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语:打不开的神秘悬棺

第 31 章 跪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纸⼈,就是那种⽤⽵⼦和⽩纸扎成的⼈形模具。它们往往⾊彩鲜艳,可是⼀张脸却是唰⽩唰⽩,然⽽就是在这唰⽩的脸上会涂上两抹腮红,形成鲜明的对⽐。

纸⼈不能做得太逼真,⽼⼀辈说做得太逼真会被精怪附⾝。纸⼈也不能贴上眼珠,只能在烧之前贴上去或者扎上两个⼩孔代替眼珠。所以⼤多数在市⾯上卖的纸⼈,⼀对眼睛只有瞳仁,没有眼珠。

⽽我眼前的这个纸⼈,不仅有眼珠,这眼珠还能随着我的⾝体移动⽽转动⸺我转⾝⾛到⻔⼝的时候,她的眼珠就跟着在动!

我被⻓源爷爷重新领进屋⼦,然后他⼀屁股坐在⻔槛上,这⼀下,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我往外看了⼀眼,想要看看陈先⽣在不在。我突然发现我对陈先⽣似乎有些依赖,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先想到的居然是他。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陈先⽣,反倒是听到⻓源爷爷的话,他讲,院⼦⾥头有个阵,他⼀时半会⼉出不来,你哈是操⼼哈你⾃⼰,⼈不⼈⻤不⻤滴。

这个时候,⽩天在屋⼦外⾯听过的那个嘶哑的声⾳在我⾝后响起,我听得很仔细,是从那个纸⼈⾝上发出来的。她讲,莫⿊我⼩娃娃。

⻓源爷爷听到这话嘿嘿⼀笑,不再讲话。

我⼼⾥已经开始咚咚打⿎了,说实话,你让我去看⼀个纸⼈,我或许还能忍住别扭去看⼏秒钟。可是你要我去看⼀个会说话的纸⼈,很抱歉,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的恐惧。

我呆⽴在原地,没有转⾝。

「难道你不想晓得你奶奶滴事么?」⾝后传来纸⼈的沙哑声⾳。

我现在终于明⽩她的声⾳为什么会这么沙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嘴巴!

可是当我听到我奶奶的时候,我⾝体不受控制的转⾝,看着纸⼈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查我奶奶的事?

确实,这件事,我只问过我爸妈和我⼤伯,就连陈先⽣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源爷爷⼿⾥有我奶奶的照⽚?⽽且那张照⽚明显有剪过的痕迹,他们把什么⼈从照⽚上剪掉了?

纸⼈没有⻢上回答我,⽽是僵硬地抬起她的右⼿,指了指她对⾯的⼩凳⼦。

她的这个动作,差点把我吓晕过去。因为纸⼈的⾥⾯是篾条做的,所以没有关节,动作很是诡异。

我哆嗦着⾛过去坐下。等我坐实后,我才发现,我的双腿其实⼀直都是在颤抖着的。

我刚坐下,我就看⻅纸⼈原本看着⻔⼝的头慢慢转过来看着我,因为篾条的关系,还会发出咔咔的声⾳。我强忍着恐惧,⽤双⼿不断的掐着⾃⼰的⼤腿,并告诉⾃⼰,这是个梦,这是个梦,⼀会⼉就会醒,⼀会就会醒⸺可是⼤腿⾁都快被揪下来了,我还是在原地,⽽不是躺在我的床上。

纸⼈把头转过来之后,眼珠⼦上下转动了⼀下,应该是在打量我,然后才对我讲,我不仅晓得你到问你奶奶滴事,我哈晓得你和外头那个家伙瞒了村⼦⼈五体投地滴事。

这⼀下,我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如果说她知道我在调查我奶奶的事只是⼀个偶然,那么这五体投地的事,绝对不是偶然。可是她是⼀个纸⼈,不可能⾛到外⾯去,就算⾛到外⾯去了,这些天我都⼀直在外⾯转悠,并没有看到过她。难道,是⻓源爷爷告诉她的?

纸⼈没有在乎我的惊讶,继续对我讲,村⼦⾥滴事,每⼀件,我都晓得。⼩娃娃,你晓得为么⼦不?

我机械般地摇摇头,我动作不敢太⼤,怕破坏现在暂时安全的诡异氛围。

然后我看⻅她的眼睛往外看了⼀眼,没多久,⼀只⼩鸡仔就从⻔外头跳了进来,是我之前看到过的阴鸡!

那只阴鸡在纸⼈的脚边蹭了蹭,然后⼜出去了。这个时候,纸⼈讲,启南是个好娃⼉,他过来找你咯。

我瞬间看明⽩了,这些阴鸡,就是这个纸⼈⽼婆婆布在村⼦⾥的眼线!村⼦⾥⼏乎家家⼾⼾都养鸡,这么说,她就有⽆数个监视器,在监视着整个村⼦的⼀举⼀动!

⼀想到我从⼩到⼤⼀直没有隐私地活在这个村⼦⾥,我⾝上的寒⽑就根根竖起。

纸⼈婆婆⼜讲,王⼆狗那个⽠娃⼦,他坏了村尾刘寡妇的名声,⼜想偷王⻘松的给村⼦⾥领的低保钱,断他⼀只⼿,算是便宜他咯。

村尾的刘寡妇我知道,两年前⽼公上⼭砍柴,摔死了。后来⼀直没嫁,去年却突然在家上吊死了。那时候⼤家伙都还以为她是过不下去了,所以寻了短⻅,现在看来,是被王⼆狗污了⾝⼦,所以才上吊⾃杀。哼,这种⼈,确实死不⾜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对纸⼈婆婆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不过也只是相对⽽⾔,⼼⾥还是怕得要死。

我壮着胆⼦问,那我奶奶呢?为什么我家⾥⼈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我听⻅纸⼈婆婆⼀声冷哼,是真的「冷」,即便是⼤夏天的,我都感觉到⼀股寒⽓从脚底板直接蹿到头顶。她讲,你屋⾥⼈肯定不会提起⼩姐,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得脸提起⼩姐!他们根本就不配提起⼩姐!

说着说着,我看⻅她的脸上竟然有两⾏⿊⾊的液体从圆⿎⿎的眼睛⾥流出来,那是画眼眶⽤的墨汁。

墨汁顺着她苍⽩的脸往下流,在光线不⾜的房间⾥,显得是那么的诡异恐怖。

我尽⼒不去看她的脸,⽽是在思索她说的话。

没脸?不配?为什么纸⼈婆婆会这么说?难道是我家⾥⼈对奶奶做了什么不可告⼈的事情吗?

另外,为什么她叫我奶奶为⼩姐?那她是我奶奶什么⼈?

我想到⽊箱底下压着的那张照⽚,奶奶穿的是旗袍,看上去知书达理,应该是⼤⼾⼈家的千⾦。所以,这位纸⼈婆婆曾经是我奶奶的丫鬟?

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是还没等我问出⼝,纸⼈奶奶突然抬起头看着窗外。淡淡的⽉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红⽩⿊三种颜⾊异常刺眼。

⻓源爷爷起⾝就要出去,却被纸⼈婆婆叫住。她沙哑的声⾳讲,他是来找⼩娃娃滴,算了,让⼩娃娃随他去吧。

我以为是我⼆伯来了,所以虽然还有⼀⼤堆问题没问,但我还是觉得先离开这个地⽅⽐较靠谱,坐在⼀个纸⼈⾯前听她讲话,我估计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绝对找不到第⼆个⼈了。

可是,等我⾛出堂屋我才发现我错了,来找我的⼈不是我⼆伯。因为我⼆伯此时和陈先⽣正站在院⼦中央,紧闭着双眼,⼀动不动,好像睡着了⼀样。⽽来找我的⼈,他⼀⾝⿊袍,头上罩着⽃篷,关键是,他的背,是驼着的。

我以为我刚脱离虎⼝,没想到⼜进了狼群,驼背⼈⾝边的那群⿊猫连陈先⽣都害怕,更何况是我?

「⼩娃娃,放⼼跟他去,他要是敢打你,⽼婆⼦给你出⽓。」⾝后传来纸⼈婆婆的声⾳。

我听到那驼背⼈哼了⼀声,转⾝出了院⼦。⼆伯和陈先⽣都在「睡觉」,我别⽆选择,只好跟上。

驼背⼈⼀直没有说话,我也不会主动开⼝,只是在默默地记住路线,以便逃跑。

这条路我⾛过,被驼背⼈勾魂的时候⾛过⼀次,和我爸掰苞⾕的时候⾛过⼀次。其间路过我屋苞⾕地,地⾥没剩下多少还没掰的苞⾕了,估计只要明天⼀个上午,我爸和我妈就能掰完了。可是那个时候,他们还能看得着他们的⼉⼦吗?

我看了⼀眼⾝后,考虑着是不是逃⾛,可是我却看到⾝后跟了⼏百只⿊猫,于是放弃了这种以卵击⽯的想法。

驼背⼈⼀直在前⾯带路,他⾛路的姿势有些奇怪,给⼈的感觉就好像是⾛起路来很费劲。不过我现在没⼼思去理会这个了。

过了苞⾕地后,沿着⼀条⼩径上⼭。这是上次他就要带我去⽽没去成的地⽅。我跟着他从开始有路,⾛到最后⽆路,就在草丛⾥穿⾏。⼤概⾛了半个⼩时后,他停下来,指着草丛⾥的⼀个⼩⼟包对我冷喝⼀声,跪下!

我知道,这个⼩⼟包是⼀座坟,因为这种⼟包在农村太常⻅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作为⼤学⽣的傲⻣,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在他的喝声下,我没有跪,⽽是反问他,凭什么要我跪?

我看⻅他⾝上的那件⽃篷在轻微颤抖,我知道他这是在⽣⽓。他的声⾳很嘶哑,但是他还是提⾼了⾳调冲我吼道,因为是你爷爷杀了她。

我很震惊,但是我并不相信我那个慈祥的爷爷会杀⼈,再说了,就算是我爷爷杀的,那和我也没关系,有本事你去找我爷爷啊!

我表达了我的⽴场,他的⾝⼦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巴掌拍在我脸上,但是⼀点都不疼,我反⽽听到他⼿掌类似⻣折的声⾳。可他没有丝毫在意,⽽是伸出另⼀只⼿指着那⼩⼟包讲,你必须跪下,因为,她是你奶奶!

⼀阵寒⻛莫名吹起,吹落驼背⼈头上的那件⿊⾊⽃篷,在暗淡的⽉光下,我看⻅他的脸⸺他,也是⼀个纸⼈!

第 32 章 舅公

难怪他⾛路的姿势那么别扭,原来是膝盖弯不了。难怪他刚刚扇我的那⼀巴掌⼀点都不痛,反⽽还传来类似⻣折的声⾳。我想,那声⾳应该就是⽀撑他⼿掌篾条断了的声⾳,清脆⼲净,很像⻣折的声⾳。

⽽且我还知道他为什么会驼背,因为⽀撑他后脊梁⻣的那根最粗的篾条,不知道什么原因,向前断了⼀半,所以才导致他驼着背。

不仅如此,他露出来的⾯庞,⽐纸⼈婆婆更加恐怖!

