的。怎么办?我要怎么出手第一招。

就在我看似沉着冷静,内心慌得一批时,对面的汪霆同学已经整完了礼仪。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灵兽袋里掏出了一只……

布偶猫。

15

受现代社会猫咪网络文化的影响,我十分热爱一切猫科动物。

而布偶这种雪白长毛蓝眼睛的生物,与我而言,简直就是大杀器。大概是我的眼神太炽热,小布偶与我隔着几步之遥,四目相对,眼睛像两颗清澈的蓝宝石,瞅得我心都要化了。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怜爱,小布偶一时半会儿也没啥动静,于是我们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当然,汪霆同学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的战力:「我这噬元兽,乃是四阶变异灵兽,擅风雷之术,修为堪比结丹后期修士,乃是从前在十万大山深处一处灵兽洞穴中所得……」

他介绍了五分钟,终于开口:「动手!」一片安静,我和布偶面面相觑,片刻后,我尝试着从乾坤袋摸出根小木棍,又绑了几根羽毛上去,拎在手里晃悠了两下。

汪霆警惕地看着我:「你这是何厉害法器?

我:「逗猫棒。」

我把那簇羽毛提在半空中,晃了两下,放柔了声音道:「宝贝,来,过来。」

汪霆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我:「……大哥,我没叫你。

布偶猫警惕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朝我扑过来,长毛软软绒绒,我撸了两把,它「喵喵」两声,缩进我怀里就不动了。

汪霆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在他下一步动作之前,我从乾坤袋里掏出飞梭扔过去,那飞梭尖儿停在汪霆颈间,堪堪刺进皮肉几公分。

「你输了。」

我依依不舍地把布偶猫还给他,转身飞回了陆流身边。

陆流颇为稀奇地看了我一眼:「你这是什么章程?

我忍不住问: 「师父,所有的噬元兽都长这样吗?

「并不,大多噬元兽皮毛都比较短粗坚硬,看上去凶狠异常,汪霆这只许是因为变异,所以是难得的长毛兽。」大概是我一脸失落的样子过于明显,陆流顿了顿,又道,「你若喜欢,改日我带你去十万大山里抓一只回来。」

「好啊好啊。」

意外之喜达成,我又缩回椅子里,和陆流一起观赏这群修士斗法。法术和灵宝满天乱飞,看得我眼花缭乱。这种反科学和物理学的东西,果然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

普通的斗法着实没什么看点,好在我很快等到了女主的第一战。她拎着那柄青色的斩灵剑,飘飘然落在了台子上,而落在她对面的,是一个长得同样很漂亮的小姑娘。

「冰玉门余婧,对战万药山林天樱。

这名字一念出来,我莫名觉得空气都沉重了许多。转头往陆流那边看了看,他果然十分专注地看着台上,眼珠子都快黏女主身上了。

「师父。」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实在懒得和陆流这狐狸周旋,干脆开门见山。陆流闻言飞快地收回目光,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胡言乱语。」

呸,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清楚。

16

余婧也算是几大门派中小有名气的一个貌美女修,水木双灵根的天赋更是不弱。可惜她碰上了林天樱这个开挂的女主,本身就有主角光环加身,身体里又有仇天的灵魂,自然厉害异常。

我眼看着她三下五除二打飞了余婧,终于想起来那柄斩灵剑的来历。本来应该是后期从仙界赐下的神物,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她得到了。果然是女主,丢了白翎扇,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主动找上门。我败了。

果然,女主一鸣惊人之后,旁边的人就议论了起来,开始造势。

「听说这林天樱不过是金木土火四灵根的低劣天赋,身后又无家族势力傍身,怎么这般厉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凭着这样的天赋,能进万药山当亲传弟子,还不是因为那太上长老尘樊的孙子对她心有好感……我左右看看,陆流倒还保持着镇定,大概是刚才被我戳穿之后收敛了心神。倒是曾玄和青叶,双双露出了饱含兴趣的目光。

接下来我又打了两场,凭借陆流之前给我那一堆法器和符箓,硬生生砸出了财大气粗的效果,理所当然获得了胜利。因此,我这出身名门的富二代女配的人设也进一步稳固了起来。

但林天樱与我截然相反。我知道原文里她被仇天带着探索了不少秘境,因此收罗了一堆不俗的法器,但许多都与魔界有关,此时不敢正大光明拿出来用。

所以她依仗的也就是那把斩灵剑,虽然武器单一,但由于来自仙界威力极大,还是赢得十分轻松。

于是这天的斗法结束后,我们便顺利进入了前十强。预备第二天结束斗争,选出第一。

当晚,我正躺在床上思考人生,陆流忽然到访,倒令我十分诧 异。

「师父?」

他一挥手:「躺着吧。你能入十强,倒并不出乎我意料。既然如此,我也该将此番令你参与门派大比的目的告诉你了。」

目的?我愣了愣,忽然想起陆流闭关时曾玄说过的话:「大师兄之前说过,这是我的机缘,到底是什么机缘?

陆流挑挑眉:「他倒嘴快。所谓的机缘,是七大门派一同商议后定下的。半年前我们在仙鲤海发现一处冰玉洗髓池,与人有脱胎换骨之效,可惜只对元婴期以下修士有用,且只容得下一人修脉洗髓。商议后才定下,让此次门派大比中的第一名进入池中。」

我惊了。这东西听着就十分厉害,为什么书里没提到过?

「况且你又是水灵根,这东西对你来说用处最大,所以我才叫你来争一争。」

「谢谢师父为绒绒着想。」我抱着被子坐起来,仰头看着他,「只是师父未免太看得起我,那万药山的林天樱甚是厉害,我估计我打不过她。」

不过如果她能拿第一,想必陆流这厮更高兴。

我暗中撇撇嘴,还没来得及做何反应,陆流一只手忽然落在我发顶揉了揉,轻声道:「那可不一定。」

微风过耳,气氛有些肃穆。

我望着对面的林天樱,她一脸杀气,看上去马上就会扑过来捅死我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像置身丛林,随时会被猛兽扑杀。

然后我就开始疑惑了,这么凶一女主,怎么会被男主虐那么惨啊?果然是爱情使人盲目吗?

林天樱拎着斩灵剑望向我,冷冷道:「秦绒绒,你我仇怨,今日就一并解决了吧!

「朋友,这是门派大比,规定不许伤人性命,难道你还想下杀手不成?」

林天樱没应声,目光一闪,眼中闪过些许杀意。

事情是这样的。门派大比决赛第二日开始之后,无疑比第一天激烈许多。我和冰玉门一个小姐姐打完,且获胜之后,就轮到了我和林天樱。

面对全书最强且一脸凶神恶煞的女主,我的确是不敢有啥怠慢,当即从乾坤袋里掏出除本命法宝外最强法器,饮雪剑,准备与她决一死战。

然而女主生死血火中走过,论狠论斗法我的确拼不过她。

我刺她一剑,她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还我一剑;我给她扔个符箓,她比我更狠,抓一把就丢了过来,把我衣角都炸碎了。

我知道她体内有仇天的灵魂可以修复伤势,这么打我铁定拼不过她,于是在林天樱又一次举剑刺过来的时候高声道:「停!我认输了!」

没承想林天樱目中凶光一闪,手里的剑没停,反而加速了几分。

靠,这女人也太凶了吧!圣母女主被万众吐槽之后,睚眦必报的女主又成了流行款了吗?

我飞速往后躲,然而终于敌不过林天樱,眼看那剑将将要刺进我心口,眼前风景骤然一暗,再看去时,竟然是陆流落在我身上。

他抬手,轻描淡写就拂开了林天樱的剑,冷淡道:「小徒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只是已经痛快认输,这位道友为何还要痛下杀手?」

诶?我有些惊诧地探头,想看看陆流如今是啥表情。他应该已经对林天樱一见钟情了,怎么此番竟然替我出手阻下她?难道他是想借此引起女主的注意?挺心机啊。

想来也不无道理,原著里陆流一直对林天樱很好,算是典型的温和型痴情男二。无偿奉献到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结果只能得到林天樱一句哥哥,不可谓不凄惨。

反倒是那个变态魔王,虽然虐她身又虐她心,但女主这斯德哥尔摩患者还真就死心塌地爱上了人家。后期飞升仙界成了上仙,仇天直接把家都搬了过来,实在不能不说一声厉害。

兴许这一次,陆流改变了策略,打算用别的方法把女主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边。

那么身为他的徒弟,我自然该帮他一把。

18

接下来的比赛就没什么悬念了。林天樱冷冷瞪了陆流一眼,转头飞回了万药山所在的位置。

陆流转过头,看了看我满身狼狈的伤痕,一时没作声。我觉得有些丢人,于是避开他的目光,反手伸进乾坤袋里找药。

他叹了口气,弹了颗药给我:「吃了吧,伤势可不轻。

我「哦」了一声,乖乖接过药丸,塞进嘴里。一股甜意化开,身上的疼痛很快减轻了些。陆流一抬手,带着我飞回了原本的位子上。

接下来的比试着实没啥看的,尘樊这厮显而易见给林天樱放了水,三下五除二就败于她手。几大门主笑眯眯地宣布冠军时,我似乎在一旁面容冷淡的林天樱头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金色光环,闪闪发亮。

没拿到陆流期望中的第一,我面对他时难免有些尴尬,于是回了纯阳峰就谎称自己因为大比败了决定闭关修炼,谁也不见。曾玄和青叶被我泫然欲泣的演技折服,不仅好生安抚了我一顿,还给了我不少小礼物,这也勉强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把自己关在洞府中,开始细心钻研装修陈设。修士大多一心追寻长生大道,物欲方面十分淡薄,有个地方住已是不错。我之前去青叶洞府里找他,发现偌大的洞府里就一张不平整的石床,看上去忒寒酸。

我用了整整七天,把整个洞府布置成北欧风的三居室,为了锻造符合装修风格的家具,我还大大提升了炼器能力。

奇怪的是,这七天陆流竟然也没来找过我。我心里原本觉得十分奇怪,后来想想便了悟。既然林天樱已经提前出现,想必他们俩的感情线也要提前了。

他不来找我也是好事,这几天我的伤势彻底痊愈了,于是就在洞府里各种钻研吃的。炼器的地火炉恒温且闭合性好,我琢磨了一下,削弱地火强度,做了个小烤箱,还做了个灵石做能源的打蛋器,做了蔓越莓蛋糕和提拉米苏。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去了,这天半夜我饿了,偷偷爬起来煮面。锅里的鸡汤刚冒出点香气,陆流就突然到访。

我一惊,忙丢下汤勺站起来:「师父?」他瞟我一眼:「大半夜还吃?

「饿了。」

陆流显然无意与我争辩这种小事,顺势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炖汤煮面。他不提,我也不好主动开口问,只好闲扯:「师父吃面吗?绒绒给您也煮点。」

「吃。」

还真是不客气。说好的炼虚期修士早八辈子就辟谷了呢?

我跟陆流围着汤锅吃完了两锅面,他顺手把碗洗了,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去仙鲤海,该去冰玉洗髓池了。」

我:「?冠军不是万药山的林天樱吗?

陆流轻描淡写道:「她与尘樊盗走了万药山藏宝阁最珍贵的一株仙骨参,已从门派叛逃。所以这冰玉洗髓池的名额,重新落在了你头上。」

19

仙鲤海之所以叫仙鲤海,是因为海里游着许多金红色的锦鲤,感觉跳进去下一秒就会有好运从天而降的样子。

兴许是我的眼神太炙热,陆流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仙鲤海已经存在万年,海中仙鲤修为大多远胜于一般的结丹修士,与安全相比,口腹之欲倒没那么要紧。」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你连条鱼都打不过,就不要想着烤鱼吃了。

难道我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师父多虑了,绒绒只是在想,那林天樱已经是宗门大比的第一名,尘樊更是太上长老的亲孙子,为何这二人会盗走仙骨参,还从门派叛逃?这不是好端端的自寻死路吗?

林天樱前期最记挂的就是自己那个可怜的修炼天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洗髓伐骨,她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就算她真的需要那株仙骨参,等从洗髓池回来再去偷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记起原著。小说里是没有写到仙鲤海和冰玉洗髓池的存在的,但宗门大比原本的冠军是尘樊,在那之后不久的三界战场,他便一举跃为结丹期修士,想来也是因为洗髓之后修炼天赋好了不少的缘故。

但目前这是什么情况?洗髓的人变成了我?难不成见我怀疑地看着他,陆流道:「绒绒何事?为什么这样看我?」

反正他总能识破我演戏,我也懒得再跟他装:「师父,林天樱和尘樊盗走仙骨参一事,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怎么会?」陆流挑挑眉,一脸无辜坦然,「这二人打伤守卫闯入万药山的藏宝阁,与我何干?再说了,为师堂堂一个炼虚期修士,何必要与这两个筑基期小修士一般计较?」

「师父,那尘樊宗门大比前已经结丹了。

「没区别。」「……哦。」

我不再吭声了,想来也是,这事要真是陆流干的,他日后还怎么跟女主交代?估计的确是个意外,只是女主这行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我们又飞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仙鲤海中央的一座小岛。岛上云雾缭绕,遮天蔽日,陆流说这是阵法的缘故,下面就是冰玉洗髓池。

落地,山头上站着其他几个门派的宗主,倒是天元门的宗主没来,想必由修为更高的陆流代表了。我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神色有些憔悴的一个老头,正是万药山太上长老,尘樊那厮的爷爷尘松。

「陆道友。」

陆流对外说法仍是化神期修士,所以尘松与他仍然是平级相称。陆流把我放下,微一拱手,轻笑:「尘道友。」

尘松叹气,面有愧色:「这事是我万药山对不住陆道友,拿了你的赤血果,却未按照约定奉上仙骨参,实在是……都是那妖女蛊惑,我孙子才会一时糊涂,陪着她盗走仙骨参啊!」

赤血果?不就是那道番茄炒蛋?我下意识把手伸进乾坤袋里摸了摸,果然那颗红彤彤的果子还好端端躺在里面。这东西怎么比我想象的更贵啊啊啊?!

陆流仍然语气淡淡:「监守自盗之事谁也不愿意看见,赤血果我既已赠予道友,就不会反悔收回。只是,这东西实在珍贵难得,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得一颗。若非要交换仙骨参,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这人实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且段位颇高。我想到他药园中那几棵种得跟西红柿一样随意的赤血果,不由有些同情尘松。

尘松又道:「好在冰玉洗髓池的名额也归了道友爱徒,也算补偿一二吧。」

陆流挑眉:「道友此言差矣。林天樱与尘樊叛逃,这洗髓名额本就该归小徒所有,怎么能算补偿呢?

