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主不作不婊不憨批_不玛丽苏的小说吗_宫墙往事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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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主不作不婊不憨批,不玛丽苏的⼩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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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往事已认证的官⽅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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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内容包含虚构创作盐选专栏名:《夫君修炼指南:宠妻的⼀百种⽅式》作者: $@$ ⼩柒 为甜⽂事业添砖加⽡
我是京城最贤淑的夫⼈,过⻔第⼆⽇,给夫君纳了四个妾。⼀年过去,四个肚⼦,整整⻬⻬,安静如鸡。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夫君,好像……不⾏……
「我的夫君,好像……不⾏……正午时分,回春堂的病号来来往往。
我向着欧阳⼤夫挪了挪屁股,忸怩道,「你说,有啥⼦好办法……欧阳⼤夫眼珠来回⼀扫,⾯⽆表情地凑过来,掀开袍⼦,「壮阳散,五⽂⼀包,童叟⽆欺。」
我⽊着脸道,望着他背后「⼀诊千⾦」的锦旗,道,「你做个⼈吧。
我⼀千两银⼦,不是来买假药的。
欧阳⼤夫捋了把胡⼦,「⽤过的都说好。
我刮了刮头发丝⼉,⼀脸为难,毕竟,以我夫君的情况,可能得建⽴⻓期合作。
欧阳⼤夫仙⻛道⻣,⼗分鄙夷地看着我,「夫⼈⾐着华丽,不像缺银⼦的⼈。
我何⽌是不缺银⼦,每个⽉还有俸禄。
我叫凤宁晚,太后的隐卫,性别⼥,爱好划⽔。
当初胡乱培训两三天,就上岗了。
领任务前⼀天,通宵打⿇将,次⽇昏昏欲睡,只记住六个字⼉:抚养陈钰⻓⼦。
直到我以通州刺史之⼥⸺凤宁晚的⾝份嫁给丞相陈钰,才回过神来,他没娶妻,哪来的⻓⼦?
紧急修书⼀封,送⼊宫中。
太后⾝边的王公公回信,让我⾃⼰想办法。
培训员⽼王说过:「⼀个合格的细作,必须懂得随机应变。
我遂拟了三年计划,「第⼀年,博取陈钰信任,给他取⼏房美妾;第⼆年,⽣下⻓⼦;第三年,把⻓⼦抢过来。」
我在迟疑,他这假药,会不会让他,更加不⾏?
欧阳⼤夫怒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地⽅。
我抓住他赶⼈的⼿,「哎,别别,给……给我四⼗包。
欧阳⼤夫⼀僵,「多少?
我拍出⼀锭银⼦,「四⼗!快点!急⽤!
在他古怪的⽬光中,我⼀当朝宰辅夫⼈,做贼似的抱着⼀摞药,钻出了回春堂后⻔。
直到上⻢⻋,才喜不⾃禁地挨个掏出来,「凤芝啊,有⻔了有⻔了!四个⼩妾,⼀⼈⼗个⽉,就不信还⽣不出来。」
凤芝⼀脸杀⽓,「怀了也是明年⽣!年末太后考察业绩,咱俩都得完蛋。
我⼀愣,「年底就要?」 凤芝沉下脸,⼀脸杀⽓。
「什么时候说的?
凤芝处于暴⾛边缘,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对我咆哮道:「你特娘的领任务从来不认真听!
我瞎了眼!跟你⼀伙!我特娘的疯了,跟着你出任务!」
我脸⾊煞⽩,「不是吧……「滚!」我合作了⼀年的搭档,在⼩年这⼀天,丢下我,逃了。
她背着包袱,扭头就⾛的样⼦,潇洒⽆⽐。
留下我,独⾃应对太后的怒⽕。
我把任务听错了,年底了,交不了作业。
从哪整个孩⼦出来成了我最⼤的难题。
我焦虑地在装饰华美的⼩院中,时⽽来回踱步,时⽽⽆语望天。
好⼏次,想跟陈钰摊牌,问问他有没有私⽣⼦养在外头,到最后还是作罢。
陈钰此⼈,冷淡⽆常。
我娶妾,他说好。
我劝他⾬露均沾,他也说好。
似乎,他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待我不太好。
倒不是虐待,就是晾着我。
⼼情好了,同我说句话;⼼情不好,打照⾯都不多看⼀眼。
当然,我⼀细作,也不在意那个。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他各院流连已经⼩半年,⼏个⼩妾肚⼦却还是不⻅动静。
我这才找上了德⾼望重的医圣欧阳。
已到晌午,⽇头⾼悬,我⼿⾥的扇⼦甩得啪啪响,皱起眉,问道,「相爷何时下朝?」没了凤芝,⾝边换了个丫头,很是冷淡地答道,「早就下了。」
真是丫鬟随主⼦,不招⼈待⻅。
陈钰下朝, 陈钰下朝,定去书房打⼀圈⼉,再转道去清歌苑修琴。
我算着时⾠,直接往清歌苑去了。
⾥头磨琴声抑扬顿挫,推开⻔,陈钰⼀⾝⻘⾐,席地⽽坐,清冷如⽟的⾯孔隐在窗扇后,只露出半张脸,惊为天⼈。
此⼈,当世⼤才,智谋超绝。
朝中⼈多尊称⼀声陈先⽣。
可与圣贤相⽐肩。
我⽴在⻔⼝,突然有些话,就说不出了。
难道,你能对⼀个圣⼈道,「最近有没有努⼒宠幸⼩妾?」
或者问,「⾝体安否?夜间可有⼒不从⼼?」
可是,再圣贤,也有七情六欲。
陈钰抬起眼来,平平和和地看着我,「夫⼈何事?」
我摸摸鼻⼦,来到窗边,隔着窗⼾与他四⽬相对。
「那个……」
陈钰⼀⾔不发,等着我说话。
我狠了狠⼼,语速⻜快,「你最近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陈钰的眉头在我的注视下,缓缓皱起,「怎么?⼜要给我纳妾?」
在他⾯前,我就像个处⼼积虑算计先⽣的学⽣,智商感觉受到了碾
我底⽓不⾜道,「这次你⾃⼰来,就算是……有了孩⼦,我都不介意。
也许我的⽬光太过期盼,他半晌,了然点头,「知道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我端上了准备好的梨汤,旁敲侧击,「听说,姜姨娘新得⼀把虎纹琵琶,请教到我⾯前来。你也知道,我不通⾳律,夫君有空,不如指点⼀⼆?」
陈钰扔下刨⼦,抖掉⽊屑,捡起⼀旁的⼤氅好像要出⻔。
我急忙端着梨汤凑过去,「喝⼀⼝?
他淡瞧我⼀眼,「你既不通⾳律,便每⽇午后,到我这⼉来吧。
我傻了眼,「这……不是叫您指点我,是姜姨娘。
「让她⾃⼰来找我。
我张了张⼝,这求宠和获宠,意义可不⼀样。
姜姨娘好⾯,做不出上赶的事⼉,叫我⼀时间犯了难。
陈钰推开挡在⾯前的梨汤,⾛到廊下,裹上⼤氅,「晚些时候,把对联⼉换了。辞旧迎新,总是⼀桩好事。」
我狐疑地多看了他⼀眼,总觉得他今⽇⼼情不错。
可能,快过年了吧。
继⽽后背发凉,觉得他话⾥有话。
莫不是知道,我就要⾛了。
我仓皇回到⾃⼰的⼩院,⼼神未定,就被四个妙龄⼥⼦团团围起。
「我的事他答应了没?
「下回到我了。
「你别跟我抢!我给了她三两银⼦呢。
⼏⼈说话间撕吧起来。
我习以为常,从⼈堆⾥⼀把拎出姜姨娘,银⼦往她⼿⾥⼀塞,「没办成。
姜姨娘先⼀愣,遂缓过神来,「不能啊!上回我还把相爷哄得挺好,半夜陪着他读孙⼦兵法。」
我焦躁的挠着头,「你陪他读什么?
「孙⼦兵法啊……
我冷着脸,脾⽓终于压不住了,「你们⼏个,能不能把⼼思放在肚⼦上!
玫姨娘挑了挑染满蔻丹的指甲,操着⼀⼝吴侬软语,「夫⼈所⾔极是,你们⼏个,⼊冬来胖了多少没点数吗?肚⼦上肥⾁⼀抓⼀⼤把,可⻓点⼼吧。
神游天外的敦姨娘回神,⼀脸认真地问:「点⼼?什么点⼼。
只有兰姨娘正常点,她说,「姜姐姐不愿意去,不如把虎纹琵琶借我。
姜姨娘纠结地皱皱眉,「那你可⼩⼼点⼉。
「妹妹知道宝⻉来之不易。
姜姨娘冷着脸,「不是,我告诉你,别碰⽔,那玩意是我找⼈画的……我⽆语望天,⼼灰意冷地回了⾃⼰⼩院。
这群⼥⼈,没⼀个顶⽤的。
腊⽉⼆⼗⼋,陈钰竟然真带回⼀个⼥⼈,还是怀孕的!
她初来乍到,⼀副怕⽣的模样,躲在陈钰⾝后。我费了九⽜⼆虎之⼒给陈钰熨平的袖⼦,在⼥⼈的⼿⾥起了皱。
我两眼冒光,搓搓⼿,眼含热泪,「你的孩⼦?
陈钰淡淡看我⼀眼,「是。
我捂着嘴,痛哭出声,「你不是在骗我?
那⼥⼈怯⽣⽣地从后⾯⾛出来,在陈钰看不⻅的地⽅,对着我勾起⼀个挑衅的微笑,「姐姐莫怪相爷,奴婢贸然上⻔,多有冲撞,若姐姐介意,奴婢这就⾛。
我紧紧将她拉住,捧起她的双⼿,喜极⽽泣,「什么时候⽣!年前可以吗?早⼀天,我给你加三⼗两。」
⼥⼈笑容⼀僵,「什……什么?
陈钰皱了皱眉,转⾝对着⼥⼈道:「你先安⼼住下,待⽣下孩⼦再做打算。
他倒对我放⼼,在⼥⼈依依不舍的⽬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真是渣男!
以前总是不⾏不⾏,如今怎么⼜⾏了?
陈钰⼀⾛,我急急忙忙对着⾝后的四位姐妹招呼,「别愣着,来活了来活了!玫姨娘婀娜多姿地扭上来,嫌弃地上下打量⼀番,「肚⼦挺⼤啊,整不了。
⼥⼈惊恐地捂住⾃⼰的肚⼦,「你们想⼲什么?
我期盼道,「你试试呢?」玫姨娘暴躁道,「该死的,我都说整不了!
她扔了量尺,还在地上踩了⼏脚,对我道:「你再强迫我给孕妇做⾐裳,我可翻脸了啊!」姜姨娘围着她绕了⼀圈,摇摇头,「不⾏,咱俩也玩不到⼀块去。」
⼥⼈可怜兮兮道,「是莲⼉不好,惹姐姐⽣⽓了。
姜姨娘眼⽪⼀耷拉,「不是,你肚⼦⼤,驮不动琵琶。
兰姨娘神情恹恹,「姜姐姐,⼈家是来⽣孩⼦的,跟咱们争宠的可不⼀样,你可⻓点⼼吧。」
敦姨娘准时出现在⼈前,「点⼼?什么点⼼?
众⼈, 「……
我叹了⼀声,拍拍⼥⼈的肩膀,「你叫……
「妾名⽩莲。」
「⽩莲,好名字好名字,」我热情地搓搓⼿,「话说回来,好事情别留到年后了,年前⽣孩⼦怎么样?」
⽩莲⼀脸为难,「莲⼉知道夫⼈盼着孩⼦,可相爷说了,⼀切稳妥为先……急不得……
⼀阵⼩⻛吹过,四张脸⾯⽆表情。
姜姨娘,「嗨,散了吧,玩不了。
敦姨娘,「正⽉吃不上鸡蛋,没意思。
玫姨娘,「少吃点吧,⼩⼼难产。
兰姨娘,「……呵呵,凡尔赛。
府中因⽩莲的到来热闹了⼀阵⼉。
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有空闲,就帮着她跑上跑下,端茶递⽔。
玫姨娘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给⽩莲裁了⼀件绣着巨⼤⽩莲花的袄⼦。交给我时,眼⻛⼀扫,「姐姐,好好的正房夫⼈,做到你这个份上,我都抬不起头来。
我笑⽽不语,抬不起头来算什么,总好过没头可抬吧。
后来,不知怎么的,府⾥开始流传夫⼈易主这样的谣⾔。
其实这回他们猜对了。
要是过了年,我被太后抓回去问罪,丞相府的夫⼈是得换⼀位。
腊⽉三⼗,陈钰不上朝,着⼈来喊我。
我丢下⼿⾥的活计,着急忙慌往清歌苑赶。进⻔时,⼀只袖⼦还撸在胳膊肘⼦上,利落道,「夫君,唤我何事?」
他瞧⻅我⼀⾝装扮,颇为冷淡地看了我⼀眼,「坐下,学琴。
我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句难为情的话,太后⼿下的红⼈,当属⻓⻛楼的碧春⼉姑娘。
为啥呢,因为她⼈美声甜。
想当年,我与她,同为隐卫卫花⼉。
我⾝娇体柔,⼈⽐花娇。原本,也可以成为⼀代花魁,收⼊与碧春⼉肩并肩,为啥没成呢?因为我唱歌跑调。
受过我魔⾳荼毒的⼈都知道,凤宁晚⼀开⼝,⻓⻛楼都要抖三抖。
相安⽆事⼀年,临了陈钰搭错了筋,⾮得叫我弹琴。
弹就弹吧,也不是没练过,就是隔三岔五,有棺材铺上⻔找我谈合作。
陈钰给我准备了⼀把琴,⼀看就是佳品,⾳⾊定然好极。我陡⽣⼏分信⼼,悄然落指,下⼀刻,拨弄出⼀⾸登峰造极的阴间曲⼦。
陈钰的脸⾊越来越冷,⽬光由审视转为犀利,最后,眼睛⼀闭,冷冷开⼝,「住⼿,别再碰它。」
窗外,有⼈仓皇⾛进来,「陈相爷,⼤⽼远就听⻅了,谁家办丧啊,⼏⼈⼀桌?」
我脸⾊⼀僵,⼼想我凤宁晚这辈⼦就没这么⽆语过。
那⼈抱着⼤块头进来,「你让我选的琴来了,声⾳清澈,宛若天籁!」
我忽然发现,我弹的,是陈钰的琴,这⼈怀⾥抱着的,才是我的琴。
难怪,爱琴如命之⼈,不跟我拼命算好的了。
我尴尬地站起⾝⼦,打了个哆嗦,悄悄往外挪。
陈钰眼⻛冷冷⼀抬,「让你⾛了?」
我顿时僵在原地,赔笑道,「那……那我再来⼀⾸?」
陈钰忍了忍,额头⻘筋暴跳,很久之后,对我道:「滚出去。
⽩莲花的肚⼦迟迟不⻅动静,熬到除⼣夜,我疯了。除⼣宫宴,陈钰作为当朝宰辅,应邀在列。我是他的夫⼈,⼀并出席。
宫⾥有什么?