因为纸⼈婆婆再怎么恐怖,⾄少她还是⼀个成年⼈的脸,但是他的脸,却是⼀个⼩孩⼉的!

他似乎是⼀脸天真⽆邪地看着你,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总是瞪着⼀双⼤眼睛,嘴⻆还带着若有若⽆的微笑,特别是他的⼀边脸颊,居然破了⼀个洞,从这个洞⾥,能清晰地看到⾥⾯⽀撑着纸⼈脑袋的⽵篾条!

⽽破掉的这个洞被驼背⼈⾃⼰⽤其他的纸张补过,可是现在只剩下⼀侧还黏在脸上,另⼀侧在⻛中,不断地来回摆动,就好像是⼀个⼈的脸⽪被撕脱了⼀样!⽽他⾃⼰的表情,还是那副瞪⼤着眼睛天真⽆邪的样⼦,好像⼀点也不知道疼⼀样。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已经彻底的崩塌,先是纸⼈婆婆,现在⼜是驼背纸⼈,⽽且他们不仅会说话,居然还能⾛路!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回到学校以后,就可以给同学们吹⽜逼,说⽼⼦⻅过纸⼈说话,还⻅过纸⼈⾛路,你们⻅过吗?⸺我想,我肯定会被关进精神病院去。

可是我他妈现在就觉得我已经快是⼀个精神病了!你们⼀波接⼀波的来⿊⽼⼦,你们他妈的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从⽼⼦回到这个村⼦以后,就没有过上⼀天正常的⽇⼦!原本那个和谐安详的村⼦到底去哪⾥了?

我在⼼底嘶吼着,我对现实抱怨着,我实在是难以接受和⼀个纸⼈⾯对⾯地站着,⽽且,还要被他威胁着下跪。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他说这坟⾥的⼈是我爷爷杀的?他是不是⼜说了这坟⾥的⼈是我奶奶?

那也就是说,我的爷爷,亲⼿杀了我奶奶!?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爷爷⽼实巴交了⼀辈⼦,对咱们这些⼦孙从来没有过重话,对邻⾥乡亲的也是和和⽓⽓,从来不会和⼈急眼,就是再给他⼗个胆⼦,他也不可能去杀⼈,更何况还是他⾃⼰的妻⼦!

这肯定是他在撒谎!他想要骗我下跪,然后好夺取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定要我下跪,不过我估计这肯定⼜是他们圈⼦⾥的⼀种匠术。就像上次他让我穿鞋,我上当穿了,结果还要⿇烦陈先⽣帮我脱鞋。所以,这⼀次,我绝不上当!

于是我瞪了他⼀眼,然后⻢上把视线给挪开,因为我还是不敢直视他,我宁愿去看那群⿊猫。然后我对他说,你想骗我下跪,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这么个蹩脚的借⼝,哪个会相信?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是就那样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尽量不去看这个会说话的纸⼈,把视线斜向下看地⾯上的草地。可是那驼背纸⼈竟然慢慢倾斜着他的⾝体,然后⽤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把他的眼睛对准我的眼睛,和我再⼀次⾯对⾯,⽽我的脸,和他的脸,只差⼀个我鼻尖的⾼度。

他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瞪着我,只要我⼀转头,他就会像是播放慢动作⼀样,从⼀侧进⼊我的视线,然后和我的脸死死贴在⼀起。

我躲闪了⼏次眼神之后,⼲脆把眼睛闭上。可是闭上之后,只要我⼀想到在距离我⾯前不到⼀个鼻尖⾼度的地⽅就有⼀张纸⼈的脸贴着我,我就有⼀种呼吸暂停全⾝起⼀⾝鸡⽪疙瘩的错觉。

四周⼀⽚漆⿊,四周也⼀⽚寂静,我只能听到微微的⻛声在吹动⼩草的细弱声⾳,没有⼈说话,也没有⼈⾛路的声⾳,那么,他的那张脸肯定还放在我的眼前,只要我⼀睁开眼,肯定就能看到他那破了⼀个洞的脸。

时间⼀点⼀点地流逝,我感觉每⼀分钟都是煎熬⸺不,每⼀秒钟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的⽅式来看我,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折磨我?吓唬我?那么我要说的是,他做到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苍⽩⾯孔,⼤吼道,你到底要搞么⼦?

他终于讲话了,声⾳还是⼀如既往的嘶哑,原因之前讲过,那是因为他们纸⼈根本就没有嘴巴。他讲,我没得必要骗你,我今天也不想搞么⼦,你给她下跪,磕三个头,你就可以回去咯,以后滴事,以后再计较。不然滴话,你就莫想回去咯。

我半信半疑地问他,真的?

他不能点头,因为脖⼦那⾥没有关节,想要点头就只有整个⾝⼦⼀起弯下去。我看到他弯了⼏下,应该是点头的意思。

但是我还是不敢下跪拜坟,因为上次中了⼀次招,我对他没有半分的信任。但是如果不下跪拜坟的话,我想他还会⽤其他的⼿段来折磨我,甚⾄还可能就在这⾥把我杀了,否则他不会讲那句莫想回去的话。

这⾥草⼜深⼜密,还没有路通到这⾥,如果他真的杀了我,怕是我⼫体臭了⻓蛆了,都不会被⼈发现。

现在怎么办?陈先⽣和我⼆伯他们都还在纸⼈婆婆屋⾥,也不晓得他们脱困了没。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对了,拖延时间!

⼈⼀旦有了希望,胆⼦就会稍稍⼤起来,我问驼背纸⼈,为么⼦你和那婆婆都是纸⼈?

没想到驼背纸⼈冷哼⼀声,四周的空⽓都似乎被这⼀声喊冷了。他讲,这都要拜你屋爷爷所赐!要不是他,我会弄成现在这个⼈不⼈⻤不⻤滴样⼦?

我趁热打铁地问,我爷爷对你做了么⼦?

我本以为他会打开话匣⼦,然后和我畅聊⼈⽣,最后发现我的三观⽆⽐正确,狠狠地夸了⼀番我之后,就把我送下⼭。

可是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他似乎知道了我在拖延时间,不再和我讲话,⽽是招呼那些⿊猫慢慢围拢上来。

我急了,赶紧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我问,如果这坟⾥埋的是我奶奶,那你⼜是什么⼈?我跪不跪我奶奶,关你么⼦事?

我这话⼀出,他控制的那些⿊猫果然不再上前,他讲,因为这坟⾥躺着滴,是我妹妹!我是你舅公!

舅公?!我奶奶家还有亲⼈?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想想也对,我连奶奶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别说奶奶家⼈的事了。

可越是如此,我才越不能相信,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不是由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如果我这都相信了,那我这⼗⼏年的书就⽩读了。很快,我就找到了他话⾥的破绽,我说,你不是我舅公。你之前给我穿过阴鞋,还招来那么多猫想害我,没有哪个舅公是你这样的。

他似乎是笑了⼀声,但是没有反驳,⽽是站在我旁边,⾯对着村⼦⽅向,⼀动不动。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所以也试着从他的⻆度看过去。然后我惊奇地发现,站在这⾥可以俯瞰到对⾯整个村⼦的⾯貌,还能看到我爷爷的坟地。

他突然出声问我,你晓得九狮拜象的关键是么⼦不?

我摇头,可是他根本就没看我,⽽是继续讲,很多⼈都只晓得九狮拜象,却不晓得这句话滴原话是九狮拜象回头望,关键不在于「拜」,⽽在于这个「望」。

我问,望?望么⼦?

他讲,你记到就⾏了,以后⽤得到。回去吧,出去以后,就不要再回村⼦咯。这⾥不是你该待滴地⽅。还有,离孩匠远点⼉。

第 33 章 红线缠棺

听到他的话,我有那么⼀瞬间的错愕,我没有听错吧,他让我回去?

以前看电视⾥⾯演的,不都是要留下点什么零件才能离开么?他这就放我⾛了?他会不会是故意说让我回去,然后好放松我的警惕,之后在我的脖⼦后⾯狠狠地来⼀掌⼑把我打晕?我看了⼀下他那双⽤纸糊成的⼿,我想我可能想多了。

我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我⾛了?

他的⾝⼦往前倾了倾,应该是点头的意思。

我⼜问,你不问我要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了?

他讲,我刚刚贴着你的脸看了,你确实不晓得。

原来他刚刚贴那么近的看我,是为了这个⽬的。难怪现在舍得放我⾛了,原来是知道我⾝上没有宝了。不过他没有撕票,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往前⾛了⼏步,然后⼜回过头来问道,你喊我离孩匠远点⼉,是么⼦意思?

我看⻅他抬起⼀只脚,因为没有关节的缘故,所以整个⼈都变得不协调,然后他⼀脚踹到我屁股上,还骂了⼀句,给⽼⼦爬(赶紧滚的意思)!

我⼜⾛了⼏步,想了想,还是调过头来,⾛到那座⼩⼟包前,跪下去,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不管这坟⾥的⼈是不是我奶奶,进庙烧⾹,遇坟磕头,礼数总是没错的。再说了,万⼀她真的是我奶奶呢?那磕⼏个头更是理所当然。

做好这⼀切后,我就下⼭去了。

原本想着回家的,但是⼀想到陈先⽣和我⼆伯还可能被困在纸⼈婆婆家,所以进村后就朝着村中央⾛去。

⾛到⼀半的时候,碰到了陈先⽣,他脸⾊不太好看,看到我后让我跟他回家,他告诉我⼆伯去了陈泥匠家守灵去了,让我不要担⼼。

回到家后,陈先⽣倒头就睡,我估计是在纸⼈婆婆的院⼦⾥吃了些苦头。原本我还想问他,为什么纸⼈可以说话,为什么纸⼈可以⾛路,为什么纸⼈还会流眼泪……现在看来,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躺在床上,我还在想那个⾃称是我舅公的纸⼈说的那句让我离孩匠远点⼉的话,之前王⼆狗也说过这句话,说是我爷爷托梦给他的。如果他们都没有撒谎,⽽我⾝边的鞋匠就只有陈先⽣⼀个,他们的意思难道是让我离他远点?可问题是,⾃从陈先⽣来村⼦以后,他⼀直都是在帮我,或者说⼀直在帮我们家,那我也需要离他远点⼉?可是如果说的不是陈先⽣,那他们嘴⾥的孩匠指的⼜是谁?