他说得十分不客气,尘松只好道:「道友若有其他需要之物,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尽力为你寻找。」

「倒真有一物,也不用道友寻找。」陆流说,「听闻尘松道友多年前曾在一处山脉中获得一块水溯玉,我近来研究阵法,正需要此物。」

尘松那老头神色几番变化,终于一咬牙,从乾坤镯里掏了块水蓝色半透明的石头出来,扔给陆流:「此物便是那水溯玉,道友拿去便是。」

我眼睁睁看着陆流将那东西心满意足收起来,终于恍然大悟。这真是只狐狸!借由交换药材的由头,把自己要拿走仙骨参的消息放出去。

就算林天樱想等到洗髓之后再偷,却也没办法了,毕竟她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算有仇天的灵魂帮忙,也不可能从陆流这个化神期(实际上是炼虚期)的修士手中夺回药材。因此便只能咬牙放弃洗髓,铤而走险。

而陆流本来的目的想必也不是真的为了那仙骨参,显然这水溯玉才是他的终极目标。一箭三雕,不可谓不狠。

想到这里,我打量他的目光也古怪了许多。陆流完全视而不见,抬手一挥,把我送进了阵法当中。

「冰玉洗髓池就在下面,你去吧。」他说,「这阵法是我亲手所设,十分安全,就算化形妖兽也奈何不得。你且安心修炼,我五日后再来接你。」

20

冰玉洗髓池,顾名思义,是一个非常冷的地方。

我穿着衣服坐进去,跟冬泳似的,只好催动灵力让自己浑身暖和起来。结果丝丝缕缕的寒气直往我皮肤里面钻,在体内凝成小水珠,一点点冲刷着筋脉。

又麻又痒,还有延绵不绝的轻微刺痛。妈妈,修炼好苦。

其实我原本就是水系天灵根,不比林天樱的四灵根,所以修炼天赋很不错,相对而言洗髓也没那么费劲。我在冰玉洗髓池中冻了三天,终于把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完善了一遍,还因此精进了修为,变成了结丹后期的强大修士。

这果然是个好地方,可惜女主在陆流的算计下失去了这么好的机缘。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疑惑了。陆流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算计林天樱,我基本可以判定他起码目前还没有爱上她。那这个剧情就有点奇怪了——原文里他对于「平凡却坚韧傲然」的女主,那可是一见钟情啊。

是什么改变了他?不会是因为我的到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固守的心猿骤然裂开一条缝,冰冷的雾气钻进去,幻化成脑海中奇怪的画面。

那个人……是陆流?他并没有穿惯例的白袍,反而一席玄衣,看上去神色漠然。他正捏着一颗血红色的丹药,沉默片刻后,一脸决绝地扔进了嘴里。

那是什么药?

没等我想明白,画面又一转,变成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宫阙楼阁。某个一身素衣的女子顶了一张与林天樱十分相似的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林天樱说:「我意已决,必然要渡此劫,你不用再劝了。

那男人的脸像被雾气遮掩,模糊不清,我正要细看,他们却像忽然发现了我似的转过脸。接着一道光被甩过来,我瞬间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因为听到陆流的声音。

「绒绒,绒绒。」

我睁开眼,看到他略显担忧的眼睛。

我摸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从洗髓池中坐起来:「我昏迷了吗师父?」

他点点头:「三界战场马上要开启了,此次各门派和散修都会前往,甚至还有妖修和魔修。自古凝结元婴就有被心魔吞噬的风险,我们必须要去三界战场,找到帮你平安度过心魔的桥心草。」

21

按照原著背景介绍,三界战场是几万年前,人、魔、妖三界那场持续数千年的大战留下的遗址。当中古门派遗址无数,秘密洞府无数,冤魂险地更是无数。

而战争结束后,每千年,战场就会开启一次,每次开启的时间不短,所以许多修士都会前往寻找自己的机缘。

「三界之战,实际上应该叫四界之战吧。」我在心里默默思索,「仙界中人一定也插手了这件事,不然仇天怎么能在战场中拿到仙界掉落的神丹,借以凝练身体呢?」

十日前,陆流带我从仙鲤海回到了天元门。我在那冰玉洗髓池中心猿失守,因而受了点轻伤,将养了两日才好。这期间陆流竟然一直在我的北欧风洞府中陪着我,并不时露出稍显诡异的眼神。

「师父怎么了?

陆流勾勾唇角:「把白翎扇拿出来。

我想反抗,但不敢,只能乖乖从丹田中召出本命法宝。白翎扇经过人体法力温养,终于多了那么一层莹莹的光,仿佛人性的

光泽。

陆流接过去,又打乾坤戒里取出那块水蓝色的水溯玉,抬手召出一簇本命火焰。

我眼睁睁看着他把融化的水溯玉一点一点锻进白翎扇中,万分不解:「你这是干吗呢师父?

「你知道水溯玉有何效用吗?

我摇头。原著里压根儿没提过这东西。

「水溯玉,有枯木逢春、时光回溯之效,天地初生时才能诞生一小块。只是这东西平时发挥的作用不过十之一二,效力大减,大多是用在珍贵药园的阵法之上。」陆流一边炼器一边科普,「但若是用在白翎扇之上,能彻底将之补全,并可保你元婴不灭,还能跳出生死轮回。」

我震惊地看着他,心里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原文里林天樱被仇天虐得元婴尽散却能安然无恙,即便原文里没有细写,但她想必是找到了办法将白翎扇补全,所以才能直接沟通仙界。

水溯玉是纯正水属性,与火相抗,锻造十分不易,陆流用了大半日才将白翎扇完善成功。随后他又弄了些杂七杂八的药品和法宝给我,让我回去熟悉一下,到时候战场探险时以备不时之需。

战场开启的前两天,陆流带着我和青叶出发了。此次天元门派出的人不少,各峰各处都有,目的皆是为了寻找机缘。而凌严外出未归,纯阳峰就交给曾玄留守。

飞行五日,总算到了三界战场的结界门口。我仰头看去,被那巨大光幕后面一望无际的世界震惊了。

22

目光所及之处,旷野深海,天空高远,断壁残垣,宏伟建筑。
一望无际的宏大和壮阔,连诺兰都拍不出来。

我站在陆流身边,看着他一脸神态自若的样子,心里由衷佩服。青叶左右看看,悄悄拽拽我的衣袖:「师妹,人好多。」战场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启,结界前站着成千上万的修士,大多都在结丹之上,其中不乏元婴与化神期。不少人看到熟人就热情攀谈,想必是想在这未知的危机四伏之地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

对比之下,陆流格外显眼。因此没一会儿,那万药山的尘松就找了过来,一脸客气:「陆道友,这在场的化神修士不多,你我二人又难得熟悉,不如合作一番如何?

陆流掸掸衣袖,又帮我整理了一下翻进去的领子,对我受宠若惊的表情视而不见,这才微笑着开口:「尘道友客气了,万药山此次来人不少,为何要与我师徒三人合作呢?

尘松眼神闪烁两下:「怎么陆道友不是和天元门一起来的吗?」

「当然不是,我原本在洞府中闭关,若非要帮小徒找些修炼用的珍贵药材,我是断断不会来这地方的。」陆流说,「倒是尘道友,得到赤血果后为何不将炼好的长寿丹服下,安心修炼,倒要来与年轻人一并趟这浑水?」

他言辞间似乎知道许多事情,尘松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几番闪烁终于一咬牙道:「原来道友竟然不知!也罢,你我相识一场,道友又于我有恩,老夫便直言不讳了。」

「道友可知,数万年前人界曾有一大型门派,名曰仙莲门,机缘巧合之下得仙界大罗金仙恩赐,赏下一株夕翻莲。此物连仙界都难得见,万年长成,千年一开,朝开夕败,莲子只这一日有机会采摘。道友可知,这夕翻莲能帮助化神期修士突破至炼虚期,甚至对日后的合体期、大乘期亦有帮助。此次三界战场开启,老夫便是为寻此物而来。」

陆流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尘松察言观色,发现他神色并无变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怎么道友不动心吗?我印象中陆道友也在化神期卡了数十载……」

陆流垂眸,勾一勾唇角:「此等神物,定然无数人觊觎,即便我动心又有何用?再说,就算我与道友合作,这东西若是真到了手,道友与我究竟归谁呢?」

「陆道友有所不知,那夕翻莲乃是双笙并蒂莲,莲子、莲花都是双份。如果我们寻到,便一人一份,可好?」

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达成了交易,尘松捋着胡子满意地笑着,忽然神色剧变。我顺着他目光向一侧看去,果然在一棵树下看到了神色清冷的林天樱和尘樊。

「你这逆子,监守自盗,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尘松怒道,「还有你这妖女!」

他带着人怒气冲冲走了过去,我转头看看身边的陆流,忍不住传音问道:「师父你已经炼虚期了,干吗还要和他合作?那东西既然如此珍贵,想必得到它的难度也不低。」

「那是自然,否则尘松为何要与我合作,独占岂不是更好?陆流云淡风轻,「至于为什么答应他……因为这东西,我是替你准备的。」

23

陆流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全然不管我内心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青叶见我神色变幻,低声问:「师妹,你怎么了?」

我摇头,又抱着吃瓜的心态往林天樱那边望。显然尘松是打算对她动手的,他一个化神期修士,一巴掌就能拍死她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鸟。只是林天樱神情不变,低声说了些什么,尘松便止住了动作。

「达成合作了啊。

我喃喃道,陆流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你倒机灵。」很快,尘松便带着尘樊和林天樱回到了这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天樱看了我,眼睛里的杀气根本毫不掩饰,我正要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尘松却喝止了她。

「林小友!绒绒小友是陆道友的爱徒,你这般行径,是何用意?」

林天樱瞥了尘樊一眼,舔狗果然尽职尽责地开口解释:「爷爷,这女人之前在一处远古遗迹中抢了天樱的东西!当时我们只有两人,而她带着几个结丹期的侍卫,我们打不过她。

我冷笑:「尘道友好大的威风,竟然把我天元门的长老叫作侍卫!自古天材地宝都有缘者得之,你们既然修为不够,这东西便该是我的机缘,怎么成了我抢你们的东西?要点脸好不好?」

「你!」

尘樊怒视我,我不屑地盯回去,他果然更怒。陆流竟然十分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又瞟向尘松,老头很有眼色地赶紧训斥:

「闭嘴!」

于是争执告一段落,大家一起安静地等待结界开启。这中途我无意中往青叶那边看了一眼,果然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天樱。

好像,除了陆流,其他人物和剧情都还在按原著走。

为什么陆流身上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呢?

我在心里默默思索着,无数答案一一从脑海中掠过,直至面前忽然传来轰然巨响,打断了我的思路。结界光幕碎裂,陆流带着我和青叶向内飞去。在穿过光幕的一刹那,我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一缕光以惊人的速度窜进陆流的身体里,快得令我疑心那是我的错觉。

24

我们刚进去的落点是一处门派遗址。

断壁残垣,十分荒凉。

「师父。」我转脸望望身边的陆流,不知道怎么回事,进来之后他似乎严肃了许多,也不怎么爱说话了,「我觉得这里的天地灵气……怪怪的。」

「嗯,远古战场,都是如此。

「师父以前来过吗?

他似乎颇为意外地扫了我一眼:「三界战场千年开启一次,我如今不过百岁有余,怎么会来过?

「我瞎猜的。」

我闭上嘴,不敢再多叨叨。陆流漫不经心地看着身边的废墟:「走吧,进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修仙界的副本简直像一个大型的刺激战场,等着我们这群玩家去寻找能用的物品。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渐渐显出清晰的门派与楼阁轮廓来。

林天樱说:「看样子这是一处人界的门派遗址。此处定有药园,我们去找找看吧。」

千年一开的战场,若有药园,其中的药材起码也得是千年以上。虽然看陆流一脸云淡风轻并不在意的模样,但对于女主这种结丹都没到的修士来说,绝对是一笔财富。

果然,我们搜寻一番后找到了一处药园,只是被倒塌的房屋掩埋了大半,完好无损的另一小半倒真长了些药材,不乏几样珍贵的。

我知道这里面有一株百潭果是从筑基到结丹时用的好药材,果然一转脸,林天樱眼中有欣喜之色一闪而过。

「等等!」我在她动手前叫住了她,「林小友,你何必这么急?这片药材是我们一同寻到的,总得商量好如何分配再动手采摘吧?」

林天樱冷冷地扫我一眼:「你叫我什么?

「林小友啊。」我笑眯眯道。你要杀我,我纵然斗不过你的女主光环和护花使者,给你添添堵还是可以的,「毕竟我已经是结丹修士了,而小友你还在筑基,这般称呼也并无不妥呀。」

我发誓,我听到了陆流的笑声。

「哼!」林天樱冷笑,「结丹前辈,竟然打不过我这筑基后辈,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小友此言差矣。」我摇头,「提携后辈,乃是我等前辈应尽的义务。你瞧,尘道友当初宗门大比时,不也学我谦让了你,才让你拿到了冠军吗?难道你的意思是……尘道友技不如人?不会吧?」

比嘴炮我还没输过谁,何况我这故作惊讶装腔作势的语气自己听了都觉得阴阳怪气。果然林天樱不再跟我互怼,只对陆流和尘松道:「两位道友,我只要那一株百潭果即可,其他药材都交由前辈们分配。」

陆流看看我:「绒绒意下如何?

我也看看他:「师父,绒绒嘴馋,见古书上说那百潭果香甜可口,早就想尝一尝了。」

「师妹!」青叶尽职尽责一舔狗,赶紧开口,且不赞成地看着我,「你已结丹,那百潭果对你毫无用处,为何不能让与林道友?」

25

我十分想给他一耳光。

想必陆流也是如此。

「师兄此言差矣。」我说,「你已是结丹修士,怎能平辈称呼林道友?岂非故意戏弄于她?

「我……」

「更何况,百潭果于林道友而言有修炼之效,修炼便是她的头等大事;而它于我而言虽然只是一个水果,但口腹之欲便是我的头等大事。既然都是头等大事,又有何贵贱之分呢?」

青叶张口结舌,败下阵来。

尘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串东西给我:「秦道友,此物乃是古书上记载过的灵虚果,集百花香于一果,清甜可口,我用它换天樱的百潭果,如何?」

不愧是一往情深的男配,我没话讲了,从他手里接过果子,刚要往嘴里送,陆流忽然伸手拦住了我。

「师父?」

他伸手弹了道灵力进果子里绕了一圈,泰然自若地还给我:「没问题,吃吧。」

尘樊的脸色极为难看。

其实这些药材对陆流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暂时还没喜欢上女主,因此十分放任我为难她。

等一切瓜分完毕,我们又接着往里走。尘松说的那个仙莲门在战场的中心位置,而原文里提到仇天重塑身体的那间密室,似乎也在中心位置。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说起仇天,他的灵魂力量十分强大,在这一处曾经是魔界主场的地方更明显。从刚一进来时,我就能隐隐从林天樱身上感受到一种压抑又晦暗的气息,只是不知道比原文修为高出一个等级的陆流有没有感觉到。

我这几天总是频繁地思考与陆流相关的事,譬如他的性格和修为为什么与原文不太一样,为什么对我好得不同寻常,为什么还没有对女主一见钟情。

要说他喜欢我,那确实是不大可能。修士修炼到陆流这个境界,大多清心寡欲,淡泊情爱,若非女主身上真的有光环,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爱上她。

难道陆流和我一样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

不对啊,就算是重生,上一世他和原主的交情也不至于好到这个地步,要说是愧疚,那也有些勉强。

我想得脑袋都疼了,我们也就这样在低空慢悠悠地飞了半天,下面的场景从平原切换到沼泽,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陆流忽然开口:「等一下。」

说实话,我们这边三个人,尘松大概也就只能看到陆流一个,因此他一开口老头马上就注意到了:「何事?陆道友?