有太后她⽼⼈家。
按照我们隐卫的规矩,任务失败,我应当提头来⻅,可我天⽣是个喜好讨价还价的主⼉。
⼤红灯笼⾼⾼挂,府⻔前,陈钰站在阶下,冷淡道,「松开。
「不松。
我攥着⽩莲的袖⼦,铁了⼼,要拽着她跟我⼀起⼊宫。也许,太后看到她圆润的肚⼦,就能 忘记我圆润的头。
四个⼩妾扎堆站在⻔⾥,⼀副「真是狼⼼狗肺」的嫌弃样⼉。
陈钰沉默了很久,才道,「皇上并不会因为你多带了⼀个⼈,给双份的压岁钱。」说完,⼜补充道「啊……我忘了,夫⼈⼀把年纪,似乎不需要压岁钱了。」
狗男⼈,他还在嫉恨我弹他琴的事⼉。
⽩莲花⼉怯⽣⽣道,「你们千万别因为妾⾝吵架,妾⾝不去了……
「好「不⾏⸺
陈钰和我同时开⼝,说「好」的是他,反对的是我。
四个⼥⼈的⽩眼翻上了天,轰隆⼀声,陈府⼤⻔关了,热热闹闹吃年夜饭去了。
我们仨⼈被关在外头,⾯⾯相觑。
最后,是陈钰做了让步。
⼀路上,陈钰闭⽬靠在⻋壁,⼀⾔不发,周⾝⽓压低沉,似乎我再多说⼀句,就将我扔出去。也对,府⾥⼥⼈反了天,拽着他即将临盆的爱妾颠簸⼊宫,哪能不⽣⽓。
宫⾥焕然⼀新,灯⽕通明。宫宴盛⼤⼜隆重,我坐在陈钰⾝边,⽩莲挤在后⾯。
还未开始,我便敏锐地察觉到⼀道锐利⽬光落在我的⾝上,本能望去,吓得浑⾝汗⽑倒竖,公主拂⾳,太后的亲闺⼥,赫赫有名的当朝皇⼆代。
听说,她府上的男⼈,围起来能绕皇城⼀周。
不会是看上陈钰了吧?
可不得了。
拂⾳此⼈,嫉妒⼼重。她看上的男⼈,不得娶妻,不得纳妾,像我这种进⻔早的,⼀定会在某⼀天清晨,毫⽆征兆地暴毙⾝亡。
我越想越害怕,畏畏缩缩地躲在陈钰后头,⼼想,真是⼤⽔冲了⻰王庙,⾃家⼈打⾃家⼈。
公主,待我功成⾝退,⼀定将陈钰洗⼲净,捆着送到您的床上。
想起吉祥物⽩莲,我⼀惊,有孩⼦的,怕是更逃不过拂⾳的毒⼿,我慌忙去找,⼀回头,好⼀个沉⻥落雁闭⽉羞花的绝世美⼈⼉。
⽩莲⼲啥呢?
她媚眼如⻛,⽀着头聆听苏⼤⼈哭诉家中妻⼦暴虐成性,哀婉赞叹,「苏⼤⼈这样好的⼈,她怎么不懂珍惜呢……换作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我⼀脸复杂,回头看着陈钰的头顶。
他察觉到我的⽬光,挑眉,「怎么了?
我道,「你这⽟冠,不太吉利。
索性,拂⾳的⼼思也不在⽩莲⾝上,看了我⼏眼,便扭过头,跟别⼈说笑。
我没想到,宫宴不光来蹭饭吃,也要展⽰才艺。
看着世家⼩姐们争奇⽃艳,百花⻬放,我喝得上了头,凑在陈钰⽿边醉醺醺道:「相爷呀,看我为你打下的江⼭⸺
陈钰⼀把捂住我的嘴,拉过去,像摁鸭⼦似的,将我摁在他怀⾥,⽤弱不可闻的声⾳警告我,「我不想纳妾,你消停点⼉。
他⾝上带着⼀股淡淡的松⽊⾹,沉静寡淡,很难相信,这样⼀个⼈,他睡了五个⼥⼈。
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来了,我打了个哆嗦,醒醒神,就听前头有个冷峻⾼傲的⼥声响起,「久闻宰辅夫⼈多才多艺,诗词歌赋本公主看腻了,不如就换你来。若是落了俗套,当⼼挨罚。」
我酒都被吓醒了,多才多艺?我怎么不知道?
向太后投去求助的⽬光,太后叉起⼀块⼭楂糕,⼼满意⾜地塞进嘴⾥。
只有陈钰,不咸不淡道,「不许弹琴。
原来,陈钰并不是⽆缘⽆故教我琴,他早料到今⽇有此⼀劫,可惜,我实在没有天分。
「我替你作⼀⾸诗,拿去念。」陈钰认命道,「总好过没有。
他的⽂采,⾃然是好,也确实不落俗套,可别⼈⼜不傻,哪能不知道我⼝⾥的惊世佳作,是陈钰写的。没得惹了拂⾳公主不⾼兴,直接在宫⾥对我下毒⼿……
不如,就跳舞吧……
我叹了⼀⼝⽓,曾经,王公公教过我跳舞。他说,此舞练⾄佳境,纤腰慢拧间,便是勾⼈夺魄,倾国倾城。
最后出师的,只有我和⻓⻛楼的碧春⼉。
说起这事我就来⽓,若不是最后,我没忍住,号了⼀嗓⼦,硬⽣⽣把乐师拐跑了调,坐在⻓⻛楼中笑的,就是我了。
除了跳舞,我还会下毒,暗杀,总不好把我⾃⼰杀了给拂⾳助兴……于是忐忑地问陈钰,「你……能不能为我奏⼀曲?」
「哪⼀⾸?
「《桃夭》」
陈钰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垂下⽬光去,吩咐宫⼈,「抬⼀张琴来。
跳舞这个东西,⼀旦刻进⻣⼦⾥,就再也分不开了。
琴⾳流泻的刹那,⾝⼦便像有了⾃⼰的意识,云袖摇曳,婀娜⽣姿。只怪陈钰弹得太好,顿时叫我⽣出⼀种源⾃灵魂深处的契合。
我知道我可以,昔⽇那些痴迷的,留恋的,贪婪的眼神,再次将我围拢,没办法,⽼娘的魅⼒,就是这么⼤⸺
铮!
陈钰弹错了,明显⽽刻意。
我渐渐停住,望过去,陈钰脸⾊平静,可是没由来的,我就觉得他脾⽓不太好。
陈钰站起⾝,对着拂⾳拱⼿⼀礼,「公主恕罪,⾂喝醉了,⼿不稳。
拂⾳唇⻆含笑,⽬光发冷,「本宫看,陈⼤⼈不是⼿不稳,是⼼不稳吧?
他不疾不徐道,「拙荆不才,恐污了公主慧眼。实在没必要继续跳下去……他损了我⼀通,我却悄悄松了⼝⽓,不演不⾏,演了⼜招⼈嫉妒,不如半途⽽废,求个折中。
太后发话了,「哀家瞧着宰辅夫⼈累了,正好,与哀家⼀道去偏殿坐坐。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催孩⼦了。
我神情严肃,低头称是。刚进偏殿,就颇没有⻣⽓地抱住了太后的⼤腿,滑下去,哭诉道:「娘娘饶命!孕妇就在外⾯!假以时⽇,定能产下⼀⼦!」
太后踢了踢我,没踢开,怒道,「没⽤的东西!陈钰他正值壮年,你也不差,哀家不明⽩,⼀整年,你……你就盖着棉被纯聊天?」
我泪眼蒙眬,傻了眼,「您的意思是……属……属下⽣?
「不然呢?」太后怒吼,「让外⾯那朵丑不拉⼏的⽩花⼉⽣?你是哀家精挑细选的⼈!能⽣出天底下最漂亮的孩⼦!今夜,哀家可以饶你⼀命。但明年,哀家⼀定要⻅到孩⼦,从你肚⼦⾥爬出来的孩⼦!」
听着⽼妖婆对着我咆哮,我终于悟了,她不仅是个孩⼦控,更是个重度颜控。
「可……可是,他……不太⾏啊……」我说出了⼼中的顾虑。
太后狰狞的脸⾊⼀僵,「什么不⾏?哪不⾏?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就是……下……下⾯……「为什么别⼈怀了,就你没有?」太后冷酷⽆情地打断了我,「凡事多从⾃⼰⾝上找原因。⼥⼈,不可以说不⾏。」
是夜,我在经历⼀番洗脑后,丢了魂似的⾛出了偏殿。
⽿朵⼀直回荡着:「⼥⼈,不可以说不⾏。
叹了⼀⼝⽓,仰头望⽉,其实,亲⾃上阵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陈钰⻓得好,虽然⼈寡淡了些,也有可能不太⾏……
咚!
我撞到了⼀个⼈。
撞得⾃⼰倒退⼏步,后腰突然多出⼀只胳膊,将我捞回去,捆进怀⾥。
淡淡的松⽊⾹混着薄薄酒⽓,还有⼀丝奇异的灼热,吹进了我的⽿朵,「别出声。」是陈钰。
他这会⼉不在宴上,跑到犄⻆旮旯⾥来做什么?
「该死的!跑哪去了!
隔壁茂密的藤蔓后,是拂⾳暴躁的怒吼,「煮熟的鸭⼦⻜了,烦死了!」我诧异地瞪⼤了眼,⼥中豪杰拂⾳,深夜欲霸王硬上⼸。
怎⼀个刺激了得!
咚咚咚,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被陈钰抱在怀⾥,他的唇压在我的⽿郭,轻轻摩挲,滚热的鼻息吹动了我的发丝,⽿边痒痒的,我不由得缩了缩脖⼦。
四周安静,正准备推开他,陈钰的⼿突然滑进我的⼩褂下,粗糙的拇指滑过肌肤,顿时我浑⾝的汗⽑都⽴起来,僵硬得像⼀块⽊头,⾯红⽿⾚。
他的⼤⼿移到我腰窝,轻轻摁下去,酥⿇传遍了全⾝。
我忍不住惊喘出声,遂听他轻笑⼀声,「宁晚,原来你的腰,这样细……哄!
理智在脑海中炸成⼀朵朵灿烂的烟花⼉……
什么情况?
这还是那个清冷禁欲,不给我好脸⼦看的陈钰吗?
「你……你……你……
他将我压在假⼭上,在我⽿边满是欲望且毫⽆歉意地说道:「抱歉,夫⼈,我被下药了。」陈钰不对劲。
不光⼿不⽼实,眼神像狼,在扑⻝猎物前,露出势在必得的炽热。
我背抵在假⼭上,拽着藤蔓,往上蹿,「你被下药……找⼤夫啊……找我⼲吗?」
「嗯。」「?」
陈钰⼀只⼤⼿拎住我的后领,从藤蔓上摘下来,重新将我死死压住。
⼿捧住了我的脸颊,冷峻的⾯孔染上⼀丝情欲,他与我额头相抵,鼻息灼热,「就当帮帮我。」
这样的反差真叫⼈欲罢不能。
可我还是挣扎起来,「你跟我回家!家⾥有四个能帮忙的!⼀个帮还是⼀起帮,你说了算!」
陈钰的⼿不轻不重地在我腰间⼀掐,我瞬间软成⼀摊⽔⼉。
「扶我去湖⾥。」他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我⼀愣,原来他对我没兴趣。
我鄙视⾃⼰的同时,对他⼼⽣怜悯。
果真是病⼊膏肓,药⽯⽆医了吗?如果连拂⾳的药都失去了作⽤,那么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陈钰⸺重振雄⻛?
那⼀刻,我动了恻隐。
「要不然……再……再试试?病了就别泡冷⽔了,万⼀越泡越不⾏……陈钰呼吸粗重,眼⽪⼀掀,「你愿意试试?