我想了⼀会⼉想不通,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天⼀早,我就被陈先⽣叫起来,他说今天是陈泥匠出殡的⽇⼦,让我过去送他⼀程。

陈泥匠膝下⽆⼦⼥,我去送送也是应该。

路上,陈先⽣问我昨晚都发⽣了些什么,我选择性地告诉了他⼀些事,⽐如纸⼈婆婆炼了好多阴鸡;王⼆狗玷污了刘寡妇,所以导致刘寡妇上吊⾃杀;还有王⼆狗去村⻓家确实是为了偷钱;还有我被驼背⼈抓去搜了⼀下⾝,他没找到我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就放我⾛了之类的事情。⽽关于纸⼈婆婆和驼背纸⼈是纸⼈这件事,我不知道⾃⼰为什么给隐瞒了下来,我也没有告诉他我「舅公」说的有关我爷爷和我奶奶的事,⼀来是不确定真假,⼆来万⼀是真的,家丑不可外扬。

⾄于「舅公」让我离孩匠远点⼉这句话,我肯定是打死也不会告诉陈先⽣的。

我突然想起昨晚他们在纸⼈婆婆院⼦⾥闭着眼睛站着⼀动不动的样⼦,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先⽣咬了咬⽛,显然对昨天的事情还有怀恨在⼼,他讲,中招咯,被迷⻤⼦迷了,差点没出来。屋⾥⾯那个⽼婆⼦是个狠⻆⾊,你以后少招惹她。

我想,以后就算是让我去,我都不会去她那⾥了。那副苍⽩的⾯孔,实在是太吓⼈了。

我点头应承下来,然后问他,陈先⽣,你晓得有的纸扎⼈为么⼦会讲话不?

陈先⽣讲,有很多原因,有些是因为纸⼈扎滴太像⼈咯,所以会吸引⼀些游荡的阴⼈住进去。这也就是为么⼦扎滴纸⼈都不能太逼真的原因。哈有些原因则是⼈为滴,他们会把暂时没得⾝体的魂魄放到纸⼈⾥头,然后施法,看上去和真⼈没得区别,只有等这个⼈死了,他才会重新变成纸⼈。不过这类道术是扎匠⼀脉滴,其他⼈学不来,我晓得滴⼈中,重庆张哈⼦对这个⽐较精通。对咯,你问这个搞么⼦?

我笑到讲,没么⼦,就是好奇问哈⼦,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纸⼈讲话了,有些怕⽽已。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陈先⽣的院⼦,空荡荡的,除了⼏位抬棺的⼈,就只有王⻘松和我⼆伯了。之所以会这么冷清,是因为之前陈泥匠上⾝的事情就已经让⼤家唯恐避之不及了,再加上昨晚王⼆狗的那副惨样,⼤家更是对陈泥匠避⽽远之。这⼏个抬棺的⼈其实⼀开始也不想来,是王⻘松⼀个个去敲⻔才请过来的。他们不来也没办法,村⼦⾥就这么点⼈,能抬棺的年轻⼈本来就不多,难不成还真的就让陈泥匠的棺材放在堂屋⾥不管了?

到了院⼦之后,道场先⽣跑过来问陈先⽣,是不是可以起棺了,陈先⽣讲,等⼀哈,我先看哈⼦棺材。

说实话,你⼀个专业做道场的,现在跑过来问⼀个鞋匠是不是可以出殡,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陈泥匠的事有点棘⼿,⽽陈先⽣确实⼜本事⼤,不服不⾏。

我看⻅陈先⽣绕着棺材⾛了⼀圈,然后伸⼿在棺材盖⼦和棺材体结合的地⽅摸了摸,竟然有⽔!

陈先⽣问,你们早上洗棺材了?

道场先⽣⼀脸茫然地讲,没有啊!

陈先⽣⼜摸了其他⼏个地⽅,都摸出了⽔,随后,他还钻到棺材底下,⽤⼿敲了敲棺材底。敲了⼀个地⽅之后,⼜换⼀个地⽅敲,敲了好⼏次之后,这才重新钻出来,对我喊,⼩娃娃,过来帮个忙。

我⼩跑过去,看⻅他从⾐兜⾥抽出⼀条红线,⼤概⼀⽶⻓左右。他把⼀头扔给我,对我讲,我们把棺材捆⼀圈。

我看了⼀眼棺材,光是侧⾯都差不多有⼀⽶了,你就拿这么⼀根⼀⽶⻓红线,捆 得住?

我讲,陈先⽣,这线太短了吧?

陈先⽣讲,你站到那边帮我拉线就⾏了。

讲完之后,我就看到陈先⽣⼀头钻进棺材底下,然后从另⼀边钻出去,等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看⻅他的左⼿竟然拿着线头!

从棺材顶到侧⾯,再到棺材底,再到另⼀边,这加起来怎么也有两三⽶了吧?这⼀条⼀⽶⻓的红线居然给捆住了?

陈先⽣让我把我⼿⾥的线头递给他,然后我看⻅他在棺材的顶部打了⼀个结,再把这个结握在左⼿⼿⼼,⽤嘴吹了⼀⼝⽓,左⼿顺着红线⼀抹,等他松开⼿的时候,那个线结居然消失不⻅了!

陈先⽣⼜对我讲,这⾥再捆⼀圈,接线。

他说着就⽤右⼿在左⼿⼿⼼⼀抽,居然真被他拉出⼀节红线来,他把线头扔给我,然后从棺材底下钻过来,接过我⼿中的线头,打了⼀个结。这⼀次我看得很仔细,他的这个打结⼿法很特别,是我以前没有⻅过的,具体细节,因为动作太快,我没能记住,⼼想有机会要学了来。

随后他⼀吹⼀抹,红线被绑上,还是没有线结,就好像棺材是被⼀个红线圈套上去的⼀样。

陈先⽣要我和他在棺材的前中后三段各捆了⼀圈,然后才招呼道场先⽣出殡。

道场先⽣做了⼀番法事之后,⼀剑劈下,鞭炮声响起,伴着⼀声「起棺」的声⾳,⼋位⼤汉同时屈腿抬棺,棺材应声⽽起。

我看⻅陈先⽣暗暗地吐了⼀⼝⽓,我想,他应该是在害怕回魂压棺。万⼀陈泥匠像我爷爷⼀样不肯⾛,那就⿇烦了。我爷爷⾄少还有这么多⼦孙哭灵送他⾛,可是陈泥匠只⾝⼀⼈,膝下没⼦⼥,叫谁去给他哭灵?

看着远去的⼀⾏⼈,我问陈先⽣,为么⼦要捆红线?

陈先⽣讲,他怨⽓太重,有可能要起⼫!

第 34 章 陈先⽣的安排起⼫,是我们这边对诈⼫的叫法。

我看陈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于是问他,不是已经都弄好了吗?还会出问题?

陈先⽣看了我⼀眼,讲,我是⼀个孩匠,⼜不是道场先⽣,更加不是赶⼫匠,我最多只能⽤我晓得滴办法困住他,但是没得办法阻⽌他起⼫。

我问,他好好地为么⼦会起⼫呢?

陈先⽣⼀脸鄙视地讲,他这个也叫做好?你刚刚没看到我到他棺材周围摸到啷个多滴⽔?那是他滴怨⽓!怨⽓阴冷,空⽓⾥滴⽔蒸⽓遇到,就会形成⽔。这个知识,你们⼩学就应该教过,难道你不懂?

我说,陈先⽣,⽔蒸⽓遇冷变⽔这个知识我懂,但是我不晓得怨⽓这个东西是阴冷滴啊。你不能⽤你的专业眼光来看我,我从出⽣到现在,接触这⽅⾯的东西前前后后还不超过五天,我要是懂,那我不成了你们这个⾏业的天才了?

陈先⽣⽩了我⼀眼,没再说话,很显然,他被我的⼝才折服了。于是我继续问陈先⽣,那他为么⼦那么⼤的怨⽓?还有,他⼤概会什么时候起⼫?

陈先⽣瞥了我⼀眼,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我就晓得陈先⽣也不知道,所以赶紧换个话题,我问,陈先⽣,刚刚你拿红线捆棺材的那⼀⼿叫什么名字?

陈先⽣⼀听这个,顿时脸⾊好看了许多,⾔语之间都有些⾃豪,他讲,这喊过「红线缠棺」,怎么样,厉害吧?

我赶紧如捣蒜般地点头,然后问他,你那条红线明明只有⼀⽶⻓,为么⼦你可以⼀直拉⻓,就好像⽤不完似的?

陈先⽣嘿嘿⼀笑,讲,想晓得?

我再次狠狠地点头。陈先⽣却收起微笑,板着脸讲,这是我们孩匠⼀脉的秘术,想晓得就拜我为师。要是我⼼情好,可以考虑教哈⼦你。

我想了想,当陈先⽣的徒弟,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害怕了,⽽且还能帮助别⼈,顺便装个逼。但是⼀想到王⼆狗和纸⼈舅公对我讲的要离孩匠远⼀点,我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搪塞掉。

陈先⽣或许⾃⼰也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怎么在意,⽽是⾛到王⻘松跟前,对他讲,王⽼弟,接下来我讲滴事,你要好⽣记到(⽤⼼记住的意思)。

王⻘松看⻅陈先⽣这么⼀本正经的讲话,⽽且刚刚还对陈泥匠的棺材⼜做了⼀些处理,搞得他也有些紧张起来。

陈先⽣讲,第⼀,你每天要到陈泥匠滴坟头烧⼀把纸钱,边烧滴时候边⽤右⼿的⼩指头在⽕堆边上画圈,嘴⾥念陈兴旺滴,其他⼈莫抢。

第⼆,纸钱的钱印打法有讲究,⾸先,纸钱要⽤两尺⻓,七⼨宽滴,其次,打钱印滴时候,固定纸钱的钉⼦不能是铜钉,要⽤⽊钉或者铁钉,然后就是这个钱印,这是最关键滴,⼀张纸钱上⾯,横到打九个钱印,竖到打五个,千万莫打多了,也千万不要少打,否则出了问题,事情就难办了。

第三,找⼀只公鸡拴到他⽼屋旁边,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到,要是七天过后它哈活到滴,那就没事咯,你也就不要烧纸钱,如果他没活到七天,你再看看他⽼屋周围哈有没有活到滴⾍⼦之类滴,如果有,也不会有么⼦⼤事,如果没有,那就⾃求多福吧。

陈先⽣讲完这三点之后,我看⻅王⻘松的脸⾊都变了,⼤清早的,太阳都还没出来,他的额头都冒了⼀层密密的汗珠。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现在整个村⼦他是⽼⼤,出了什么事都必须由他罩到。

就在他出⻔准备去找公鸡的时候,他突然⼜折回来问陈先⽣,那王⼆狗怎么办?

陈先⽣讲,你莫管了,我⾃有安排。

王⻘松巴不得不管王⼆狗了,现在王⼆狗就像是狗⽪膏药⼀样,⼈⼈都想甩掉他。

等王⻘松⾛远以后,陈先⽣才对我⼆伯讲,你把王⼆狗背到王⻓源屋⾥去,他们两个⽼的膝下⽆⼉⽆⼥,等王⼆狗好了,让他去尽孝。

我⼆伯很是纳闷,问陈先⽣,就王⼆狗现在这个样⼦,他能尽孝?莫连累⽼⼈家就不错了,要不换⼀家?

陈先⽣讲,这是王⻓源滴意思,你要换也阔以,你和他商量去。

讲完之后,陈先⽣就招呼我说,⼩娃娃,⾛,回去吃饭。

然后他就⼤摇⼤摆出了陈泥匠的院⼦,我看⻅他出⻔的时候,伸⼿在院⻔的⻔框上拍了⼀下,等他的⼿拿开,就看到⼀张⻩符贴在了⻔框上⾯。随后看到他的左脚在⻔槛上轻轻跺了三下,这才迈出去,尔后双⼿背在⾝后,⾛了。

我问⼆伯,要我帮你不?