陆流停止飞行:「下面的沼泽里,有我要的东西。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要去摘一株桥心草。

26

桥心草,生于淤泥之中,长在极寒阴暗之地,因此有抵抗心魔之效。修士从结丹到元婴,是质变的水平飞跃,因此心魔是一大难关,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噬,救都救不回来那种。

但桥心草十分珍贵,四周往往有厉害的凶兽守护。果然陆流刚往下落了点,沼泽中就有条灰色的尾巴迅速甩过,带起四溅的淤泥。

好在陆流反应实在迅速,袖子一挥,一道光幕闪出,把东西都挡在外面,维持住了他白衣一尘不染、仙风道骨的形象。

「这下面有一条毒灵蛟,修为应该在元婴期。只是妖兽向来肉体强横,这毒灵蛟又带有一丝龙族血脉,所以更加难对付。」

尘松在一旁尽职尽责解说完毕,我有一丝慌张。看看陆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抬手,一柄几近透明的短剑出现在他手里。

我认得这玩意儿,原著里提到过,这是陆流的本命法宝噬火,吞噬万火而成的玉料却凝成一块冰,融于无形,世间罕见。

原文里这东西出场的次数并不多,仅仅三次,都是为了帮助林天樱度过不同的难关。所以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小说里最神秘的东西。

「去。」

陆流扔出短剑,淡淡吐出一个字。剑身渐渐融入空气里,且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这一手显然有震慑到尘松一行人,老头的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下一秒,短剑浮现在毒灵蛟七寸之处,仿佛毫无阻碍般深深插进了它的身体。悲惨灵兽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然后钻入沼泽中消失不见。噬火则慢悠悠飞到那株桥心草上方,切下它带了回来。

陆流把东西收进玉盒里,笑眯眯道:「走吧。」飞了一会儿,老头终归还是没忍住:「陆道友,你刚才用的那法宝,究竟是何来历?」

想来他必然害怕,修为到了他们这个阶层,正面硬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如果用暗器偷袭,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陆流轻描淡写:「是我的本命法宝,名唤噬火。道友见笑了。」

显然他并不打算详细介绍自己的法宝,尘松老头也就知趣地闭了嘴。我百无聊赖地站在飞行法器上,一边吃水果一边默默猜测战场中心位置的盛况。林天樱坐在飞舟一角闭眼打坐,我偷摸着看了一会儿,几乎能看到她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仇天这个男主的存在,总让我心里有些不安。倘若等下碰上中心位置那间密室,陆流能不能打得过他呢?

一日后,就在我无聊得快要睡着时,尘松老头的声音令我猛然一清醒:「仙莲门到了!」

我赶紧睁大眼睛往下看,下方云雾缭绕,仿佛遮天蔽日般掩盖了一切风景。唯一清晰的,是门前「仙莲门」三个大字,和站在那里一个面容凶戾的陌生男子。

陆流转头看着尘松,似笑非笑:「尘道友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里还有一只已经化了形的妖兽。」

27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化形的妖兽,说实话,长得和真正的人类没啥区别,只是眼神相当穷凶极恶,我只好默默闪躲,把危险交给陆流去面对。

妖兽大哥恶狠狠道:「卑鄙的人类!

嗯?怎么好像对人类怨念很深的样子?

想必尘松老头也很明白先礼后兵的道理,他冲化形妖兽一拱手,客气道:「这位道友,敢问尊姓大名?不知你今日来这仙莲门所为何事?不如我们合作一番如何?

「吾名金玄。」老哥笑了笑,咧出一口森森白牙,「至于合作,人类,你们别想了,我也是为夕翻莲而来。」

我刚在战场外面就寻思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此刻听金玄再度 提起,总算记起来了,夕翻莲,原作者起名也太随便了吧?

听金玄这么说,尘松老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勉强一笑:「道友真是说笑了,夕翻莲是仙界赐给人类修士的神物,金玄道友是妖族修士,哪里用得到?」

金玄说:「那仙人和仙莲门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几千年了,无主之物,想抢就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你们人族修士果然一如既往的虚伪无耻。」

老头气得面色发青,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金玄干架了。但他毕竟是个化神期修士,微微冷静之后,转头给陆流递了个眼神。

陆流视若无睹:「既然如此,不如金道友先和我们一同进去看看。一般来说,这种天材地宝都有高阶妖兽守护,总要东西切切实实拿到了手里,我们才好商量怎么分配吧。若是还没见到东西就斗争起来,岂非让利于他人。」

金玄想了想,大概觉得挺有道理,面色缓和下来。

于是我们这群人里又多了个妖兽,队伍再次壮大。

我扭头去看林天樱,她脸色十分难看,死死盯着金玄。

我有点迷惑。这只化形妖兽原文里并没有出现过,不过原文里也没提到什么夕翻莲的事情,或许是开启了什么隐藏剧情?林天樱出身平庸,毫无背景,按照前文的剧情,她必不可能与化形期的妖兽有什么恩怨。

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这个金玄,肯定和仇天有过什么旧日恩怨。

算算时间,仇天也该出来了。

走进仙莲门之后,我对女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28

实际上我在心里幻想过无数关于夕翻莲分配的可能,可能会混战,可能会联盟。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灵气浓到凝成白雾的湖里,竟然是……空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看陆流,然而他并不意外的样子,冲尘松老头挑挑眉:「尘道友,看来你的情报有误啊。

老头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先行一步了!

金玄没搭腔,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那水池,久久不语。大概是晋级希望破灭,尘松面色颓然灰败,眼神惨淡,倒有了几分老年人的可怜。

可惜陆流毫无尊老爱幼的思想:「既然这夕翻莲不在了,那我们的合作倒也无从说起。尘道友,不如我们这就散了吧?陆某要带两个小徒在这战场里四处转转,看能否遇到什么机缘。

他召出飞行法器,就要带着我们飞走,却被陡然叫住。

「慢着!」

这声音居然是金玄发出来的。

他冲陆流一拱手:「道友,这夕翻莲一事我也听妖族中前辈说过,想来是不会出错的。如今既然如此,必定有什么古怪,不如我们一同联手,去湖底瞧瞧如何?兴许是这夕翻莲还没到开放的时候,仍然藏在水下。」

陆流抬抬眼皮,语气欠揍:「不好意思啊道友,没兴趣。

金玄眼中凶光一闪,又强压下去。忽然嘴唇嗫嚅不见出声,想必是和陆流传了什么音。果然陆流沉吟片刻,道:「道友执意如此,陆某只好却之不恭了。不过你我二人终究还是单薄了些,不如叫上尘道友一起?」

尘松毫不犹豫点头:「好!」

然后三个人干脆利落跳水里去了,留下我们这群菜鸡面面相觑。我心中隐约觉得不安,陆流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万一女主兽性大发要杀我,青叶肯定是不会帮我的,那我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我赶紧小步小步往后挪,以求离女主远点。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她神色冷冷地看过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大概是男主仇天吧):「我做事从不留尾巴!既然她与我有仇,当然要趁此机会解决掉她再下去!」

说完拔剑朝我刺来。

我靠!靠靠靠靠靠!

宁这也太暴躁了吧?!

我躲避时往青叶那里看了一眼,他果然一副盲人模样,仿佛看不见他美丽可爱的师妹生命正在受人威胁。我在心里暗骂了青叶和林天樱一百句,勉强避过那凌厉的剑风后,退无可退,只能咬牙跳进了湖里。

没想到林天樱这厮竟然毫不犹豫地追了下来。

我在心里卧槽了三声,拼命往下游,同时回头去看。入水后,她身上有黑雾涌出,渐渐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清晰人影,而那人的脸—

竟然和陆流一模一样。

29

???

如果这是一幅画,我的头上一定浮着三个硕大的问号。

我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林天樱,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在逃生的本能让我脚下动作没停,却渐渐因为光线消失,而彻底沉入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我愣了一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月光石,一团柔和的光出现,照亮了四周方寸的空间。

湖底为什么是这样的世界?

我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可是这里似乎会限制光的传播,以至于能见的范围很小。更重要的是,本来离我不远的林天樱竟然不见了。

那早先下来的陆流他们三个呢?难道还在下面?

因为害怕往回走又会碰上杀气腾腾的林天樱,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潜。单调的光与暗不知道在我眼前充斥了多久,终于蓦然一变。

无边的水下世界下面,竟然还有一片场景昏暗的陆地通道!!

我一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个构造,但结合之前看过的小说,这地方一定不平凡。况且陆流和尘松老头他们下来这么久了却不见人影,想必也是在这里。

于是我挑了一个方向,慢慢往过走,边走边思考刚刚那个差点没把我吓死的画面。

其实原文里对于陆流和仇天的外貌描写的确是模糊的,可能因为作者的水平不太高明,两个人的描写仅限于「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轮廓」,其实几乎等同于一个惯用的模板。

那么这两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么一个扯淡的观点,沿着通道继续往下走。这地方似乎是用青灰的岩石铺成的,四面看上去潮湿而压抑。

刚拐过一处转弯,我眼前陡然一花,有撕裂的风声灌入耳中。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再抬眼,白翎扇已经激发了自动护主的功能,漂到了我面前。

我握住它,抬头警惕地看过去。

这个偷袭我的玩意儿,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它瞪着猩红的眼睛,一张嘴就呼出灼热的气息。更重要的是一边翅膀似乎受了伤,鲜血淋漓的同时,扇起来也格外费劲儿。

说实话,穿越了这么久,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遇上妖兽,要和它正式战斗(以前都有陆流的保护,莫名令人心安),并且这玩意儿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样子,因此我不免有些许慌乱。好在这蝙蝠大概也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我们就这么僵持在了这里。

吞了吞口水,我忽然想起白翎扇目前没什么攻击性强的能力,而环境激发对蝙蝠来说大概也是没用的。想到这里,我不由更紧张了,想换饮雪剑,又怕我稍微一动,就打破了这份脆弱的平衡。

进退两难的我正在心里拼命纠结,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就是一股凉意飞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我僵了一下,慢慢低下头,看到银白的剑尖从我心口穿出一寸,上面还滴答往下低着血。又张了张嘴,感觉到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热流从喉咙涌出。

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林天樱的冷哼声。

30

剧痛。

这股痛把我从骤然失血的眩晕感中拽了出来,而后直冲天灵盖。我在和平年代生活了 20 多年,就算骤然穿书也就是跟在陆流身后看看戏,头一回被穿了个透心凉,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级别的痛,我整个人都蒙了。

倒抽了口凉气,我缓缓回过头,林天樱握着剑柄,在一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中微微透出冷意。

下一秒,她动作利落地把剑抽了出来。

鲜血四溅,我捂着伤口踉跄了两步,头晕目眩中疼痛愈发剧烈,只能靠着墙壁剧烈喘息,然后缓缓地滑落下去。目光朦朦胧胧中,林天樱握着滴血的剑走到了我面前。

「我……我和你好像也没多大的仇吧……」我艰难地说,「大姐,何必赶尽杀绝……

她扯动唇角:「你是变数,必须要死。

变数?什么意思?难道—

我震惊地看着她,正要说点什么,林天樱已经重新举起了剑。然而这一次并不是对我,而是身后那只被忽略了有一阵的巨大蝙蝠。

蝙蝠显然修为不低,接近化形期的模样,按理来说林天樱是绝对不可能打过它的。只是它恰好受了伤,重伤之下也勉强能和有仇天帮忙的林天樱斗个旗鼓相当。两个人的战场从我身边渐行渐远,徒留我一个人寂寞地留在原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心脏都算是致命的地方。我记得原文里林天樱修成金丹后,用紫龙的鳞片给自己打造了一枚护心镜,并且这东西在她之后和一只蝎子妖兽斗法时,的确救下她一命。

她那一剑给我扎了个对穿,想必她也是猜到我活不了了,这才放心地追着蝙蝠离开了。

墙壁的冰冷穿过衣料接触到我皮肤,意识渐渐模糊,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必死无疑了,虽然这个死法显得有些轻率。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阵细小的温热暖流从手心一路向上,渐渐沿着血管流遍全身。心脏处细细密密的轻微麻痒,低头看去,是破开一个血洞的皮肉在缓慢修补。

我愣了愣,脑中忽然闪过陆流曾经说过的话:「水溯玉,有枯木逢春、时光回溯之效。若是用在白翎扇之上,能彻底将之补全,并可保你元婴不灭,还能跳出生死轮回。

是白翎扇!

这东西在我的手里闪出莹莹白光,光芒沿着手臂铺陈而上,把我整个人都吞裹进去。我像泡进温水里,一瞬间就觉得昏昏沉沉。恍惚中,有个人来到我面前。漆黑的靴子尖停在一寸远的地方,我缓缓抬起头,看到熟悉的陆流的脸。

但神情却是陌生的。他皱着眉打量我,黑色瞳孔中的神色从疑惑到恍然,接着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不是陆流。

陆流这笑面虎才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嗓音冰凉沙哑。

「原来,他选择的是你。」

31

说完这句话,「陆流」就闭上了嘴,对我惊愕的发问置若罔闻,伸手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了,但那股痛感并没有完全从我的身体中剥离。「陆流」毫无怜悯之心,拽得我疼到发颤,且在我吃痛叫出声时毫不犹豫给我贴了张噤声符,然后拖着我朝林天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事情能发展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也和我记得的原著剧情不一致。我一边被拖着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这人的身份。

之前林天樱潜下水追我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上涌出的黑雾凝结成陆流的脸。毫无疑问,那黑雾就是仇天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陆流长着同一张脸,但我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仇天。

可是仇天为什么会离开林天樱的身体?又为什么能重新找回来?难道他知道我没死?