我想起了太后的嘱托,把⼼⼀横,「试试就试试。
让我来看看,陈钰到底是怎么个不⾏法!
陈钰挑起我的下巴,唇压下来,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颤⼉。
很好,触感满分。
他捏了捏了我的腮,「张嘴。」「为什么要张嘴⸺
陈钰不耐烦地将我的疑问堵在喉咙⾥,扣住腰将我腾空抱起,托住。
不错,⼒⽓满分。
到后来,我像是丢了脑⼦,⼀头扎进陈钰编织的⼤⽹⾥。
两⼈辗转,意乱情迷,不知怎么就跌跌撞撞来到⽆⼈的宫宇。
陈钰⼀⼿捧着我,低头深吻,另⼀只⼿向后,随意地推开了⼀扇⻔,带我滚⼊⿊暗。
关⻔,厮磨。
刺啦
布帛的撕裂声,和厚重宫装落地的钝响轻悄潜⼊⽉⾊。
「该死的,别扯!」我道。
「别说话,吻我。」
⾦钗颤抖着,愉悦着,发出清澈悦⽿的碰撞。
在浓郁的夜⾊中,经久不息。
⼀个时⾠后。
吱呀⼀声,我和陈钰,⾐冠楚楚,步履整⻬地从⻔⾥踏出。
两⼈神⾊如常,并肩拢袖,⽼神在在。
「相爷,今晚的⽉⾊真美啊……」我道。
陈钰冷淡道,「是不错。」
⼀阵尴尬的寂寞。
我轻咳⼀声,往前迈了⼀步。腿上⿇紧⼉钻进⻣头缝⾥,腰⼀软,就要跪下。
陈钰将我⼀托,淡淡道,「东西出来了。」
我⼀低头,⾚⾊鸳鸯肚兜还挂在腰带上,迎⻛招展。
我急⾚⽩咧地将东西从⼩褂底下拽出来,团了团,狠狠扔在陈钰脚底,「⾐冠禽兽,你撕巴的时候咋不⼩⼼点⼉。」
陈钰眯眼,盯着我的胸⼝,⽬光似乎穿透了⾐裳,「裸着不难受?」
我:「我告诉你,⼥⼈家的事,你少管!」
他似乎掌握了尺⼨,挑挑眉,⼼情愉悦道,「你愿意就好。」
我说我要去偏殿躺躺,陈钰先回宴上。
刚进⻔,脚⼀软,啪叽⼀声,对着供桌⾏了个五体投地地⼤礼。
⼀抬头,是⼀座⾦光闪闪的送⼦观⾳……我,「……」
我扶着⽼腰,含泪对着送⼦观⾳磕了三个响头,默念道:「菩萨在上,保佑陈钰⼀举得男……再来⼀个时⾠,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随后,我⻳速地爬到⼩榻上,躺好,舒服地吐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睁眼,在⼀辆晃动的⻢⻋上。
⽉⾊昏暗,我缓了好⼀会⼉,才看⻅陈钰端坐⼀旁,闭⽬养神。
再扫视⼀周,我的⽩莲花⼉呢!
我骇然惊醒,坐起来,「我的孩⼦!我的孩⼦!
陈钰被我吵得睁开眼,稳如泰⼭道,「慌什么,不是在你肚⼦⾥。
话落,⽓氛⼀僵。
「你怎么知道在我肚⼦⾥?
「我办的事⼉,我当然知道。
我和他在逼仄的⻢⻋中,缓缓地,对上了眼⼉。
⼀道电流,将我击穿。
有什么东西,在⼼底,蓬勃升起。
停顿。
下⼀刻,陈钰猛地欺⾝上前,语⽓冷静道:「药劲⼜上来了。
我抬⼿钩住了他的脖⼦,拽住领⼝⼀扯,将他拉过来,匆匆开⼝:「废话真多……「后悔,总之就是⾮常后悔……
灯⽕通明的院⼦⾥,⾯对四个姨娘的盘问,我低着头,流下了悔恨的泪⽔。
姜姨娘不耐烦道,「不就是伺候相爷吗,有啥对不起我们的?咱们这⼉院⼦⾥,谁没伺候过。要我说,就因为你偷懒,我们才受累。」
我⼼中半是感动,半是歉疚,「是啊……挺⼀个时⾠……确实……不容易…… 姜姨娘狐疑地看着我,「⼀个时⾠?他在你那⼉⼀个时⾠!
我⼀抖,「在你们那⼉不、不是吗?」
姜姨娘露出胜利的微笑,「相爷在我那⼉,也就⼀盏茶的⼯夫。」
我⼼想,这是啥值得⾼兴的事⼉吗?
兰姨娘⼀脸羡慕,「我两刻……
羡慕⼜是什么⻤?久⼀点不好吗?
玫姨娘道:「我呀,⼀般留他⼀炷⾹的时间。」
敦姨娘嚼着糖酥饼,默默举起⼿,「我……我跟主⺟⼀样,是⼀个时⾠……
原来陈钰这厮,喜欢忠厚⽼实型的。
玫姨娘磨着指甲,慢悠悠道,「可是相爷最近也不持久了。」
兰姨娘叹了⼝⽓,恹恹道,「许是到了年纪,精神头差。」
我⼼中满是担忧,就听姜姨娘抱怨道,「就是,上回我孙⼦兵法读了两⻚,错了两个字,他也不挑⽑病了。」
我壮阳散都掏出来了,就给我听这个?
合着陈钰夜宿姜姨娘,是给⼈挑错字⼉去了。
玫姨娘暴躁道,「以前我⼀晚上能纳⼗双鞋底,现在他⻅到第四个收针,起⾝就⾛。」噢,陈钰夜深⼈静,守着玫姨娘,看⼈纳鞋底。
敦姨娘⼀脸认真道,「我还好啦……相爷吃饭挺好,也不挑⻝。」
呵呵,难怪敦姨娘越来越有福⽓。喂起来的。
兰姨娘神情恹恹,「我跟你们不⼀样。我想爬床。
我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兰姨娘道:「可是他让我背唐诗。」
我的微笑僵在脸上。
夜⾊中,兰姨娘的眼神⽆⽐冰冷,「还特娘的是三百⾸。」
我终于明⽩,不是陈钰不⾏,是她们没脑⼦。
⽽陈钰,恰恰擅⻓对付没脑⼦的。
她们⻬⻬望向我,「相爷让你⼲什么?」
⽉光下,四张期盼⼜好奇的⾯孔倒影在我的瞳孔⾥。
我突然觉得,⼈类的悲喜其实并不相通,这⼀刻,我只觉得她们聒噪⽆⽐。
后来我听说,⽩莲花⼉,是被苏⼤⼈的正房娘⼦扭送回来的。
苏⼤娘⼦蹲踞在⻔⼝,对着陈钰⾼⼤的⻔楣,破⼝⼤骂,险些泼⼀些秽物在地上。苏⼤⼈安静如鸡,缩着脑袋⼀⾔不发。
⽩莲花⼉觉得丢了颜⾯,闭⻔数⽇,连我都不⻅。
可这样不成。
万⼀她运⽓好,⽣下个漂亮孩⼦,便能解救我于⽔⽕。
我⼀向擅⻓讨价还价,思来想去,⼼情忐忑地找到了陈钰。
此时,距离我们上⼀次⻅⾯,过去了三⽇。
他今⽇穿了⼀⾝⽩⾊⾐裳,领妊平整,全⾝上下连⼀丝褶皱都没有,正坐在桌⼦前,低头看书。
看⻅我来,他只是堪堪抬了下眼⽪,冷淡问我,「何事?
好嘛,亏我还忸怩不安,想好了说辞,⼈家直接跟失忆了⼀样。
我笑了笑,迈进⻔去,「我听说,⽩莲近来⼼绪不平,相爷有时间了,多去瞧瞧。
「噢?为了孩⼦?」陈钰淡淡问道。
我⼀愣,被他戳穿⼼事,不⾃然地挠了挠嘴唇,「啊……你的孩⼦……便也是我的……⾃然⸺」
「为什么是你的?」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怎么就不是我的?」
「⽩莲的。」
我⽓急,「我是主⺟!膝下必须有孩⼦!」
陈钰淡淡挑眉,「噢……主⺟。」
说完他⽬光缓缓落在我的肚⼦上,不紧不慢道,「那你等等看。」
什么叫我等等看?
陈钰眯起眼,「虽然我极度⾃信,可万⼀到时候……罢了,不⾏再说。」
我⼀个正房夫⼈,讨个孩⼦都费劲。看看⼈家隔壁,主⺟膝下都养了四个了,骂我的时候底⽓⼗⾜,说我是不会下蛋的鸡。
⼼⾥郁闷,便叫了四位妾室,共商⼤计。
我问,「相爷平⽇⾥对你们,如何?」
这个问题我以前从不在意,今⼉突然就想问了。
敦姨娘难得积极,「还不错啊,给我买糖饼,和刚出炉的云⽚糕。」
玫姨娘低着头,⼿⾥把着脸⼤的剪⼦剪指甲,「相爷挺好,京下时兴的料⼦,定时送到我的屋⾥。」
姜姨娘抱着⾃⼰的新琵琶,转了个圈,「好看吗好看吗?相爷给我买的!
兰姨娘今⽇难得精神,满⾯红光,「我唐诗还剩最后⼀⾸了,相爷为了奖励我,送了⼀套精装版。」
我,「……」
这哪⾥是陈钰,分明是散财童⼦。
她们问我,「夫⼈呢?他送你什么了?」
我缓缓低下头,盯住⾃⼰的肚⼦,若有所思。
看我⼀脸不悦,玫姨娘突然问道,「不会是……没送吧?」
我⼼⾥更堵了,茶⼀⼝接⼀⼝地灌。
玫姨娘拦住我,「想不开也不能这么灌啊,⼜不是酒,这玩意喝多了,除了撑死你,没别的作⽤。」
我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发现四个⼈⽆⽐同情地看着我。
姜姨娘说,「哪个⼥⼈像你⼀样,天天跟隔壁主⺟⼲架,还隔着墙扔⽯头……
「满脑⼦都是⽣孩⼦,⼀点情调都不懂。」兰姨娘不屑道。
玫姨娘挑起我的⾐袖,抖了抖,「哪⼀年的料⼦,京城都不兴了。放在⼈堆⾥,跟泥⽜⼊海似的。得换。」
于是,玫姨娘为我量体裁⾐,弄出⼀件鹅⻩⾊束腰⻓裙。
「腰真细。」玫姨娘⼀巴掌拍在我的腰上,「扭⼀扭。」
我:「?」
她看我愣着,端起架势,在我⾯前像个成了精的⽔蛇,摆了摆,「就这样,懂不懂?」我也学着她,像个⽔蛇,扭了扭。
兰姨娘点评道,「⾝段放软,别像个僵脖⼦⼤鹅似的探着脑袋。」
我会跳舞,可放在平常,活学活⽤,实在太难了。
第⼋百次,被兰姨娘喊停。
她⼀脸⽆望,「你同⼿同脚的样⼦跟我那半⾝不遂的继⺟⼀模⼀样。
天⾊擦⿊,敦姨娘端了⼀盅静⼼熬制的药膳,说让我给陈钰进补。
⼀天的训练成果,终于有了展⽰的机会,她们四个⼈摩拳擦掌,将我按在镜⼦前,狠狠打扮⼀番。
「你别灰⼼,扭进去,声⾳放软,撒娇会吧?」
当然会,我乃隐卫卫花⼉,成绩优异,没道理栽在陈钰头上。
我郑重点头,端过敦姨娘的药膳,带着⽗⽼乡亲的期望,独⾃踏进了陈钰的⼩院。
在⻔⼝站定,捏起嗓⼦道:「夫君,可歇下了?」
好⼀会⼉,屋⾥才传来窸窣的声响,⻔被打开,陈钰只着中⾐,⼀脸淡定地站在⻔⾥,「有事?」
我清了清嗓⼦,「⼈家……⼈家炖了⼀盅汤,特地送过来给你……
陈钰盯着我,看了好⼀会⼉,眉头越皱越紧,「你属夹⼦的?把嗓⼦放开说话。」
我说,「请你喝汤。」
陈钰这才让出⼀条缝,让我进屋去。
陈钰的屋⼦我还是第⼀次来,屋内⼲净整洁,装饰典雅,跟他本⼈⼀样,简洁得可怕。我将汤放在桌⼦上,扭动着腰肢,转过来,「现在喝吗?」
陈钰⽬光落在我的腰上,眯了眯眼,「哪来的⾐服?」
我转了转,喜不⾃禁,「好看吗?」
他说,「你⼀路,就这么招摇⾛过来的?」
我眨眨眼,「不⾛过来,还爬过来的?
他深吸⼀⼝⽓,眉头拧得更紧,「你别扭了,坐下。
这跟智囊团说得不⼀样啊。
陈钰现在⼀脸嫌弃的模样,很明显,没哄到点⼦上。
是我扭得不好看?
我不信邪,围着陈钰转了⼀圈,屋中烛⽕被我的⾹⻛拽得摇曳不已,「相爷,继续咱们之前的话题,孩⼦能不能给我嘛?
