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古言故事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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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古言故事推荐吗?
《网恋后暴君要找我奔现怎么办》(已完结)
救命!本来以为是个游戏里的攻略对象,结果对方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暴君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她还觍着脸跟对方网恋了!
这位少年暴君还要找她奔现!
1
「宁姐姐,今天有人骂朕。
宁芫刚收拾好自己明天要用的东西装进书包里,书桌上的手机便「嗡嗡」震动了两声,点开标了消息 $\lceil+1\rfloor$ 的聊天框,少年沉郁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等宁芫出声,那道少年音又继续道:「他说朕是个神经病,宁姐姐,朕是吗?」
宁芫回忆里一下历史书中对于这位少年暴君的描写,坑杀异己、暴戾无情、重刑轻义、对自己的皇叔赶尽杀绝……
桩桩件件,随便拎一件出来,都称得上残暴。
顿了良久,宁芫才回答他:「倒也——
「所以朕就把他杀了,还用他的残肢泡了酒,给跟他交好的那些人喝,宁姐姐你猜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少年暴君沉郁的语气一转,变得兴致高涨起来,语末还带着几分兴奋。
当真变态。
也是在这种时候,宁芫才意识到对面这个人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暴君,而不是那个可以被自己随意撩拨的普通少年。
感受到宁芫的沉默,少年暴君的兴致明显低迷了下来,「宁姐姐,你也怕朕吗?」
废话,要不是隔着千年的时间以及手机,宁芫绝对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跑得远远儿的。说杀人就杀人,宁芫怎么可能不怕。
「闻扈,」宁芫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也并不了解那个两千多年前的真实时代,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才有了点儿正常网恋的样子。
闻扈脾气不好,经常失眠,还不好好吃饭。每次都要宁芫哄 他。
好在这个少年暴君虽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但对宁芫出奇地言听计从。
「没有,」闻扈的语气放松下来,语调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宁姐姐不在,朕没胃口。」
又来了。
宁芫有点头疼,以往闻扈偏向被动,很少主动跟她表达情绪,大概也是越来越熟悉的缘故,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开始尝试着回应她,甚至,想见她。
「咳……」宁芫清了清嗓子,开始熟门熟路地哄骗他,「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寄居在古玉中的鬼魂,你见不到我的。」
「可朕就是想见你,」闻扈有些执拗,「你之前还说你要同朕成婚的。」
这孩子。
宁芫的耳根烧红一片,抛去他是个暴君的事实不说,听着跟她们班那些刚经历完变声期的沙哑男声完全不同的悦耳少年音在自己耳边撒娇,这感觉着实令人心颤。
「宁姐姐,」闻扈的声音有些飘忽,可又偏偏带着些许勾人的意味,「朕一定,会找到你的。」
当晚宁芫是晕晕乎乎睡过去的,在睡梦里,她似乎梦到自己被什么可怕的奋力追逐着,宁芫跑得腿都要断了,就在她要拐过
一个拐角时,那道本来让宁芫有些晕乎的少年音响了起来,「宁姐姐,找到你了。」
宁芫差点儿被吓得心脏骤停。
宁母见宁芫醒来,伸手拍了她一下,「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这可真是比那个梦还要可怕,今天还要考试,不能迟到。
2
「选 B?不会吧,我明明算出来是 26 啊……
「不是 5 吗……
一直到出了校门,前面那两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讨论自己的答案。
宁芫实在不好意思回想,因为她做出来的答案跟她们俩都不一样。为了守住学渣的最后一丝尊严,在下一个路口到时,宁芫果断选择换了条路走。
果然,换了一条路之后,清静了很多。
宁芫掏出手机开机,有三条未读信息。一条是来自宁母的:
【快回家了吗?】
宁芫回:【快了,马上。】
另外两条则都是来自闻扈的:
「宁姐姐,朕昨晚梦到你了,不过朕梦到你一直在躲朕。
「这些人可真烦,真想把他们都杀了,把尸体都扔给皇叔。」
宁芫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提醒了一句,【别跟你皇叔对着干。】
虽然宁芫是打的文字,但根据这些天的经验,宁芫发现对面似乎能将自己的文字转化成自己的声音。
闻扈的语音很快回了过来,不过听起来对面有些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似的。闻扈的声音不疾不徐,「宁姐姐。」
宁芫想起他刚刚说的梦,手下噼里啪啦按起来,【原来就是你害得我做噩梦!】
闻扈低低闷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像把小钩子,「宁姐姐也梦到朕了?」
「可惜朕在梦里看不清宁姐姐的脸。
虽然他那边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此事」「显王」,文绉绉的,但闻扈清越的声音还是压过了他们,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朕找了几个巫师,宁姐姐,朕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宁芫一方面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另一方面自己能跟两千多年前的闻扈网恋这一事实又在不断冲击着她的世界观。
「我——
她刚打算开口,就被人撞了一下肩。
「不好意思。」是个戴墨镜的女人,身材高挑,但穿着比较复古风。
那人跟宁芫道了句歉,便离开了。
宁芫没太在意,刚才的语音太短所以没有发送成功,她干脆换成了文字输入,反正对于闻扈来说也没差:
【闻扈啊,你请巫师是没有用的。其实我来自未来。这个世界呢它是物质的世界,理论上来说,人只能通过超越光速到达未来,但是却不能回溯时光。也就是说,你是见不到我的——】还没来得及发送消息,一股巨大的失重感袭来。
宁芫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人也昏了过去。
此时,两千多年前的诏国朝殿。
吵了许久的臣子意识到皇帝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
闻扈捏着手中上面血迹未干的墨色古玉,指尖用力到发白,面上的淡淡笑意也消失了,恢复成了平日的阴沉。因为在他说出很快就能见到宁芫后,对面再没有回应。
不想见他?
还是说她只是想玩弄他的感情,不想负责?
旁边的近侍太监眼看着少年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只能战战兢兢给下面几个不怕死的大臣使眼色,让他们惜着点儿命,别再出言顶撞了。
但仍旧有人撞枪口
「栗城近日时有暴乱,前日抓的贼人又迟迟不肯吐露背后指使之人,陛下——」
「那就杀了。
闻扈轻飘飘说了句。
撞枪口的大臣卡了壳,他是想劝陛下不要再如此暴虐,可?
显王今日请了假,说自己感了风寒,没有来上早朝。
那个大臣就是想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只好默默闭上了嘴,以防自己也被下令杀了。
朝殿内一片死寂。
闻扈突然起身径自离开,近侍太监说了句「散朝——」,才又慌忙跟上。
出了朝殿,前面那道玄色的身影突然停下,「巫师呢?」
3
「去……显王……「陛下……」
宁芫忍着浑身的酸痛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正五体投地趴在地上,鼻尖还抵着一株嫩嫩的小草。
「你是何人派来的?
一粗犷的大汉问她。
宁芫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古代士兵模样的人比着刀围着,一句国骂到了嘴边,又被宁芫憋了回去。
「……」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法儿胡编。
宁芫看了眼锋利的刀刃,咽了口唾沫。她不会是真的穿越了吧?难道是闻扈请的巫师真的生效了?两千多年前啊,这也太离谱了。
「形容怪异,难保不是异邦的探子……」有人在刚刚问宁芫是何人的那个大汉耳边叨叨,眼神一个劲儿地瞟向宁芫背着的书包。
那大汉也沉下面色,像是认同了这人的说法。
宁芫:
现在气氛一时有点紧张,她一动都不敢动,唯恐这些人一个绷不住,一刀砍下来让她血溅当场。
正在宁芫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脱险时,一道男声拯救了她,「慢着。」
人群散开了些,露出那道男声主人的身影来。
光线有些刺眼,宁芫眯着眼打量着那人。英眉俊目,身量高挑,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眼尾细纹明显。穿着一身广袖墨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白虎撷玉」,是历史上唯一以白虎作为皇室图腾的诏国的皇室习俗。
宁芫心一沉,来人明显是诏国的皇室中人,但不是闻扈,年龄和声音都对不上,这个年纪的皇室男性,又似乎能命令这些士兵模样的人——应该是最后逼宫造反,举兵杀了闻扈的显王,闻扈的嫡亲皇叔,闻嵇。
「王爷,此人怪异十分,乃是凭空出现于皇陵外 ——闻嵇抬手,示意那人不必再多说。
「将人带走。」他扫视了几眼宁芫以及宁芫的书包,淡淡吩咐了一句。
他看着并不太凶,起码不像闻扈那样阴沉,但却也是这样的人,杀了闻扈,得了个「救万民于水火」的美名。
在地上趴了许久的宁芫终于有机会起身,但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是让宁芫痛苦了一瞬。
她刚轻轻「嘶」了一声,闻嵇的一只大手便伸到了她的面前。
宁芫自然没有顺势搭上去,而是刻意避开了他的手。
闻嵇笑了一声,也没有追究她的「不知好歹」。
「王爷,」宁芫随着他的人离开前,那群先前比着刀威胁她的士兵里,突然又有人出声,「陛下那边——
宁芫的心也提了起来,闻扈是她在这里最熟悉的人,能被带去闻扈那儿自然更好。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闻嵇并没有因此放弃带宁芫走的想法,「皇陵由本王负责,现下皇陵凭空出现一女子,本王将她抓回去审问,有何问题?」
闻嵇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无端叫人觉得一阵压抑。
那士兵也唯唯诺诺不再出声,只是等宁芫随显王离开后,才又着急忙慌让人去禀告陛下此事。
4
「小姑娘,」闻嵇原本自顾自走在前面,但为了跟宁芫说话,步子慢了下来,几乎要跟宁芫并排而行,「你——
宁芫果断也一并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闻嵇只顿了一瞬,便恢复了温和的模样,「你是为扈儿而来?」
宁芫没说话,她的手伸进了其中一个口袋,悄悄捏紧了里面的防狼喷雾。不管怎么样,起码能在死之前反抗一下。
「扈儿本性残暴,且生性多疑,」闻嵇悠悠道,「今日本王将你先行救下,你猜他会不会对你也有所防备?