……又或者,他还有别的目的。

我脑洞大开,在心里琢磨了大半天剧情走向,直到仇天蓦然止住步伐。我下意识抬起眼看过去,在不远处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林天樱。

她长发散落,裙摆凌乱,衣袖和身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正用剑撑着地面,垂落的头发挡住了大半脸颊。

她的面前,一只硕大的蝙蝠尸体横陈。再往前,竟然是尘松和金玄。

我心头先是一惊,接着很快涌上喜悦和希望。既然他俩都在这儿,那说明陆流那厮也在这儿了?那我不是终于得救了?

然而我的希望终究是落了空,目光环视一圈,压根儿没发现陆流的存在。反倒是那两个本该强势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高阶修士,向仇天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仇天没理他们,拖着我走向了林天樱:「解决完了吗?

她回首,点头:「死了,我收集了两个玉瓶的血,想来是够了。」

这时候,不远处两位配角开始加戏。尘松咬牙切齿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妖女,你竟然与魔修勾结,蒙骗我孙,定然对我人族修士心怀不轨,有所图谋!」

林天樱扫了他一眼,没出声,只是提了提手里的剑以示威胁,尘松老头识趣地闭上了嘴。我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好歹也是个化神期修士,怎么怕女主一个筑基期怕成这样。

尘松沉默了,二号炮灰又开了口:「人修,我金玄与你素日无冤无仇,你要做什么也不关本座的事。你便放我离去,此处诸事我皆不插手,可好?

林天樱思考了一下,虽然摇头拒绝,但语气到底客气了不少:「金道友,我有秘密在身,今日亦有要事要办。若此时放你离去,我不放心。不过你放心,此事了结后你尽管离去,我绝不阻拦。」

于是金玄也闭了嘴。林天樱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像是丝绢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应该就是这里啊,怎么毫无线索?」

这里?哪里?!

话音未落我就开始环顾四周,并疯狂而仔细地搜索,虽然一无所获,但我至少明确了一件事。

林天樱和仇天,他们俩要在这里,找什么东西。

32

「按照那个山洞遗骨上写的线索,金仙留在人界的密室应该就在这里。」林天樱低着头仔细研究手里的丝绢,我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在那上面看到了一些交错的线条。

所以,这玩意儿居然是个藏宝图?

趁他们研究地图,我一边小步小步往远处挪,一边在心里回忆原文剧情。

原文主题还是言情小说,所以核心线还是写男女主的情感,对于一些副本和主线剧情转折的描写都有些语焉不详。我这会儿也只能想起林天樱和仇天进了战场的一间密室,并且这密室中有仙界落下的丹药。再详细的事情,作者就没写了。

写个小说这么草率,我真是……想口吐芬芳。

正想着,我眼前陡然一花,接着一阵剧痛从天灵盖直窜心脏。 林天樱将一枚银针飞过来,正好钉在我眉心,浑身上下本来在 缓缓流淌的灵力顿时一滞,连带着我小步挪移的动作也僵在原 地。

「就知道你不老实。

林天樱冷冷地看过来,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东西的来历。锁灵针,用极寒与极热交界处的天外玄铁锻成,极为罕见,能封印住元婴期以下修士浑身的灵力整整两个时辰。当然,这东西要在对方没有动用一丝灵力的情况下才能起作用,比如我刚才那个倒霉状态。

逃跑计划被迫半路终止,我无奈下只能摆出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认真和林天樱谈判:「朋友,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我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生死大仇,无非就是几次小冲突,你来我往的也算扯平了。要不你放了我,我保证接下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参与,也不干扰,可以吗?

林天樱歪着脑袋看我,眼中明晃晃地透露出嘲弄之意,我瞬间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秦绒绒,你怎么这么天真?」林天樱慢悠悠地说,「你抢我丹药,人多势众夺我白翎扇,还处处与我作对,你我之间已是死仇,你还指望凭你三言两语,恩怨就一笔勾销吗?」

果然是女主,记性真好,连时间线也理得清清楚楚。

「姐,咱话不能这么讲啊。」我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修士讲究逆天而行,所以不管是丹药还是法宝,从来都是有缘有实力者得之。人人都有过这样的冲突,也不能就这样结成生死大仇吧?」

「既然是有实力者得之,不然你把白翎扇还给我?

我一时语塞,明知道她在戏弄我,然而这个角色颠倒,我也没啥反抗的办法,只好讪笑:「如果能还我肯定马上还给你,主要是这东西被我炼成本命法宝了,想还也没有办法了——

「简单啊,杀了你不就好了。

伴随着这句轻飘飘又冷冰冰的话,一言不合,林天樱手里的那柄剑,又横在了我颈间。

「别闹。」仇天一抬手制止了她,顺便不带感情地扫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为什么陆流会选择她,所以秦绒绒现在还不能死。等我拿到我要的东西,陆流也不再向着她,那时候随便你动手,想怎么处置都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目前的境地似乎有点悲惨,但我更在意仇天说的话中所隐藏的信息。「陆流选择了我」这句话他已经提过两次,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原文里并没有提到仇天和陆流是否是旧识,所以我心里默认他们俩并不认识,就算之后会有什么纠葛或者冲突,那也是因为都爱上了林天樱的缘故。但纵观我来之后整个剧情线的发展,显然这个世界和原文中模糊的叙述相比,很多地方都清晰了,而且与我想象中截然相反。

配角与炮灰们暂且不论,反正小说中最重要的几个角色,林天樱、陆流和仇天,他们表现得并不无脑,而且感情线的发展也和原文节奏完全对不上。

我脑中隐约有个猜测的轮廓雏形,但却始终无法再清晰。

不过有些事倒是可以大胆猜一猜,比如仇天很早就认识陆流了,虽然不知道是单向还是双向的,而且陆流那里,还有他需要的东西。

可能我身上也还有什么秘密是他需要的……?

我往旁边瞟了一眼,尘松老头和金玄仍然乖乖巧巧站在原地安静如鸡,想来也不是真的害怕筑基期的林天樱,而是在忌惮仇

天的存在。

我额头插着针在原地站着,和一旁的两位无聊对视了许久,林天樱和仇天似乎终于从那张图上研究出了什么门道。不知道他们搞了些什么东西,林天樱掏出两个玉瓶,把里面暗红色的血液倒在了一块白石的凹槽上。

下一秒,光芒大盛,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被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向前,朦胧里似乎看到一扇漆黑的大门从光源深处缓缓升起,门后是深邃黑暗的未知世界。我努力想抗拒那股力量,但被林天樱那该死的锁灵针封住了全身灵力,所以只能像只弱鸡一样任人宰割。

眼看着黑暗越来越近,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想面对接下来要面临的世界。

「绒绒!!」

陆流惊怒的声音陡然在不远处响起,我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千钧一发的危难关头忽然有救命稻草出现,这么偶像剧的剧情也会发生在我这个炮灰女二身上吗?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炮灰永远是炮灰,连陆流这炼虚期的强大修士也没能救下我。纵然他拼尽全力飞过来,也只从那股强大的吸力中扯下我一小片裙角。我目光流转,从陆流一路滑落到他几步之外的林天樱脸上。

林天樱与我对视,眼中尽是仇恨与不甘。

我微微一愣,还不等我作何考虑,已经半身坠入黑暗中。有一股力道握住了我的手腕,传过来冰凉的温度。再抬头望时,我眼中最后留下的,是陆流伤心欲绝的神情。

他的眼睛本来澄澈得像是湖水,但这一刻忽然就填进去许多碎冰,冷得让人发颤,偏生又无比脆弱。

……为什么?

沉进黑暗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张脸,我很久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34

一片黑暗和死寂,耳朵唯一能捕捉到的,是很久才会偶尔传来一下的滴答声。

那是……水声吗?

身下是冷硬的地板,仔细用手指去感受,还能摸到细致的纹路。我扶着额头,缓缓从地面上坐起来。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倒是能从无光的环境隐隐约约看出面前建筑的轮廓。

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石室,天顶被高耸的石柱撑起,显出某种特殊的错落形状。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一共数出了七根,它们在空间中严格排布,像是北斗七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仔细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林天樱把蝙蝠血倒在凹槽里,不知道开启了什么副本的机关,导致一股莫名的巨大吸力把我传进了这里。如果结合原著剧情的发展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林天樱他们找到仙界神丹、仇天凝练身体的密室了。

那为什么最后是我进了这个地方?难道是剧情改了吗?

「秦绒绒。」

我还在努力思考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却抢先一步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了手腕。

「你……仇天?

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嗯。」?!为什么他会和我一起掉进这里?我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原著剧情里重塑身体后他和女主之间发生的事,吓得我脸色煞白,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平去世。

空气尴尬地安静了一会儿,仇天问我:「你怎么不出声了?我记得你一向聒噪啊?」

我努力忍住和他口头 battle 的冲动,勉强扯出一抹假笑:「你记错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被传进来是因为林天樱的锁灵针,可是您这么牛 X 的人,那点力量倒也不至于反抗不过吧?」

「我?要不是我护着你,穿越空间裂隙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乱流撕扯成碎片了,还有空在这里多话?」仇天冷笑两声,空气静默了一下,他的声音忽然多了抹深意,「你好像……认识我?」

35

「不认识,但是你不是把我拎过去交给林天樱了吗?你和她是一伙的吧?」

万万没想到他的思维远比我想的敏锐,就这么一个问句就能察觉到不妥。按原著的发展线,到现在仇天的身份还属于除林天樱之外无人知晓的阶段。按照常理来说,我一个天元门的普通弟子,是绝对不会认识他是谁的。

但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我努力回忆在现代时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做出一副懵懂中混合着惧怕的表情,语气还有种逞强的颤抖:「你为什么要易容成我师父的样子?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兴许是黑暗激发了我的潜力,何况又有求生欲的加持,我自认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演技最巅峰的一次。果然,仇天语气里的怀疑和杀意稍微淡了一些:「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我和陆流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就可以了。」

嗯?他和陆流?

我愣住了,因为我很明显感受到了剧情的 bug。实际上,从我们进入这个三界战场的副本之后,发生的剧情就在不断地偏离原著轨道,新人物和新场景的出现让我一度怀疑,这些变化到底是因为我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了。

就像陆流和仇天,原著是一本无脑虐文,他俩之间的矛盾完全来自林天樱最终选择的感情归宿,而林天樱和仇天在一起之后,陆流作为痴情男二牺牲自己助她飞升仙界,也是赚足了一大批读者的眼泪。

可是现在的故事线里,陆流还没喜欢上林天樱,按理来说,他和仇天应该是没有矛盾的啊?

想到这里,我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和陆流有仇?他怎么惹到你了?还有还有,你和林天樱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没回答我,反而在手上用了点力,勒令我:「把月光石拿出来,我看看我们怎么出去。」

「你干吗不自己拿啊……

虽然我知道,因为仇天目前只是灵魂状态,还没有成功凝练身体,所以根本无法使用乾坤袋,但是做戏毕竟要做全套,所以我还是补了句台词,一边嘀咕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月光石,柔白色的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仇天皱着眉头看了一圈,淡淡道:「走吧,看来这七根柱子,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第一关。」

我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仇天科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应该是远古时期专为御敌研究出来,失传已久的北斗七星阵。这东西材料难寻,连仙界也极为罕见,不知道这里的是怎么来的。」

「你懂这么多啊?

「看过相关记载的古籍而已。」仇天说着,扫了我一眼,「把你的白翎扇拿出来吧。」

36

见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动作,仇天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白翎扇?

这句话问出口我就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我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抢林天樱的白翎扇时,仇天就待在她的身体里啊!

不过好在,从仇天的角度来看,我压根儿不知道他和林天樱的共生关系,也算歪打正着完善了一下之前的拙劣演技。

「我一直跟在天樱身边,所以自然知道你抢了她的白翎扇。」我讪讪地笑:「也不能说抢吧……机缘嘛,修仙之人的事,怎么能叫抢呢?一点小冲突而已。不过就算在我手里,这东西也就是个半成品,拿出来也没什么用啊。」

因为目前的情况不明,我还是想尽量给自己留个底牌,瞒下白翎扇的存在。想不到仇天扫我一眼,嘲讽地笑了:「你当我傻吗?纵然以你这点低劣的修为,什么也做不了,但陆流准备了那么久,自然会第一时间帮你补好。」

虽然谎言被光速拆穿有点尴尬,但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吸引了过去。「陆流准备了那么久」这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那也就意味着,不但仇天很早就认识陆流,很了解他,甚至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一些原文剧情中没有写到的牵绊。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陆流、仇天和林天樱这三个最重要的角色都和原著中的描述不太一样,以及为什么主线和支线剧情的发展会逐渐偏离原著节奏的原因。

折腾了这么久,我总算勉勉强强摸到了一点线索,心中十分欣慰。

试图隐藏底牌失败,我一边在内心默默感叹自己果然没有女主的命,一边从身体里召出白翎扇。这玩意儿本身就是补全后的神器,又在我的丹田内温养多时,此刻在昏暗中闪着莹莹的白光,一看就绝非凡品。

「补全后的白翎扇有开辟空间的作用,所以能对掌控空间的北斗七星阵产生作用。若是高阶修士用它,抬手间便可移山平海、开辟空间,落在你手上,真真是浪费了好东西。」

仇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白翎扇,摸着下巴十分惋惜地说,「不过完整的白翎扇还需要水溯玉,以陆流的命数,断不可能得到此物。也是可惜了。」

我没出声。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知道对仇天这厮来说,除了林天樱,其他人得到白翎扇都算浪费,所以中间那段贬低我抬高林天樱的话我全当放屁,倒是后面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两点信息。

一,陆流设了个连环套把尘松老头儿的水溯玉骗过来这件事,仇天还不知道;

二,似乎对修士来说,能否得到珍贵材料与天材地宝,与一个叫作命数的玄乎东西有很大关联。

我不知道仇天内心是如何评估陆流的气运的,但从他这副莫名自信和笃定的口吻,我隐约猜测,陆流设了一个很大的局。

或许从远古遗迹那里就开始了,否则他不会给我配备三个结丹期的长老,仿佛是故意为了让我与林天樱对抗——毕竟对于明面上修为只有筑基的她来说,四个结丹修士已经是碾压了。

这局不但把我包括了进去,甚至还瞒过了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仇天。

那么,我现在和仇天一起关在这间漆黑的密室里,也是陆流计划之内的事情吗?如果真的是的话,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计划里有安排救我的环节吗?

「东西都到我手里了,您就别叨叨那么多了成吗?有事儿说事儿。」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我不由有些慌乱,于是故作不耐,「白翎扇已经拿出来了,阵法到底该怎么破,你说吧。」「往白翎扇里注入水系和木系灵力,然后——」仇天的语气顿了一下,「你那里有七星草的种子吗?」

「……那是啥玩意儿?