陈钰额头⻘筋跳了跳,咬着⽛,「我叫你坐下! 我殷勤地端起汤,「要不您先喝⼀⼝,消消⽓? 陈钰垂眸,看着我揭开的药膳,⼀只⽼雄鸭安安静静泡在汤⾥…… 寂静。
很久之后。
「进补?」他声⾳轻得不能再轻,像是被点燃了怒⽕,突然靠近我,「你觉得,我需要补?」
我哪⾥知道,敦姨娘⼼灵⼿巧,给陈钰炖了只⽼雄鸭过来……⼀时间,我语⽆伦次,「这……这不是我……我……他冷笑⼀声,端过去,⼀⼝喝下去,「过来。」我⼼中警铃⼤作,「不。」他笑了笑,「你过来,我送你⼀个孩⼦。
「⽩莲那个?」他笑⽽不语。
下⼀刻,他突然出⼿,迅疾如影,我本能反应,⼀掌劈开他的⼿腕,⻜速向⻔⼝跑去。
突然,腰⽳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下,茶碗应声⽽碎。
我从腰⿇到脚,惨叫⼀声,就要对着⻔框撞过去,腹部多出⼀条胳膊,将我回拉,撞在⼀个 ⼈怀⾥。
碰!⼤⻔在我眼前,应声⽽关。
「原来你会功夫啊……」陈钰贴在我后背上,语⽓温凉,不紧不慢。
我寒⽑倒束,倒打⼀耙,「你也会啊……真巧。
「是挺巧。」陈钰语⽓轻轻,我却听出了漫不经⼼的敷衍。
两声微妙的声响,腰间的布料骤然松开。
「裙⼦太紧,替你松松。」陈钰对他的⾏为做出了解释。
我沉下脸,揪着腰上的布料⼀捆,「我不管,就要紧着!
陈钰跟我掰扯,「别臭美,松⼿。
⻅我实在顽抗,陈钰道,「我知道你腰细就⾏了,你还想叫谁知道?
「⽼娘要让全天下⸺哎!别扛我!你⼲甚么!
「庸俗!」陈钰⼀把扛起我,往⾥⾯⾛。
我嚷嚷道,「⽼娘是⼟鳖!⽼娘的腰天下最细⸺唔唔⸺「所以后来,⽤上没?」敦姨娘⼀脸好奇。
我软在⼩榻上,⽆精打采地掀开眼⽪,「你说那只⽼雄鸭?没吃,只喝完汤,就跟中邪了似的。」
敦姨娘两眼晶亮,⼀副神棍骗钱的模样,跟欧阳⼤夫如出⼀辙,「夫⼈,这是宫廷秘⽅,精华全在汤⾥!」
我翻了个⾝,深吸⼀⼝⽓,招呼敦姨娘,「来来,这⾥揉揉,哎……腰酸腿疼……这⼀天,陈钰破天荒提了⼆两上好的糕点来看我。
我蔫耷耷地窝在⼩榻上,看着他⾛进来,到我⾝前,俯⾝,「还没好?
我僵着⼀张脸,「你怎么不提两⽄鸡蛋过来?
陈钰笑了,「这不,怕讽刺你。
不会下蛋的鸡。
我⽓炸了,抬脚去踹,光溜溜的脚就被陈钰揣在了⼿⾥,他还⽤指尖在脚底漫不经⼼地划了划。
「夫⼈,再好好养养。」他将糕点放在旁边,「都说吃啥补啥。
我睁眼,「补啥?你说补啥?
他将我的腿塞回被⼦下,「此糕点有个别称,美⸺⼈⸺腰。
这货绝对在报⽼公鸭之仇!
我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钰不声不响地坐在旁边,端着碗茶,慢悠悠喝着。
我⽓若游丝,「你等我咽⽓呢?
「倒不⾄于。」他放下茶碗,颇为认真道,「就想问问,你是谁派来的?
我捂着额头,哼唧道,「本夫⼈太虚了,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我原也没⽤多少⼒。」陈钰道。
⼤过年的,真晦⽓……我翻了个⾝,不想理他。
陈钰沉默了好⼀会⼉,「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公主要嫁进来。
我突然翻⾝,拿俩眼珠⼦瞅着他,「明⽩了。」「你明⽩什么了?」陈钰脸⾊平静。
「我去死⼀死,给公主腾地⼉。
陈钰神⾊不变,拍了拍我的腰,「我来是想问你,背后的主⼦,肯不肯帮你。
我警惕地看着他,不明⽩他葫芦⾥卖的什么药。
陈钰微笑着,「区区在下不才,想保夫⼈⼀命。可我实在不是什么勤快⼈,若有⼈保,我乐得省些⼒⽓。」
他话说⼀半,眼神微微下移,落在抱着他⼤腿的我⾝上,挑挑眉。
我讪笑,「不该省的⼒⽓别瞎省。
我担⼼他听不明⽩,⼜补了⼀句,「好好伺候公主,啊,拖家带⼝的,府⾥⼏个姐妹,可全指望你了。」
陈钰低下头,⼀阵⻓久的沉默后,缓缓伸⼿,将我的五指⼀根⼀根从他腿上掰开,「没想到,我也有瞎眼的时候。」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了。
我上⽕了,冒了⼏个痘。
连夜联系上王公公,⽼王说,任务不变。
我得在扶⾳的锐眼下,瞒天过海,弄个孩⼦出来。
得知此事的次⽇,我照旧起来去⽩莲⻔前打逛,盼着她在公主⼊府前⽣下孩⼦,否则⼩命难保。
玫姨娘住在隔壁,⼤清早推开窗扇,打了个哈⽋,睁开眼睛看到我,突然结结实实打了个哆 嗦,后退⼏步,⽬露惊惧,「你……你脸上怎么⻓了个⻢蜂窝!
兰姨娘闻声从窗边探出头来,嗷⼀声,晕了过去。
姜姨娘从⾝后架住我的胳膊,向外头拖,「夫⼈,你快⾛吧!别把⽩莲花⼉吓早产!」后来,我对着镜⼦前⼀脸痘的⾃⼰,陷⼊了沉默。
真好,毁容了。
随着公主⼊府的⽇⼦⼀天天临近,我的焦虑与⽇俱增,如何在扶⾳和太后两座⼤⼭的夹缝中,求⽣存谋发展,是个⾄关重要的问题。
我终⽇在屋⾥的⼩榻上躺着,闭⻔不出。
昔⽇插科打诨的快乐⼀去不复返,现在她们打⿇将,宁愿叫敦姨娘,都不叫我。
我失宠了。
某天深夜,有⼈敲响了我的房⻔。
我将帕⼦盖在脸上,闷闷道:「睡了。」⻔吱呀⼀声,被⼈推开。
整个府⾥,敢⽬⽆旁⼈的,除了陈钰,找不到第⼆个。
我把被⼦拉到头顶,⼀⾔不发。
好⼀会⼉,有⼈掀开,淡淡道,「你这么躺着,我差点请⼈吃席。
温暖的空⽓中,我们四⽬相对,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淡淡升腾,如此炽热的,难以把持地涨满胸腔,直到达到巅峰,同时开⼝。
「怎么搞的?」
「滚。」
「啊……疼疼疼……
「那我轻点。」
过了⼀会⼉,陈钰叹了⼀声,「夫⼈,轻点捅不破。
「那好吧,我忍忍,你快⼀点啊……陈钰嗯了⼀声,⼿上⼀个⽤劲⼉。扑哧⼀声,痘破了⼀个。他将针放回⽕上烤了烤,对我说,「拿开⼿,下⼀个。我忍着痛,闭着眼,哼唧道,「什么时候能好?「等结痂。我感动地看着他,「你不嫌弃我,真是太好了。当啷。
陈钰扔掉了针,连被我拿来擦脸的帕⼦都扔进⽕盆⾥,净了三遍⼿后,才抬起头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平⽓和地微笑道,「没什么,夸你好看。
陈钰擦⼲了⼿,淡淡道,「我知道。
我重新将帕⼦盖在脸上,平躺下,「相爷,娶公主其实挺好的。
「嗯。」
我掀开帕⼦⼀⻆,偷偷看他,正巧,他也在看我。
我慌乱地移开眼,「孩⼦⼀⽣下来,我就⾛。
「你⼤概是⾛不掉的。」陈钰语⽓温和平缓,「扶⾳府中有过不少男⼈,你可曾听说她有孕?」
我的⽬光再次落在他的脸上,突然有个奇怪且⼤胆的想法冒出来,「她……⽣不出来?」「也许。」陈钰不动如⼭,「我猜,你是太后派来的。
我腾地坐起⾝⼦,「妙啊。」
陈钰冷下脸,「你缺⼼眼⼉?这种情况下,你该极⼒否认。
⻅我像块⽊头似的⼀⾔不发,陈钰额头⻘筋跳了跳,「你当知道,你⽣下孩⼦,不过是为扶⾳铺路。去⺟留⼦,⽤我说得再清楚点吗?」
我吓得脸都⽩了,太后⼀向疼爱扶⾳,她⽣不出来,便找⼈替她⽣,到时候,孩⼦有了,夫君也有了,扶⾳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陈钰站起⾝,向我⾛过来,「我⼀年⾥,⼀直晾着你,为的是什么,你能明⽩吗?
我惊得说不出话。
陈钰却不打算饶过我,他坐在床边,将我拖到他⾝边,「你以为,听⼈读孙⼦兵法,背唐诗,看⼈纳鞋底很有趣?」
他冷笑⼀声,「都是你给我找的⿇烦。
他吹灭了蜡烛,⿊暗中,响起他窸窣脱⾐服的动静。
「凤宁晚,我忍了⼀年,如果不是你那天撞上来,我能继续忍下去。」他掀开被⼦,进来,「既然开始了,就烦请夫⼈放在⼼上,放过你?想什么呢?」
「等等!⿊灯瞎⽕的,我什么都看不⻅!」我惊叫道。
陈钰冷笑,「不许点灯!
「你嫌我丑?」我轻声问道,「我丑成这样你还下得去⼝?
「凑合过吧,也不能合离。
⿊暗中,我问道,「万⼀我有了呢?
「有了就⽣。」「那……那扶⾳……「交给我。
好半晌。
「嘿嘿。」
陈钰道,「你笑什么?
「头⼀次喜欢⼈,我⾼兴。
陈钰: 「……
我摸⿊戳了戳陈钰,「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出来了吗?
陈钰没好⽓道,「真巧,我也喜欢我⾃⼰。
扶⾳在⼀个⻛和⽇丽的上午,进了府。
我收拾整⻬,挂上⾯纱,领着⼀众⼩妾对扶⾳表⽰了热烈欢迎。
她⼀⾝宫装,华贵⼜隆重,裙摆被四个宫⼥提着,顶上还有⼈给撑伞。
往正厅⻔⼝⼀站,眼⻛⼀⼀扫过,不屑地笑了笑,「本公主知道,⾃⼰⻛评不佳,三书六礼什么的,也不计较了。咱们简单⾛个过场,往后,我为主,你们为仆,记好⾃⼰的位置。」⾝旁的嬷嬷恭恭敬敬掀开⼀个册⼦,清清嗓,开始唱:「府中,正房夫⼈⼀位……扶⾳挑起纤纤⽟指,对着我⼀指,「你,把正房夫⼈的位⼦让给我。」
我点头哈腰,「是是是!」
扶⾳惊诧地扬扬眉,红唇⼀挑,⽰意嬷嬷继续。
「⼩妾季美兰……」
兰姨娘丧着脸,匍匐在地,「贱妾拜⻅公主。」
「有什么特⻓?」
兰姨娘蔫耷耷地低着头,「我……会背唐诗……三百⾸。」
扶⾳⼀脸冷漠,「下⼀位。」
「⼩妾姜成阿。」
姜姨娘抱着琵琶,款款⾏礼。
扶⾳眯起眼,「你会弹琵琶?
姜姨娘微笑,轻轻拨弄,好家伙,如果说我的⾳乐是送⼈⾛的,这会姜姨娘的⾳乐,就是⽤来跟阎王叫板的。
扶⾳额头⻘筋暴跳,对嬷嬷说,「给她把琵琶砸了。
「好勒。」姜姨娘眼疾⼿快,琵琶甩⻜出去,装在⽯头上砸个稀烂。
「⼩妾⽩芙玫。」
玫姨娘极为热情地从包袱⾥掏出六双鞋底,像个商贩似的⼀⼀分发,「请各位笑纳,贱妾别的不会,纳鞋底的功夫⼀流。
嬷嬷对着⼿⾥的鞋底愣了⼀下,⾛神道,「公主,这鞋底,纳得真不错。」
扶⾳的话从⽛缝⾥挤出来,「下⼀个。」
「噢,⼩妾迟以敦。」
敦姨娘挪动着发福的⾝体,慢悠悠道,「贱妾会吃饭,会做饭。」
扶⾳冷笑⼏声,「陈钰脑⼦坏了,纳你们进府?⼀个个歪⽠裂枣的,也不照镜⼦打量打量⾃⼰?罢了,下⼀个。」
嬷嬷悄悄觑了扶⾳⼀眼,「府中,有孕⼩妾⼀位……
扶⾳眼⽪⼀掀,「药死。」
我扑通跪下,「公主!那可是相爷唯⼀的孩⼦!以……以……以后,都不⼀定再有……我抬起眼,悄悄打量着扶⾳,只⻅她皱起眉头,「什么叫以后都没有了?」
我⼼⼀横,为保孩⼦,只能对不起陈钰了。
「啪嗒。」
袖⼦掉出⼀包壮阳散。
我慌乱⽤袖⼦盖住,只听扶⾳冷笑⼀声,「藏什么呢?叫我也看看。
嬷嬷踢开我,抢过去,直到我确定扶⾳看到了「壮阳散」三个⼤字,⽅直起⾝⼦,⾼声道:「没孩⼦的报数!」
「⼀。「⼆。」「三。」「四。」
四位⼩妾中⽓⼗⾜,很给⾯⼦,尤其兰姨娘,平⽇⾥哭丧着脸,这会格外像个怨妇。扶⾳吓得⼿⼀抖,壮阳散掉在了地上,她由惊愕,迷惑,再到怀疑,难以置信,渐渐变为愤怒。
我瑟瑟发抖,在她盛怒的⽬光⾥,喏喏吐出⼀个字,「五……
陈钰不⾏,扶⾳知道后,⽓疯了。
她像⼀头红了眼的⽜,杀去了书房。
直到看不⻅她的背影,我才瘫坐在地,浑⾝冒着冷汗,四个⼩妾脸⾊煞⽩,围着我,「夫⼈,这⼀关过了,往后呢!」
我突然跳起来,「快!给我把⽩莲捆上⻢⻋!送她出去避避⻛头!