「哦,对了,」他又故意吓唬宁芫,「他会不会以为你是本王故意派去接触他的,然后叫人砍了你?
宁芫暗骂了一句阴险小人,但面上却还装得一副迷茫,「扈儿是谁?」
闻嵇没有计较她的装傻,而是继续道:「从此处进城,乘坐马车不过一个时辰,你可以在这一个时辰内好好想想对策,看自己如何才能不被他因为猜忌杀掉。」
「若本王猜得没错,本王在皇陵抓住一形容怪异女子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本王那皇侄的人,也该在显王府门口候着了。
从城外皇陵到城内,其实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宁芫被安排在一辆单独的马车上,奇怪的是,显王竟然也没有让人收走她的手包和手机,这让她有机会在马车上掏出自己的手机,侥幸地试了试。
手机显示信号满格,但时间一直停在 10 点 50 不动,宁芫发消息也发不出去。甚至她之前给闻扈发的那一长串话前面,也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发送消息失败。
手机没有任何用,宁芫失望地将手机收了回去装好。
马车一直摇摇晃晃驶到显王府大门口。
宁芫从马车上下来时,果然看到了如闻嵇所说,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太监打扮的人。
那太监正弯着腰,同闻嵇说着话:「……奴还有主子的吩咐没办好,便不多留了。」
闻嵇笑着说:「那便不留公公了。
说完,他又朝宁芫看了过来。
宁芫觉得他实在不简单,既不因自己的突然出现感到新鲜好奇,也丝毫不在意闻扈前来要人。
就,奇怪。
宁芫就这样一路,又是迷惑又是紧张地被人从这辆马车换到另一辆马车,又一路驶进了皇宫。
皇宫大是大,也极尽威严华丽,但宁芫没心思欣赏。闻嵇之前那番不知是吓唬还是什么的话,让宁芫心下惴惴。
之前跟闻嵇隔着两千多年的时间和手机,自然可以不在乎他的身份甚至脾性,现在要面对他真人,宁芫……
宁芫心情复杂。
「姑娘,到了。」太监阴柔的声音隔着车帘响起。
宁芫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自己和闻扈可是网恋的关系,闻扈杀谁也不会杀自己,然后才木着脸下了马车。
绕过弯弯绕绕的红墙,终于来到了天子寝宫。
跟宁芫在清宫剧里看到的不同,诏国皇宫内的建筑多为高台楼阁式,因为信奉的白虎图腾属火,所以火神的画像同样在皇宫内十分常见。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宁芫的一只脚刚踏上寝殿台阶,里面便拖出来一个涕泗横流的大男人。
那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双手双脚抱在柱子上不肯离开,「陛下您就听臣一句劝吧——
宁芫原本已经做好了场面会十分血腥的准备,结果看到的是一个毫发无损的男人,抱着柱子毫无形象哭诉的场景。
带宁芫进宫的太监见惯了这些,直接目不斜视地绕过了那人,在门口细声通禀,「陛下——
「人带来了。」
话音将落,楼上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落地声。
宁芫心一揪。
闻扈那道熟悉好听的声音,隔着门板从楼上传来,「带……上来。」
5
这还是宁芫第一次看到闻扈的脸。
他跟闻嵇同样脸型窄长,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原因,闻嵇的五官要更加柔和,闻扈的脸型更加棱角分明,一双立体的恰到好处的剑眉很好地中和了狐狸眼的妖异,眉眼使得他整个人更加偏向于阴冷复杂。
大概是经常熬夜,他眼下微微有些倦态。
不过在宁芫进来的那一瞬间,他瞬间恢复了点儿精神,手上捏着一块带血的墨色古玉,饶有兴致地打量过来,「可是姓宁?」
他的眼中是有期待的,宁芫刚打算回答,就听到楼下不依不饶地哭号着的男声,「陛下!梁大夫不能杀啊,臣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犯错啊,陛下!」
好家伙,这人还在楼下呢。
宁芫听到他口中的「梁大夫」,眼皮骤然一跳:梁夙?历史上著名的那个大忠臣梁夙?被闻扈坑杀引发民愤,导致闻扈一步步尽失民心的那个梁夙?
「陛下——那人还在号叫。
闻扈拧眉看了眼送宁芫进来的近侍太监,眉眼间戾气横生。
那近侍太监绷着脸弯腰等待吩咐。
气氛凛然。
宁芫也不由屏息起来。
「杀了。」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
宁芫细细打量了眼他的表情,发现他真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说起杀人仿佛谈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般。
这便是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吗?
在宁芫打量闻扈的空当,闻扈也在看着她,看她像只刚到陌生环境的小羊崽一样,故作冷静地站在那儿,身上还穿着熟悉的「不蔽体」的衣物。
闻扈看着看着,脸色就又沉了下来,「等会儿出去,把这一路上见过宁姑娘的人眼睛都挖了。」
这就要把人家的眼睛都挖了?!
宁芫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强忍着那股惧意,细声开口,「我,我不姓宁。」
「大胆,敢对陛下自称『我』——闻扈扫了眼那个近侍太监,对方当即乖乖闭上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宁芫心一抖,掐着指尖继续掐着嗓子说:「但我认识那位宁姑娘。」
她特意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讲话,生怕闻扈听出来,她就是他的那个网恋对象。怎么说呢?她有点儿被刚才的他吓到了,再加上闻嵇之前吓唬她的话,她现在身处实地,着实不怎么想跟他相认。
闻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直到对方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才又捏着那块带血的古玉轻轻一笑。
那一笑像极了祸乱人间的男狐狸精,又带着点儿「你要装不认识朕也行,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之意。
宁芫还懵着,就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柄镶了玉的匕首,面不改色地朝布满血痂的手心划了一刀。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沾满了整个古玉。
下一刻,古玉开始发烫。
闻扈死死盯着宁芫,对着古玉轻轻叫了一声,「宁姐姐?
6
鸦雀无声。
「宁姐姐。」他又叫了一声。
宁芫这边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闻扈双唇抿得死紧,捏着古玉的指节发白,但他还是不肯相信似的,又叫了一句「宁姐姐」。
结果显而易见,宁芫兜里的手机并没有响。
这还要归功于早上的模考,要不然她的手机也不会开静音。
并且,她上午在马车上试过了,手机虽然有信号,但根本联系不到任何人。也就是说,闻扈给她发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过来。
古玉几乎要被鲜血整个浸红,宁芫看得心惊肉跳。
她从来不知道,闻扈要跟自己联系,需要以鲜血喂养古玉,像养蛊似的。
看刚才闻扈露出的掌心斑斑驳驳的疤痕及血痂,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难道以前的每次联系,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见宁芫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握着古玉的手看,闻扈干脆也放弃了用古玉联系她。
近侍太监眼疾手快,动作熟练地递上一方帕子。
闻扈正要像往常一样接过,余光瞥见站着不动的宁芫,停下动作偏过头突然出声,「你来。」
「我?」宁芫指了指自己。
闻扈没说话,像是心头烦躁一样,直接阖上眼,靠在了椅背上,血迹凌乱的手心对着她展开。
宁芫在原地踌躇了半天,还是在那近侍太监哀求般的目光下,依言走了过去。
闻扈的手生得很漂亮,白皙又骨节分明,掌纹因为疤痕已经看不太清,不过从能看清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他的掌纹并不复杂。
近侍太监将帕子递给宁芫后,便又动作轻缓地退出去。叫人端热水过来。
宁芫一只手握住他受伤那只手的指尖,假寐的闻扈,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帕子是纯白的,宁芫另一只手握着帕子,迟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实在是因为他掌心的伤痕太多,先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他刚刚动作的粗暴,再次裂开。
「擦。」他低低说了一句。
宁芫这才小心翼翼地捏着帕子擦上去,因为担心动作太重弄疼他,她僵硬着胳膊,每下都不敢用力。
就这么擦了半天,他掌心的血糊成了一片,看起来黏糊糊的。
好在那近侍太监让人端的热水也适时上来了。
宁芫将弄脏的帕子放在热水里,简单揉洗了一下,原本透净的水立马被染成了红色。
湿热的帕子覆盖到闻扈受伤的掌心,刺激得他缩了一下手。
不过因为指尖被宁芫捏着,没能缩回去多少。
「忍一下。」宁芫低低开口,手下的动作毫不含糊。
她像是对待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样,绷起全身的神经,去给他擦洗掌心。
终于清洗完毕。
宁芫抬头就看见,从刚才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睁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那双黑澄澄的狐狸眼。
眼中的复杂情绪,宁芫并不能全部看懂。
「药呢?」她问。
此时的闻扈像极了一个无赖,他弯唇笑着,「没有。」宁芫看了他一眼,又面向一旁的那个近侍太监,「药呢?」那近侍太监迫于闻扈眼神的压力不敢开口,她只好将帕子扔进盆里,一边捏着闻扈的指尖以防他反抗,一边动作艰难地反手拉开自己的书包,找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包创可贴。
闻扈看着她的动作,眼里满是兴味,方才的烦躁仿佛一扫而空。
宁芫准备的创可贴,都是带着小动物图案的可爱款,贴在闻扈的掌心,显得略微有些奇怪——尤其,那些创可贴还贴满了他的整只手掌。
她本来也没带多少,这下全给他贴上了。
「丑。」闻扈对此评价道。
「疼都不怕,还怕丑?」宁芫没好气道。
话不经大脑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个什么身份,只好煞白着脸猛地退开。
近侍太监也为这个初见龙颜便敢出言不逊的小姑娘捏了把冷汗。
结果却见以往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并未因此不悦,反而唇角带上了些许笑意。
「怕。」他开口。
宁芫看他。
「怕疼。」像是解释似的,他又说了一句。
7
晚些时候,宁芫被安排进了离闻扈最近的一座寝宫。
不过虽然是最近的,也隔了将近几百米。
不用再继续面对他,这让宁芫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松了不少。
下午给他贴完创可贴后离开前,宁芫又大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能不能别杀梁大夫和下面的那位大臣?