「啊,我忘了,它现在在人界应该叫龙须草,炼制结丹期提升修为的丹药时最常见的材料。

我恍然大悟,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玉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上百粒紫金色的种子。这是来之前陆流塞给我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的,他给时说我迟早用得上,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我小心翼翼地数了七颗种子出来,转头问仇天:「够了吗?」「够了。把双系灵力注入进去,达到平衡点就够了,然后把长出的七星草摆成反北斗七星阵的形状。」

我一丝不苟照着他的话做完之后,面前的七根柱子依次碎裂成细碎的光点,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不见,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虚掩着的门。

没想到这种我听都没听说过、原文剧情里也没写到的奇特阵法会破解得这么轻松,我一时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仇天真的见多识广,还是他早就知道了这里会是这个阵法。

我还在低头凝神细思,他已经冲我扬了扬下巴:「走吧,你先进去。」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有没有搞错?我打头?」

「对啊,谁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况,我连储物袋都没有,毫无防身之物,自然要靠你来保护我了。」

他理直气壮的程度险些令我对自己产生怀疑,然而我很清楚地记得,之前连化神期的尘松和尘松都忌惮的金玄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还有原文剧情里他多次附身女主,都是以一敌百的绝杀程度。

我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如果跟你一起下来的是林天樱,你也会让她打头阵?」

仇天没出声,淡淡瞟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你不配」的讯息,顿时觉得自取其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很清楚自己打不过仇天,于是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他的,走在前面。好在白翎扇经过了水溯玉的优化,不管有什么意外,应该都能护我一条命。

我紧紧握着扇子柄,走到了虚掩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然后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片祥和,peace and love。我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四周墙壁青灰,光滑无破绽,密室正中间是一潭冒着丝丝白雾的灵泉。

灵泉周围种着一圈药田,正中央则是一方石台,石台上白雾缭绕,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我愣了愣,随即恍然。这东西应该就是原文里提到的那颗从仙界掉落、供仇天重新凝结魔体的神丹了。这密室放眼望去一览无遗,看来这就是此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仇天盯着那石台研究了半晌,仿佛要看出个洞来。我等得不耐烦了,便开口问他:「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怎么出去有说法吗?」

「出去?」仇天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你先去,帮我把那石台上的玉盒取回来。」

38

但凡我有 $10%$ 的概率能打过他,这会儿我已经掏出白翎扇和饮雪剑和他一决生死了。

这人也太没担当太没勇气太没礼貌了吧?

破阵靠我,进门我打头,现在要取个东西还要我动手。我就不信如果跟他一起掉进来的人是林天樱,还在前期博取信任的阶段,他敢这么对人家?骨灰都给他扬咯。

「您没长手?」我礼貌地问。

仇天挑挑眉:「秦绒绒,你跟我装傻?你早就看出来我现在是灵体状态了吧?那池子寒髓泉,专克灵体,我要是凑近点,不等于找死吗?」

诶嘿?我只知道他是灵体,但那池子是什么专克灵体的寒髓泉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既然他告诉我了,那这个事情就有的聊了。

想到这里,我好整以暇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竹凳坐了下来。仇天嘴角微微抽搐:「你那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总归是些我自己用得上的。」其实这凳子是我用饮雪剑练习陆流给我的一套剑法时劈出来的,当时劈了一张桌子四把凳子呢。

我慢悠悠地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不但被你抓回去,还被林天樱用锁灵针封印了灵力。掉下来之后,又是白翎扇又是七星草,连进个门都要我打头探路,您不觉得有点太过了吗?

「是有点,那你是什么想法?

「交换。」我毫不犹豫地说,「要我帮你拿到那个玉盒,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而且必须对着心魔发誓,你的回答百分之百是真的,否则今生修为再难寸进。」

「这么狠的小姑娘啊……好吧,我答应你。」仇天说,「不过只能问三个问题,我保证回答的都是真的。」

既然他答应了,我也没打算客气:「第一个问题,你和陆流早就认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仇天「啧」了一声:「师徒情深啊,你果然还是最关心陆流。我们俩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就是宿敌吧,迟早会有一天,我与他定然不死不休。」

「第二个问题,你来三界战场到底有什么目的?

「找到帮我凝练身体的丹药。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了,我寻思着名额不能浪费了,于是绞尽脑汁地筛选问题,想找到自己最想知道结果的那一个:「第三个问题……林天樱说我是变数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想耍赖?你这可是两个问题了。」仇天轻笑,「我可以都回答你,但是等下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天樱说你是变数,是因为她曾经用玄武龟甲占卜,结果显示白翎扇和冰玉洗髓池都会是她囊中之物,龟甲碎裂意味着占卜结果可能性极高。没想到最后这两样东西都被你横插一脚,这表示未来很有可能你会成为她的死敌,抢走她更多机缘,所以你必须死。」

「现在,换我问你那一个问题了。

仇天蓦然凑近我,四目相对,我从他眼底看到了极度犀利的光。

「你到底,是不是秦绒绒?

我用关爱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我当然是了,我不是秦绒绒,难道你是?」

仇天一言不发地与我对视,他目光犀利,我表面看起来丝毫不惧,内心却慌得一批。手紧紧握着白翎扇,灵力在全身经脉无声涌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仇天竟然忽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我盯着他那张与陆流十分相似的脸,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猜测。

从我穿越到这里之后,陆流对我的态度就很诡异,和原著里的冷淡截然相反。虽然按青叶之前的说法,原主很小的时候就和陆流有交集,但那点交集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如此尽心尽力的付出,和正大光明的偏袒。

我把之前这段时间的桩桩件件从回忆里拉出来,身在局中时尚不可知,跳出事件亲历者的身份再看,才发现他的言行处处透出诡异。尤其是当女主林天樱出现后,他对她的态度更是和原著截然相反。

也是现在,仇天突然怀疑我的身份,我才开始审视那个好得不太对劲的陆流。

如果说,陆流是重生后的陆流,那他顶多也就是对女主多加提防,又何必要对我另眼相看。

除非……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是秦绒绒!又或者,重生后的他知道什么真相,所以想从秦绒绒身上得到一些东西!否则按原著的时间线,陆流绝对不可能碰上六岁时的原主。

虽然这一连串猜想纯属我脑洞大开,但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股凉意从我心脏悄然攀升而起,被心跳一泵一泵送往全身。

虽然我还看着仇天,但神思早就飞去了天外。或许反倒是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折服了他,仇天终究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要知道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你可以去帮我把盒子取回来了吧?」

我点点头,站起来,把竹凳收进乾坤袋里,往过走了几步。那灵泉的白雾中飘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只是靠近点就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我抬手,那只玉盒乖乖朝我飞了过来,中途并未出现任何意外。

东西落在手里,比我想象的要轻不少。我掂了两下,在仇天警惕的目光中笑起来:「怎么了,怕我把它转手扔进寒髓泉里?」

……我发誓,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绝对是杀意。

「这东西,给你可以。」我说,「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要来三界战场找的那颗凝练身体的丹药吧?你现在是元神状态?」

仇天抿唇看着我,沉默不语。

「你说你和陆流是宿敌,可是他从前一直在纯阳峰修炼,与你并无冲突,甚至可能并不认识你。」我望着他,慢悠悠地分析,「而你只是个灵体,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不会是陆流的心魔吧?」

这话当然是……胡言乱语。魔界前魔王怎么可能是陆流的心魔?但我总要为他安个名头,接下来的目的才好达成。

仇天说:「我不是。秦绒绒,你想套话吧?

「不是套话,只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毕竟你现在只是灵体状态,我就已经打不过你了。」我把玉盒从左手换到右手,眯起眼睛看他,「我要你对着你的心魔发誓,就算你吃下丹药凝练了新的身体,也不会伤及我的性命。」

40

仇天看我半晌,我勇敢地凝视他。

他嗤笑了一声:「你倒机灵,和我周旋了这么久,从我这套了不少话,到头来还要和我谈条件。

「不占点便宜,我怎么保证自己能从你手下逃得掉呢?」我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没有我,你破不了北斗七星阵,进不来这个密室,更拿不到这颗丹药。你不肯发誓,就证明你的确有凝练好身体就杀我灭口的打算。我助你良多,你却恩将仇报,不觉得太过分了点吗?」

我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实在是因为我已经憋太久了。林天樱给我的当胸一剑和锁灵针,陆流似乎别有所图的特殊对待,仇天仿佛看待蝼蚁和逗弄玩具一般的目光——我原本只是书外人,何苦要承受这一切?

「你倒真不怕我现在便杀了你。

仇天这话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但是我也没在跟他开玩笑。我勾勾唇角,冷笑:「好啊,那就看你杀我之前,我来不来得及把这盒子扔进寒髓泉吧。」

目光无声交锋,片刻后,终究是仇天败下阵来。他当着我的面对心魔发了誓,尔后朝我伸出一只手。

「可以了吧?给我。

玉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圆润丹药,仇天拿起它,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动作之利落干脆,令我万分后悔,刚才没有在药里动点手脚。

金光与红光交织大盛,刺目得令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已经星移物换,大变了模样。

天地相接,一片漆黑,灰白的雾卷着风一阵阵扫过。暗无天日中,倏然闪出一星微弱的火光。

我知道,那是极阴火,也是仇天当初陨落的原因。

原文里写到过,他在吃下神丹凝练身体时,会出现半真半假的幻境,就是他陨落前发生的事。如果他没度过这一劫,元神就会随着没凝练成功的肉体彻底湮灭;而就算这一劫过了,七情六欲为另一极端火,他同样要熬过去才能成功获得新的身体。

而原著里,替他分担这七情六欲火的,是女主林天樱。

想到这,我赶紧后退两步,退到寒髓泉边上离仇天最远的地方。面前风云变幻,幻境开始上演万年前的事。

两万多年前,魔君仇天诞生于天地尽头,天纵奇才,一路顺利修炼至臻境,却偏偏卡在了飞升前,修为近万年未有寸进。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又正好听说万年一见的极阴火即将出世,便赶往极阴之地打算吞噬极阴火,借助其天地能量成功飞升。却不料渡劫失败,关键时刻身受重伤,又被死对头偷袭,肉体湮灭,只留了一线元神钻进空间裂隙,掉落至山洞中。

几千年后,被进洞采药的人族修士林天樱发现,因而寄居她身。

我在幻境中默不作声看完了仇天的一生,而后眼前漆黑渐渐淡去,估计是他挨过了幻境。我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下意识攥紧了白翎扇。

下一秒,仇天蓦然从碎裂的黑暗中钻出来,双目赤红朝我扑过来。他瞳孔中的七情六欲火拼命燃烧,像是随时要冲出体外,我不由遍体生寒:「仇天,你停下,我不是林天樱!」

他对我的制止视而不见,直直扑向我。

我拼命将灵力灌入白翎扇,重重挥出一道能量,然而这拼力一击也不过只将仇天打了个趔趄。我左右看看,密室大门紧闭,无力回天,心中只剩绝望。身后冷气一阵一阵扑来,我别无他法,只能在他碰到我之前,转身跳进了那口不知深浅的寒髓泉。

41

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拖拽着无法动弹,陆流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绒绒被黑暗吞没,被仇天抓住手腕,一起坠落下去。奇怪的是入眼的画面分外清晰,他甚至能看到秦绒绒的睫毛在痛苦下急速地颤抖,可是他甚至不能上前做任何事情解救她。

这就是「它」的目的,一直以来,他都处于这样毫无征兆突然就会被控制的状态下。

纵然已经是大乘期顶峰的修士,他还是有这么多办不到的事情。

直到那扇古怪的大门彻底合拢,然后消失在空间裂缝里,他才觉得那股莫名压制他的力量消失了。陆流转头看着身边的林天樱,她也在看他。

「为什么杀她?」他问。

林天樱挑挑眉,笑得有些奇异:「这么久了,你也该看出端倪了吧?很显然,如果『天道』真的存在,那一直在被天道保护的人,就是秦绒绒了啊。重来一次,白翎扇是她的,饮雪剑是她的,冰玉洗髓池也是她的——哪怕我把剑捅进她心脏里,她居然还是不会死。」

陆流看着她。林天樱歪着脑袋,神情中透出一种带着怒意的快慰,这让她看起来有种特别的妩媚。她无疑是很美的,从各种角度来说都是,那双眼睛上卷翘的睫毛令他想起展翅欲飞的蝴蝶。但是这份美丽很奇怪地,并不令人动心。

陆流忍不住想,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好像中了失心咒一样。

「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他淡淡地说,「如果你真的杀了秦绒绒,那只会前功尽弃。」

「天道保护着她,她怎么会死?

陆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如果天道真的在保护她,前世她不会死在你手上!」

「哈哈哈!

林天樱笑出声来,她冲着陆流挑眉,神情里多了点幸灾乐祸:「我说陆流,时空逆转,该不会你的记忆也出现偏差了吧?前世她是死在我手上的吗?难道不是你亲自去收回饮雪剑,让她被万魔噬心,活活痛死,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不过还好,秦绒绒重活一世,不记得这些事。你要是一直好好演下去不被戳穿呢,可能这一世到她死,你都是她心里的好师父——也算弥补了你的愧疚。心猿不再有缺,等你真的顺利飞升仙界,也算秦绒绒大功一件。」

陆流忽然冷静下来:「彼此彼此。如果仇天知道你一直在骗他,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你给他做的局,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呢?」

林天樱瞬间变了脸色。

「他的相貌与我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你的杰作吧?为了骗他我们是天生宿敌,想借他的手杀我?」陆流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睁睁看着林天樱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人非圣贤,各怀心思也是情有可原。但既然是合作,就不要这么早就考虑过河拆桥的事情。」

气氛肃穆,沉默蔓延良久。两个人无声对视,彼此的眼睛都深得像是海。他们俩才是同类,自然对彼此心里的念头万分了解。

许久之后,林天樱嗓音喑哑地开了口:「罢了,井水不犯河水。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逆转时空,我们都不要再做无用的事情了——陆流,我们都很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你也不能再对秦绒绒心软——要知道,她一定会死,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罢了。」

陆流深吸一口气,慢慢挤出三个字:「我知道。」林天樱先一步飞走了,这三界战场中还有她要的东西。陆流望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中,尔后看了看一旁在地面上昏迷的、半死不活的金玄和尘松,皱着眉划开一道空间裂缝,把这两个人送了进去。

等确定这附近没人之后,他终于从丹田里召出了那株夕翻莲战场开启之初,那道穿越光幕掠进他身体里的东西,正是这株尘松与金玄心心念念的夕翻莲。

……本来也是他给秦绒绒准备的礼物。

陆流把金色的并蒂莲花拎到眼前,细细查看,果然在花茎下面看到一处浅浅的刻痕。夕翻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想在它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他神色奇异:「果然……我们都猜错了。什么时空逆转,这不是过去,这是未来。」

有些事,并非修为高深就能解释。就像他从前,鬼迷心窍般痴恋林天樱,甚至为了助她成仙舍弃自己追逐多年的大道,强行晋入合体期不说,还亲手把绒绒送进了万魔窟。

想到这里,陆流抿了抿唇。林天樱说秦绒绒重活一世,不记得这些事,可他非常清楚她还记得。她从远古遗迹回来后不久,他就知道,这不是懵懂无知的秦绒绒,这是那个知晓一切的秦绒绒。

她不会再喜欢上仇天,但也记得他陆流是如何一次又一次为了林天樱伤她的。她不说、不拆穿,只是因为她害怕,知道以自

己的修为不可能敌得过他。

天空传来几声尖锐的啼鸣,陆流抬眸望了望,知道那是林天樱在催促他,于是踩着飞剑慢慢悠悠往出飞,继续任由自己陷进回忆里。

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的样子呢?