「相爷呢!公主去找相爷了!
我抹了把汗,「别管了别管了,不⾏就不⾏吧,反正是为了保他孩⼦。」
四个⼈⼿忙脚乱,抬着嗷嗷⼤叫的⽩莲上了⻢⻋。
⽩莲红着眼,「凤宁晚!我跟你势不两⽴!
我挽起袖⼦,扬起⼿。
「啪!」姜姨娘早就⼀巴掌掴在她脸上,凶神恶煞道:「⽼娘珍藏多年的琵琶都可以说砸就砸,现在让你避避⻛头委屈你了?谁对不起你?你要跟谁势不两⽴!不想让扶⾳把你肚⼦刨开,就闭嘴!」
⽩莲花⼉脸上盯着硕⼤的巴掌印⼉,吓蒙了,眼眶很快就红了,「我……我要⻅相爷……我⼼⾥酸溜溜的,差点忘了,⽩莲花⼉怀了陈钰的孩⼦,打了她,只怕陈钰知道了,要怪我。
玫姨娘拿起抹布往她嘴⾥⼀塞,退出⻋厢,挥⼿,「⾛!
⽬送⻢⻋渐渐远去,我叹了⼝⽓,堵得难受。
⼀开始,是为了⾃⼰完成任务,保住孩⼦,后来则是⼼⽣怜悯,⼀个⽣命,没道理剥夺他活下来的权利。
⽽今我忽然意识到,那是陈钰的⾎脉⾄亲,也许在陈钰⼼⾥,⽩莲和孩⼦更重要⼀些,否则,他不会叫我看准时机,送⽩莲出府。
我回⾝,对着⼏位姨娘说,「如今府⾥⽔深⽕热,你们想⾛随时能⾛。
⼀阵⻓⻓的静默之后,姜姨娘率先道,「⽼娘还没为琵琶报仇,⽼娘不⾛。
玫姨娘笑了笑,「妾⾝收了相爷和夫⼈不少东西,可不是忘恩负义之⼈。
兰姨娘迟疑了⼀下,默默低下头去,「夫⼈……我唐诗也背完了,我……我想⾛……意料之中,我点点头,「好,缺盘缠就跟我说。
兰姨娘红了眼,「妾⾝谢过夫⼈。
敦姨娘眨了眨眼,⽼⽼实实道,「夫⼈,之前相爷答应过我,如果有⼀天我想⾛了,随时可以。我……我想去⻓⻛楼学厨艺。」
⻓⻛楼的姑娘是第⼀绝,那么它的美⻝,便是第⼆绝。
我点点头,「也好。」
五个姨娘,⼀下⾛了三个,夜⾥,我和剩下的俩坐在院⼦⾥,百⽆聊赖。
「现在⼈⼀少,⿇将都凑不⻬。」玫姨娘⽆精打采的。姜姨娘阴沉着脸,「两个⼩叛徒!说跑就跑!我抬头瞅瞅天⾊,已经⼊夜,「今夜,是公主和相爷圆房的⽇⼦吧。话落,四周⼀静。
姜姨娘嗅了嗅,转头对玫姨娘道,「你闻到醋味了吗?
玫姨娘拉着脸,「不光闻到了,还看到了,真是好⼤⼀坛醋。
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腾地站起来,撸起袖⼦。
她们两个瞪⼤了眼,「你⼲吗去?
「⼲架!
俩⼈⼀脸兴奋。
「我早就看那⽼虔婆不顺眼了,你瞅她今天来是⼲啥呢,挨个点名,不知道的以为报菜谱呢!」
「那个给公主提裙⼦的也⽋打,对着我翻了好⼏个⽩眼⼉!
我慢条斯理地挽好袖⼦,拾起⽯头端在⼿⾥,「谁说我要找公主⼲架?
「那你找谁?」
「隔壁。上次你们不是没打赢?我替你们找场⼦去。
姜姨娘缩了缩⾝⼦,「有杀⽓。」
玫姨娘早就跑到屋⻔⼝了,揉着太阳⽳,「哎哟,妾⾝偶感⻛寒,就不陪夫⼈了。」我去了西院,端着⽯头,慢悠悠⾛了⼏个来回,突然抡圆了胳膊,朝着隔壁砸过去。
后半夜⼉,我和张夫⼈在后⻔打起来。
吵架声惊醒了两家的⼤⼈。
⼀边是张⼤⼈披着袍⼦,匆匆赶来。
张夫⼈领⼝松散,⻅到⾃⼰夫君,眼眶⼀红,扑进张⼤⼈怀⾥,「她欺负⼈。」我呼哧呼哧喘着粗⽓,头发乱成⼀团,「上次你打我家姨娘,我还没骂你呢!
张⼤⼈将⾃⼰的夫⼈护在⾝后,语⽓和蔼道,「夫⼈⸺额,不,凤姨娘莫恼,在下替夫⼈给您赔礼道歉了。」
张夫⼈掐腰⼤笑,「凤宁晚,你有本事,也找你夫君出来啊!
我憋着⽓,红着眼,「你再说⼀遍!
「再说⼀遍就再说⼀遍,有夫君护着,谁还跟你打!
我下⼀刻就要冲上去,谁知⾐领被⼈⼀拉,有⼈就将我抱住。
「张夫⼈所⾔极是,我的夫⼈,⾃然由我护着。
乍⼀听陈钰说话,我鼻头⼀酸,⼀边往前挣,⼀边喊,「我⾃⼰就能打你,你给我出来!
「宁晚⸺
「陈钰你放开!谁都别拦我!
「宁晚⸺
陈钰突然将我转过来,压在怀⾥,⼿伏在我的头顶,摸了摸,「宁晚,我在。
「没⼈能欺负你。
「你乖乖的,交给我。
我突然就停了,不说话了,头埋在他肩头,把⾃⼰的脸挡住。
张⼤⼈在我背后道,「陈相爷,夫⼈们平⽇⾥多有误会,您看,夜深⼈静的,就别争执了,改⽇,在下⼀定登⻔拜访。」
「张⼤⼈客⽓。
张夫⼈还在嘀嘀咕咕的,⼩声抱怨什么。张⼤⼈温声细语地哄着,吱呀⼀声,张府的⼩⻔关了。
我和陈钰站在巷⼦⾥。
我还埋在他怀⾥,⼀⾔不发。
很久,他突然笑了笑,「这么不放⼼我?
我⽤他肩头的⾐裳擦了擦眼泪,偏过头去,盯住了⼀块⼤⽯头。
他拍拍我的背,「夫⼈,我穿得⽐张⼤⼈还周正。」说完,低头在我⽿边缓缓道,「从昨晚到现在,我⾐服还没宽过呢。
我问:「你不圆房,⼲什么去了?
「托你的福,挨了公主⼀顿臭骂,她刚刚消⽓,叫我滚。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凤宁晚,不是什么委屈都能忍,什么苦都可以吃。
⽐如亲眼看着陈钰圆房,⽐如⼤义凛然地为他保别的⼥⼈的孩⼦,⽐如朝⼣相处的姐妹突然离我⽽去,⽐如跟别的⼥⼈吵架,她有⼈护,我却没有。
积压了⼀整天的委屈在这⼀刻突然爆发,我像个孩⼦似的号啕⼤哭。
陈钰捂着我的嘴,低声道,「祖宗,你别号这么⼤声,⼩⼼把狼招来。
我⽓得打他,「你会不会说话!我都哭了!我都哭了!
陈钰被我逗笑了,看着我哭,我不懂,为什么我每号⼀声,他就低下头去捂住嘴。
最后,我泪眼模糊地瞪着他,⼀抽⼀抽的,「陈钰,你,你是不是,有,有⽑病?
陈钰轻咳⼀声,语⽓温凉,「你是不是存着把我闹出来的⼼思?
我肿着眼睛,抽噎着,「是,是,就,就是让你从,从床上爬起来,收,收拾烂摊⼦……」陈钰掏出帕⼦,摁在我脸上,「果然是太后培养的隐卫,聪明绝顶,算⽆遗策。」
「你,你讽刺我,我,我听出来了。「夫⼈,这不是讽刺。
「那,那是什么?
「调戏。」
陈钰的脾⽓算得上寡淡,从前不与我亲近,如今牵着往⼩院⾛,除了先前的⼏句话,便⼀⾔不发。
我在后⾯,时不时啜泣⼏声,停不下来。
我也不说话了,⽓不顺,⼀开⼝像个脑⼦坏了的结巴。
说起来,陈钰喜欢我这件事就离谱。
论姿⾊,我确属上乘;论武⼒,我打不过陈钰。若太后真要我刺杀陈钰,恐怕药来不及洒进杯⼦就被发现了。
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不,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莲的孩⼦怎么办?
「她⾃⼰养。」 我明明不想问这个。
「他也是你的孩⼦。
陈钰停住脚,「不是。」我⾛了神,贴脸撞上去。
陈钰回过⾝,平静道,「忘记告诉你了,那不是我的孩⼦。
我和他四⽬相对,轻轻问道,「你,忘,记?
陈钰没说话。
我下⼀刻突然像炸了锅似的,「这么⼤的事!你忘记!
陈钰抱住我,企图制⽌我的挣扎。
我疯了似的锤他,「你是不是为了娶我,不想认账了?
陈钰冷着脸,扳住我的脖⼦,「宁晚,⽩莲的爹,是我的恩⼈。
「哈!」我⽓得冷笑⼀声,「什么⻤桥段!她爹救了你,你以⾝相许!合情合理!」「合!情!合!理!」我怒吼着,⼜重复⼀遍。
陈钰捂住我的嘴,冷笑⼀声,「你来当细作,我不杀你,你以⾝相许才叫合情合理。」我被他堵着嘴,只能⽤两只眼表达我的愤怒。
陈钰站在⻔⾥,拉了我⼀下,「别跟我闹,进来!
以前⽼王就说我,发脾⽓的时候像头倔驴,现在扒着⻔框,陈钰⼲脆抱着我,砰地踢上⻔。
我被扔在了床榻上,看着陈钰动⼿解腰带。
我皱眉,「你⼲什么?」
「睡觉。」
「谁允许你住在我这⾥的!
他有⾃⼰的⼩院,也有书房,⼀年到头换着睡。在姨娘那⾥住,也是给⼈家布置了活,⾃⼰悠哉悠哉去⾥屋躺着。
哪有像我这样的,不光睡,还连带着把我当玩物,⼀番折腾,完事后,还抱在怀⾥。
陈钰卸了⽟冠,端着蜡烛凑到我脸上,细细端详,「不错,消了不少。今夜点着灯吧。」我刚平息的怒⽕⼜拱起来,「陈钰!你欺⼈太甚!」
他⼀⾔不发,抽去我发间的⾦簪⼦,⼿指滑进发丝,松了松,「架也打了,⽓也出了,该不该睡觉?」
我赌⽓,盘腿坐⾥头,「⽩莲肚⼦⾥真不是你的孩⼦?那你当初⼲吗承认?
陈钰褪了我的外⾐,轻轻⼀推,看我躺下了,⾃⼰也顺势压下来,「为了堵你的嘴。」我顿时睁⼤了眼,「那孩⼦是谁的?」
陈钰已经翻⾝躺平了,淡淡道,「许是京城某家⼤⼈的,不认账罢了。」
我若有所思,陈钰已经闭上了眼。
「哎!」我突然从他怀⾥翻坐起⾝,撑着胳膊,「会不会是苏⼤⼈的?」陈钰闭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极为敷衍道,「也许。」我戳了戳他,「你记不记得,上次宫宴,苏⼤⼈主动跟⽩莲搭话来着?」陈钰依旧闭着眼。
「嗯。」
我滔滔不绝,「没点交情怎么可能⾃来熟?他夫⼈⽓得很,差点往你⻔前泼脏⽔。」「没错。」
我拍⼿,「有问题对吧!⼀定有!
陈钰睁开眼,神情慵懒,「夫⼈,你还睡不睡?我神采奕奕,「不睡不睡,你找⼈查⼀查吧!「不查。
「就查⼀下!来嘛来嘛!我好奇!我难受!