闻扈只沉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但宁芫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他不会杀他们。诚然历史书上说闻扈性情暴戾,坑杀了梁夙,可据她方才观察,闻扈虽嘴上说得狠,但他那位颇得信任的近侍太监并未传令下去,这起码证明,是有转机的。
宁芫想得很简单,既然闻扈的悲剧都是由坑杀梁夙引起的,那改变梁夙的死亡,或许也可以救闻扈呢?
想通这一切后,宁芫内心的不安也弱了些。
她屏退宫人们,掏出自己中午因为静音所以没有响的手机。
还是像上午一样,时间还停留在上午的 10 点 50,信号也仍旧是满格,也依旧联系不到任何人。
不过,令宁芫意外的是,聊天框内明晃晃地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闻扈。
点开语音,正是下午闻扈握着古玉跟她对峙时叫的三句「宁姐姐」。
宁芫又试着给父母和好友发了消息,结果依旧发不出去。这手机似乎只能同闻扈联系一般。
宁芫手抖一瞬,差点不小心点到语音通话。
正在这时,闻扈又发了语音过来,「宁姐姐,朕今日见到一个女子,她自称认识你。」
宁芫又是紧张又是生气,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用古玉联系她?手不要了吗?
为防闻扈再次伤害自己,宁芫只好回应他,「是吗?」古玉那端终于有了回音,闻扈倏地坐直了身子,「宁姐姐。」
「嗯,」宁芫回他,「是我。」闻扈那边静了一下。
宁芫又问:「你说见到一个认识我的女子?
他「嗯」了一声,「宁姐姐,你说怪不怪?朕前几日刚传召了巫师进宫作法,今日那女子突然出现在了皇陵外。
宁芫心说是吗,原来她穿越都是他的锅。
但嘴上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你不会以为那女子就是我吧?」
语气逼真到可以以假乱真。
那边轻笑了一声,「不是宁姐姐吗?可朕觉得,她跟宁姐姐很像。」
宁芫心头警铃大作,但身为女朋友,哪怕只是网恋女友,总是有一个特殊能力在的,那就是—
「闻扈,」宁芫的语气很严肃,「我们最近不要联系了,你身为我的男朋友,居然连我都认错,是爱淡了还是你变了?
闻扈那边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话被宁芫堵死,「就这样,我过段时间联系你。还有,你不要再主动联系我了,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
撂完狠话,宁芫忍着心虚,将手机关了机。
「姑娘,」门被敲了敲,「该用晚膳了。
宁芫「诶」了一声,将手机藏到枕头下面后起身。
另一边。
天子寝宫。
闻扈握着逐渐恢复凉意的古玉,眼底满是晦暗不明。
究竟是他认错了,还是,她不想认他。
「陛下……」
近侍太监立在一旁小声说话,对于方才的场景,他早已见怪不怪,从数月前起,陛下就得了个爱对着古玉碎碎念的毛病,无解,
「周太卜来了。
左掌心那奇怪的东西还在,闻扈语气淡淡,「带上来。」
8
周太卜司卜筮,先前闻扈受伤,血不小心滴到古玉上触发了跟宁芫对话一事,便是请教了周太卜。
当时周太卜看着那古玉,连说了好几句「难怪难怪」,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又不肯说了。
要不是有闻扈早亡的母后留下的遗言,闻扈差点让人砍了他。
不过也是靠着周太卜,大概推测出了宁芫大概的身份,及所处的地方。
前几日说的找巫师,也是经过周太卜严密推算后才决定的。
按理说,不该找错人。
可要说没找错人,为何他那时无法用古玉跟她进行沟通?
「陛下圣安。」
周太卜躬身行礼,手上还握着一册卦书,与数截长短不一的木 枝。
闻扈摩挲了一下掌心的古玉,沉声道:「何事?
「陛下,卦象混乱,恐有生变!
说着,周太卜摆弄起那些木枝来。
摆弄完后,他又将卦书翻到了符合的一页,递给近侍太监,由近侍太监捧着交给闻扈。
闻扈扫了几眼卦书上描述笼统的话,又看了眼地上的卦象。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毕竟当年他逼着周太卜给自己推演,发现他有早亡之相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后来开始放飞自我,成了暴君而已。
「怎么?诏国要亡?
「陛下!」周太卜高呼一声,「事有生变,不仅是诏国,您的命相看起来也更为混乱了!
手心的古玉不小心压得伤口处一疼,闻扈福至心灵,「因为宁姐姐?」
周太卜噎了噎,不是他接受能力差,实在是暴君一脸乖巧地叫「宁姐姐」的反差场景,任谁都接受无能。
末了,为防暴君陛下等太久发怒,周太卜忙道:「目前还不知,不过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跟老人家说话就是费劲儿,说了半天感觉什么都没说。
闻扈干脆直接问他:「可有解决方法?
「尚无……」
「那朕换个问题,今日突然出现在皇陵的那名女子,可是宁姐姐?」闻扈又问。
周太卜抬头看了闻扈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颤巍巍道:「臣不知……」
周太卜进宫后的第二日早朝,便有太史再次提及星象变化一事。
言及帝王星附近,出现一颗目前黯淡的小小星子,疑有取代之意。
说完,又将话的矛头转向了昨日先是被显王搭救,后被皇帝接进宫的宁芫,就差明着说,宁芫就是那颗有可能会妨碍到闻扈的小小星子了。
闻扈一边听,一边把玩手里的古玉,昨日下午,宁姐姐说不许主动联系她,他便也暂时听话,没有再割自己的掌心唤醒古玉。
「……陛下需多加—
下面的太史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上位皇帝的不耐烦。
「李太史,」闻扈忽地出声,手中把弄古玉的动作一滞,「你 怎么不说,那颗星子是朕的皇叔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众臣顿时噤若寒蝉。
李太史的脸,白了红红了紫,「陛下……显王殿下忠心耿耿……
被提及的显王本人,则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仿佛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闻扈发难道:「这可怪了,你是皇叔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如何知道朕的皇叔忠心不二?」
李太史应声跪地,匍匐不敢起身。
闻扈觉得实在没意思,又听了旁的大臣的几句奏请通禀后,便再次不留情面地起身离开。
昨日周太卜那老油条,死活不肯告诉他,被他接进宫的到底是不是宁姐姐。
他索性直接叫人,将周太卜轰出了皇宫。
「那姑娘可起了?在做什么?」闻扈问了句。
今日散朝早,还不到巳时。
「……尚未。」近侍太监紧随其后。
闻扈低低哼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那近侍太监却又道:「陛下,昨天夜里截了一个被送出宫给显王的奇怪物件——」
「宁姐姐?」
宁芫还在睡梦中跟周公约会,就听到有人叫她。
被吵到的她「唔」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睡到一半,才好像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叫她「宁姐姐」,那人是闻扈?
他怎么来了?
要命。
她用力阖着眼假寐,希望能躲过,不用应付闻扈。
但闻扈像是抓到了她的什么小把柄一样,又连着叫了两声「宁姐姐」,声音像是轻哄一样。
宁芫再不敢出声。
没有再得到她的回应,闻扈也没不悦,反而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
室内一片寂静。中途还有宫人进来问过闻扈几次需不需要传早膳。
宁芫抱着被子不肯起床,闻扈也就坐在屏风的另一边等着。
有指节敲击硬物的声音传来。
不像是在敲击桌面,声音要比敲击桌面的声音钝一点;也不像在敲击茶杯杯壁,那声音要更闷一点。
就像她无聊的时候,下意识用指节敲击手机屏幕一样。
手机屏幕……手机?!