他知道秦绒绒怕他,于是故意找了青叶去当说客,果然说服了她把白翎扇交给自己,方便他在里面埋下未来取她性命的种子。可她还是没忘。那天晚上秦绒绒来找他吃火锅,不过多喝了几口酒,就醉醺醺地倒在了桌子边。

青叶在他面前一向恭敬,忙说:「师父,师妹好像喝醉了,我送她回去吧?」

陆流摇摇头,伸出手摸摸秦绒绒的头发:「不必。

仿佛感受到他的触碰,秦绒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陆流很清楚地看到她瑟缩了一下,小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忽然就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

她没忘。她没忘。

可就算是为了天道的偏袒,他也该找个法子让她忘了。这当然不是为了秦绒绒着想,只是就算从全然理性的角度来看,也不能让天道唯一的变数总是记得他对她的伤害。

陆流面色冷凝地思索着,秦绒绒却蹭了蹭他的手心,又开口了:「为什么啊师父?

「好奇怪,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仇天。

「我不会再跟林天樱作对了。

「救救我吧……真的好疼哦……

青叶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陆流忽然觉得他那副惊诧的样子实在太过碍眼,于是挥挥手把人弄晕,顺便清除了他这一小段记忆。

再回头去看时,秦绒绒已经皱着眉头,一边喊疼一边小声骂道:「神经病男二,陆流你活该给女主献祭……

他伸手抱起她。没有用一丝灵力,是凡人最普通的抱法。秦绒绒是水系灵根,一向以轻盈为主,他抱着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

他垂眸看着她,酒意翻涌,让秦绒绒整张脸都泛起微醺的粉红色。他想起秦绒绒六岁时,他从野兽口中救下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时,是小鹿般的惊惶。

他勾勾唇角:「林天樱,那就让我们来玩一玩吧。

43

仇天早就猜到,重新凝练身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疼。

不过想想也是,不过元婴修为的低等修士,在夺舍时都要经过一番心魔的折腾,稍有不慎就会挺不过去,更何况是他这样原本修为高深莫测的魔修?

冰与火交织的剧痛里,仇天下意识回想起从前的事。

他从一处山洞中醒来,许是沉睡的时间太久,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天地间浓得仿佛永远都褪不开的黑夜,不知暗了多久后突然出现的一星火光,紧接着是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血色……然后是更深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过来。唤醒他的是一个人族女修,她站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寄居的那块锻灵石。

「仇天。」良久,她终于开口,只是第一句话就让他悚然一惊,「我知道你醒了,出来吧。」

仇天在锻灵石里踌躇了一会儿,着实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他其实的确是清醒的,但也没有醒很久。此前沉睡,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令他更惶恐的是他的记忆变得零零散散,连自己的来历与生平都记不清楚了。

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倒大多是些与修仙有关的事宜。

「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我叫仇天?这个名字……」不太友好,有点张狂。

仇天最终还是选择从锻灵石中出来,飘在那女修面前问道。

「想不到待了这些日子,你倒是磨了性子,变得温和了许多。」女修打量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诡异,这让仇天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你是叫仇天,修仙之人本就是与大道为伍,逆天而行,这名字倒也不算突兀。」

竟然猜到他未尽的话原本打算怎么说——仇天忍不住惊讶地看向女修。对方似乎有些不耐,挑了挑眉,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好了,名字都是小事。我今日过来,就是特地为了带你出去。」

「带我出去?」仇天下意识反问。

「对,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可是我们从前的约定。」

那人族女修说,她叫林天樱,几千年前与仇天师从同门,两人乃是极为亲密的道友,一同修炼,一同成长。她虽然修炼天赋欠佳,但仇天的灵根着实不错,因而很得师父看重。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仇天元婴大成,即将晋入化神的关键时期,师父竟然又从外面寻来一个少年,说要收为关门弟子。林天樱与那人初见时便大吃一惊,实在是因为少年不仅相貌与仇天一模一样,就连灵根也与他一水一火,相生相克。

从前在外游历时,林天樱偶然得到一本古籍,书中有记载,像这样的两人,天命里就是宿敌。二人命数相依相偎,此消彼长,若要修成大道,飞升仙界,必然要死一个,再以二人共用的命数供养另一个,方才有一丝可能。

「我第一时间就将此事禀报了师父,本以为以我们拜入师门这数百年的情分,师父总要顾惜着你,早早把那人处理了。万万想不到,师父不但没有杀他,反而从此对我们多了三分警惕,像是生怕你我对那人动手似的,接连给他赐下防身的秘宝,还不时派你出门派历练,偏生去的都是些危险又九死一生的地方。」

「想必,师父是放弃了你,打算用你的命数来供养他一人。」信息量太大,仇天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下意识问道:「这么宝贝?那人叫什么啊?」

林天樱语气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叫陆流。」

44

陆流。

仇天默念了几遍,暗暗把这名字记在了心里。

林天樱顺手召出一面水生八卦镜,一阵波澜后,镜面显示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她说:「你如今刚从锻灵石中苏醒,样貌还未凝结成形,所以给你瞧瞧——喏,这就是那陆流的长相,也是从前的你的长相。」

仇天见她说得很自然,心里倒是相信了七八分。他刚从锻灵石中出来,还是一片混沌的灵体状态,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己的长相,便自然而然变成与陆流相同的样子。

林天樱见状,不动声色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接着给仇天讲之前的事。

因为陆流的到来,和师父明晃晃的偏心,仇天在修炼上明显更加拼命。他自请进入门派的九死一生门,在那里面待了五年,终于成功晋入化神期。

「你出来时浑身伤痕,然而元婴中有黑金光芒溢出,看起来非同凡响。师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想必是猜到你的命数在那一刻又压过了陆流,于是什么话都没说,连关心你都忘了,转头便回去寻陆流了。」

「不知道师父与陆流说了什么,陆流也闭关了,他消失了十年,再出现时,竟然同样是化神期的修为——这怎么可能!刚入门派时,他不过是个金丹修士,得师父赐下灵药,又在外面寻得数次机缘,这才勉勉强强结成元婴。这样的修为,如何能在短短十年内就晋升化神?而离奇的是,在你晋入化神后,偏巧那十年修为没有丝毫寸进——」

林天樱走近一步,看着他,声音发冷:「我怀疑,师父找到能夺取你命数反哺陆流的东西。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吓人,纵然仇天还是个灵体状态,此刻也不由觉得有些浑身发冷。林天樱显然对他被自己唬住这件事非常满意,也不枉费她专门入了尘世,找了个落魄秀才编好故事,又去说书先生那里学了许久的抑扬顿挫和演讲技巧。

宿敌二人都已晋入化神,成了高阶修士,显然再往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过了不久,外界有消息传入门派,据说是万年前某一惊才绝艳的修士所遗留的洞府遗迹重现于世,其中藏着能让人得悟大道,成功飞升的关键宝物。很自然地,师父把陆流和仇天两人都派了出去,还寻了个借口把林天樱留在身边。

出发前,林天樱用玄武龟甲为仇天算卦,然而卦象显示此去大凶,仇天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就此陨落。大惊失色下,林天樱立时找了个借口想去协助,偏偏被师父识破,软禁在了门派之中。

「我在门派内心急如焚,知道陆流这一次必定准备充足,而你毫无防备下,很有可能就被他夺了命数。终于等到师父露了个破绽,我趁机逃了出去,一路披星戴月赶到那洞府遗迹中,正好撞见你与陆流决一死战。」

「陆流祭出一簇极阴火,将你元婴灼烧至元气大伤,又趁机将你命数夺走,肉体毁去。他还要再打散你元婴时,我赶到此处,拼着浑身修为不要,救下你一命,却也只来得及将你残魂封入锻灵石,然后便与你一同,被修为大涨的陆流打入了空间裂隙。」

「我一直在找你。」她望着仇天的眼睛,柔声道,「跟我走吧,仇天。你可以寄居我身,借我力量,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输给陆流。」

于是仇天心甘情愿跟着她走了,林天樱带着他去了许多地方,说是要帮他找到重塑肉身的宝物,但都一无所获。直到三界战场出世,她强撑着用玄武龟甲算了一卦,算出那能帮仇天锻造新身体的仙界丹药正是在战场之中,于是二人匆匆赶来。

这是从前的事,自他苏醒后的所有记忆。因为对林天樱的信任,他对她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所以万万没想到,这些都是假的!

因为凝练身体时出现的幻境,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修炼至臻境,偏偏卡在飞升前夕的天地魔君?极阴火竟然是他原本打算吞噬了用来渡劫的东西?他不是死于陆流之手,而是魔界另一位死对头的手上?他甚至连人修都不是,林天樱到底为什么编下这么大一个弥天大谎,就是为了用来骗他?!

仇天惊怒交加,心中惊涛骇浪一浪一浪地拍过来,一寸寸吞噬着他眼中为数不多的理智。此刻他心中最恨的人不是陆流这个假的「天命宿敌」,而是苦心孤诣骗他良多的林天樱。

理智被完全吞没,下一秒,剧痛与欲望一并席卷上来。他两只眼睛被七情六欲火熏得通红,身体里憋着一簇烈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

黑雾渐渐散去,仇天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秦绒绒。她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眼神像是惊慌失措的兔子。林天樱曾经跟他说过自己的怀疑,说这个人有可能不是秦绒绒。现在想来,不过亦是骗局。

仇天扯动唇角艰难地笑了一下,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秦绒绒扑了过去。秦绒绒一声惊叫:「仇天,你停下,我不是林天樱!」

她转身跳入寒髓泉,仇天毫不犹豫地跟着纵身跃了进去。

45

林天樱踩着飞梭,摇摇晃晃了半炷香的时间,总算飞出了那片无底深渊。

她回头望去,那一线裂缝上方白雾翻滚,愈发浓郁,又将入口完全遮蔽了起来。

略等了一等,仍然不见陆流上来,她实在不耐烦了,便用纸符折了只小鸟扔进去。若是陆流一炷香后还未出来,纸鸟会啼鸣,提醒他出来,接着进行之前商定好的计划。

按照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仇天重塑躯体后,应该会直接强上了秦绒绒,然后秦绒绒的修为也会攀升一截。虽然还是远不能与她相比,但终归有了被正视的资格。

「太慢了……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好了。

她当然知道陆流没对她说实话,因为她自己亦是如此。秦绒绒既然是天道如此看重的人,她自然也不能那么快杀了她。但不管是让她疼一疼、怕一怕,或者让仇天拿走她的清白,令她吃点苦头,这总是可以的。

他们都是一心追求大道的人,陆流总犯不上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上与她计较。

更何况,若是秦绒绒的修为上涨太慢,这世界进程无法推进,她也会等得不耐烦。既然陆流拦着,不让她「揠苗助长」,那她也只能寻点旁的法子了。

天际阴云密布,浓雾翻滚,不时有能量光芒爆出,接着就是阵阵惨叫。这种天材地宝与机缘并生之地,显然不可能平静,无论是争抢机缘还是夺宝杀人,最后总要动手的。

而她这次来三界战场,除了要把之前的事安排上正轨之外,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以前她修炼至炼虚期时,曾经重返三界战场。那时战场未开,她用破界珠将结界撕开一条裂缝,强行钻了进来。

在战场最西方的边缘地带,有一株惊云安神果,三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这东西能帮助炼虚期的修士晋入合体时安神宁心,纵然有心魔入侵,亦能岿然不动。

只可惜前世她进来时,惊云安神果刚长出第一轮的花骨朵,丝毫没有开花的迹象,更别说结果了。算算时间,它上一次结果的日子,正是三界战场开放、也就是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

既然知道了时间,这一次来她自然不能错过。

林天樱一边出神地思考着,一边往前飞,倏然间,她面前有柄飞剑急速飞来。林天樱目光一冷,猛然出手将飞剑击碎,尔后

抬眼看向面前。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飞到她面前,待看清她的脸之后,悲愤的表情瞬间一变,惊喜道:「天樱!」

竟然是尘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尘樊喘了两口气,解释道:「你们下水后不久,那湖面竟然结冰了,而且冰面极为结识,用法宝都无法破开。我们无法,等了一段时间不见你们上来,只能先行离去,打算等战场关闭、强行将人送出之后再找你们汇合。我离开后与万药山中人走散,偶然在山里寻到一株极为珍贵的雪灵芝,却不想早就被人盯上,想强抢。」

正说着,后面追杀尘樊的人已经赶了上来,见尘樊与林天樱只有两个人,于是喝叫着让他们交出灵芝,便饶他们一命。

林天樱在心里暗自思忖,她这一路受尘樊帮助颇多,天道上已算是欠了他人情,若是此时丢开不管,心猿有缺,对日后大道有碍。

想到这,她便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这些人。等他们跌跌撞撞地带伤离开,林天樱转头看去,尘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天……天樱,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尘樊道,「原来当初你不顾我的劝阻,执意要离开万药山,也是因为你压根不需要

冰玉洗髓池的帮忙吧?

林天樱轻轻点头。

尘樊有些懊恼:「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让我爷爷欠陆流那个人情,还把水溯玉送了出去……

话音未落,他就察觉到林天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刺得他脸颊发疼。

她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46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是微弱但连绵不绝的潺潺水声。

尝试着动了下胳膊,一阵酸痛从指尖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我忍不住哀号了两声,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头发湿淋淋地淌着水,身上的裙子也完全被水泡成了一身咸菜。我顺手掐了个小法术烘干头发和衣服,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套新衣服,刚要换,目光漫无目的从面前扫过去,忽然愣住。

「陆……啊不,仇天!

他居然跟着我跳下来了!那不是他说的对灵体有损、他无法靠近的寒髓泉吗?妈的,真不愧是魔界中人,心机好深啊,这狗东西又骗我!

我又惊又怒,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我心一狠,直接把那盒子扔进泉水里,现在不是已经凉了??