陈钰突然翻⾝,将我压住,「夫⼈,我精⼒有限,不爱管陈芝⿇烂⾕⼦的闲事。你既然不困,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
「不,我想⸺
「不,你不想。」陈钰压住我的嘴唇,「我这辈⼦,从没想过有⼀天,娶了个聒噪的夫⼈。但是⽬前来讲,感觉不错。」
「第⼆天还要上朝,我希望速战速决。
我忐忑地问道:「太快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算。
随后⼀个时⾠,陈钰悠哉地端着茶碗,坐在床边,看着我扎⻢步。
我苦着脸,「相爷,还要多久?
陈钰不紧不慢地问道,「困了吗?」 我说, 「有点……
「继续。
⼀开春,陈钰就忙得不⻅⼈,但是到了晚上,照旧宿在我房⾥。
有时候我压不住⼼⾥的闲话,便跟他叨叨,他对我极有耐⼼,躺着,闭着眼,附和⼏句。实在嫌我吵,便拎我起来扎⻢步,美其名⽈,锻炼⾝体。
与此同时,扶⾳也没放过对我的磋磨。她当了主⺟,我成了凤姨娘,⽇⽇晨昏定省,看着她在我⾯前摆谱。
我这⼈⼀向⼼⼤,有时候晚上累坏了,第⼆天变成块榆⽊疙瘩,打不还⼿,骂不还⼝。
有⼀天,扶⾳⽓不顺,没头没脑地朝我泼来⼀杯热茶,晚上脱⾐裳的时候,才被陈钰瞧⻅,烫红了⼀⽚。
他当即冷了脸,按着我,不顾我⻤哭狼嚎,抹了烫伤膏。
「你们做隐卫的⼀点脾⽓都没有?凤宁晚,你还有没有脑⼦?
我像个⿎⻛机,玩命⼉吹着伤⼝,眼泪汪汪,「我想躲来着,腿酸,没挪动……
陈钰突然沉默了。
「练了许久,应该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孩⼦。
他⼀把将我推倒,三下五除⼆剥了我的⾐裳。
我挑着⼿腕,「哎……疼……疼……「那就⽀棱着,别碰我。
「慢点,这样不舒服。」「啧,⿇烦。」⿊暗中,我嗷得⼀声。
「⼜怎么了?」陈钰恼道。
「你压我头发了。
当啷!
⾦钗跌落床榻。
「别扔我的⾸饰!贵着呢!
陈钰将我拦回去,「你捡它做什么?留着把你脑袋扎漏了?你有⼏两脑⼦够流?」我想反驳他,恰逢他⼿游到我的腰窝,痒得很。
结果,⿊暗中,我先是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道:「你怎么骂⼈呢?」
寂静。
「宁晚。」「嗯?」
「别让我觉得娶了个傻⼦,成吗?
⼀夜⽆眠。
我的夫君⼜⾏了,只是有点暴躁。
天明的时候,我开始往床下逃,被他⼀掌敲晕,不省⼈事。
转过年来开春,府中⼈丁稀薄。
姜姨娘的院⼦没了琵琶声,玫姨娘的⾐料架⼦上⽣了尘。敦姨娘和兰姨娘的⼩屋⼀锁就是⼀个⽉,再也⽆⼈收拾。
我想,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等我⽣了孩⼦,就回宫复命。
扶⾳嫌弃陈钰,也不待⻅我,在府⾥作够了,就回公主府作。
这⼀⽇,难得好天⽓,我吃饱了,躺在院⼦⾥晒太阳。
突然下⼈来禀,有⼈要⻅我。
我很是奇怪,⾃从当上姨娘,便甚少有⼈登⻔造访。我晃晃悠悠来到前堂,明媚的春光⾥,两个熟悉的⾝影站在那⼉,对我招招⼿。
是敦姨娘和兰姨娘。
敦姨娘⼜胖了,穿着蓝底⽩纹的⾐裳,笑起来两个酒窝。
兰姨娘⾝上多了⼀分娴静端庄,⻘⾊⾐裙,打⼀把油纸伞,⽿边还挽了朵花。
她们俩⼀⻅到我,就亲亲热热凑过来。我突然鼻⼦发酸,就像两个外出的孩⼦,突然⻓⼤了,知道回来看我了。
闲话之后,她俩才拉着我,屏退了所有⼈,悄悄道,「扶⾳公主,其实有个⼼上⼈在外头。」
我说,「何⽌⼀个,她有⼀堆⼼上⼈在外头。
兰姨娘摇摇头,「我出府后,去了城南的书斋,那⾥的⽼板⼼善,留我在那⼉看看铺⼦。那⽇我本欲收摊歇息,就听有⼈说起此事。
她凑近我,「听说,当年公主为了那个男⼈,不惜⾃毁⾝体,叛离皇家。后来,宫⾥拿男⼈的命要挟,她才安安稳稳把公主做下去。」
「都说她祸乱宫闱,饥不择⻝,其实,是跟⼈怄⽓呢。
敦姨娘⽼⽼实实道,「我看⻅她情郎了,挺好看的。⻓⻛楼的碧春⼉姐姐告诉我的。
我说,「不许叫她碧春⼉姐姐。
敦姨娘⼀呆,「噢。」
我把信息捋了捋,「所以,只要替公主和情郎搭上线⼉,她就肯⾛?
「没错。」兰姨娘笑了笑,「书斋⽼板也是奇⼈,早年间,不知从哪搜罗了痴男怨⼥的书信真迹,那⼈与公主的书信,竟也存在⾥头。我想着,你或许有⽤,就给你带来了。」
我接过她⼿⾥的⼀沓信纸,挨个抽出来,两种字迹,⼀个娟丽秀雅,⼀个遒劲有⼒,字⾥⾏间,⼀个是眷眷深情,⼀个是含蓄内敛。
「我和以敦这次回来,就想问问你的意思,若你点头,我们赴汤蹈⽕,也要帮你办成。」
我⼗分感动,「你们……你们……
兰姨娘笑了,「夫⼈,当年我被流氓堵在巷⼦⾥,还是你救的我。后来,你想让相爷有个孩⼦,我便想办法替你争。没什么本事,叫你失望了。」
敦姨娘说,「我没饭吃,你给了我块饼,把我领回来,就是我的恩⼈。
兰姨娘道,「夫⼈于我,是再造之恩。为你赴汤蹈⽕,万死不辞。
敦姨娘:「俺也⼀样。」
我⼀把抱住她们两个,⽼泪纵横,「我没⽩疼你们……后来这事,姜姨娘和玫姨娘也知道了,她们义⽆反顾地加⼊了这个计划。
⼀个⻛和⽇丽的清晨,计划紧锣密⿎地拉开了序幕。
扶⾳对着桌上的⼀道菜陷⼊了沉思。
「谁做的?」
那是⼀道炖鸡,鸡汤中洒满了红⾖。
想来滋味妙不可⾔。
敦姨娘说,这叫「寄情相思」。
公主的情郎最喜欢的⼀道菜,她在⻓⻛楼,已经⼿法残忍地烹饪了许多只。我恭恭敬敬⽴在⼀旁,回道,「是从某本典籍⾥发现的⽅⼦。」
扶⾳顿时眼神复杂,强压着激动,问道:「什么⽅⼦?」
我挥挥⼿,情郎的亲笔书信便被呈了上来。
这⼀刻,姜姨娘躲在假⼭上,摇头晃脑地奏起哀乐。
不出所料,玫姨娘此时,应当已经将⼈放进府⾥了。
有⼈⻛尘仆仆⾃⻔外闯进来,「扶⾳。」
扶⾳脸⾊⼀僵,倏地起⾝,疾⾔厉⾊道:「谁准你出现在这⼉!」
男⼈鬓⻆多了⼏丝⽩发,⽬光灼灼,⼀⾝清冷傲⻣,「找你。」
扶⾳抓起茶碗,直接摔在他肩上,茶碗坠地,摔得粉碎。
男⼈的肩头都湿了。
扶⾳冷冷道,「赵淮安,你不⾃量⼒。」
「是。」
「痴⼼妄想。」
「是。」
「⽆能懦弱。」
「⾂认罚。」
我⼼⾥掀起惊涛骇浪,赵淮安!当今京城,刚正不阿,处事公允的⼤理寺卿,赵淮安!扶⾳笑了,⾛上前去,拽住他的前襟,「赵⼤⼈,我嫁给陈钰,你是不是⽓得很?赵淮安沉着⼀张脸,「是。」
「那便⽓着!」扶⾳喊道,「我不光嫁给他,还要给他⽣孩⼦!我要你看着我⼦孙满堂!」「别说了。」赵淮安低声道,「跟我⾛。」
扶⾳忽然住了嘴,神情倨傲,「我当⽇不惜服下毒药跟你⾛,是你不要我!
「⾂有罪。
「你就只会说这⼀句?」扶⾳冷冷瞧着他,「我原本只当你榆⽊脑袋,如今瞧来,是蠢得厉害。」
赵淮安动了动嘴唇,⾯⾊惨⽩。
清正廉洁的赵⼤⼈,只在⼊⻔时失了⾝份,叫出了扶⾳的名字。如今,却恭恭敬敬站在那⼉,挺直脊梁,任扶⾳打骂。
扶⾳⽓急,疾⾔厉⾊地逼迫他道,「赵淮安,你说出来!你,想不想要我?
赵淮安沉默了,他闭了闭眼,「公主,这不合规矩。
「说!」
赵淮安的脸⾊彻底褪去⾎⾊,他仿佛抛去了毕⽣的克制和修养,沦落凡尘。
很久之后,⼀⽚寂静⾥。
「想。」
赵淮安攥紧了袖⼦,脸上不⻅难堪,只是⼀副万年不变的古井⽆波模样。
扶⾳突然背过⾝去,抹了把脸。
「赵淮安,跟我⼊宫,咱们把话说明⽩。「好。」
「你敢退⼀步,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好。」
「我⽆法⽣育,你若嫌弃⼀句,我阉了你。
「好。」
赵淮安动了动嘴唇,终于,「扶⾳,这次,我来护你。」
扶⾳红着眼,⾛到⻔边,回头对我道,「凤宁晚,你帮我⼀回,⺟后那⾥,我替你说。」
我点点头,魂不守舍道,「多谢公主。」
他们⾛后很久,躲在⻆落的玫姨娘才发出来梦⼀般的呓语,「修罗场啊……⼤型修罗场……」
「刚正不阿的朝廷重⾂,和骄横跋扈的皇族公主,我觉得能写个话本了。」兰姨娘低着头,奋笔疾书。
我⼼脏扑通直跳,很久之后,⾝边传来吸溜⼀声。
侧头看去,敦姨娘端着「寄情相思」,腮⿎得⼤⼤的,咕咚咽下去,慢慢地,脸皱成苦⽠,「赵⼤⼈的品味,真独特。」
我⼀路⼩跑,撞开陈钰书房的⻔,扑到陈钰⾯前,「夫君,我……我好像闯祸了……陈钰掀了掀眼⽪,永远⼀副雷打不动的姿态,「你指的是赵淮安?」
我⼀愣,「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以为相府是菜市场,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你⼀早就知道?
「嗯。」
「怎么可能?」「你说梦话。」我:「……
四⽉,京城爆出来⼀件天⼤的丑闻,扶⾳公主与⼤理寺卿赵淮安早有私情,公主腹中曾怀有⼀⼦,后因堕胎伤了根本,再难有孕。
皇家颜⾯⽆存,将扶⾳贬为庶⼈。
赵淮安跪在宫⻔⼝,浇了⼀夜的⾬,等来了⼼上⼈。
同⽇,⽩莲难产,陈钰出京。
我被宫⾥来的⼈捆着,送到了太后⾯前。
⽼太太脸⾊极差,⼤动肝⽕,「真是成事不⾜,败事有余!看来你是不知道何为安分守⼰!」
我撺掇她最宠爱的闺⼥跟赵淮安跑了,她恨不得将我千⼑万剐。
我怕太后迁怒,对陈钰不利,费尽唇⾆,央着陈钰离京,同⽩莲做个了断。终于把他磨得不耐烦了,离开了这个是⾮之地。
现如今我孤⾝⼀⼈,⽆所依凭,更不敢把姨娘供出来,牵连⽆辜。
太后⽓得⻘筋暴跳,「要不是扶⾳为你说话,哀家现在!现在就让你⼈头落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公公!让她滚去⻓⻛楼!卖⾝接客!