宁芫一个激灵。
但为防闻扈发现她已经醒了,她只好假装睡梦中再次翻身,趁机将手伸到枕头下面摸。
摸了半天,手机根本不在那儿。
宁芫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儿。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现在「醒」的时候,指节敲击屏幕的声音一顿。
闻扈翻过手机,看了眼那只色彩奇奇怪怪的四方之物,又看了眼横在眼前的那道屏风,故意道:「今日早朝,有大臣奏请朕杀了你……」
其实倒也没有非要杀了宁芫这么严重的程度,但他就是想吓吓她。
一提到要杀她,宁芫终于反应过来,人家早就发现她醒了。
不过她还是很谨慎地先将眼皮拉开一条缝儿,然后倏地睁开眼睛,对着屏风另一端惊呼出声,「陛下?」
闻扈不动声色,「醒了?」 宁芫讪笑,「刚醒、刚醒。」 「哦。」闻扈拿起手机磕了磕桌角,硬度不错。
「陛下……」虽然隔着屏风,且天气极热,但宁芫还是将自己裹得严实。
她本来想说别杀她,又转念一想,他还需要她帮着找自己,倒也不至于真的杀了她。
于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 「这是我的……寝室……
言下之意,闻扈不守礼节。
但自闻扈幼年登基起,这后宫还没有他不能踏足的地方。
自然,他能不能是一回事,想不想,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就不怕『宁姐姐』知道,你闯进其他女子的寝室……宁芫收拾妥当出来时,闻扈正坐在楼阁的观景台处,眺望远处。
手机被他随意地放在一边。
宁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重岩叠嶂,檐角勾连。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什么。
宁芫收回视线时才发现,闻扈不知什么时候便回过头来看她。
他今日大概是过来得急,身上的朝服都未换下。玄色的袖口处镶着一圈朱色的边,朝服上绣着「双虎撷玉」。长发被玉冠高高梳起,愈发显得本就只是少年的他面如冠玉。
宁芫拘谨地扯唇一笑,「……陛下。
虽然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叫他,但闻扈毕竟是一国君主,她也不太好直呼他的大名。
闻扈捞起一边的手机,在掌间来回转了转,最后问道:「这是何物?」
宁芫心脏骤然一紧:手机果然在他这儿。
「这,」她盯着手机看了看,眉头一松,「是镜子。」
「镜子?」
闻扈将手机拿至眼前,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
手机壳上面的图案奇奇怪怪,不过正面的确光滑到可以照见人影。
「不如铜镜。」他下了结论。
此物黑乎乎的,不怎么清晰。
宁芫被他认真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但还是忍住附和他,「是。」
他将手机抛过来还给了宁芫。
宁芫也松了口气。
闻扈盯着她松了口气的神情,眸色渐深。
但佯作没有察觉,「你昨天说有办法将宁姐姐传送过来?
宁芫这才想起来,昨天闻扈一直追问,她便信口说自己能找到「宁姐姐」,不过需要好好回想一下,闻扈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将她安置在了宫中。
她昨日一回来又是焦躁又是疲累,便直接睡了过去。
这件事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但她还是定了定神,胡诌道:「昨日日子特殊,要再等这样的日子出现,才能将『宁姐姐』换过来。」
什么七星连珠、九星连珠,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
「哦,」闻扈应声,「周太卜说昨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
宁芫一噎:不是特殊日子,为什么要定在昨天把她搞过来?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闻扈又继续道:「皇陵昨日恰好要进行重新修缮,周太卜便将日子定在了昨日。
「皇陵……」
「皇陵朕派人去探查过了,并无甚特别之处。
闻扈一副「朕就静静看着你编」的神态,垮着身子靠在半人高的栏杆上。
对上那双情绪淡漠的狐狸眼,宁芫咽了口唾沫,「我可否见见那位周太卜?关于这种学术方面的问题,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跟周太卜这样的专业人才商量讨论一番,通过各种各样的试错,最后才能制定出合适的方案,来帮助陛下您见到『宁姐姐』,这也是目前来说最为靠谱和科学的……
闻扈不厌其烦地听着她胡扯了半晌,终于道:「可以。」
最后闻扈离开前,又看着宁芫说了句: 「你那镜子——
宁芫的心提起来。
「太过时了。」他继续道。
说完才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宁芫: …
11
宁芫计划得很好。
既然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能穿越过来,也一定能再穿回去。电视剧啊、小说啊,都是这么说的。
那借机请会推演的周太卜来,说不定还真能把她送回去。
可惜也就是宁芫想得美。
她进宫的第三天,闻扈终于应诺让周太卜进了宫。
没等她开心,就看到了在周太卜之前悠悠闲闲踏步进来的闻扈。
他换了件湛蓝色衣袍,上面仍绣着白虎,不过这件的款式,显然不如之前的朝服隆重。
他身上的凌厉气质,也衬得有所收敛。
看出宁芫的不自在,闻扈状似不经意间似的开口,「怎么?你和周太卜之间的学术讨论,朕不方便听吗?
他身后的周太卜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停不下来。
宁芫则讪讪一笑,「怎么会,怎么会……「哦,」闻扈神态随意地撩袍坐下,「开始吧。」
宁芫只能硬着头皮跟周太卜讨论。
从穿越那天的考试扯到哲学和相对论。
就差握着周太卜的手,跟他解释朴素唯物主义的片面性了。
还是周太卜瞥了眼闻扈越来越黑的脸,才及时制止了宁芫的「危险行为」。
事后,还是没能从周太卜那儿得知自己该怎么回去的宁芫,狠狠唾弃了自己的不靠谱。
不过所幸,闻扈没有因此脾气暴躁地怪罪宁芫。
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宁芫自己给自己挖坑,没有在第一时间承认自己的身份。
导致后面的几天,宁芫不得不为了圆谎,而抓破头皮地想对策。
先是在跟周太卜「促膝长谈」后的第二天。
为了表明自己确实有在努力召唤「宁芫」,她绷着脸当着许多人的面,对着宫内的一棵古树,跳了一下午「大神」。
而闻扈也坐在驾撵上,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下午。
结果毫无反应。
宁芫只好安抚闻扈,说还要等几天效果。
闻扈看了她半晌,最后点头算是同意。
过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用,宁芫只能换了套路。
对着佛像诵经了一整日。
闻扈派过来看着她的人冷着脸,丝毫不肯通融。
累了一整天的宁芫,苦着脸结束了这个套路。
正在宁芫想着要不然躺平认嘲时,闻扈那边突然传来了说是人已经找到了,就不用再麻烦了。
宁芫一脸问号。
隔了好多天,睡前终于再一次开了手机。
聊天框里有零零散散的几句「宁姐姐」「朕想见你」「朕睡不着」。
宁芫正既感动又心情复杂于他不听自己的话,还用血浇灌古玉来联系自己。
就收到了一条新的语音消息:「宁姐姐,是你吗?
联想到白天那宫人说人已经找到的消息。
呵呵。
宁芫假笑着重新将手机关机。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12
第二天一大早,宁芫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她罕见地主动早起「跑操」。
还对着一丛漂亮的花儿打了会儿拳。
最后才浑身是汗地洗了个澡。
做完这一切,宁芫感觉轻松了不少。
正在这时,来了通禀的宫人。
说是陛下有请。
一猜就知道,跟昨天说人找到了那事儿,脱不开关系。
于是宁芫带着手机擦拳擦掌出发了。
先前闻嵇的那什么「你可以在这一个时辰内好好想想对策,看自己如何才能不被他因为猜忌杀掉」早被宁芫忘到九霄云外。
她倒要好好会会这个假冒她的女子,还有……
识人不清的闻扈!
到偏殿的书房时,楼上还传来女子的声音。
「陛下,元姑娘带到了。」领她来的太监尖着嗓子通禀。
之前为了骗闻扈,宁芫故意说自己姓元。
结果处于现在这样的情景,一时间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惨状。
理了理自己复杂的情绪,宁芫跟着那个太监上了楼。
刚刚发出声音的女子,站在室内正中央。
宁芫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心惊地发现对方竟然穿着现代的卫衣长裤,还梳着跟宁芫刚穿越来那天差不多的马尾。
俨然就是一个现代人的模样。
宁芫并未急着跟对方相认。
闻扈依然如同那天一般坐在桌案后,桌案上厚厚几沓奏折,进一步隔开了他和那女子之间的距离。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郁,只在宁芫进来时,才放松了一瞬。
那女子方才跟他说了,许多宁芫之前跟他说过的现代的一些景象,言语间多有怀念的感觉。
甚至,她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某些对话。
「元……姑娘。」见宁芫进来,闻扈掀起眼皮看她。
「元姑娘可识得这位姑娘?」闻扈身边的那位近侍太监出声询问道。
13
宁芫摇头。
她并不认识她。
虽然那个女子的打扮像现代人,但宁芫总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
见状,闻扈来了精神,他的一双狐狸眼微微勾起,「这可怪了,这女子说自己是宁姐姐;元姑娘之前也说自己认识宁姐姐。如今这情况……你们孰真孰假呢?
他的目光在宁芫,和另一个自称是「宁芫」的女子身上打了个转儿,最后虚虚凝在宁芫身上。
宁芫刚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就听身旁的那个女子出声,「陛下,之前我说自己是古玉中的鬼魂,其实都是在骗你。」?
之前没有进来时听她的声音还不觉得,现在离得近了,宁芫才发现,这女子的声音跟她足足有七八分相像。
再加上……
她如何知道自己之前骗闻扈,说自己是古玉中的鬼魂?
闻言,闻扈眯了眯眼,「哦?
这一点虽然宁芫没有跟他解释,但通过周太卜,他早就弄清了她的身份。只不过一直没有跟宁芫点破。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女子继续道,「陛下那日说想见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并非故意不想见陛下……
她企图让闻扈相信她才是真正的宁芫。
而真正的宁芫本人,则木着脸听旁边的女子温柔小意地跟闻扈说话。
她实在没找到什么插话的机会。
另一端的闻扈听着,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宁芫和旁边的那个女子。
这反倒让那冒充宁芫的女子开始紧张起来。
顿了顿,没有放过机会,那女子直接下了一剂猛药,「陛下平时用来联系我的那块古玉,其实我也有。
这下不只是闻扈,就连宁芫都有些微微吃惊。
等那女子从裤兜里掏出那块看起来跟闻扈手里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古玉时。
室内一阵沉寂。
闻扈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有因此就立马肯定她的身份。
等了一会儿,那女子还是没有通过那古玉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闻扈眸中的温度降了下来,「不给朕演示演示吗?