我心有余悸地往那边看了看,这才发现仇天似乎正在昏迷中。那张脸被水浸湿,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反而不怎么像陆流的样子了。

好在因为仇天还在昏迷,我确认周围没人后就进了白翎扇的空间,换好衣服后出来,又盯了他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他的长相一直在进行细微的自动调整——他正在很缓慢地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这才是他本来的长相吗?!

我盯着仇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眼睁睁看着他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直到那张脸迟迟没有一丝变化,我才意识到这场蜕变结束了。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仇天醒来。我刚站起身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男声:

「林……天樱,你为什么骗我……

我步履一顿。

「你和陆流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转过头,仇天仍然躺在原地,昏迷不醒。只是细细看去,他双目紧闭,眉间流露出痛苦不解的神色。那张脸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原应该是张扬的、冷酷的,此刻偏偏流露出不像魔修的脆弱。

我默了一默,转头去把仇天扶起来,背着他往出走。

所幸我好歹也是个结丹后期的修士,略施法力便足够轻轻松松背着他。身周一片昏暗,脚下有数条涓涓细流,其中仍然残余着几分寒髓泉的冰冷。我踩着泉水和湿漉漉的青石地面,慢慢向唯一有光源的地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回忆之前零零散散的事。

因为害怕被七情六欲火控制的仇天对我做出什么事,所以我麻溜跳进了寒髓泉。进去后的下一秒我就后悔了,因为一种铺天盖地的尖锐刺痛瞬间遍布我的全身。更要命的是,这种疼并不是针对我的身体,否则用法力强逼出去就好。

它在疯狂刺激的,是我的神识和元婴。

越往水下沉,那种疼越剧烈,几乎是成百上千倍地增加。我一个现代五好青年哪里受过这种痛苦,痛经都是我的极限了。于是我强忍着拔剑自尽的冲动,拼命在脑中搜寻可以缓解疼痛的方法。

然而,还没等我想起来有什么好方法,身边忽然出现了一群莹蓝色半透明的小鱼。它们浑身透着水母般的光泽,看上去美丽而无害。

这鬼地方怎么会出现生物?

还没等我疑惑完,为首的一条鱼忽然张开嘴,露出满口细碎锋利的牙齿,恶狠狠地朝我咬了过来。

我握着饮雪剑,用力一挥,巨大的光芒束把一群鱼掀得东倒西歪,下一秒却又完好无损地朝我扑了过来!

为首的鱼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腕,一霎间,一股直冲天灵盖的疼痛让我尖叫出声。仿佛神识撕裂一般的剧痛中,我眼前的泉水模糊成一片白光,意识也渐渐消弭。朦胧间,我似乎看到一个逆光而来的人,轻轻向我伸出一只手。

那手指上戴着一只很奇怪的黑色戒指,上面烫金镶玉,隐隐呈现出一个八卦阵图的模样。

我看不清手的主人的脸,只能听到他刻意模糊的声音。

他说: 「回来吧。」下一秒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这个破地方了。

一天之内昏迷又醒来两次,我不得不感叹这种倒霉的穿书法,全天下大概也就独我一家。好在眼前那团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明显,我便觉得脚下步履轻快了不少。

跨出最后一步,我站在山洞门口,感受阳光肆无忌惮照射。从温暖到滚烫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瞬,我后背那股轻微的重量骤然消失了。

我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拔出饮雪剑,猛地一转身,果然看到仇天已经清醒过来,正靠在山洞的岩石壁旁,冷冷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变化。虽然眼看变得更危险了,但身上那股针对我的杀意和轻蔑,忽然减轻了不少。

我半提醒半警告地说:「大哥你可别忘了,是我把你背出来的。我要是把你丢在原地,说不定……

说实话,说不定会发生啥我也不知道,但有的时候这种意犹未尽的留白更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果然,仇天眯了眯眼睛,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忽然褪去了一些。

他拍拍手,站直了身体:「走吧。」「走?走哪儿去?」我诧异地看着他,目中下意识染上警惕,「我警告你,我好歹也是有着本命法宝的结丹修士,再怎么样你要杀我都是要用点成本的……」

「结丹期?」仇天嗤笑一声,眼中明晃晃的不屑,「我从前抬抬手指解决的结丹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秦绒绒,你不过仗着白翎扇和饮雪剑才能让我重视几分,现在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我被这狗东西毫不客气的话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在心中暗自一衡量,又觉得打不过他,只好忍气吞声地按捺下来,转身欲走。

跨了一步,没迈动。低头看去,有道细细的黑色光链缠着我的脚踝。

我转头瞪着仇天,他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让你跟我走就跟我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讲不讲道理的?!

「秦绒绒,我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要我跟你讲道理?」仇天轻轻一拽那条光链,我就到了他身边,「若是在那洞府之中你不反抗、不跳寒髓泉,直接与我交合,还哪来这么多麻烦。」

「????」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啥?

「这枚炼魂塑骨丹就算是在仙界也难得一见,光我重塑身体漏出的点滴能量,就足够你从结丹晋到元婴了。」仇天淡淡道,「若你直接与我交合,这些多出的能量都是你的。运气好的话,便能从结丹后期直接到元婴后期。」

短短几秒内,这个词儿听他说了两次,我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既然你方才也说了,正是你带我出了这山洞,那我也算欠你一命了,因果循环,总要找点东西回报你。」他说着,冷冰冰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能让你顺顺利利地结成元婴。」

他扫了我一眼,又补充道。

「比陆流那废物的桥心草好用。

48

说实话,我挺想转头就跑的,但在将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我及时想起了仇天的真实身份。他还是灵体状态下就能让化神期的尘松和金玄乖巧不敢反抗,更何况现在已经拥有了完整的身体?我一个结丹后期的小修士,能怎么办?

打不过啊打不过。

别无他法,我只能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过这片湿软泥泞的土地,前面是一片远远看过去呈现出深红色的森林。

这颜色着实诡异,像是童话故事里巫婆住的地方。若是搁在修仙小说里,怎么着也得和魔界沾点边。我着实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兄弟,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仇天停步回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你问那么多干吗?跟上就是了。」

从他的眼神里,我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三界战场中曾经的魔界中人遗留下来的地方。这地方,可以说是仇天的快乐老家,但不能是我的啊!

「大哥。」我狠了狠心,直白道,「你不会想把我献祭了吧?」

深红色的森林很难不让人想到鲜血什么的,再加上原文中仇天心狠手辣、冷酷嗜血的人设,我顿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动作一顿,用一种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向我。

「秦绒绒,你好歹也是个结丹期的修士,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稻草吗?」仇天说,「你救我两次,助我得到炼魂塑骨丹用以凝练身体。因果命数上我已是欠你良多,若是再伤你,天道都不会放过我好吗?」

天道这个词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虽然不解其意,但原文几个主角都这么在乎,想必是很了不起的厉害玩意儿。这样说的话我很快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现在不能对我动手了是不是?你根本杀不了我对不对?

仇天眯起眼睛,轻轻点头。

「很好,再见。」

我转头就走,然后刚跨出一步,就被仇天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我在半空中挣扎:「你干什么?你要是伤害我,天道都不会放过你哦!」

「谁说我要伤害你了?」仇天嗤笑一声,「秦绒绒,你别想跟我耍花招。我若真想杀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可以避开天道的监视,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

「懒得杀你,你一个结丹后期的人修,于我而言不过是蝼蚁罢了。你会追着一只蚂蚁,执着地要踩死它吗?不会的。秦绒绒,我此番带你去红蝎林,不过是为了带你去寻一场机缘,用以回报你的救命之恩。若你撑得过去,与此有缘,修为自然大大提升;若你撑不过去,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他和陆流的笑面虎人设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有哪一刻的认知清晰过此刻。仇天看上去更像魔修,或者说心无旁骛的修士。虽然听上去特别不近人情,但起码这些话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我不至于提心吊胆。

「更何况,林天樱一心要杀你。你不提升修为,难道要坐以待毙,永远等着陆流来救你?

空气忽然凝滞了,安静了好一阵,我深吸一口气。

「放我下来,我跟你进去就是。

49

红蝎林,顾名思义,深红色的树林,里面不时爬过成群结队的红色蝎子。

在现代时我最怕昆虫,一只西瓜虫或者蟑螂都足以让我尖叫十分钟。但此刻我毕竟是一个修士,如果看到蝎子就大呼小叫,那也太不符合我的修士身份了。

要知道,之前仇天可就怀疑过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秦绒绒了。

于是我强忍住害怕,跟在仇天身边,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他重塑身躯后显得很是高大,我这在女修中已是颇为高挑的身材,在他身边都显得十分小鸟依人。抬眼去看时,能看到他下颌流畅的线条,和一双睫毛覆盖下冷得仿佛结了冰的眼睛。

仇天忽然道:「说两句话。

我:「啊??」

「习惯了你聒噪的声音,此番安静下来倒觉得怪怪的。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心里骂我呢。」

妈的,这魔王是个抖 M 吧?

我想了想,问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随便。我见你傻乎乎的,之前还想着套我话,想必有不少问题要问吧?」

还真有。既然他主动提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重塑身体那枚炼魂塑骨丹,是仙界的丹药吧?我之前听到你和林天樱说什么金仙留下的……

「哟,耳朵还挺灵。」仇天颇为意外地扫了我一眼,很耐心地解释道,「没错,的确是数万年前仙界的大罗金仙留在人间的一颗丹药。林天樱偶得了一张藏宝图,这才带我赶了过来。」

「这……是一颗成品丹药?

仇天有些不耐:「是啊,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翻了翻眼睛,留给他一片静默。果然安静使人觉醒,仇天顿了顿,也意识到了不对:「……仙界的东西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带到人界的,何况是丹药?」

你可算想明白了啊。

其实我本人并不太了解修仙界这些杂七杂八的潜规则,不过原文里写过,因为仙界与人界的屏障规则,所以那颗仙丹实际上只是半成品。但从仇天的表现和他这副新身体来看,显然那是一颗完整的炼魂塑骨丹。

并且,原文中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藏宝图,是偶然掉进密室后才发现那东西的。

我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些异常绝非是我穿书后引起的蝴蝶效应那么简单。联想到之前的某些蛛丝马迹,直觉告诉我,事情肯定和林天樱脱不了干系。

50

我和仇天在林子里兜兜转转走了两个多小时,视野骤然开阔。

面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淡红色湖泊,眯着眼睛远眺,能隐约看到湖心的一处小岛。仇天冲我扬了扬下巴:「别的事先不管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就在那座岛上。」

「岛?」

「红蝎林得名是因为那群红色毒蝎,出名却是因为岛上的蝎灵果。」仇天还挺有耐心地给我科普,「蝎灵果是红毒蝎给幼崽准备的成年礼,带有剧毒,能直接以毒攻毒,使元婴时的心魔消弭于无形。」

「你说啥??」我怀疑我听错了,「剧毒?大哥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人修,不是蝎子。这剧毒在消灭心魔之前,真的不会先把我毒死吗?」

「……我还没说完,你别急着插话。」仇天一脸无语,「普通的蝎灵果自然带有剧毒,谁碰谁死;但机缘巧合之下,总会有那么一两枚蝎灵果变异为更厉害的蝎灵圣果,不但毒素不会伤你,反而会变作灵力,进一步提升你的修为,可比陆流的桥心草管用多了。」

我发现了,仇天若是生在现代,必是饭圈引战达人,这捧一踩一未免也太熟练了。

他说: 「你找艘船过来,我们这就去岛上找蝎灵圣果。

我有点懵:「船?能去哪里找船啊?

「你有什么船型法器就拿出来呗,陆流给了你那么多东西,难道你还指望我当场砍树帮你造船啊?」

这人嘴真是毒,要不是我打不过他,他现在已经被我扔进湖里了。

我在乾坤袋里翻翻找找,还真让我找出一艘银白色的小船。是陆流之前塞在那一堆防身器具里的,上面银光闪闪,还隐约有鳞片的形状。打进一道法力,再扔上湖面,就自动长成了一艘能容人的小船。

仇天大步跨了上去:「走吧。」

这船上镶嵌了许多高阶的风系灵石,因而行驶速度极快。我站在船头,看着仇天挺直的背影,在心中暗暗琢磨,趁其不备将他忽然推入水中然后自己驾船逃离的可能性有多大。

仇天仿佛有读心术:「别想着推我下去。若是无我灵力从头到尾一直包裹着整艘船,几息间你就会被湖里的东西吞掉。

……好吧,打扰了。

接下来我安心坐在船里闭目养神,直到仇天说了句「到了」,我才睁开眼,和他一同下船上岛,没忘记把船重新收回乾坤袋。

我问仇天:「你说的那果子在哪?

「就在前面那棵树上。

我看了看前面,一颗嫩绿的小树苗被无数粗壮的藤蔓簇拥着,藤蔓上挂满了鲜红的果实,然而小树苗上空空如也。

「你确定吗兄弟?

仇天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忽然面色一沉,高声冷喝:「是谁,给我出来!

入耳的是脚踩枯叶的碎裂声,我寻声望去,看到一双银白色的靴子,再往上,仙风道骨的白袍,一张熟悉的、本该带笑但此刻面无表情的脸。

陆流拿着一颗金红色的果子,冲我淡淡道:「绒绒,过来。」

51

现在的场景十分尴尬。

不大的岛屿上,我和陆流、仇天站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陆流面无表情,仇天也面无表情,我谁也得罪不起,只好冲着他们尬笑。

「绒绒。」陆流仿佛没有看到仇天一样,盯着我,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我没动。他的眼神很不对劲,陆流从来都是笑面虎,永远一张带着微笑的脸,让人摸不透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可是此刻,他看向我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道:「师父,林天樱呢?

「她有事,先走一步了,你问这干什么?

他答得熟稔而自然,我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微妙的三角阵型被打破,陆流的眼神更冷了,他说:「秦绒绒,别让我再重复一遍——过来,离仇天远一点。」

「呵呵。」仇天在旁边抱胸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使她?这是本君答应给秦绒绒的礼物,你就这么抢过去,算什么男人?识相的就赶紧把蝎灵圣果还回来,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我在心里鼓掌,果然是魔君,够勇够刚!仇天话音刚落,陆流头也没回地一甩手,一点赤红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仇天咽喉,他眼神一凛,仰头避过了这一下。噬火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又飞快回到陆流手里。

仇天一声冷喝,指尖蓦然涌出一簇漆黑的火焰,那火飞速燃烧起来,被风卷着向陆流追了过去。陆流将噬火横在身前,那柄几乎完全透明的匕首毫无保留地放出光圈,把火焰全部吸了进去。

「……」仇天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讶,「你……大乘期?」

大……大什么?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原著里陆流是化神期,我穿越后他跟我说他是炼虚期,现在怎么就直接跳过合体,到大乘期了?吃激素也没这么快吧?