⼆伯讲,赶紧回去吃饭。然后就挥⼿把我赶了出来。

我追上陈先⽣,问他交代王⻘松做那么多事的原因,然后我就看到陈先⽣⼜露出了之前要收我为徒的那种嘿嘿笑容。还不等他开⼝,我就直接讲,算了,我不想晓得了。

陈先⽣问,真的不想晓得咯?我都还打算跟你好⽣讲哈⼦滴。

哼,我根本就不会上当!

吃完早饭以后,爸妈就下地收最后的苞⾕了,我等陈先⽣吃完之后,收拾好碗筷,把碗筷洗了,才出来和陈先⽣坐在屋檐下,拉拉家常⸺其实也就是我⼀直在问东问西,他把他晓得讲给我听,当然了,有些他不想讲,有些估计他⾃⼰也不晓得,然后假装成他不想讲。

我想到昨晚舅公⾯对⾯看着我以后,就晓得我⾝上没有爷爷留给我东西的那种⼿段,所以我问陈先⽣,你晓得有⼀种⼿段,只要眼睛对着眼睛,就能看透对⽅⼼思的道术不?

陈先⽣想了想,对我讲,有是有,不过没得你讲滴那么神乎,最多也就是晓得对⽅有没有撒谎之类滴。你要晓得,这个世界上么⼦最难猜?⼈滴⼼思最难猜!要是真的有你讲滴这种道术,能够看透⼈滴⼼思,嘿~⽼天爷都会看不下去滴。

听陈先⽣这么讲,我就放⼼了,不然要是舅公晓得了那把蒲扇的存在,他会不会抢在我前⾯把蒲扇找到?现在好了,他应该只是看出我没有撒谎⽽已,并不知道蒲扇的存在。

我⼜问,陈先⽣,你晓得九狮拜象除了是块好地以外,哈有其他的典故没?

我没有把「九狮拜象回头望」这句话讲出来,是害怕陈先⽣不晓得,那我就会成为泄露这句话的⼈了。

陈先⽣讲,不晓得咯,我⼜不是搞⻛⽔滴,这些东西你要问专⻔搞⻛⽔滴⼈。我晓得九狮拜象,也只是从我师傅和别⼈谈话那⾥听来滴。那个时候我都哈年轻,学滴东西不多,师傅不肯给我讲九狮拜象。不过那段时间这四个字好像很流⾏,只要是圈⼦⾥滴⼈,基本上都晓得。

我哦了⼀声,点点头表⽰晓得了。

陈先⽣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当时那段时间很流⾏九狮拜象,难道当初有很多⼈都在找这种地势么?⽽我爷爷和奶奶也仅仅只是这些⼈当中的⼀⼩撮?那么,当初那么流⾏九狮拜象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什么驱使着他们那个圈⼦的⼈去寻找这九狮拜象呢?最关键的是,「九狮拜象回头望」这⼀句为什么只传下来「九狮拜象」四个字,后⾯的「回头望」三个字到底有么⼦秘密?

虽然陈先⽣就在我⾝边,⽽且我们现在也都有时间,但是我还是没有问陈先⽣,因为他也不知道。

就这样,我和陈先⽣⼀问⼀答,⼀整个⽩天都相安⽆事。直到⻩昏的时候,院⻔突然被推开,⼀位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扑通⼀声跪在陈先⽣的⾯前:「陈先⽣,求求你救救我屋狗蛋!」

第 35 章 夹⽣饭

来的这⼈是村尾王关⽣的媳妇⼉,原名记不得了,只知道村⼦⾥像我这样的后辈都管她叫英姐。她嘴⾥说的那个狗蛋,今年六岁了,原名王⼩凡。我之所以对这⼩家伙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的名字是我爷爷当年给取的。

我起⾝跑过去想要把英姐拉起来,但是英姐却像是全⾝没了⻣头⼀样瘫坐在地上,我⼀个⼤男⼈⼀时之间竟然拉不动她。

陈先⽣也从屋檐下⾛出来,和我⼀起把英姐拉起来,扶她坐在屋檐下的椅⼦上。
然后才问她,发⽣么⼦事咯,莫急措,慢慢讲。

英姐眼睛⽔已经流出来了,她没有安静地坐下,⽽是挣扎着站起来,拉着陈先⽣的⾐袖往屋⼦外⾯⾛。陈先⽣看了我⼀眼,⽰意我跟上。出了院⼦之后,我把⻔虚掩着,然后跟了上去。

英姐⾛得很急,⼀边⾛⼀边喘着说她家狗蛋的事情。

原来,两天前,英姐下地太累,回来煮饭的时候⽔位没把握好,煮出来的饭变成了夹⽣饭。村⼦⾥的⼈节约粮⻝,英姐也不例外,所以就没有倒掉重新煮,⽽是将就着吃了。也就是那天之后,狗蛋就吵着闹着要吃夹⽣饭,其他的什么都不吃。

⼀开始英姐他们两⼝⼦还以为狗蛋只是闹个新鲜,可是连续两天下来,狗蛋还是⼀如既往的只吃夹⽣饭,就算打也好骂也好,他就是不听,除了夹⽣饭,什么都不吃。

⽽就在刚刚,狗蛋⼜吵着要吃夹⽣饭,英姐两⼝⼦坚决不给他吃,他就⾃⼰跑去煮。⽣⽕烧⽔,竟然⼲的头头是道,就好像他以前⼲过很多次⼀样。可是,村⼦⾥的娃,谁家不是当个宝?特别是英姐两⼝⼦还就这么⼀个娃,更是宝⻉得不得了,从来就没让他⼲过粗活,甚⾄连灶台都没让他进过,他是怎么会这些的?

关⽣哥当时就去拉扯他,想要把他抱⾛,却被狗蛋⼀掌推翻在地。⼀个六岁的⼩家伙,居然能够把经常下地⼲活的壮汉给推倒?这说出去都没⼈相信,可就是发⽣了!⽽且,英姐说,当时狗蛋看他们两⼝⼦的那眼神,绝对不是⼀个⼩孩⼦该有的眼神。具体是什么英姐说不清楚,但是她只说了两个字:害怕!

是的,英姐害怕狗蛋的那种眼神。到底狗蛋的眼神会有多恐怖,居然让⾃⼰的⺟亲都感到害怕?

等我们⼀路⼩跑到英姐家院⻔⼝的时候,就听到院⼦⾥⼀阵⼩孩⼦的笑声和鸡⻜狗跳的吵闹声。英姐竟然害怕的不敢去推⻔,躲在陈先⽣的⾝后。

陈先⽣对我使了个眼⾊,是叫我去推⻔。

我没多想,⾛上前去⼀把就推开了⻔,然后我看到,满院⼦的鸡⽑,地上横七竖 ⼋地躺着鸡的⼫体,鸡⾎洒了⼀地,⽽狗蛋,正站在院⼦中央,稚嫩的双⼿抱着 ⼀只鸡,嘴巴却咬在鸡脖⼦上,我看⻅他喉咙上下涌动,竟然是在吸鸡⾎!

狗蛋也看到了我们,他慢慢地抬起头,随⼿把鸡扔在地上,脸上嘴上都沾满了鲜⾎,然后冲着我咧开嘴笑,还喊了我⼀声:⼩阳叔叔。

我刚要张嘴应他,屁股猛然被踹了⼀脚。差点⼀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我转⾝就要发怒,却看⻅陈先⽣⼀脸严肃的样⼦,他看都不看我⼀眼,讲,不想死就莫应他。

狗蛋看到陈先⽣后,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物似的,转⾝就往屋⼦⾥跑。可是他的头却没有转过去,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他头的那个扭转弧度,我想应该已经超越正常的⼈体极限了,可是他好像没有丝毫察觉⼀样,只顾着往前跑。陈先⽣⼆话不说,脱下右鞋就朝着狗蛋砸过去。

狗蛋往左⼀跳,就躲了过去,然后朝着院⼦的围墙跑去,陈先⽣紧跟在后⾯,还 冲我吼道,守到⻔⼝!

我赶紧跑过去把⻔给关掉,还把⻔闩给拴上,然后站在⻔前,死死地盯着院⼦⾥发⽣的⼀切。英姐已经再次瘫倒在地上了,不断地在哭。

那边狗蛋跑到墙根之后,不仅没有减速,还在加速,⾯对有他三个⾼的围墙,他竟然如履平地,就好像是壁虎上墙⼀样。还好陈先⽣赶到,⼀把抓住他的脚踝,这才把他拉下来。可是之后狗蛋转⾝⼀⼝就咬到陈先⽣的胳膊上,趁着机会,狗蛋挣脱了陈先⽣的束缚,然后朝我这边跑来。

我做出了⼀个守⻔的姿势,⼼想着要是狗蛋跑过来,我就⼀把将他抱住。可是跑到半路上的时候,他突然像是焉了菜⼀样,倒在地上,抽搐了⼏下,然后⼀动不

动了。

这时我才看⻅,在狗蛋的背后,贴着陈先⽣的右鞋。

我和英姐跑过去,英姐直接坐在地上抱起狗蛋,⽤⼿去擦拭他脸上的⾎和刚刚抽搐时吐出来的⽩沫。嘴⾥哭喊着狗蛋的⼩名。

陈先⽣看了我⼀眼,然后指了⼀下堂屋⾥⾯,我跟着他⾛过去,看⻅王关⽣晕倒在地上。陈先⽣喊我把他扶着坐起来,然后我就看到陈先⽣蹲在王关⽣的⾯前,伸出左⼿拇指点在他的眉⼼,随后以拇指为中⼼,⼿腕翻转,把⻝指点在他的⽿前,随后再以⻝指为中⼼,翻转⼿腕,⼤拇指点在他的下巴处,最后收拢⻝指,屈指在下颌的位置轻轻⼀弹,王关⽣⽴刻惊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才晃过神来。他谢了⼀声陈先⽣,然后跑去看狗蛋去了。

我问陈先⽣刚刚那⼿法叫什么,他轻描淡写的讲了⼀句,三指定关。

我和陈先⽣坐在堂屋⻔⼝,陈先⽣⼜拿出他的旱烟枪开始抽烟。英姐两⼝⼦抱着狗蛋⾛了过来,问陈先⽣,狗蛋为么⼦哈没醒?

陈先⽣讲,有⼈不想他醒。

英姐哇的⼀声就哭了,边哭便喊,到底是哪个背时⻤要害我屋狗蛋?要是狗蛋没了,我做⻤也不会放过你!

王关⽣给陈先⽣装了⼀杯烟,问,陈先⽣,你是有本事滴⼈,你讲哈⼦,我们要啷个办?我们屋可就狗蛋这么⼀根独苗苗咯。

陈先⽣⼀边抽烟⼀边掐着左⼿,好像在计算着什么。他吐出来的烟雾熏得他睁不开眼睛,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左⼿,嘴巴⾥轻声念叨着什么,我不是听得太清楚,只记得有⼏句:坎对申时⽆命归,乾在⾣时不能回……陈先⽣的左⼿停了下来,王关⽣急忙问,陈先⽣,有办法没得?