那女子受到惊吓似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宁芫还没有说什么,这样的一场闹剧就仿佛要结束了似的。
但还没等闻扈下令处置这女子,便有太监匆匆进来恭声道:「陛下,显王来了。
14
宁芫当了许久的背景板,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结果闻嵇突然横插一脚进来。
「听说本王送来的女子有问题?
闻嵇信步进来,眼神掠过地上跪着的那名女子,以及室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他的眼神掠过宁芫时,顿了顿。随后才挪开。
诏国立国至今不过一百多年,先皇离世时,闻扈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少年。朝政多由闻嵇一手把持。
直至后来闻扈越长越大,关于皇帝与显王不和的传言,愈演愈烈。
自上次一别,宁芫也有数日未曾见过这位显王。但对于他「笑面虎」的印象,还十分深刻。
现在听他这么说,她才了然。
原来人是闻嵇送进宫的,可他送一个漏洞百出的女子过来,究竟有何用意。
宁芫就猜不出了。
见人进来,闻扈微微直起了身子,但并未接话。
倒是闻扈身边近侍太监出声,「是,这女子无法自证。
「无法自证?」闻嵇故作困惑,随后转向跪地的那名女子,「你试过了吗?」
那女子绷紧身子抬头,「王爷……
「既然没有试过,那不妨先试上一试。」闻嵇像是没有看懂女子的惧意,直接温声开口。
宁芫莫名心上一凉。
闻扈则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皇叔下令杀人都会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现下听他这么说,也不阻拦。
不多时,有宫人递来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那女子又看了闻嵇几眼,才咬着唇接过匕首划破掌心。
血滴到她所带来的那枚古玉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女子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事情的结果众人早已有所预料,但闻嵇却突然发难,将话头引到了宁芫身上,「既然要验证,这位姑娘不妨也一起?」
15
闻嵇偏过头,视线放在宁芫身上,唇角带着温润的笑意。
可惜那笑意看得人心惊。
宁芫半晌才品出点味儿来。
地上跪着的女子不过是饵,实则诱的是宁芫,抑或是闻扈。
他想要宁芫如那女子一样,割掌验证。
「王爷,」宁芫朝他抱歉一笑,「我可没说自己就是宁芫,又何须验证?」
闻嵇讶异似的扬眉。
他朝闻扈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就任一个身份不明之人留在宫内?
闻扈对上他的眼神一哂,「皇叔想如何?
他今日叫宁芫来,是有试探她的意思,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以割掌流血的方式逼她承认。
「扈儿,皇叔不过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想替你试一试身边人是否可信,」悠哉悠哉说完,闻嵇才又俯身朝地上的那女子伸出手掌,「不过验证一下,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
那女子颤颤巍巍将沾血的古玉胡乱擦了几下,放至他的掌心。
闻嵇皱眉,掏出自己的手帕,仔细地将古玉擦拭了一遍。
表情难看得如同自己的心爱之物被玷污了一般。
那女子只煞白着脸,也不敢随意开口。
室内的血腥味散了开来。
宁芫下意识地动了动步子,离闻嵇远了一些。
闻扈开口, 「若是朕不答应呢?
见闻嵇擦了一半抬头,他继续道:「给古玉浇血来验证身份,皇叔,你不觉得荒谬吗?
闻嵇嗤笑一声,「再荒谬的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不荒谬。
闻扈宫里有他的人,所以他知道闻扈平日怎么同宁芫联系。
对此并不觉荒谬。
「皇叔怎知一定会发生?」闻扈寸步不让,声音有些发冷,「元姑娘的身份是否存疑,自有朕亲自验证,便不劳烦皇叔了。」
「元姑娘,你可以退下了。」闻扈说完,便有宫人上前来为宁芫引路。
宁芫站在原地没动,她今天是来跟他承认自己的身份的。至于承认之后,他会怎么对她,并不在如今的她考虑范围之内。
可看闻嵇和闻扈之间的情形「送元姑娘— 闻嵇!」
闻扈吩咐到一半,闻嵇便宽袖一翻,隔着衣袖抓住了宁芫的胳膊。
宁芫只觉得自己的掌心一痛,接着伤口便更加火辣辣起来。掌心的血一涌而出,递到了闻嵇手心的那枚古玉上。
闻扈离得太远,中间又隔着一张桌子。因此并未来得及拦住闻嵇突然的行为。
他夺步上前,挡在宁芫前面,捏住闻嵇的手腕对其怒目而视,脸色异常难看。
而看到古玉没有任何反应的闻嵇,脸色更加难看,他抿着唇将沾了血的古玉攥得死紧,看着宁芫的表情,活像宁芫杀了他全家。
宁芫躲在闻扈身后,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腰带,以汲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但另一只胳膊还在不断挣扎着。
闻扈捏着闻嵇手腕的力气不算小,闻嵇反应过来之后就松了手。
宁芫的手终于被解救出来,她吃痛地呼了几口气:她现在懂了,闻嵇是专门进宫割她手来的!
「皇叔,」闻扈沉着眼对上闻嵇,「你现在验证过了。
16
室内的火药味儿十足。
闻扈扭着闻嵇的手腕就要反手刺过去,被闻嵇后退几步闪开。
剑拔弩张。
最后闻嵇看了眼闻扈,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宁芫,嘴角奇怪地扬起。
说了句「是本王冒犯了」,便转身出去了。
他甚至没有再管地上那个被他送进来的「假宁芫」。
闻扈并未顾忌他的身份,转脸就光明正大吩咐了自己的人去刺杀闻嵇。
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宁芫想过这叔侄俩不对付,但没有想到他们俩竟然不对付到,能做出这种明着派人刺杀的地步。
而且看样子,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她对此叹为观止。
「嘶。」
她正想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拽。
原来就被刀割了的手掌心,抽抽地疼。
「叫宋太医过来,」闻扈面无表情吩咐,「瑞全,热水。
瑞全就是闻扈身边最信任的近侍太监。
宁芫被闻扈拉扯着,越过地上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子。
那女子以头抢地,哭喊着求闻扈饶她一命,她都是被显王指使的,显王要她这么说这么做,但具体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闻扈却在闻嵇想要动手时,就醍醐灌顶。
其实他本来还对宁芫是否受闻嵇的人指使故意接近自己有所怀疑,今日一见,便打消了这份怀疑。
「把人带下去。」闻扈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剩余的要怎么处理,不消他多说。
他是皇帝,多得是人看着他的态度,替他想怎么处理。
等室内就剩下闻扈跟宁芫两个人。
「闻——」宁芫话刚起了个头儿,闻扈便猛地转身。
微眯着一双狐狸眼凑近, 「你叫朕?
宁芫今天来,本来也就没想继续瞒着。
对上闻扈凉飕飕的眼神,她吞咽了一口唾沫,「……闻扈。」闻扈「嗯」了一声,眼神缓和了一些,但似笑非笑,比刚才更让宁芫觉得危险。
「闻扈……」宁芫这回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恰好瑞全送热水进来,匆匆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放下便跑了出 去。没敢抬头多看一眼。
「其实,」宁芫斟酌着,手腕却被拽着整个人不由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扑进闻扈怀里,「我,我是宁芫。」
她索性将头埋进他怀里,她的声音从闻扈怀里闷闷地传来。
闻扈没说话。
他圈着宁芫的后腰,将毛巾用热水浸湿,然后不言不发地把帕子拧得半干。
宁芫学过舞蹈,从小身子骨就软。
闻扈圈着她的腰向后时,她也不受控制地朝后倒。
闻扈身上的味道干净好闻,像晨起叶尖凝住的露珠的味道。
她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
吸完一口气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多么痴汉的事情。
于是又慌又忙,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但手腕又一次被人牢牢握住。
是她受伤的那只手。
热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掌间,又疼又痒。
闻扈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照理说,他这么想见自己,现在自己承认了身份,他应该很热情才是。
宁芫咬着下唇,盯着他看了好久。
直到他第三次浸湿帕子又拧干。
「是吗?」他边擦边出声,「你怎么证明?
他低低说着,若不是场景不对,宁芫甚至觉得他在跟自己拉家常。
尽管宁芫有备而来,但还是莫名心虚。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开机,打开跟他的聊天框,定定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按住按键开口,「闻扈。」
闻扈放至胸口处的古玉一热,里面传来宁芫的声音,跟她刚刚说的话一般无二。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自己的一时胆怯,让他猜忌,让他患得患失。
跟闻扈「网恋」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应该只考虑自己一个人
宁芫明明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要闻扈因为认错人给自己道歉。
闻扈为她擦拭掌心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她。
眼尾都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宁芫忙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然后手忙脚乱地探手去摸他的脸,「你别哭。」
闻扈看着她的眼神,本来还有些发沉,听她这么一说,脸瞬间一僵。
他咬牙,「朕没哭。」他天生就这样,情绪一激动,眼尾就泛红。
宁芫觉得闻扈就是在逞强。
男孩子爱哭怎么了。
她又不是不会哄他。
或许是宁芫脸上跃跃欲试安抚他的表情太过明显。
闻扈又咬牙说了一遍:「朕没想哭。
他又不是什么爱哭的小屁孩。
宁芫顺着他,「是是是。」闻扈脸上闪过一丝气恼,宁芫见好就收。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还生气吗?
以前宁芫气完,他也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那时能怎么办,隔着古玉他能把她怎么样?