我脸都⽩了。
⼀介隐卫,混成最低等的姬妾,是莫⼤的耻辱。
路上,王公公慢悠悠道:「凤宁晚,杂家早就说过,你不是做隐卫的料⼦。你呀,⼼太软,也太笨。」
「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好差事,谈情说爱,⽣⽣孩⼦,你也搞砸了。杂家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低着头,丧⽓道:「谢谢王哥。」
王公公摇头,「我同碧春⼉说过了,该低头就低头,好好说话,她能护你。
「唉。」我答应着,问道,「那……那陈钰……「还管什么陈钰啊。」王公公戳着我的脑⻔⼉,「⼈家⼀个位⾼权重的丞相,会瞧上你?你可⻓点⼼吧,都是逢场作戏。
我⼀开始不信,可直到在⻓⻛楼住了半个⽉,我都没再接到陈钰的任何消息。
其实这个⽉我过得不算好。
王公公叫我藏拙,我便说⾃⼰只会唱歌。
很快,我在⻓⻛楼⾥出了名。
新来的歌姬凤娘,姿⾊⾝段皆是⼀绝,就是唱曲跑调⼉,不光跑调⼉,听了还做噩梦。
碧春⼉私底下对我冷嘲热讽⼀番,次⽇便将我命硬克夫的消息放了出去,觊觎我美⾊的⼈眨 眼间消失不⻅。
我为了等陈钰,天天窝在房⾥,闭⻔谢客。
⽼鸨⻅我赚不来银⼦,开始在饮⻝上克扣我。
起先⼀⽇三顿变两顿,之后,两⽇⼀顿。若不是敦姨娘私底下偷偷接济我,我早饿死了。
这⽇,敦姨娘照旧偷着跑来看我。
她说,「宁晚姐姐,你去跳舞吧。舞姬也很吃⾹的,⼀顿两个鸡腿。
我抱着腿,坐在床上,对着她拿来的馒头狼吞虎咽,嚼到⼀半,突然鼻头发酸。
我从⼩没了爹娘,被⽼王买下来,训练成隐卫。
⽼王总骂我缺⼼眼⼉,这些年来却从不少我吃穿。后来我嫁给陈钰,他不爱搭理我。每每跟隔壁张夫⼈吵架,她有夫君护着,我没有,我便靠着⾃⼰,傲视群雄。
他们都觉得我没⼼没肺,可是有⼼有肺的⼈,最容易伤⼼。
陈钰说他护着我,我是有夫君的⼈,可现在,散场了,就像⼈做了梦会醒。
我含泪,咽下了最后⼀⼝馒头。
我该接客了。
⼈有⼿有脚,总不能被饿死。
次⽇,⻓⻛楼挂上了我的牌。
⽆⼈问津。
⽼鸨没好⽓地赏了我半碗吃剩的饺⼦。
我继续等。
到了第四⽇,⽼鸨满⾯红光,⼀把抱住我,「你就是⽼娘的摇钱树!」我饿得发蒙,晕晕乎乎地,听说有⼈点我,花了⼀千两⾦⼦。
我听完只是傻笑,没想到有⼀天,我凤宁晚也价值千⾦。
⽼鸨将我丢进了温热的⽔⾥,婆⼦们七⼿⼋脚伺候我,嘴⾥还念叨着,「苟富贵勿相忘」这种话。
末了,给我穿上单薄的裙衫。
她们倒是懂得多,我引以为傲的细腰,⽤红纱紧紧裹着,该露的地⽅,绝不多遮⼀下。
我太饿了,软塌塌躺在床上。
她们想把我扶起来,被⽼鸨赶出去。
「扶什么扶什么!还真以为⼈家花了⼀千两⾦⼦,是来看她吃饭的?」左等右等,不⻅⼈来,沉沉闭上眼睛,我想,我要饿死了。
我似乎听到了⼩⻔启合的动静,也听到了脚步声。
下⼀刻,嘴⾥被⼈灌进了⼀勺热汤。
我本能地张开嘴,舔了舔嘴唇。
紧接着第⼆勺,第三勺,⼀⼝接⼀⼝,我像个贪婪的旅⼈,直到最后,咬住了那⼈的⼿指不松⼝,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宁晚,你不能再吃了。
我困顿地睁开眼,似乎听到了陈钰的声⾳。
他捏住我的下颌,迫使我张开嘴,「听话,明天再吃。」
我哼唧⼀声,脑袋歪在床边,「饿……」
他叹了⼝⽓,推着我滚进床⾥,然后⾃⼰躺在外⾯,盖上被⼦,抱住我,「你不饿,是,饿了太久……
我在那⼈怀⾥蹭了蹭,哭了,「我好饿。
「那你咬我……」
我闭着眼,稀⾥糊涂地听,张开嘴却不知道咬谁。
下⼀刻,唇上触到⼀⽚温凉和柔软,有⼈在轻轻摩挲我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呼吸。最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
只是⼀觉醒来,我发财了。
⽼鸨笑眯眯地问我,「昨夜的恩客如何?」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鸨嗔道,「我们凤娘还不好意思了呢。
我咬下⼀块鸡腿,⼼满意⾜,「我今晚,可不可以上街逛逛?」
⽼鸨脸⾊⼀沉,「不⾏。」
「为什么?我有钱了。」
⽼鸨说:「那位恩客连点你三⽇,每晚⼀千两⻩⾦,我脑⼦坏了?放你上街?
我愣了,鸡腿吧嗒掉进了汤⾥,溅了我⼀脸。
「我……我这么值钱!
⽼鸨笑开了花⼉,「好丫头,可别叫妈妈失望。
第⼆⽇晚,还是同样的装扮。
我瞪⼤了眼,坐在房⾥等他。
窗外更⿎刚过,⻔被⼈推开。
陈钰⾛进来。
我呆愣⼀秒,猛的拽过被⼦,裹在⾝上,「我……我……我没有……「你没有什么?」陈钰像是回家似的,轻⻋熟路⾛到我床边坐下。
我懊悔不已,「我想回家的……接客其实不是我本意。
「你为什么要解释?」陈钰看着我。
是啊,我为什么要解释,他晾了我半个⽉,我没和他翻脸就不错了,我⼿⼀松,空出⼿去推他,「你⾛你⾛!我要接客了!」
陈钰脸⾊⼀僵,「你想接谁?
「我的恩客!为我⼀掷千⾦!为我神魂颠倒!为我茶不思饭不想!
陈钰眯了眯眼,冷笑,「为你⼀掷千⾦?
「为你神魂颠倒?
「为你茶不思,饭不想?
「没错。」我洋洋得意。
陈钰淡淡道,「我不记得⾃⼰这么说过。
屋中⼀静。
我品出了陈钰话⾥的意思。
「你点的我?」
「除了我,谁还愿意⼤半夜不睡觉跑来喂你吃饭?
我⽓得突然起⾝,迈到床上,居⾼临下地俯视他,「你早⼲吗去了?」
陈钰移开落在我⾝上的⽬光,冷声道,「你那个便宜爹出事了,保不住他,你也得倒霉。」
「我⼜不是他亲闺⼥!⼀个⾝份⽽已……
「⼀个⾝份?」陈钰眯了眯眼,⽬光锐利,「你知道这个⾝份有何意义吗?通州刺史之⼥⸺凤宁晚,亦是我陈钰的结发妻⼦。所以,我这辈⼦,不可能让这个⾝份染上污点。我们做隐卫的,⽆⽗⽆⺟,放出去过⽇⼦,就是⿊⼾。
我⼼突然漏掉了⼀拍。
陈钰逆着光,对我伸出⼿,头疼道:「赶紧下来!张⽛舞⽖像什么样⼦!」我傻愣愣地伸出⼿,从床上⾛下来,陈钰拿着⼤棉被⼀裹,叱道,「不成体统。」今晚的菜依旧很丰盛,陈钰⼀个劲⼉往我碗⾥夹。
直到吃不动了,我呼啦掀开被⼦,热出⼀⾝汗。
陈钰额头⻘筋暴跳,重新给我捂住,「回去躺着。
我说,「不成,我给你唱曲⼉。」
陈钰皱起眉头,「别了吧。」
我还记得他弹得⼀⼿好琴,缠着他,「你弹琴你弹琴!我给你唱。
「我⼿酸,弹不了。」
「陈钰,别找借⼝。⼀千两,你得回本。」
「那就跳舞。」
我拿出⽼绝活,像个⽔蛇⼀样,扭了扭,「这样?」陈钰眼神暗沉,深吸⼀⼝⽓,突然抱起我,「不⽤了。」
「怎么不⽤?」
「我想到了更回本的办法。」
第三⽇,我⼀天都躺在床上,没⾛下来。
陈钰不上朝了,陈钰疯了。
我更出名了,她们说我是个狐狸精,哄得当朝宰辅陈钰五迷三道,三千两⻩⾦连点三⽇,与我⼀度春宵。
⻓⻛楼赚得盆满钵满,陈钰荣登恩客榜榜⾸,据说这份荣耀百年内将⽆⼈撼动。
我和陈钰的故事⼀时间传为佳话。
据说,当朝宰辅陈钰有位夫⼈,是从⻓⻛楼赎回来的,⽣得妩媚多姿,⻛情万种,连陈⼤⼈⼀颗⽯头⼼,都起了波澜。
深夜,我念到这段,笑得乐不可⽀,「陈钰,看,说我呢!」
陈钰闭着眼,躺在床边,「嗯。」
我顿了好⼀会⼉,认真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陈钰终于睁开了眼,「何出此⾔?」
「我跟你说话,你从来都是闭着眼。好敷衍……
陈钰揉了揉额头,「你是我花三千两赎回来的,你说呢?」
「那你就是不⾏了。⼀到晚上,就困得要死。」
陈钰眨了眨眼,静默地盯了我好⼀会⼉,「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错觉。」
「那你说!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看我?
陈钰突然将我翻⾝压下,「夫⼈,⼀直盯着你的后果,不可估量。书⾥其实说得⼀点都没错,这份姿⾊,⼼不净者,⽆法直视。⽽我恰恰对你图谋不轨,⻝髓知味。
后来,⽩莲⽣下了⼀个漂亮的⼥娃娃,讨了⼀笔盘缠,说要去夫家要说法。
陈钰替我洗⽩了⾝份,太后便睁⼀只眼闭⼀只眼,开始潜⼼对付她⽯头缝⾥蹦出来的⼥婿。真是⽣命不息,战⽃不⽌。其实⽼太太⼜有什么坏⼼思呢,她只是想让⼥⼉过得好⼀点罢了。
后来,⼏位姨娘相继出府,搞事业的搞事业,嫁⼈的嫁⼈,听说姜姨娘嫁了个胡⼈,跟着⾛南闯北搞⽣意,没⼏年,就混成了⼀个阔太太,如今她⼿⾥,已经有了真正价值连城的虎纹琵琶。
玫姨娘凭借⼀⾝绝世绣功,在京城最⼤的绣房傲视群雄,上个⽉,听说和绣坊的东家闹出了点动静,好事在即。
兰姨娘凭⼀⼰之⼒,将半死不活的书舍发扬光⼤,那部以扶⾳和赵淮安为背景的话本⸺《天作之合》,已经⽕遍了⼤江南北,她才是真正的⼀夜暴富,腰缠万贯。
敦姨娘呢,京城名厨,⼀品掌勺,⼀菜难求,隔三岔五送了新菜让我试吃。
只是最近不⾏了,陈钰让我忌⼝,理由是,我怀了。
说起来这事也颇为滑稽,那天我照例躺在床上,给陈钰念兰姨娘的话本,念到兴起处,笑成了鹅,没缓过劲,⼲呕了⼀下。
本来昏昏欲睡的陈钰突然睁眼盘腿坐起来,皱着眉,在我不解的⽬光⾥,「你呕什么?
我眨眨眼, 「呕
陈钰罕⻅地焦虑起来:「宁晚,你想不想吐?
我摇摇头,「不太想。」说完,⼜呕了⼀声。
⼀阵沉默,陈钰动作⿇利地下床穿靴,「不⾏,我去找⼤夫。
「呕
陈钰乱了⼿脚,我躺在床边,肚⼦⾥冒酸⽔,恶⼼劲⼉上头,闭着眼想吐,睁开眼也想吐,甚⾄看⻅陈钰那张美得⼈神共愤的脸也想吐。
后来我⼲脆闹腾起来,「你⾛开你⾛开!我看吐了!
好不容易把⼤夫从睡梦中抓起来,⼀摸脉,怀了。
陈钰僵着脸,出现了罕⻅的呆滞,很久之后,话才从嘴⾥挤出来,「⼤夫,能不能开点药,我夫⼈现在看⻅我就想吐……
⼤夫忍着笑,胡⼦⼀抖⼀抖的,「⼤⼈,谁家媳妇怀了,都得受这么⼀遭,往后难熬着呢。」
我向来⼼⼤,可在怀孩⼦这事上,出奇地闹腾。
⽐如,我嫌陈钰⾝上热,睡觉都不许碰我,天天把⾃⼰冻得胳膊腿⼉冰凉。
⽐如,我脾⽓不好,动辄上房揭⽡,要挺着肚⼦去跟隔壁的张夫⼈碰⼀碰,当初谁说我是不会下蛋的鸡来着?
陈钰⼀得了空闲,便往我⼏步之外⼀杵,雷打不动地盯着我,总之,不许我离开他的视线。
他唯⼀允许的,就是让⼏位当初的姐妹⼊府闲聊。
可是,我们⼏个凑到⼀起,也没什么正经话,尤其两位嫁⼈的,向我传授闺房之道。我⼗分受⽤,如法炮制,⽤到陈钰⾝上。
是夜,我像个⻓⾍似的,挂在陈钰⾝上,娇滴滴地跟他说⼀些体⼰话,还给他念了许多酸诗,陈钰听完脸⾊⿊成了锅底。
他后来直接扒了我的⻓⾍⽪,还说什么三个⽉胎稳了,你的嚣张⽇⼦到头了。
后来,我就不敢乱听她们唆使了。
她们有阴谋,她们算计我,单凭第⼆⽇姜姨娘对着我脖⼦上的痕迹笑没了⾳⼉,我就知道了。
⼗个⽉后,府⾥喜添丁。
我有些同情陈钰。
他⼀个寡淡⼜不喜热闹的⼈,⾃⼰的府⾥却跟炸了锅似的,婴⼉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没错,我⽣了⼀对⻰凤胎。
俩孩⼦中⽓⼗⾜,哭声嘹亮。
陈钰没说不养,反⽽把孩⼦养得很好。
他们都说,陈钰这辈⼦倒霉,娶了个碎嘴夫⼈,⽣了对闹腾⼉⼥。
可⾃家的事⼉,别⼈怎么知道呢?