陈先⽣把左⼿⼀握,讲,试试看吧。你们村⼦⾥有屠夫吧?

王关⽣点头讲,有,有三个。

陈先⽣讲,你去把他们都喊过来,喊他们记到带⼑⼦。现在就去。

王关⽣看了⼀眼英姐,转⾝就跑出了⻔。

然后陈先⽣⼜对英姐讲,你屋灶锅有好⼤?带我看哈⼦。

英姐抱着狗蛋,带我们去看。

村⼦⾥的厨房都是⽤的灶,灶台上⾯是⼀⼝⼤锅,灶孔⾥⾯是烧柴⽣⽕的地⽅。
⼏乎家家⼾⼾如此。

我们跟着英姐来到院⼦的东边,这⾥有⼀间⼩⽊房⼦,相当于厨房。陈先⽣⾛进去之后,把锅盖揭开,然后将那⼝锅端出灶孔,往⾥⾯看了⼀眼,⼜打量了⼀眼狗蛋,然后对英姐讲,把他⾐服都脱了,⽤锅灰把他全⾝都涂⿊,然后放到灶孔⾥⾯去,再把这⼝锅倒扣过来,你现在就办。

陈先⽣看着我,指着厨房对⾯的那个院⼦讲,⼩娃娃,隔壁那间屋⼦,如果我没记错,是王⼆狗的屋吧?

我点头讲,是滴。

陈先⽣点点头,对我讲,⾛吧,狗蛋滴魂⼉就到那屋⾥头。

第 36 章 ⻤点灯

我看了陈先⽣⼀眼,⼩声问他,陈先⽣,你之前不是说孩尖朝屋,引⻤进屋么?也就是讲,到那屋⾥头,还有⼀个不⼲净的东西吧?那我们这样闯进去,很危险啊。所以,我们为么⼦不⽤「公鸡叫魂」的⽅法,把狗蛋的魂⼉喊回来呢?

陈先⽣⼜使出他那招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才慢悠悠地对我讲,⼩娃娃,做⼈不能那么死板。你当时滴情况和他滴情况完全不⼀样。你现在多⼤,他才⼏岁?

他要是⾃⼰晓得回来,那还好办,问题就怕他⾃⼰不想回来。⼆⼀个,最⿇烦滴是,就算他⾃⼰想回来,那个家伙也可能不想他回来。

⾛到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英姐,正⼀边抹着眼泪⼀边从锅底刮锅灰。她的动作很慌张,我看得出来,她的内⼼是⽆⽐痛苦的。我⼜想到我晕倒在爷爷坟旁,我爸⼜失踪的那天,我妈坐在床头守着我醒来的那次,我想,她当时的⼼⾥,应该⽐现在的英姐更苦吧。推⼰及⼈,能帮⼀把就帮⼀把吧。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真的⾛到了王⼆狗院⼦⻔⼝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七上⼋下。那双阴鞋虽然是「舅公」给王⼆狗的,但是阴鞋招来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着恐惧,这⼀点,我⼀直是举双⼿赞同的。

在⻔⼝的时候,陈先⽣停了下来,他讲,如果我没猜错滴话,⾥⾯滴这个家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刘寡妇。

我点点头,刘寡妇是因为王⼆狗才上吊⾃杀的,现在跑回来找王⼆狗复仇,算是理所当然。可是,刘寡妇为什么要对⼀个⼩孩⼦下⼿呢?

在进⻔之前,我和陈先⽣都以为⾥⾯的这个家伙是刘寡妇,可是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我们从⼀开始,就错了。

和以前⼀样,在进去之前,陈先⽣会习惯性地趴到墙上往⾥⾯看看,⽤他⾃⼰的话来说,就是出师之前要做到知⼰知彼。但是从他熟练的动作来看,我觉得他翻墙头的功夫很可能还有其他⽤途,⽐如,打不过时逃命⽤之类的。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熟练?

我也试着爬上去,可是还没成功,陈先⽣就已经下来了,让我和他直接进去。

刚推开⻔,院⼦⾥⾯的屋⼦居然亮起了⼀盏灯。灯光很微弱,是农村⾥常⻅的煤油灯。王⼆狗家以前是⽤不起电灯的,再说了,村⼦⾥虽然通了电,但是⼏乎没有哪家⽤过,还是喜欢以前的煤油灯。

灯光从窗⼦⾥透过来,有些昏⻩,我看了陈先⽣⼀眼,发现他的⾯⾊有些凝重。我问,陈先⽣,怎么了?

陈先⽣从腰带上抽出他的那根烟枪,我以为他烟瘾犯了,还想着劝他先忍忍,现在不是抽烟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把烟枪⼀把塞到我的怀⾥,讲,⽼⼦听师傅讲过⻤吹灯,哈从来没听到过⻤点灯。这根烟杆是铜做滴,是我师爷爷传下来滴,你拿到⼿⾥,⼀会要是有么⼦不对头,你先跑。

铜烟杆。我记得以前好像听爷爷随⼝提过那么⼀句,⻤怕铜,怕得融。意思是讲,⻤是很怕铜这种东西的,只要⻅到铜了,⾃⼰就会融化。

当然了,可信度我已经⽆法考证了,以前也觉得可能就是爷爷胡⼝乱诌的,毕竟他经常会说⼀些这种类似的让⼈听不懂的话。不过现在陈先⽣特地提了这么⼀句,可⻅或许爷爷当年说的是对的。

我们没有急着上前,⽽是把院⻔打开,然后⽤砖头放在⻔板前⾯,就算是有⻛,也不⾄于把⻔给吹的关起来。这样做的⽬的是,要是搞不定,可以⻢上跑出去,给⾃⼰留条后路。

我问陈先⽣,⻤点灯怎么了?很厉害么?

陈先⽣⾃⼰从脚下把右鞋脱下来拿到⼿⾥,点点头对我讲,⻤吹灯⻤吹灯,⻤之所以吹灯,是因为⿊灯瞎⽕滴,他们才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点⼀盏灯,照⼀条路,灯⼀旦亮起,脚下滴路就会出现,他们就必须上路。这个家伙居然敢⾃⼰点灯,你讲厉不厉害?

陈先⽣的话刚说完,我就看⻅⼀道⿊影出现在窗⼾⼀侧,他慢慢地⾛向另⼀边⸺不对,不能说是⾛,因为⾛路的话会有⼀上⼀下的起伏,⽽他,却就是那样平直的毫⽆起伏的往前慢慢地⸺飘!

那⿊影飘到窗⼾中央的时候停下,然后应该是转了个⾝,⾯对着我们,并且开始往窗⼾这边「飘」来,影⼦开始变⼩,最后站在窗⼾后⾯⼀动不动。

我以为他没在动了,但是不是,他还在往前⾛!他竟然是想要透过窗⼾⾛出来!

窗⼾上有⼀层⽩⾊的窗纸,⽽在这张窗纸上,渐渐地浮现出⼀张⼈脸!⾸先是鼻⼦,然后是额头、下巴、脸颊⸺竟然是⽴体的⼈脸!就好像是⼀个⼈在敷⾯膜,⽽他的⾯膜,就是这层窗⼾纸!

这张脸我有些熟悉,但是我却想不起来我在哪⾥⻅过,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刘寡妇!因为这张脸,是个男⼈的脸!我和陈先⽣进⻔之前的猜测,都错了!

陈先⽣动了,他从怀⾥掏出⼀枚铜钱,照着那张⽴体的⼈脸掷了出去。只听得噗的⼀声,铜钱穿过了窗⼾纸,也穿过了那张⽴体⼈脸的眉⼼,可是那张⼈脸却没有消失,⽽是从他的眉⼼位置,流出鲜红⾊的⾎来,将⽩⾊的窗纸,染成了刺眼的红⾊!

那⾎好像不会⽌住⼀样,沿着窗纸流到了窗⼾下橼,然后⼜从窗⼾下橼往下流过墙壁,流到了地⾯上。我看得很清楚,那绝对是⾎!⾎液和院⼦地⾯上的泥⼟混在⼀起,变得肮脏不堪,但是这并不能阻⽌它往前流。

陈先⽣再次从怀⾥掏出了铜钱,这⼀次不是⼀枚,⽽是三枚!

可是,还没有等他掷出去,我就看⻅那个⿊影好像伸出⼀条胳膊,在窗⼾下⾯⼀抓,然后就提起来⼀个⼩孩⼦。⽽且,他抓的地⽅,不是⼩孩⼦的⾐领,⽽是⼩孩⼦的头盖⻣!

那⼩孩⼦就好像是悬挂在空中⼀样,四肢全部⽆⼒地垂着。突然,⿊影把⼩孩⼦往窗⼾上⼀按,他的脸⽴刻就在窗⼾上显露出来,是⼀张和狗蛋⼀模⼀样的孩⼦的脸!但这⼩孩的眉⼼是紧皱的。我想,这应该就是狗蛋的魂,他此刻应该很痛苦。

然后我看⻅⿊影按着狗蛋的头沿着窗纸开始往⾃⼰⾝边移动,在屋⾥灯⽕的照耀下,两张脸开始慢慢重叠,然后融合成了⼀张新的⼈脸。

陈先⽣不敢再扔铜钱了,否则也会伤到狗蛋的魂。

我问陈先⽣,现在该怎么办。

陈先⽣讲,进去,把狗蛋滴魂⼉打出来。

陈先⽣的话刚说完,屋⾥的灯⼀下熄了,窗⼾上的那张脸也消失不⻅了。

陈先⽣突然对我⼤叫了⼀声,快和我背靠背站到。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还是第⼀时间跑到陈先⽣的后⾯,背靠背和他站在⼀起。我想,这可能使防⽌那家伙从背后偷袭我们。

⼤夏天的,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还是刚刚被吓出了⼀⾝冷汗,以⾄于我在贴上陈先⽣后背的时候,感觉到⼀阵冰凉。就好像是汗⽔沾在⾐服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既然是陈先⽣要求的,我就必须照办。

然后我感觉到陈先⽣在往前⾛,我也就跟着往前⾛,⽣怕贴着他的后背会分开。因为我们是背靠背,所以在往屋⼦那边⾛的时候,就必须是螃蟹步横着⾛。没想到的是,我和陈先⽣居然出奇的有默契,⼀步都没⾛错。

快到屋⼦的时候,陈先⽣为了照顾我,转了个⾝,这样他就能先进屋,⽽我也能⾯对着院⻔的⽅向,可以更快逃跑。

当我转⾝过来的时候,我⽆意间看了⼀眼院⻔的⽅向,仅仅⼀眼,我就全⾝寒⽑竖起,脑袋嗡的⼀声,⼀⽚空⽩。

因为,我看⻅,陈先⽣居然还站在原地!

那,我后背靠着的这个,是谁?

第 37 章 死了⼀年的⼥⼈

如果站在院⻔⼝的那个是陈先⽣,那么,我后背靠着的这个,⼜是谁?

难怪我刚靠上去的时候就觉得后背⼀⽚冰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体温;难怪⾛起路来竟然是默契到没有丝毫的差错,因为他根本就是贴在我的后背上的!