陆流没回应,反而舒了口气,淡淡道:「看来,魔君已经重塑身体,恢复了实力。」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知道仇天的存在,也知道之前的仇天没有身体,那也就意味着他很清楚林天樱的为人和目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对林天樱死心塌地,甚至连她的去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顿时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傻子。

大概是因为心中暗自评估过双方实力,意识到他们俩若真打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这两人倒是恢复了表面和平。

仇天站在原地,冲我道:「秦绒绒,既然那是你师父,那蝎灵圣果你便找他讨要过来呗。」又冲陆流道,「喂,那东西既然你提前过来拿了,想必也是为了秦绒绒吧?」

虽然我暂时摸不清陆流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对我好倒是真的,白翎扇,饮雪剑,冰玉洗髓池,水溯玉,桥心草,还有现在这蝎灵圣果。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都价值连城,偏偏他都轻描淡写地用在了我身上。

想到这里,我上前一步,正要往陆流那边走去,眼前忽然有道光芒一闪。我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御剑而来的林天樱已经落在了地上,冲陆流伸出一只手,取走了那枚蝎灵圣果。

「我来得还算及时吧?陆流,多谢了。

52

我的手十分尴尬地在空中僵了三秒钟,又默默缩了回来。为了掩饰这种自作多情带来的诡异气氛,我在原地跳了两下,假装自己正在做广播体操。

然而无人在意。自打林天樱出现后,陆流的眼神就没往我身上瞟过一下,就好像有人拿 502 把他那对眼珠子贴在了林天樱脸上。

原著里的他每每见到林天樱,就会有这样的描写。我心头蓦然淌过一丝凉意:我和仇天失踪的这段时间,陆流和林天樱之间发生了什么?剧情又拐回原来的轨道了?

再转头看看身后的仇天,他虽然也在看林天樱,不过眼神却格外冷峻。

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但显然我暂时没有姓名。

金红色的蝎灵圣果只在陆流掌心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轻盈地跳到了林天樱手上。她淡淡笑了一下,反手把东西收进乾坤镯。

我这才突然发现,他们拿的储物道具都是镯子戒指什么的,偏我还是最原始的乾坤袋。这就是名门出身的女二号背景吗?看起来和人设不太符合啊。

林天樱转过头,目光从我身上掠了过去,直接落在仇天身上。那原本戏谑的眼神忽然一下就柔软下来,她轻声说:「仇天,你成功啦?」

仇天仿佛站在奥斯卡颁奖现场,神情瞬间变化成某种过度刻意的深情:「天樱,你还好吗?之前说的事……

林天樱冲他点头:「放心,一切顺利。

「那就好。」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硬生生在这个修仙世界造出一副甜得发腻的粉红色场景,像极了烂俗偶像剧里会出现的情节。但是太假了,我几乎能看到两个人表情下喷薄的演技,仿佛在刻意走剧本。

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带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看向陆流,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林天樱那里转移到了我身上。

复杂深邃,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我愣了愣,默默垂下目光。

「秦绒绒,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声音是用灵力传音进我耳中的,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能听到。我在心里口吐芬芳,我想什么?我只想认真提升修为,好好活着,然后离你们这对纠结三角恋越远越好。

「最后说一遍,过来。

我默默后退两步,退到仇天身边去。离得近了,才听到从他口中发出的嗤笑声,嘲讽的意味非常明显。

咬牙切齿地偏过头,我小声回击:「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着,不过去找林天樱?」

「你不也没去找陆流吗?人家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无动于衷哦。」

我扯扯唇角:「这能一样吗?我和他又不是你和林天樱那种关系?」

「我和林天樱?哪种关系?

「反正不是我和陆流的师徒关系。

「师徒,啧啧啧。」

我忍住扇他两巴掌的冲动,远远地看着陆流和林天樱的方向。大概是我的眼神终于不闪不避了一次,林天樱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秦绒绒,原来你还活着啊。」她挑挑眉,看向仇天,「怎么还让她活着?直接杀了了事吧。」

53

我心中了然,仇天肯定是不会杀我的。我于他有两次救命之恩,他杀我就是和天道过不去。

更何况,他昏迷那会儿,嘴里说的那些话,明明白白表示林天樱有些事骗了他,而且还有和陆流谋划了什么。他已经不可能再信任林天樱了,刚才也不过是在对戏而已。

果然,仇天说:「秦绒绒救我两次,我若杀了她,心猿必然有缺,此生都无缘大道。」

林天樱略带遗憾地说:「那好吧。」

「喂,陆流。」仇天说,「那枚蝎灵圣果,我原本是替秦绒绒准备的,你既然给了天樱,总要再寻个什么东西出来替代给秦绒绒吧?她修为卡在金丹许久,只差这临门一脚便能凝成元婴了。我先告诉你,桥心草那玩意儿没什么用,顶多增加一成成功率,心魔还得秦绒绒自己扛。」

「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灭,不入轮回的下场。

听他说得这么恐怖,我额头直冒冷汗:「别吧兄弟,你最好是在空口恐吓我……」

「蝎灵圣果是天地之灵物,何来你准备一说?我早就答应了天樱要把此物给她,东西自然是她的。」陆流冷淡道,「至于秦绒绒,这是我的徒弟,就不劳魔君费心了。」

「哼,你当我想理你?」仇天不耐烦道,「若不是我欠秦绒绒人情,才懒得理你们师徒俩的恩怨情仇——你就说吧,秦绒绒的元婴怎么办?」

「不劳魔君费心。

陆流似乎懒得和仇天说话,一句堵回去之后便又看向我:「绒绒,我不知道仇天跟你说了什么,但我们师徒多年情谊,总不能被他三言两语抹杀——我从前如何对你,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扯了下嘴角,呵呵一笑:「是啊,师父,你从前对我多好啊。冰玉洗髓池是你帮我争取来的,天材地宝和各种法宝也是你赐下给我的,我特别感激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流忽然放松下来,就像有什么无形的禁锢,从那一刻起在他身上消失了。

「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林天樱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抬起手指向他身边的林天樱:「我可以接受你因为提前承诺把蝎灵圣果给她,反正那玩意儿我也并不是很想要。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她想杀我。」

「她没杀你,绒绒,那是气话。

我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心底却渐渐有股委屈冒上来,让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脆弱的哭腔。我觉得这样很丢人,但克制不住。

「好,那我告诉,之前在那个仙莲门,你们下水之后,青叶视而不见,看着她举剑追杀我。陆流,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跳下水去,还不是因为她要对我动手!之后她当胸一剑,把我扎了个透心凉,如果不是因为……我命大,我早就死了!陆流,她真的要杀我,你又要怎么办?你还要跟她站在一起吗?」

想到之前陆流说融了水溯玉的白翎扇是绝密,我还是把那三个字吞了回去。

「一个结丹期修士,被我一个筑基期『后辈』追杀,说出去也挺好笑的呢。」

林天樱在一旁冷嘲热讽。我不想理她,只是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陆流。

按理来说,我很清晰地知道这是本虚构小说,也知道无论仇天还是陆流,他们的感情线在作者安排下,都是属于女主的,与我无关。而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改变,对我突然格外好,我也不该对他产生什么感情。

但理智是一方面,情感又是另一方面。在这样四面楚歌一知半解的环境里,他那样明晃晃的偏爱和照顾,我一个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天天被甲方摧残的卑微社畜,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只是这样的动心,放在如今明晃晃的现实中,显得过于荒唐。事实证明,小说就是小说,无论之前如何偏离轨道,当世界线收束,一切仍然都是女主的。

「先别说这些,跟我回天元门,我们有话回去说。」陆流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焦躁,「绒绒,乖,听话。」

我摇摇头,慢慢后退:「师父,我不会再信你了。三界战场已近关闭,我要去十万大山那边历练,我们今后有缘再见吧。」

陆流看着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绒绒,别怪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还在疑惑时,陡然有股剧痛从丹田冒了出来。我捂着肚子弯下腰,丹田内视,看到白翎扇中有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冒出来,牢牢缠住我的金丹。

下一秒,光芒大盛,它便彻底碎裂成粉末,消失无踪。

54

「秦绒绒!!

我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朝我扑过来的人,竟然是仇天。

他动作比陆流还快,在我身体软倒下去之前及时扶住了我,然而抬起眼睛,对着陆流怒目而视:「陆流你是不是有病啊?!秦绒绒到底是不是你徒弟?你不要就给我算了!

我眼前一片朦胧,泪水和汗水混作一团,蜇得眼球生疼。曾经我以为最剧烈的疼痛就是痛经,但那也就是两颗 eve 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事实上,修仙世界里任何事情的维度上限,都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丹田处的疼并未有所缓解,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剧烈,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烧红的刀子在往我腹部捅。我死死咬着下嘴唇,把面前仇天的衣袖揪成一团:「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仇天的手一路从我后背滑到手腕,原本那是很冰冷的温度,可对我此刻的我来说,竟然是温热的。

片刻的静默后,我听到他暴怒的声音:「陆流,你碎了秦绒绒的金丹?你疯了吧?蝎灵圣果不想给就别给,秦绒绒是你徒弟,不是你的宠物,她爱去哪儿去哪儿,用不着你管吧?

陆流冷道:「魔君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秦绒绒只有待在我身边最安全。」

「你放屁!」仇天破口大骂,「安全是指你亲自碎她金丹这种安全吗?一个人族修士从炼气期开始,一步步到结丹,你知道那有多难——你怎么敢!」

内视的丹田里,我碎裂的金丹已经变成浅金色的光点,然后彻底消失无踪。浑身经脉空空荡荡,再也调不出一丝灵力。好处是起码疼痛也渐渐淡去了,但习惯了修士腾云驾雾的轻盈身体,我此刻只觉身体无比沉重,令人难堪。

「你扶一下我,拜托。

我小声对仇天说完,随即感觉到他的手臂用了更多力气,于是感激地笑了一下,扶着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陆流说:「那又如何?秦绒绒一路修炼,修为提升大都出自我手,此刻我只是收回给她的东西,魔君用不着大惊小怪。」

我感觉仇天仿佛比我本人还要生气:「陆流你要不要脸?秦绒绒是水系单灵根,就算没有你,她照样能被名门正派看中,收入门下,再不济,总能跟着我回魔界做个弟子……

「没事。」我轻声打断他,「我有话要跟陆流讲。

我抬起眼睛,不远处是一脸饶有兴致看戏的林天樱,望着我的眼中满是嘲弄之色。我默默把这个眼神记在心里,又转向旁边的陆流。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很好,这个眼神不闪不避,看起来很理直气壮的样子。果然是心系女主的男二,就算蝴蝶再怎么努力扇动翅膀,本炮灰终究会走上无人在意的正途。

「师父,你说得对,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大都是你给我的。」

我慢慢地开口,刚才那股痛太剧烈了,此刻想要说话带点气势,出口的声音却格外沙哑。

陆流抿着嘴唇,神情看起来很是冷峻:「绒绒,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跟我回纯阳峰,我有话要跟你说,金丹的事,我也会跟你解释,修为可以再炼,古语有云破后而立……

我充耳不闻:「既然修为你拿回去了,之前赐下的本命法宝和若干宝物,我现在也完璧归赵吧。」

「我现在没有灵力了,白翎扇,你自己来拿。

「绒绒。」

我想起穿越之前看小说时和闺蜜吐槽过的,这种叠字的名字听起来就是很软,哪怕是仇人叫你,听上去也格外亲昵。

陆流这一声叫得,感情颇为充沛,不知道的人乍一听,还以为那个被毁修为的人是他,而始作俑者是我呢。我有点发抖,扣着仇天的手腕用力再用力,他却只是更沉默地撑住了我,手指在我背心一下下划着。

这种凝重的气氛下,林天樱又开口了:「陆流,既然她主动不要,你何必跟她客气?正好我缺个扇风的小玩意儿,你取回来给我吧。」

陆流说:「你再等等。」

林天樱说:「我已经等得够久的了,你确定吗?

陆流沉默片刻:「好。」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走得很缓慢,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仇天扶着我的手紧了紧,接着一道传音入密飞快打入我耳中:「我和林天樱关系特殊,不能公开和她作对。秦绒绒,此次战场之行你助我良多,我仇天不是恩将仇报的人。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陆流这厮已经疯了,我先送你走。白翎扇你别还回去,那东西仙界都少有,不拿白不拿,今后一定有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吧。」

我没说话。走能走到哪里去?我现在手无寸铁,他杀我比杀鱼还简单。

「战场马上就要关闭了,我会在你身上打入二十八道敛气符,彻底封住你的行踪和气息外泄。等下空间通道开启,我就会把你送出去,送到人界的大胤国,那离十万大山并不远,或许你可以去山里找一些机缘。因为有我的敛气符,陆流和林天樱都不可能找到你——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咬着嘴唇轻轻点头,看着一步步越走越近的陆流。他有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晶莹的琥珀,透着浅棕色。此刻那琥珀中被封印的,是火山下暂时平静的岩浆。

「师父。」我想了想,决定在临走前吓一下陆流,「你知道吗?其实那段时间我像凡人一样休息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梦到你喜欢林天樱,然后为了她,找到了万魔窟中奄奄一息的我,把我的本命法宝收了回去。你说正是因为你喜欢她,所以要替她报仇,因为我让她疼了。」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疼的时间比她更多呢?比如你为了她把我关进玄冰洞的时候,因为我和她起冲突就无条件罚我的时候……算啦,我知道你也没兴趣知道。」

感受到背后空间通道越来越明显的吸力,我冲陆流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白翎扇我可以还给你,但不能给林天樱,因为我讨厌她。所以,我先走了,师父。」

下一秒,我被开启的空间通道彻底吸了进去。陆流平淡的表情终于消失,从他眼中泛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他想追进来,却被仇天的极阴火拦住。通道很快关闭,在严丝合缝之前,仇天传来最后一条传音入密:

「你刚才说的那个梦,我很感兴趣,万魔窟可是我们魔界的禁地。秦绒绒,在人界好好活下去,我会去找你的。

我扯着唇角笑了一下,随即就因为没有灵力保护,被空间通道乱流撕扯带来的剧痛弄得昏了过去。

昏迷前,我脑海中又出现了奇怪的画面。无名深山中的漫无边际的森林,藤蔓上荡来荡去的猴子,还有枯枝败叶上缓慢行走的人。画面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单调持续了很久,直到森林场景骤然一变,变成了某个被阵法覆盖的山洞门口。

那人的面容被雾气模糊,但仍能看出他应该是个修为强大的人。可此刻他并未尝试破阵,反而恭恭敬敬在山洞前跪了下来。

他说:「天道在上,我想让她回来。」

跳转下方专栏,继续阅读第 6 节「不在原文记录里的神秘男子」

我本命中绒绒仙:女配在崩坏世界里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