结⽂彩蛋
凤宁晚这辈⼦最⼤的愿望,是⽐隔壁张夫⼈⽣出更多的孩⼦。
以前跟她隔着围墙,扔⽯头互掐。起先两家关系不太好,后来两位⼤⼈习以为常了,彼此之间⻅⾯都颇为客⽓。
打了照⾯,两位⼤⼈⼼照不宣地点点头,只管拉住⽃鸡似的夫⼈们,各回各家。
私下⾥,两位⼤⼈还是挺爱给夫⼈撑腰的,两家⼈⽐赛似的,⼀个接⼀个⽣,后来凤宁晚跟陈钰闹翻了脸,⽐赛才换了个⽅式。
⽐孩⼦学习。
惊才艳艳的陈钰陈宰辅,毕⽣追求⼀个真理,顺其⾃然,可架不住凤宁晚爱念叨,便⽇⽇对着⼉⼦⽿提⾯命,亲⾃上阵督导,好好让凤宁晚在隔壁张夫⼈⾯前神⽓了⼀把。
⼈们都说陈相爷总是嫌弃夫⼈。
毕竟⼀个像磐⽯,⼀个像⽕药,怎么过到⼀起去?可偏偏陈相爷就真的吃夫⼈这⼀套。温柔⼩意的不要,就喜欢夫⼈的⽕辣劲⼉。嘴上嫌弃,⾝体却很诚实。
其实⼈们都不知道,陈钰对凤宁晚宠着呢。只是不太受得了她阴阳怪⽓的撒娇,他想⽅设法,打发了糊弄多年的⼥⼈们出府,却架不住夫⼈魅⼒太⼤,隔三岔五⼀⼩聚,互相传授御夫之术。
于是凤宁晚在装巧卖乖的歪路上越跑越远,九头⽜都拽不回来。
好友都揶揄陈钰,什么不近⼥⾊,正⼈君⼦,其实就是看中了他夫⼈娇柔的⾝段和爽朗的性⼦。世间,能把缺⼼眼和狐媚惑⼈两个特点结合到⼀起的⼥⼈少之⼜少,娶回家可太有意思了。
陈钰不说,别⼈也不敢问。
只有他⾃⼰知道,他娶了个夫⼈,是发⼤财了。三千⾦掷进⻓⻛楼,⼀点都不亏。
陈钰番外
我和宁晚的婚事,起源于⼀场意外。
那⽇我进宫述职,在转⻆处,碰到了⼀个⼈,扶⾳。
她眼眶通红,明显哭过。
我⼀向对⼥⼈避之不及,碍于陛下在远处瞅着,不冷不热地寒暄⼏句,⽅转⾝离开。
后来,陛下为我指婚。
⼀个通州刺史的⼥⼉。
我的直觉⼀向敏锐,此事,与扶⾳脱不开关系。⼿下曾问我,需不需要派⼈查查,我想了想,说算了,⼼⾥有数,待过了⻔,找个借⼝打发了便是。
⼤婚那天,⼀个⾝姿窈窕的⼥⼈被喜婆从轿⼦中搀下,她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容貌。喜婆⼀举⼀动都⼗分照顾她,⽣怕她绊了跟头。
这样娇弱的⼥⼈京城数⻅不鲜,我⼼中毫⽆波澜地握住红绳,正要转⾝牵着她进⻔,她突然⼀个踉跄,⼀把拽住了我的腰带,当着所有宾客的⾯,扯松了。
呵。
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多了。
她⼀⼿压在头顶,勉强按住即将垂落的盖头,另⼀只⼿在我的⾝上摸来摸去,⼀边慌乱地问,「绳⼦呢?绳⼦呢?」
声⾳清脆悦⽿,让我想起清晨落在屋檐上鸣叫的喜鹊,若只从声⾳来说,她是个挺讨喜的⼥⼈,⾄少,她说话的时候,不招⼈讨厌。
拜堂的时候,她像只没头的苍蝇,⽅向也找不对,我头⼀回想笑,硬⽣⽣忍住了,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拜天地。
我⽗⺟双亡,请了⼏位位⾼权重的证婚⼈来,她⼿腕很细,细到拿红包的时候,⼿都在抖,当然,也可能是她没⻅过这么多的钱。
她挺有趣,但不⾜以吸引我洞房花烛夜顺了别⼈的意,跟她洞房。
她独守空闺,⼀夜过去,应该是什么反应?
哭得梨花带⾬?或者郁郁寡欢?⼜或者来我⾯前⼤闹⼀场?
都没有。
次⽇,她端着⼀壶热茶来了。
我仍记得,宁晚从⻔⼝探出头来,⼀双很有灵⽓的眼睛,妩媚妍丽,眼尾有⼀颗泪痣,叫⼈⼼⽣怜爱。
她⽪肤⽩皙,发丝乌⿊如墨,唇红⻮⽩,笑起来像⼀弯明⽉。再往下,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穿了⼀⾝颜⾊暗淡的裙衫,宽松肥⼤,⻛⼀吹,呼啦啦贴在她⾝上,隐约能窥⻅曼妙⾝躯。
我摸不透她的来意,她提着⼩茶壶踏进⻔来,对着我⾏了个不太规矩的礼,在我⾯前斟上⼀盏茶,推给我,「夫君请⽤。」
我没想到有⼀天,会有⼀个⼥⼈,喜滋滋地,甜腻腻地喊我「夫君」。
她在⾼兴什么?
我⼤婚之夜,不去找她,她很开⼼吗?
她献宝似的对着我说了⼀堆,陈述了纳妾的⼏点好处,我似笑⾮笑地看着她,清楚地瞧⻅了这个⼥⼈内⼼的盘算。
她可以伤⼼,可以埋怨,唯独,不能⾼兴。
因为⾼兴,就代表她有⽬的。
我还记得那壶茶凉热适度,略苦,细细品后,⾆根处⽣出⼀点甜头。
我答应了她。
然后她的眼睛就亮了,像中秋的满⽉,明艳耀眼。
我以为她会满⾜,我陈钰这辈⼦,压根没想过,⾃⼰能纳四个妾室,⽗辈家⻛清正,⼏代的好名声毁在了我⾝上。
我有时候默默地想,若有⼀⽇尘埃落定,我⼀定要将她抓起来,狠狠惩罚。
她太闹腾了,⼀⼼扑在怎么让我⽣孩这件事上,得了空闲,就跟⼏位⼩妾插科打诨,笑声从她的院⼦,⼀直传到我⽿边。
有时候听得出了神,下属喊我都没听⻅。
渐渐地,我开始习惯听着她的声⾳做事。偶尔她病了,像个鹌鹑⼀样躲在房⾥不出来,我便⼼神不宁。
可是我记得她的⾝份,知道她另有所图。
我是什么时候动⼼的呢?
记不太清了。
⼤概是第⼀次她领着⼩妾和隔壁打群架,打输了的时候。
我那⽇回府,她红着眼,头发乱哄哄的,从⼩巷⼦⾥回来,隔壁是张夫⼈的嘲讽和叫骂。
⼤意是说宁晚是个不受宠的⼥⼈,挨了欺负没⼈护。
我当即停下脚步,没忍住,问了句,「谁欺负你了?」宁晚擦了擦眼,「没,我把她们都打趴下了,谁都没能欺负我。
以往她说话时,总是眉⻜⾊舞,唯独这回,她低垂着眉眼,雪⽩的脖颈纤细脆弱,上头还有划痕,她的确受了欺负。
我突然想到了满⽉的⼩猫⼉,弱弱的,动辄流泪。
她撇过头,⾃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我什么都看⻅了。
后来,我下朝时,遇⻅了张⼤⼈,⾔辞间没有压住怒⽕,出⾔威胁,我让他知道,凤宁晚在我府中⼀⽇,便是我的夫⼈,两个⼥⼈打架时,他别掺和。
很快,我和她成亲⼀年了。
她依旧在不停地想办法,替姨娘们邀宠。
真是蠢得可以。
我⽤了些⼿段,威胁那群⼥⼈不准把晚上的事说出去,她却以为我不⾏,求到回春堂欧阳⾝上,欧阳同我说这事时,我⽓笑了。
我盯着⼿⾥沉甸甸的银⼦,⼼想,凤宁晚⼀年来,真存了不少钱,到头竟⼼⽢情愿为我花 钱?
呵,真感⼈。
她再开⼝催我纳妾,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胸⼝,不⼀样了。
我破天荒地顺⽔推⾈,把⽩莲带回来堵住她的嘴。
该死的,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是她的孩⼦,她瞎激动什么?
凤宁晚脑⼦有问题吧。
除⼣宫宴上,凤宁晚第⼀次跳舞。
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明明,她总是⼀⾝旧⾐,不修边幅,为什么⽢愿给⼀群⼼怀不轨的男⼈⼤饱眼福?
我⼿指落偏,曲⼦停了。
我故意的。
扶⾳看得很明⽩。
她给我下了药,来的却是凤宁晚,真要命,她惯会做这种让⾃⼰倒霉的事⼉,某种程度上,她有点缺⼼眼⼉。
我抱着她,燥热的⾎突然就静了,不想撒⼿。
我承认,多少次午夜梦回,⼀睁眼,是罕⻅地⾎脉偾张,我梦到了宁晚,并为此感到⽆奈。
我也是个正常的男⼈,即便知道她有秘密,也抵不住⽇久⽣情。她很讨喜,也很笨拙,偶尔带着⼀点可笑的倔强和没⼼没肺。当然,她⾝段窈窕,容貌昳丽。
我本想放过她,是她愿意试试。
我从未如此渴望⼜欣喜。⽆关药效,是我⾃⼰。
我明⽩得很,凤宁晚我要了,她的⼀辈⼦我都要了。
她说话有意思,骂⼈有意思,就连找⼈打架都有意思。
难怪,那群⼥⼈都喜欢她。
万幸,我也喜欢。
于是我开始试探,我要知道她的⾝份,并掌握主动权。
欧阳揶揄我,「当你认真的时候,就输了。
我很平静地说,「我已经输了。
欧阳张⼤了嘴,差点惊掉下巴。
凤宁晚是个很好搞定的⼥⼈,⼏乎没怎么套话,就猜出了她的⾝份。我不禁想,太后派她来的,就不怕她像现在这样,临阵倒⼽?
可后来缕清前因后果,我才明⽩,以她的脑⼦,拿到这个任务,是太后极⼤的仁慈。
我得想办法把扶⾳弄出去,还有那些⼥⼈,都要给我⾛。
我和凤宁晚的世界,容不下别⼈。
下⾯的⼈查明⽩了,扶⾳的情郎,是赵淮安。
有了线索,⼀切都好办了。
其实这些事情于我来说,是雕⾍⼩技,可我突然想将这事,交给凤宁晚做。
她太迟钝了,我想知道她敢不敢为了我,迈出这⼀步。
没有我预料之中的犹豫和忐忑,她答应得很痛快,⼀根筋地往前冲,做完后,才⼀脸后怕地冲进来跟我说,她闯祸了。
那⼀刻,我的情绪⼗分复杂。
⼼疼,愧疚,还有,爱。
宁晚傻,仅对我说过⼀次,她喜欢我。
⽽我,来不及对她说,就有⼈说通州出事了,恰逢宁晚催我出京,临⾛前,我再三叮嘱欧阳和碧春护好宁晚,整整半个⽉,我归⼼似箭,我以为,保住通州刺史的命,宁晚以后就可以名正⾔顺地与我⽩头偕⽼。
可我低估了她的决⼼,也⾼估了欧阳和碧春的能⼒。
宁晚本就不胖,当我在⻓⻛楼华丽的⼤床上看到瘦⼩虚弱的她闭着眼躺在⼀团棉絮⾥时,脑袋嗡得⼀下,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们怎么敢,怎么敢饿着她!
饿着我陈钰的夫⼈!
我视若珍宝的⼈!
才半个⽉,她瘦脱了相,我试着给她喂了⼀些汤⽔,她贪婪吞咽的模样让我⼼疼。后来,她 哭着扑在我怀⾥,说饿,我真的该死,怎么敢放⼼离京,弃她于不顾!
第⼆⽇,我的宁晚⼜⽣⻰活虎,看⼈的时候,眼睛依旧明亮。
听说,我来之前,他们都嫌弃宁晚。
我偏要给她最⼤的体⾯,最惹⼈眼红的娇宠。我花了三千两⻩⾦,不是赎⾦,⽽是聘礼,⽆论她是通州刺史之⼥,还是⻓⻛楼歌姬凤娘,我要让世⼈永远记住,我陈钰的夫⼈,凤宁晚,⾝份尊贵,千⾦不换。
这会⼉,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扉,落在宁晚⽩皙带着⼀点绒⽑的脸上,她的睫⽑柔软,神态娇憨,昨夜她叽叽喳喳地同我念话本,睡得晚,我才得以在清晨看⻅她安安静静的模样。
我低头下,吻住了她,存了戏谑的⼼思,把她吻醒。
她哼唧了⼀声,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
我笑了,「宁晚,有句话⼀直没对你说。
她闭着眼睛,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侧过⼀只⽿朵来,圆润的⽿垂莹⽩剔透。⼤概是想让我⾃⼰说,她要继续睡。
我⽆奈地亲了亲她,听不⻅便听不⻅吧。
⼀⽚温暖明媚的晨光⾥,我俯在她⽿畔,说出了我压抑已久的话。
「宁晚,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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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修炼指南:宠妻的⼀百种⽅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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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