跑!

可,万⼀站在⻔⼝的那个陈先⽣只是我的幻觉,我这么⼀跑,背靠背就分开了。那我岂不是就把陈先⽣⼀⼈丢在了屋⼦⾥?

我之所以会认为站在⻔⼝的陈先⽣是幻觉,那是因为如果他真的是陈先⽣,在看到我和另外⼀个家伙背靠背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出声阻⽌我?或者他为什么没有跟上来救我⽽是还站在院⻔⼝的位置?

⼏乎只是⼀瞬间,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在脑⼦⾥过了⼀遍,然后发现,我完全没法判断出哪⼀条才是真,哪⼀条才是假。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后传来陈先⽣的声⾳,快进来。

声⾳是陈先⽣的声⾳,这么说来,院⻔⼝站着的那个肯定是我的幻觉。毫不犹豫地就要抬脚倒着⾛进去,可是我在低头的时候,⽆意间看到了我的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我明明记得,在进院⼦之后,陈先⽣把他的铜烟枪给我了。

不对,我⾝后的这个家伙不是陈先⽣!我现在肯定是在幻觉当中!因为陈先⽣说过,那些不⼲净的东西,是不可能把他们害怕的东西也弄到幻境⾥⾯去的。

对,我⼀定是在幻觉⾥。

就在我准备跑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脖⼦上传来⼀丝丝凉⽓,⽽我的腰似乎也被⼀双冰冷的⼤⼿给握住,然后我就明显感觉到这双冰冷的⼤⼿要把我从屋⼦外⾯拖进屋⼦⾥⾯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伸⼿抓住了两边的⻔框,然后脚后跟死死抵在⻔槛上。

可腰上的⼒量并没有减少,相反的还越来越⼤,很快,我的⾝体就像是⼀张被⽤⼒拉弯了的⼸。虽然我很想知道我⾝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还是没敢回头去看,万⼀吹灭了我肩上的明⽕怎么办?

我看了⼀眼站在⻔⼝的陈先⽣,不明⽩他为什么还不来救我。我很想冲着他喊救命,但是我⼜怕我⼀张嘴后就泄了⽓,会被⾝后那家伙给拉进屋⼦⾥。

就在我觉得快要⽀持不住的时候,我的后脑勺突然⼀痛,痛得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已经站在了院⻔⼝的位置,⽽陈先

⽣,就站在我的旁边,⼿⾥⾼⾼举着鞋⼦,似乎还准备再抽⼀下。

咦,就算是我处在幻境中,那我的⾝体不也应该是在房⻔⼝吗?我怎么突然就回到原来的院⻔⼝了?

还没等我问出⼝,陈先⽣就先讲了,你个⼩娃娃,啷个这么容易被⻤迷?

我问,我刚刚⼀直站在这⾥?

陈先⽣没好⽓地讲,不然你哈能上天?

我低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我看⻅在我的脚尖前,横着放了⼀条红线,在红线的两侧,各放有四枚铜钱。

陈先⽣讲,我⽼咯,动作慢咯,只拦下你滴⾝体。

我恍然,难怪我的⾝体没有进⼊幻境,原来是被陈先⽣给拦了下来。然后陈先⽣讲,你跟到我后头。

说完之后,陈先⽣便毫不犹豫地⾛向那间已经灭了灯的屋⼦。我跟在陈先⽣的⾝后看得很清楚,他每⾛三步就会丢下⼀枚铜钱,先是左,后是右,交替进⾏。我数了数,⼀共⼗三枚。

到了房⻔⼝的时候,陈先⽣没有急着推⻔,⽽是在⻔上贴了⼀张⻩符。说来也怪,那⻩符⼀贴上去就⽴刻消失了,就好像是根本就不存在过⼀样。这时,陈先⽣才推开房⻔,借着幽幽的⽉光,我探出头往⾥看去,空荡荡的屋⼦⾥,只有⼀张床、⼀张桌⼦和⼏把椅⼦,其他什么都没有。⽽在那张床上,我清晰地看⻅,躺着⼀个⼥⼈。

⽽在床边,却是跪了⼀个⼈,那个⼈全⾝颤抖着,虽然我只能看⻅他的背影,但是我还是⼀眼就认出了他来。因为他,少了⼀条胳膊!

王⼆狗看⻅我们进来,赶紧⼀把扑过来抱住陈先⽣,「哇」的⼀声就哭了出来,嘴⾥⼀直念叨着,陈先⽣救我,陈先⽣救我。

陈先⽣看了⼀眼屋⼦,然后问王⼆狗,那个家伙呢?

王⼆狗⼀听到陈先⽣的问题,⽴刻吓得全⾝蜷缩起来,把背靠在陈先⽣的腿上,警惕地望着四周,然后才开⼝讲,他哈到这⾥,他哈到这⾥。

屋⼦⾥虽然很冷,但是我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的地⽅。陈先⽣却讲,是个狠⻆⾊。

但是讲完之后,陈先⽣却⼀屁股坐到椅⼦上去了,似乎根本没有把对⽅当成狠⻆⾊来对待。他坐下之后还对我招⼿,讲,你也过来坐到起,他既然到现在哈没动⼿,就肯定是有话要和我们讲。

我半信半疑地坐过去,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那个⼥⼈,是⼀年前上吊⾃杀的刘寡妇!

她的⼫体怎么会躺在这⾥?⼀年前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可以肯定她是下葬了的。⽽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的⼫体为什么⼀年了都还没有腐烂?不仅没有腐烂,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妆,看上去和活⼈没有半点区别。

这不符合常理!

屋⼦⾥很暗,但我还是能够看得⻅她的容颜,说不上有多么国⾊天⾹,但是在整个村⼦⾥,也绝对是数⼀数⼆的。即便是在美⼥如云的重庆待了四年的我,依旧觉得刘寡妇有另外⼀种不⼀样的味道。我甚⾄还记得当时知道她上吊⾃杀后,我似乎还难过了那么⼀段时间。

突然,我看⻅刘寡妇的眼睛蓦地⼀下睁开!刚坐下的我被吓得⽴刻站了起来,指着刘寡妇的⼫体⽀⽀吾吾⼀个劲地对陈先⽣使眼⾊。可是陈先⽣却好像是⼀点也不在意似的,还是背对着刘寡妇坐着。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或许还好,但是刘寡妇不仅睁开了眼,还坐了起来!

站着的我⼜⽴刻被吓得坐了下去,这⼀次我再也忍不住冲着陈先⽣喊道,陈先⽣,起⼫了!

王⼆狗看到这⼀幕,竟然直接钻到了桌⼦底下去了,然后不断对刘寡妇磕头,嘴⾥念叨着,嫂⼦,那件事真不关我的事啊!嫂⼦,你⼤⼈有⼤量,你原谅我吧!

刘寡妇坐起来之后偏头看了⼀眼我,我从她的眼神⾥没有看到恐怖,反⽽看到了⼀种⸺渴望?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眼花,但是她的眼神确实很像⼀种三⼗岁⼥⼈独有的渴望。不要问我为什么看得懂这种眼神,毕竟我也是⼀位上了四年⼤学的⼤学⽣,男⽣寝室⾥流⾏什么东西,我不说⼤家也都懂。特别是那些硬盘⾥的隐藏⽂件夹,装的是些什么,⼤家⼼照不宣。

如果这个眼神是其他任何⼀个姿⾊不错的⼥⼈发出来的,我或许还会有⼀点⼩激动,可是,这个⼥⼈,她⼀年前已经死了啊!

她的这个眼神不仅没有让我感受到任何的欲望,反⽽让我有⼀种坠⼊冰窖的感觉。

刘寡妇⾃顾⾃⾛下了床,然后坐在桌⼦的另⼀边,伸出单⼿撑着她的下巴,姿态慵懒地看着我,但是话却是对陈先⽣说的。她问,陈恩义,这就是洛朝廷的孙⼦?

她说的竟然是普通话!听⼝⾳,似乎还是北⽅那边的,字正腔圆的,很是好听。⽽且,从她的话⾥可以听出,她居然认识陈先⽣,却对⽣活在同⼀个村⾥的我不熟悉。

陈先⽣点点头,然后讲,我猜到是你,但没想到真的是你,师叔。

第 38 章 还会是谁?

等等师叔?!

这不是刘寡妇吗?怎么⼜成了陈先⽣的师叔了?有没有搞错?

⼀个死了⼀年的⼥⼈,居然成了陈先⽣的师叔?我感觉⾃⼰的智商有些不够⽤了。这他妈是在逗我么?

难怪陈先⽣进来之后会那么淡定地坐在椅⼦上,还把⾃⼰的后背对着「刘寡妇」。原来她是他的师叔!

那之前出现在窗⼾上的那个⿊影呢?还有狗蛋呢?他们去哪⾥了?另外,王⼆狗不是被⼆伯送到纸⼈婆婆家⾥去了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有王⼆狗胳膊上的伤⼝,就已经愈合了么?怎么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痛的样⼦?

陈先⽣问那个⼥⼈(我已经不知道该叫她刘寡妇还是叫其他什么名字了),师叔,你⽼⼈家啷个到这⾥来咯?

那个⼥⼈突然神⾊暗淡下来,轻声细语地说,外⾯跑累了,就回来了。

陈先⽣⼜问,还没找到吗?

那个⼥⼈点点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当年那么多⼈找都没找到,更何况是我⼀个弱⼥⼦?

陈先⽣也是点点头,⼀副很凝重的表情,⽽我,则是⼀脸懵逼的表情。我表⽰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不好插嘴去问,因为到现在为⽌,我都还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年前就死去了的那个刘寡妇。

两⼈沉默了好⼀阵,只有桌⼦底下的王⼆狗因为失⼼疯的缘故,还在不断地颤抖着⾝⼦,不敢钻出桌⼦来,还⼀边在⼩声呢喃着,不要砍我的⼿,不要砍我的⼿……

我弯下腰去,问王⼆狗,谁要砍你的⼿?

哪知道王⼆狗抱着桌腿的唯⼀⼀只⼿突然伸出来,指着我的⾝后⽅向。

我赶紧回头看去,可是除了⼀张窗⼾纸,什么都没有。可是他眼神⾥的惊恐,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那就是说,其实那个⿊影⼀直都在,只不过我看不到他罢了。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害怕,试想⼀下,如果你⼀个⼈在家,你的⾝后站了⼀位阴⼈,不管你⼲什么,他都跟在你⾝后,还时不时吹⼀下你的头发,你⾃⼰说,害不害怕?反正我是很害怕。

于是我问陈先⽣,那个⿊影呢?

陈先⽣摆摆⼿讲,既然我师叔来咯,那狗蛋就没得事咯。

我还是没明⽩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先⽣讲,这位是我师叔,你可以喊她刘阿姨⸺刘姐。

陈先⽣之所以会改⼝,是因为这个刘姐狠狠瞪了他⼀眼。看得出来,陈先⽣有点怕这个刘姐。这⾥的怕,是晚辈对⻓辈的怕。可是陈先⽣明明和我⼆伯是同学,都已经快五⼗岁的⼈了,为什么还会有⼀个⽐他年轻 20 岁的师叔?