现在不同了,宁芫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自从宁芫说了不准他主动找他,那块古玉便被他放到了胸口,没有再一直握在手里。
指腹突然有些发痒,闻扈抬手按住她的唇瓣。
宁芫的唇瓣天生偏红,被人用力按住之后,色泽更深了些。
她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看,颇有一种怪异的被他欺负的专注感。
「宁姐姐,」他终于开口叫她,「为何骗朕?
为何不肯跟他相认?怕他?
她之前不是跟他说了,他们是那种以后要成婚的关系吗?
那为何还要怕他?
少年的狐狸眼还在直直盯着她被他揉红的唇瓣看。
宁芫有种他下一秒就要吃了自己的感觉。
于是立马痛快甩锅,「都怪你皇叔!
「是他吓唬我!他说他先救下我,你事后肯定会怀疑我,说不准还要杀了我!」
「你不承认身份,朕就不会杀你了吗?」闻扈一哂。
这。
这倒也是。
「可我那么说的话,你还得利用我找我。」宁芫反驳道。
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呢。
「朕将你下大狱审问你,不也是个法子?」闻扈提醒她。
「可你没有。」宁芫继续道。
是没有。
要不是她「没规没矩」埋怨似的说一句,「疼都不怕还怕丑」。
他一定会那么做。
除了宁芫,不会有人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
「嗯,」闻扈应了一句,「朕没有。」正巧这时,宋太医也来了。
宋太医是个白胡子的小老头,他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大大药箱的药童。
宁芫刚看了一眼,唇瓣一痛。
她气恼地转过脸,对上闻扈黑沉的眼。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汹涌情绪。
闻扈一只手握着她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刚刚「行凶」的手则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暧昧,但也并未太过分。
意味不明地看了宁芫一眼,他才叫人过来,「她手伤了。」之后的全程,宋太医都没敢跟她过分亲密,连那个药童也在宋太医察看过伤势后,被打发了出去。
宋太医拿了支清清凉的药膏出来,还没说话,就被闻扈拦空截住,「朕来吧。」
上次宁芫亲手给她包扎伤口,这次便由他来。
宁芫看他皱着眉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涂药,不由开了个玩笑,「你看我们手掌的疤,像不像情侣疤?
闻扈一本正经伸出自己的手掌,跟她的对比了一下,他的掌心因为多次放血,留了数道疤。
「不像。」他说。
宁芫: …毫无情趣!
孤寡孤寡吧你!臭男人!
18
闻扈派去的人并未真的杀了闻嵇,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叔侄。
但却也让闻嵇受了点儿小伤。
因为这个,闻嵇还特意进宫了一趟,说是送些东西来给宁芫赔礼。
宁芫经过那次事情后,就被闻扈许了准皇后的身份。
虽然因为前朝的扯皮,隔了十好几天,封后的旨意才下来,婚典的事情也才开始让太史寮准备。
但宁芫的身份毕竟还是有所变化。
闻嵇自然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毫无顾忌。
他的目光一落到宁芫身上,她就浑身不舒服。
总觉得他在算计她一样。
好在有闻扈。
他会适时挡住他的视线,再阴阳怪气刺他几句。
闻嵇最后只能无功折返。
关于宁芫的手机,闻扈拿到手后还故意给宁芫照,「宁姐姐不是说这是镜子吗?
宁芫嘴硬说也可以是。
闻扈哼笑一声再没追究。
她不提,他也不会逼迫她。
左右人已经在他身边了。
倒是因为宁芫,闻扈特意吩咐人,找了些新鲜玩意儿给她解闷。
但古代总不比现代,很快宁芫就腻了。
闻扈的后宫除了她再没别人,想宫斗也找不出来人斗。
她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回家的方法,只能在这里干耗着。
手机也只剩多一半的电。
为避免以后出现什么突发情况,要用它联系闻扈,宁芫没有再敢开机。
手机彻底沦为了「镜子」。
宁芫只能闲时坐在秋千上听宫人们八卦。
当然,宫内的他们不敢,宫外那些大人们的,他们了解得门儿清。
譬如哪位的小儿子又街头纵马伤到百姓,最后被陛下下令关大牢差点杀了啦;
哪位又动了把女儿送进来的心思,结果被陛下三言两语怼得差点儿怀疑人生啦;
哪位又背后偷偷骂陛下被人告上来,结果被陛下收拾啦;
哪位家里的众夫人合起伙来把老爷的小金库败光啦……
宁芫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等闻扈上完朝过来,她还给他也分享了几个。
闻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最后干脆找了几个说书女先生进宫。
在宁芫听够之前,宫里迎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祈粮节」。
就是在秋收之前,由皇帝带头在大典向上天祈福,为黎民百姓祈求来秋收时的好运。
民以食为天。
「祈粮节」可以说是比过年更重要的节日。
可也就是「祈粮大典」这样重要的场合上,太祝捧着祝文跪在神座右方刚念完,太乐那边出了岔子不说,神像也莫名其妙倒塌。
闻扈虽然被人护着毫发无伤,但这毕竟不是小事。
当即众人便鬼哭狼嚎起来,有说是上天降下惩罚的,有说这是不幸之兆的,还有人把这事儿跟闻扈非要迎娶皇后扯上关系。
好好待在皇宫里的宁芫,就这样再次被牵连了进来。
虽然闻扈及时封了口,但这样的传言还是或多或少传了开来。
很明显,背后是有推手的。
闻扈只能先下令让彻查此事。
但「祈粮大典」上的意外,还是不可避免地对民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宁芫并不知道这一切。
因为今天是「祈粮」节,民间有放「祈福灯」的习俗。
她在宫人的帮助下做了两只「兔子灯」。
闻扈回宫时,她正踩着梯子往上挂。
下面是担心她一个不慎伤到的宫人们,大家都围在下面,一步不敢走远。
宁芫挂完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闻扈。
「闻扈!」她一只手抓着梯子,一只手跟他挥了挥。
兔子灯里映出来的光,照得她神采动人。
但闻扈却不可避免地为她揪了揪心,生怕她摔下来。
于是他快走几步上前,宫人们适时让出一条道来。
闻扈站在梯子下,梯子并不太高,宁芫干脆直接跳了下来,被他牢牢接进怀里。
「我做了灯。」宁芫扬着眉眼,跟他指了指上面。
闻扈收紧手,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灯做得很漂亮。
「宁姐姐真厉害,」他不走心地夸赞,颠了颠怀里的她,「不过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然后抱着宁芫要进去。
宁芫虽然不满意他的反应,但也没有再纠缠。
一进到内室,她便被按倒在了床上。
闻扈熟门熟路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找出药膏给她涂抹掌心。
涂抹到最后,宁芫用手腕扒住他的脖子,「你不开心。
「发生什么了?
19
宁芫从小就被家里人疼宠着长大,以前还小的时候,她每次不高兴,家里人都会变着法儿地哄她。
现在轮到闻扈。
宁芫想了半天,用手背摸了摸他的头,「宁姐姐给你做糖吃。」
活像在哄小孩子。
闻扈本来应该觉得气恼,可看宁芫全心全意哄他的样子,却又败下阵来。
「宁姐姐今日除了做灯笼,还做了些什么?
闻扈俯身靠近她。
虽然有安排宫人盯着宁芫的一言一行,但他还是想听她跟自己分享。
那种感觉像回到了从前,她在古玉的另一边,事无巨细地跟自己分享,把他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
宁芫手上还敷着药膏,所以动作有些笨拙地往旁边挪了挪,又示意闻扈坐下来。
闻扈照做。
却在坐下来的时候被宁芫推了把,让他把手往她的枕头下面伸。
宁芫神神秘秘地,闻扈半推半就将手伸进去,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里面装的东西有些化了,有些黏糊糊的。
是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几块儿黏在一起不成形状的……糖?
看着那一坨「糖」,宁芫无言一瞬,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做好的糖会融化,却不知道把糖放枕头底下,它会融化得这么快。
「宁姐姐,」闻扈拿起小盒子放到鼻端嗅了嗅,甜腻的香味,像是,「桂花糖……你亲手做的吗?」
兔子灯和桂花糖,宁芫其实已经计划了很久。
闻扈在很小的时候,就目睹了父母的离世,闻嵇虽然是他名义上的皇叔,但却也不会带给他寻常人家的亲情温暖。因为闻扈性情诡异,宫内更是没人敢冒犯亲近他。
这也就是他一个少年暴君,竟然那么轻易就跟宁芫隔着古玉相许的原因。
宁芫正想说自己的手艺才不可能这么差,就见他扭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尝过之后,又扭了一小块递到她的唇边。
「宁姐姐,」他直视她,眸子亮晶晶的,「我很欢喜。」宁芫出现之前,他仿佛身处无人的荒野,喜怒哀乐只好全无章法地发泄出来,直至荒野的草烧得殆尽;宁芫出现之后,他本来要让人收了这只寄居在古玉之中的鬼魂,却又在她日复一日地关怀和相伴下,鬼使神差地就那么接受了她的存在,他的喜怒哀乐开始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牵着,线的另一头,是她。
如果他是一柄怪脾气的剑,那她便是唯一收敛他剑气的剑鞘。
「祈粮大典」上发生的意外,闻扈并未告诉宁芫。
因为担心当天发生意外,历代都有提前检查的传统,神像倒塌时他看过,裂开的碎块有明显的刀撬痕迹,绝对是人为的。
但那些大臣一口一个「天降神罚」,活像个个都眼瞎了一般。
闻扈封锁了消息,并遣了阳尚调查此事。
阳尚就是那日宁芫进宫时看到的,抱着柱子哭得毫无形象的臣子。
他同梁夙交好,也是位忠臣。
能在大典上作乱,必然有人背后给那些人撑腰。
20
「祈粮大典」过后,闻扈过来找宁芫的次数,又多了许多。
阳尚调查到现在,结果就揪出几个工匠做替罪羊。
为此,前朝又吵得不可开交起来。
一派要求彻查,另一派上书要闻扈行事收敛。
闻嵇立于其中,看似没有任何意见。
而就在此关头,太史寮那边还忙着为准皇后准备封后大典,朝中便又有人不死心,想劝闻扈充盈后宫。
闻扈看了那人一眼,对方立马消了声,不再言语。
下朝后,他便又让人送了数十个壮男去那人府上,附言:「既然卿如此担忧诏国社稷,臣民又均称得上是朕的亲子,便由令夫人为诏国开枝散叶。」
据说那人的夫人当着那人的面,冷笑一声,直接领了数十个壮男回后院。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可比送那人女子更加折磨人。
宁芫在听说这事儿之后,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笑了许久,直夸闻扈是个「鬼才」。
她笑,闻扈也跟着笑。
竟难得在这深宫之中,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到了晚上,闻扈破天荒没走。
太史寮那边的封后大典还没准备好,所以他留下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当闻扈用那双湿润漆黑的狐狸眼一直盯着宁芫看,还扬唇叫她「宁姐姐」时,宁芫就心软了。
直到答应下来,宁芫才晕晕乎乎地想到自己好像被色诱了?