我喊了⼀声刘姐,她对我点点头,媚眼如丝地看着我讲,⽣的还蛮俊俏,和年轻时候的洛朝廷有⼏分相似,就是可惜了,他的本事你是⼀点都没学到。

听她这么说来,她对我爷爷的好像很熟悉,⽽且她竟然还知道我爷爷年轻时候的样⼦,那么,她为什么现在看上去还只有 30 岁的样⼦?

我还没开⼝问出我的问题,陈先⽣就先开⼝问道,师叔,廷公是不是赶⼫匠?我看到他滴坟⽤了「偷天换⽇」,哈有⸺

陈先⽣还没说完,就被刘姐摆摆⼿打断了。她说,朝廷的坟我看了,还是⼀如既往的⼤⼿笔。我想这个世上,除了他,还真没有谁能摆得出来这么⼤的阵仗。不过有⼀点你说的不对,洛朝廷虽然以赶⼫匠出道,但他并不算是⼀个真正的赶⼫匠。

陈先⽣问,为么⼦呢?

刘姐听到他这话,⼆话不说就是⼀巴掌扇在陈先⽣的头上,然后⽤⼀种⽏庸置疑的语⽓说道,在我⾯前,请说普通话!

听到这话的我差点⼀⼝唾沫噎死我⾃⼰。⽽挨了打的陈先⽣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服⽓,反倒是⼀副委屈的样⼦⸺你能想象吗,⼀个快五⼗岁的中年⼈,在⼀个三⼗岁⼥⼈⾯前,摆出⼀副楚楚可怜的样⼦,是怎样⼀副⸺令⼈恶⼼的事么?

刘姐并没有继续和陈先⽣纠结他⽅⾔的问题,⽽是解释道,洛朝廷⽣在⼀个好时代,在那个时代,我们这些做匠⼈的郁郁不得志,反倒是促成了技术的⾰新和融合。也因此冒出了⼀⼤批佼佼者,洛朝廷就是其中⼀位。所以,单独的称他为赶⼫匠,我觉得不恰当。

我⼀直听刘姐直呼我爷爷的名字,有些听不过去,所以问了⼀句,冒昧问⼀句,刘姐你多⼤了?

刘姐瞪了我⼀眼,没想到竟是⻛情万种,她说,听我直呼你爷爷的名讳,⼼⾥不是滋味?实话告诉你,⽼娘今年快⼀百岁了,就是你爷爷还活着,他⻅到我也要叫我⼀声姐!

我听的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你这⽜逼吹的,你咋不说你今年⼀千岁了?可是我看到陈先⽣⼀脸淡然的表情我就知道,刘姐没有撒谎。于是我问道,刘姐,你⼀般在哪⼉买的保养品,效果这么好?

刘姐听了这话,直接笑的前合后仰的,胸前的那⼀对晃得我眼睛疼。等她好不容易⽌住了笑,才伸出⼀根⼿指头点了⼀下我的脑⻔⼉,微笑着说道,要是洛朝廷知道他孙⼦这么会撩妹,不知道会不会从坟⾥爬出来。

陈先⽣接话讲,师叔,廷公从坟⾥爬出来过两次。

我看⻅刘姐的笑脸⼀下⼦⽌住了,就好像是照相机把画⾯定格了⼀样,她⼀脸严肃地看着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不知道刘姐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本正经。她不是去看过我爷爷的坟吗?她不是说确实是⼤⼿笔吗?难道她没看出来我爷爷曾经从坟⾥爬出来过?

刘姐看到我点头后,就不再说话了,⽽是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趁着这个时间,我靠近陈先⽣,⼩声问道,陈先⽣,你师叔到底多⼤了?

陈先⽣想了想,讲,如果没死滴话,今年应该九⼗⼆岁了。

我⼀听头都⼤了,接着问,么⼦意思?

陈先⽣讲,我师叔三⼗岁就死了。

我再次⽬瞪⼝呆,陈先⽣接着讲,她现在只是附⾝到刘寡妇滴⼫体⾥⽽已。

我还准备问陈先⽣,但是却被刘姐打断了,她问我,还发⽣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我想了想,便将万⿏拜坟和五体投地的事情告诉了她,并且问道,刘姐,你有没有办法解五体投地,我⼤伯也在其中。

刘姐听了我的讲述后,冷笑⼀声,对我说,你爷爷⼀⽣⾃负,我看他这次多半是要阴沟⾥翻船。他坟下埋的那位是好惹的么?他竟然也敢把⾃⼰埋进去!

这刘姐果然厉害,⼀听我说万⿏拜坟和五体投地,就⽴刻知道在我爷爷的坟下⾯还有⼀座坟。

我不得不再问⼀次,刘姐,你有没有办法解?

刘姐说,解五体投地只有找重庆的张瞎⼦,他离这⾥最近。

陈先⽣问,师叔,难道你也不晓得地下那位埋滴是谁?

刘姐已经不在乎陈先⽣没有说普通话了,只⻅她摇摇头,说道,能引来万⿏拜坟的,能简单到哪⾥去?你师傅没给你叮嘱过,「万⿏拜坟、有死⽆⽣」吗?你还在这⾥⼲什么?

陈先⽣叹息⼀声,讲,他⼆伯是我⽼同学,总之,⼀哈⼦讲不完。对咯,师叔,你这次准备滴⾝体哈不错。

刘姐略有惊恐道,我以为是你给我准备滴,难道不是你?

陈先⽣讲,师叔,这是赶⼫⼀脉滴匠术,我没有这个本事啊。⽽且,你附⾝的这个⼥⼈,已经死了⼀年咯,可是看上去像活⼈⼀样,⼀般滴赶⼫匠都没得这个本事吧?

刘姐开始有些慌了,问道,不是你,还会有谁?

第 39 章 瞒天过海我不知道刘姐为什么会那么惊慌。

如果陈先⽣说的是真的,那么她都在这个世上已经「活了」九⼗⼆年了,对⼈对事应该都已经看淡了。再说了,她从我的话⾥就能够知道爷爷的坟下⾯还有坟,这就说明了她本⾝就是⼀个很厉害的鞋匠,⾄少,⽐陈先⽣要厉害。既然是这么厉害的⼀个「⼈」,她为什么会在知道这⼫体不是陈先⽣准备之后如此惊慌?

我问刘姐,如果这⾝体是别⼈准备的,对你会有影响吗?

刘姐摇头说,影响倒是不会有,⽽且这具⾝体似乎就是为我量⾝打造的,所以⼀看到她,我就进去了。可是,⼩阳,问题的关键不是在这⾥。

我摇头说,我没明⽩。

刘姐微蹙着眉头说道,虽然我不是赶⼫匠⼀脉的,但是我也知道,赶⼫术是和⼫体的死亡时间有关的,死亡的时间越短,那么赶⼫术就越有效果。相反的,如果时间越⻓,那么就需要赶⼫匠的能⼒越强。像我现在这副⾝体,恩义说已经死了⼀年了,在我所知道的赶⼫匠中,就没有⼏个可以把⼫体保存⼀年⽽没有丝毫损坏的。⽽像我这个⾝体,不仅没有损坏,甚⾄还能把⽪肤滋养得这么嫩的,绝对不是⼀般赶⼫匠能做到的,甚⾄我认识的那⼏个,都很可能做不到。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到底是谁,制作了这副⾝体。⽽这个「谁」,才是最关键的!懂了吗?

我点点头,表⽰明⽩了。

他们两个这是对这位还没现⾝的赶⼫匠有所忌惮。

确实,这么⼀个强悍的存在,如果不知道是谁的话,估计谁都睡不安稳。毕竟我爷爷刚下葬不久,陈泥匠也刚下葬,这两⼈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特别是我爷爷,如果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赶⼫匠想要对我爷爷动⼿脚,那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更何况,在我爷爷的坟下⾯,还有⼀位!

刘姐问陈先⽣,你在这⾥有⼀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陈先⽣讲,可疑滴太多咯。有⼀对⽼不死滴,哈有⼀个驼背滴,三个⼈浑⾝上下都是阴⽓沉沉滴,都不是好⻆⾊。

刘姐点点头说,那对⽼不死的我知道,应该不是他们,你别去招惹。⾄于你说的那个驼背的,我就不知道了,有机会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陈先⽣突然⼀拍⼤腿,慌慌张张地问刘姐,师叔,你上⼀次出现是么⼦时候?

刘姐想了想,讲,就在前不久 ,我在云南那边转了转,本以为可能会找到蛛丝⻢迹,但是什么都没找到。然后就直接回来了。

陈先⽣接着问,你在云南那边有没有得罪么⼦⼈?

刘姐沉思了⼀下,说道,没有啊,我做事很低调,⼏乎没有引起圈⼦⾥的⼈注意。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先⽣对刘姐讲,这个⼈,可能是你带回来滴。

我忙问,为么⼦?

陈先⽣讲,不然那个家伙为么⼦晓得师叔你会到这⾥来?这件事我都不晓得,他为么⼦晓得?

陈先⽣⼀说,⼤家这才恍然⼤悟,是啊,那个⼈应该不是村⼦⾥的⼈,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清楚⼀个不在村⾥的外⼈的⾏踪?

可是,很快,我就想到了破绽。

我说,不对。那个⼈应该就在村⼦⾥。

刘姐和陈先⽣⼏乎是⼀起开⼝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这副⾝体是给我们两个看的!

陈先⽣讲,你滴意思是讲,不管我师叔会不会来,刘寡妇的⼫体都会摆在这⾥让我们看到?

我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说,不完全对。刘寡妇的⼫体肯定是会摆在这⾥,但是那个⼈⼀开始应该是不打算让我们看到,我们能发现她,应该仅仅只是⼀个巧合。

陈先⽣讲,你讲慢点,我被你搞晕咯。

我讲,有⼈甲可能和刘姐⼀样,也需要这副⾝体,但是却被另外⼀个⼈⼄阻⽌了。但是这个⼄发现⾃⼰并不能阻⽌甲进⾏他之前的计划,最多只能拖延,所以⼄就想了⼀个办法,把事情闹⼤,然后惊动你陈先⽣,以此来阻⽌甲。那么怎么才能把事情闹⼤呢?那就是找个村⼦⾥⾯的⼈下⼿,⽽且还必须是这个屋⼦附近的⼈家,所以他选择了狗蛋。

陈先⽣对我说的话不置可否,⽽是问我,你是啷个想到这些滴?

我说,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窗⼦上看到的那张脸,之前就⼀直觉得很熟悉,好像到哪⾥⻅过,现在才想起来,那张脸就是刘寡妇死了两年的丈夫王昌宏!王昌宏和刘寡妇的感情是村⼦⾥出了名的好,他不可能拿刘寡妇的⼫体开玩笑。那么就只有⼀种解释,有⼈要对刘寡妇的⼫体不利,所以他出来阻⽌。

陈先⽣听到这⾥,⼀把将王⼆狗从桌⼦底下拉出来,冲他吼道,坦⽩从宽,你要对刘寡妇滴⼫体做么⼦?