「宁姐姐,」闻扈坐在床上朝宁芫招招手,「过来睡。」刚刚沐浴过,他身上还带着潮意。宁芫站在屏风边上,第无数次后悔答应留闻扈过夜。
但闻扈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他甚至还大剌剌地拍了拍床榻,原本系带就松的外衣,这下彻底露出了他右方锁骨处的一大片肌肤来,「宁姐姐,来啊。」原本就是狐狸眼,这种旖旎的氛围下,更显得他像只惑人的男狐狸精。
可天知道。
闻扈明明一开始只是就想单纯地睡觉的,这景象让宁芫很难不想歪。
顿了顿,宁芫决心保住自己仅剩的清白,「……我睡卧榻就好。」
出乎意外,闻扈答应得很爽快。
就是到要吹熄蜡烛的时候,闻扈背着身突然闷哼一声。
顾不得其他,宁芫立马到床边查看,被他轻笑一声反手拉倒,正好倒在他的胸前。
沐浴后的清香扑面袭来。
宁芫被迫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反应过来后,她憋得满脸通红。
「闻扈!」她色厉内荏。
闻扈搂着她的腰身,不让她挣扎。
直到宁芫挣扎得累了,他才将人又往上来带了带,「宁姐姐,朕不做别的,就想抱着你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宁芫信他就怪了。
「你听我说,」宁芫还在垂死挣扎,「你这个年纪,我这个年纪,咱俩不适合干那个,对你身体不好,真的。
闻扈哑哑笑了几声,然后叹气,「宁姐姐,你在想什么?
宁芫绝不可能承认现在的自己满脑子黄色废料,所以一头扎在他怀里。恼羞成怒地叫他:「闻扈!」
静了许久,宁芫做贼心虚似的抬头去看。
闻扈正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细碎的笑意。
见宁芫终于抬头,他认真地说,「宁姐姐,朕真的只是想抱着你睡,以前有古玉,都习惯了的。
以前跟他隔着古玉交流,隔个几天,他便会攥着古玉跟她聊天睡觉——俗称,「连睡」。
宁芫最后还是心一软让他抱着睡了。他也确实如言没有做任何事,就单纯抱着她。
等到她睡熟了,他才叹息似的叫了句「宁姐姐」。
然后定定看了会儿她恬静的睡颜,安心睡去。
21
然而这一觉,注定睡不安稳。
宁芫刚睡着不久,就感觉身侧一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哪儿还有闻扈的影子。
好在守夜的宫人还在门口,宁芫问完才知道,是梁夙匆匆入宫。
闻扈去见梁夙了。
梁夙自先皇起就备受信赖,闻扈的母亲容衣还特意留了不许他杀梁夙、阳尚等忠臣的遗言。
先皇甚至破例许他随时入宫禀告。
从入宫起到现在,宁芫都秉持着过一天算一天的信念。
在知道闻扈没有杀梁夙后,她也暂时放了心,毕竟之后的日子的确很平淡安和。
这会儿听说梁夙深夜进宫,她才后知后觉,不平静的苗头出现了。
另一边。
梁夙深夜入宫,乃是好友阳尚查出了背后的一条暗线,涉及前段时间栗城暴乱之事,线索直指显王。但与此同时,阳尚也被人盯上了。
变法这一念头,从先皇与先皇后早逝时起,便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先皇功高业伟,攘外安内。使得边境几个弱国不得不臣服于诏国的铁骑之下,长久地失去了威胁。但贵族与皇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贵族想要听话的皇帝,而先皇与闻扈均不在此列。倒是显王闻嵇,先皇去了之后,他便站到了世俗贵族那一边,为两方相互掣肘,然而到了现在,他却完全站到了世俗贵族阵营。
民众被剥削,国库却日渐空虚,其中有谁作梗,不言而喻。
先刺杀闻扈,诱发暴乱,现在又拿神像与准皇后说事儿。
只差造反了。
实行变法,像是箭在弦上,已成了必发之势。
「陛下——」梁夙联系起连日来的几件事,正要劝闻扈准许自己的变法提议。
闻扈抬手止住了他,「朕过几日给你答复。
梁夙意外于他这次没有不等他说完就烦躁地威胁要将他送进大牢砍他头。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以身殉法的准备,从他们面前的高楼上跳下去,搏一个机会。
于是最后,他也没有再强逼。
宁芫披着外裘找过来时,闻扈正站在栏杆边上吹冷风,身影无比还要寂寥。
远处还是一样的檐角勾连、重岩叠嶂。宫墙围住一切,看似安全,其实暗潮汹涌。
宁芫突觉嗓子一阵发干,半晌,她终于叫出声:「闻扈。」他是历史上的少年暴君,行事肆意、全凭心意,最后死于暴乱,饱受后世口诛笔伐。
死时刚满十八。
「宁姐姐?」听到身后的声音,闻扈缓缓转身,看到是她后,条件反射地弯了弯唇。
他似乎不想再让她被自己吓到。
宁芫笑着「嗯」了一声,将怀里抱着的那条绣着白虎的大裘抖开,给他披上。
闻扈任由她动作,等到她小心地将系带系好,他才握着她的手,放进怀里。
顺带将她拉到了栏杆边上。
「宁姐姐,」闻扈的声音在寂冷的夜里,听着有些飘忽,「你当真喜欢朕吗?」
要不是场合以及闻扈的表情不太对,宁芫真想一巴掌糊到他脸上。
她都允许他今晚抱着她睡了,她还能不喜欢他吗?
真就还没吃干抹净就提裤子走人呗。
宁芫转身搂住他劲瘦的腰身,闷闷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闻扈眼眸中的低沉情绪颤了颤,他回抱住她,「宁姐姐,其实很早之前周太卜就为朕卜过卦,他说,朕活不过弱冠。」
「你别听他胡说!」宁芫急声道。
哪怕她也知道历史上确实是这样。
「周太卜的卦一贯很灵,
闻扈轻轻笑了一声,怅然望向远处继续道:「之前朕懒得管太多,只要诏国不灭,朕便也不算太失职。
「变法一事,牵扯太多。
「我不喜欢麻烦,可我,也不想宁姐姐跟我一起死。
22
宁芫觉得闻扈有些奇怪。
她知道他阴晴不定,但他的情绪变化实在是太没有章法了,有些时候高涨得恨不得杀几个人助兴,有些时候又像昨晚一样消沉。
他就那么站在栏杆边上,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跳下去一样。
还极没有安全感地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闻扈虽然是个小变态,但,他不会轻易那么问她的。
他更喜欢掌控一切,诱使宁芫先说出口。
宁芫正想着要不要装病请宋太医进宫一趟,问问清楚闻扈是不是有病。便感觉到秋千一沉,载着她微微晃动起来。
「在想什么?」她在想的那个人,慢悠悠推着秋千问她。
「闻扈?」她抓着绳子回头,「你怎么回来了?
现在还远不到以往下朝的时间。
昨晚相当于只睡了半个晚上,宁芫早上困得连闻扈什么时候起来去上朝的都不知道。还是有宫人提起,她才知道他天不亮就醒了,还特意嘱咐他们要他们不要吵醒她。
闻扈满不在乎道:「没意思。」早朝的时候,太史寮那群老匹夫,竟然说婚服一时赶制不出来,要将封后典礼延后。
他们打的什么算盘,闻扈哪儿能看不出。
但也不能真的耽搁了。
于是他索性叫人换了批绣娘,一个月之内所有的东西赶制不出来通通下狱。
宁芫伸脚点在地上,让秋千暂时停住。
「闻扈,」她将自己的手盖到他的手背上,然后缓缓收紧力道抓紧,「我……身体不太舒服。」
闻扈眼神一凝,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朕明明已经吩咐——」
「闻扈——」宁芫担心他又迁怒于那些宫人,无奈似的拉长声音喊他,「不是着凉,是……肚子痛。」
其实并不是,她的小日子还没到。
但她此刻迫切想要见一见宋太医,那日她手受伤,他点了宋太医的名,想必这个宋太医很得他的信任。
闻扈信了,他绕过秋千,过来就要将宁芫打横抱起,一边抱一边数落,「身体不舒服怎么还坐在外面吹风,伺候你的人怎么也不看着点儿,都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宁芫窝在他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心虚道:「不怪他们……」
「不怪他们,」闻扈抱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怪你?