在我们进来之前,屋⼦⾥除了刘寡妇的⼫体,就只有跪在地上的王⼆狗,虽然他在我们进来之后表现得很害怕,但是他却忽略了⼀点,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被吓疯了的,可是在我们进来之后,他居然在呼救!试想,⼀个疯⼦,怎么可能还会呼救?⽽且在刘寡妇起⾝的那⼀刻,王⼆狗还求饶了,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王⼆狗⼀把推开陈先⽣,然后⾃顾⾃地坐在床边,看着刘姐讲,你这副⾝体本该是我滴!可惜了,让你先⾛⼀步。这就是命,我认了。

王⼆狗的话⽆疑是平地⾥的⼀个炸雷,什么叫本来应该是他的?他要这个⼫体来⼲什么?

陈先⽣问,你要这个⼫体搞么⼦?

王⼆狗冷笑⼀声,反问了⼀句,陈先⽣,亏你哈是孩匠,难道你没听过「瞒天过海」?

「啪!」刘姐猛地⼀拍桌⼦,从椅⼦说站起来,双眼瞪着王⼆狗,似乎很是愤怒,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王⼆狗看到刘姐的反应,不仅没有害怕,反⽽是笑着讲,你看,你这位师叔就晓得。

陈先⽣回头看着刘姐,问,师叔,啷个回事?

刘姐说,这件事我后⾯再告诉你。

说完之后,刘姐就⾛到王⼆狗⾯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瞒天过海」的?

王⼆狗冷笑道,不仅我晓得,陈泥匠也晓得。不然你们以为陈泥匠是为么⼦死滴?嘿~他以为他可以办到,没想到把命都搭进去咯。

我感觉到我的智商再⼀次受到了压制。陈泥匠竟然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瞒天过海」死的?陈先⽣不是说他⾝上阴⽓太重,被活活给压死的吗?怎么现在到了王⼆狗的嘴⾥,却⼜成了另外⼀种解释?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还有这个「瞒天过海」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姐突然⼀把提起王⼆狗的⾐领,再⼀次问了之前的问题。

王⼆狗似乎不为所动,⽽是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才幽幽地开⼝讲,我终于晓得 咯,到头来,我和陈泥匠都被廷公当猴耍咯。

⼀听到我爷爷的名讳,我顿时就不开⼼了,我问,你什么意思,你们的事,和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王⼆狗似乎有些⼼不在焉,即便被刘姐拽着⾐领,他也⽆所谓。

他忽然转头望着窗外,任那⽉光透进来,我刚好能看⻅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我看到了绝望。

王⼆狗⾃杀了,是咬⾆⾃尽,即便是陈先⽣和刘姐,都没能阻⽌下来。

他临死的时候,看着我,对我说了⼀句话:

刘寡妇的⼫体,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第 40 章 迷雾重重

说完这句话,王⼆狗就掉⽓了(死掉了)。

跟着他⼀起沉睡的,还有他⾝上带着的⽆数秘密。

王⼆狗为什么会把刘寡妇的⼫体放在⾃⼰家⾥,他想要拿这⼫体来做什么?

我爷爷为什么会留⼀具⼫体给我?让我学赶⼫术?可是,我都已经⼤四了,会不会太晚了点?

还有他们⼝中的这个「瞒天过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还是说和之前的「引魂渡河」⼀样,是⼀种匠术?可为什么刘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惊得直接从椅⼦上站起来?⽽且看她的样⼦,似乎对这个词很是忌讳。

另外我爷爷到底对王⼆狗和陈泥匠做了什么,会让王⼆狗露出那么绝望的表情,以⾄于宁愿⾃尽也不愿意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个⼈如果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突然想到当初「王⼆狗」要砍我的时候,嘴⾥念叨的那句话:「他能做的事,我陈兴旺凭么⼦不能做?」他当时说的这个「他」,是不是指的就是我爷爷?他说的「这件事」,是不是就是这个所谓的「瞒天过海」?

所有的⼀切,似乎都随着王⼆狗的死亡彻底的销声匿迹。我本以为揪出了王⼆狗,就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多的谜团。

幽幽的⽉光从那被鲜红⾎液染红的窗⼾外透射进来,我看着眼前所发⽣的⼀切,有⼀种⽆所适从的感觉。这个世界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的爷爷,在⽣前布下了⼀个我不知道的局,如今的我,似乎只是这个局⾥的⼀枚棋⼦,在沿着爷爷⽣前的设定,⼀步⼀个脚印地往前⾛着。我不知道我爷爷究竟有什么⽬的,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切。

⽽这⼀切,似乎都和这个「瞒天过海」有关。

不过现在⾄少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刘寡妇的⼫体,是爷爷⼀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且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把⼫体保存得这么好。他去世之后,是想要让王⼆狗把这具⼫体交给我,⾄于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陈先⽣问他的师叔,师叔,瞒天过海到底是个么⼦⻤(什么东西的意思)?

刘姐看了⼀眼陈先⽣,然后⽤⼗分严肃的语⽓对他说道,这件事你以后不准再问,也绝对不准对任何⼈提起,如果被我发现是你泄漏出去的,我想你是知道我的⼿段的。

陈先⽣听到刘姐最后的那句话后,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体都轻轻颤抖了⼀下,很显然,对于刘姐的⼿段,陈先⽣很是忌惮。

陈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刘姐⼜说,你们出去吧,去解决⼀下那个⼩娃娃的事情,这⾥的事情交给我就⾏了。

说完,刘姐挥挥⼿,下了逐客令。

尽管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这位刘姐,但是陈先⽣却对我使了个眼⾊,让我先出去再说。我只好跟着陈先⽣出了屋⼦。出⻔之后,陈先⽣转⾝把房⻔从外⾯带上,关上的时候,我从⻔缝⾥看⻅,刘姐侧对着王⼆狗,双⼿结了⼀个我看不懂的⼿势,嘴⾥在念叨着什么。这时⻔被关上,后⾯发⽣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出⻔后,陈先⽣没⾛出⼏步,就弯腰捡起之前扔下的铜钱。⽽⼏乎是同时,屋⾥传来刘姐的声⾳:「⼗三太保落⼦定,陈恩义,你师傅对你不错啊,连这⼀⼿都交给你了。」

陈先⽣⼀边往前⾛⼀边捡起地上的铜钱,似乎对刘姐的话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很平淡地讲,是我对不住师傅他⽼⼈家。

我知道,陈先⽣这是在⾃责,上次被⿊猫围攻的时候,他⽆计可施的情况下把他师傅的最后⼀丝残魂招了出来,那之后,他测了三次铜钱,最后⼀次没敢看结果就匆匆收起来了。现在被刘姐这么提起,他的⼼⾥⾃然是不好受。

我看⻅陈先⽣弯腰捡铜钱的时候,他原本就不是很⾼⼤的背影显得更加佝偻了些。在那⼀刻,我对这位陈先⽣的敬畏不得不⼜加深了些。他原本就是⼀个局外⼈,因为我⼆伯的关系,所以才过来帮忙。他原本早就可以抽⾝⽽退,可是他还是留了下来,解决了那么多的⿇烦事。最关键的是,到现在为⽌,他还没收过我家的钱。

为了分散陈先⽣思念他师傅的注意⼒,我特地跟上去问他,陈先⽣,⼗三太保落⼦定是什么?

陈先⽣讲,我们孩匠⼀脉滴压箱宝,你这次没机会⻅到它滴厉害,以后可能有机会滴。

我点头,⼼⾥却不这么认为。毕竟这次村⼦的事情解决以后,我也要回学校上课了,等到明年,我就毕业了,到那个时候,我还要去找⼯作,然后忙忙碌碌的上班下班养活⾃⼰,再要⻅到这些以前在我看来都是怪⼒乱神的东西,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我的⼼⾥竟然有那么⼀丝丝的失望。

出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屋⼦,屋⼦⾥亮起了绿油油的光,我问陈先⽣那是什么,刘姐不会有事吧?

陈先⽣讲,就算我死咯,她也不会有事。

然后我⼜问,那之前窗⼾上的那张⼈脸去哪⾥了?

陈先⽣这才⼀拍脑⻔⼉,讲了句,哎呀,差点搞忘记咯,那家伙肯定是去找狗蛋 那娃⼉咯。

陈先⽣讲完就⼤步⾛进隔壁的院⼦,刚进去,就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堂屋⾥点了⼀盏煤油灯,英姐两⼝⼦还有两个拿⼑的屠夫坐在⼀起,我进去的时候看⻅他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我和陈先⽣。那两位屠夫更是直接把⼑⼦横在胸前,警惕地看着⻔⼝的⽅向。

等他们看清楚是我们之后,这才松了⼀⼝⽓。王关⽣和英姐更是直接⼩跑过来,问陈先⽣,怎么样了?

陈先⽣讲,打了哈嘎查(耽误了⼀下的意思),不过没得事。那家伙很可能⼀会⼉就来咯,你们两个坐到屋⾥莫出来。

陈先⽣吩咐完之后,把那两个屠夫叫过来,让他们在东边厨房⻔⼝⼀边站⼀个,并对他们讲,不管哪个过来,都不准让他进去,就算是我也搞不得,晓得不?

两个屠夫点头答应。陈先⽣从怀⾥掏出来两张⻩符,贴在了两个⼈的后背上⾯。贴完符之后,陈先⽣⼜拿出红线,在两个⼈的脚尖前⾯放了⼀条,红线的两边各放了四枚铜钱,和我之前在王⼆狗屋⼦⾥看到的⼀样。

做完这⼀切之后,陈先⽣拍拍⼿,讲,⼤功告成,回家睡瞌睡(睡觉的意思)。
只要他们熬到天亮,就没得么⼦事咯。

我⾛到陈先⽣⾝边⼩声问,这么简单就好了?

陈先⽣讲,你个⼩娃娃晓得个屁,这还简单?前⾯有两个满⾝杀⽓滴屠夫守⻔,⾝后靠滴是象鼻岭,这栋房⼦位于东⽅⻘⽊之位,那个狗蛋全⾝涂满锅灰,⼜钻到灶孔⾥⾯,有灶神庇佑,要是这样他都哈找得到,那我陈恩义认他当师傅。

我似懂⾮懂地点点头,然后问,陈先⽣,你放到他们脚尖前⾯的红线和铜钱是么⼦意思?

陈先⽣讲,我发现你个⼩娃娃对我们匠⼈越来越感兴趣咯,要不,你真的求我收你当徒弟?

我⼏乎没怎么想就摇头讲,虽然我不晓得我爷爷是不是真的有你们讲的那么厉害,但如果是真的话,那从他没传我半点⼿艺这⼀点来看,我爷爷他⽼⼈家应该是不想我⾛这条路的。

陈先⽣点点头,讲,你爷爷是对滴,匠⼈这条路,能不⾛,就不⾛。⾄于那红线和铜钱,我们习惯喊做「奈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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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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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鹤 Lv6
敢情⼀堆灵异事件在这个村⼦⾥发全了
2020-11-24

清欢

还好我⼀四川⼈,基本上能看懂你说的是啥⼦意思,不然脑壳痛

2020-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