宁芫没话说了,装凶似的威胁他,「快请太医来,不然我今天就痛死在你面前!」
闻扈看她这么精神,顿时了然,「哦,骗朕的。
宁芫一时愣住。
「找他干什么?继续看上次没看够的那个药童?」他都抱着宁芫走到床边了,看到她懵住的脸,干脆停住步子,也不放她下去。
唇角一掀,笑意不达眼底。
宁芫没想到上次她好奇看那毛孩子的事情,竟然能让他记到现在。
「药童有你好看吗?」宁芫将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给他顺毛。
闻扈这下舒服了,多走了几步,将她放到床边,「宁姐姐说得对,区区一个药童而已。」
宋太医来时,还带着上次那名小药童,不知道是不是有善于看眼色的宫人给他提了醒。那药童被留到了门外没进来。
宁芫看了眼还留在室内的闻扈。
闻扈抬眉诧异,「朕也得出去?
宁芫高深莫测点头。
他对视半晌,先一步放弃,转头警告似的看了眼老僧入定状的宋太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不许偷听!」宁芫冲门口的黑影扬声。
那道黑影好像生气了,顿了顿转身离开,门都被他掀起的衣角摔响了。
等确定没有人后,宁芫才试探开口道:「陛下先前,可是一直由宋太医看诊?」
宋太医应「是」,她才又道:「那陛下,之前是否时有失眠,食欲不振,情绪时常大起大伏、没有任何规律章法?时而亢奋得不似常人,时而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甚至想要自绝?」
自从上次送走宋太医之后,闻扈就一直将宁芫带在身边,除了上朝,真算得上是寸步不离。
宁芫念及他「有病」,不跟他计较。
她之前偶然看到过关于「躁郁症」的资料,就觉得跟闻扈这个人极为贴切。
不过大多情况下,闻扈都掩饰得极好,像个单纯暴躁变态的少年帝王。
为此,宁芫特意找宋太医开了些凝神定气的药,给闻扈慢慢调理。
汤药治标不治本,但也算得上有些效果。
其实以前宋太医就给闻扈开过这方面的药,但闻扈喝了没几口就都给洒了。
现在有宁芫,她只需苦着脸说要他陪自己喝药便成了。
没过几天,快到月底的时候,宁芫的「乌鸦嘴」灵了。
她的小日子果然来了。
她抱着肚子躺在床上痛不欲生。
闻扈半搂着她给,她揉肚子。
他的手其实温度算不得高,但为了让宁芫舒服,他特意把手放进温热的水中,等手温热起来了,再给她揉。
以前还没穿越时,宁芫还可以吃点止疼药。
现在她翻遍了书包都没有找到,只能喝喝中药调理一下。
倒是因为翻书包,闻扈见识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刚开始来这儿时,宁芫偷偷放在裤兜的那瓶防狼喷雾、她随包带的文具袋、几片备用的姨妈巾、一条数据线、一个剩下一半电的充电宝,以及被她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痒」的手机。
宁芫蜷缩在闻扈怀里,半是难受半是舒服地又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
反正难受也是难受,她索性掏出手机玩不联网的小游戏。
手机一开机,闻扈便被那只小小黑匣子里的奇怪影像吸引住了。
宁芫注意到,便跟他解释起手机里的各个软件都有什么用来。
闻扈的脑子不是一星半点的聪明,看了几遍就学会了。
宁芫便把手机递给他,让他学着用手机给那块古玉发消息。
但下一秒,宁芫就恨不得把手机抢回来。
谁能想得到,这破手机发过去的消息,都自动转化成了宁芫的声音呢?
所以原本是闻扈自己发的,「扈哥哥—被转化成了宁芫的声音,甚至比宁芫平时的声音还娇嗲。
宁芫一听到,登时就想捂进闻扈怀里原地去世。
造孽啊!
结果她这一举动引,得闻扈又是一阵低哑的笑。
他还故意招她一样,趴在她耳边问:「还疼吗?
24
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云一坨坨地积压在一起,透不出半分光来。
偶然有几道闪电刺穿天际,惊雷轰地炸起。
刺眼的光照进来,朝殿内的狼藉一清二楚。
歪七扭八的尸体堆在地上,血涓涓地淌了一地。
染红了整座朝殿。
闻扈坐于其中,披头散发、不着鞋履,浑身都是被溅上的血。
脸上也有,血痕一直从额头滑过半张脸,到了下颌骨。
他凉薄的狐狸眼空洞洞地望向天际,竟然还带着几分解脱似的意味。
叫人看得心惊。
「狗皇帝!」有人叫他。
那人的身影方才隐在黑暗里,看不太清,这会儿他说话了,才让人注意到了他。
他的手里也拿着武器,似乎打算跟闻扈决一死战。
阖宫上下此刻都静得可怕,仿佛只能听到血从血管里破涌而出,流到地上的声音。
「起来受死!」那人兴致高涨地呼喊。
然而闻扈就像没听到一般,依然不羁地坐于地上。甚至那把滴血的剑,也被他随意地丢到了一边。
血顺着他额角的发丝淌了下来。
滴在他的衣服上,砸出一朵血花。
「老子让你起来!」那人怒极,抄起长刀就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外面有一道闪电亮起。
闻扈刚好抬眼看他。
长刀毫无阻力地刺进他胸口。
「轰——」一道惊雷响起。
「斩暴君!逆乾坤!
「诛闻扈!山河固!
数道齐刷刷的呼声隔着宫墙响彻云霄,嘈杂的兵器交接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杀——!」人声鼎沸,地动山摇。
闻扈空洞的眼神终于聚向某处,虚虚地看着外面。
胸口处的血跟不要命了似的一直淌个没完,他也慢慢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咚。」
「闻扈!」宁芫头一次嘶吼得那么撕心裂肺,可无论她怎么去触碰闻扈的身体,都像完全够不着一样,手直接穿透了过去。
她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这里,看他反击到疲惫,终于席地而坐,看那些仓皇逃窜的宫人们死在对面那人的长刀下,看他了无生意地放弃反抗。
宁芫嘶吼到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外面讨伐闻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可闻扈的尸体早就开始变凉了。
因为宁芫腹痛,闻扈整晚都没怎么睡。恰好发现宁芫陷入梦魇。
她的嘴唇都快要被睡梦中的她自己给咬破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眼睫颤得厉害。
闻扈刚把她的嘴唇「拯救」出来,就发现她整个人都抽泣地抖起来。
有泪珠挤出眼尾。
「宁姐姐?」他拨开她前额的碎发,声音尽可能轻地叫她。
另一只手则幅度不敢太大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听到动静的宫人赶进来,被闻扈打发去立马请太医进宫。
「宁姐姐?」他不厌其烦地低低唤她的名字。
终于将她从梦魇中唤醒。
醒过来的宁芫还有些迷迷瞪瞪,分不清现实梦境,看见闻扈的脸,她便又抽噎起来,「闻扈……
她将他拽得死紧,眼泪沾湿了他的整个前襟。
闻扈一边抱着她,一边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一直到宋太医赶来,宁芫都死活不愿意松手。
闻扈只好摆手让宋太医暂时先出去,自己则搂着她继续安抚。
外面的风声停了些,不再发出吓人的怪响。
宁芫才停住抽噎,逼迫似的要闻扈发誓不许杀梁夙,不许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闻扈半哄着发誓,宁芫这才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因为那天晚上的失态,宁芫再次社会性死亡。
不过闻扈倒是连着好几日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就是盯着宁芫喝药的次数多了起来。
弄得宁芫苦不堪言。
就在宁芫以为暂时风平浪静时,前朝传来消息,说闻扈提着剑,发疯一样差点要砍了在场的所有大臣。
来送信的是阳尚,那个抱着柱子涕泗横流的男人。
他现在也快哭了,求宁芫赶紧过去,制止闻扈发疯。
那晚的梦魇又浮现在脑海中,宁芫顾不得收拾,便急匆匆跟着阳尚出了门。
刚过拐角,有人拦住去路。
阳尚一面打斗,一面分心照顾她,难免落了下风。
很快,宁芫便被打晕扛走。
25
宁芫再醒来,看到的是一间普普通通、装饰华贵的屋子。
以及。
闻嵇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他正拿着手里她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研究,然而他并不清楚具体该怎么用。
余光瞥见宁芫醒来,他手下动作一滞,唇角慢慢扬起,「宁姑娘。」
宁芫只内心慌了一瞬,便又重新安定下来。
她翻身坐起,语气端得平稳,「你想做什么?
闻嵇脸上笑意更甚,「宁姑娘比我想象中更为淡定。
说罢,他将手机递过去还给她,「此物,如何使用?
宁芫攥紧手机,面不改色,「王爷想拿它做什么?
他绝不是如闻扈上次那样,只是简单的好奇。
「本王……」
「不知道?」闻扈一脚踢翻地上的染炉,冒着火星的炉灰撒了一地,「是朕最近脾气太好,让你们忘了把脑袋别好了?阳尚人呢?宁姐姐怎么会不见?瑞全!
瑞全忙蹑手蹑脚跑进来,「陛下——
「查!查不出来都杀了!」闻扈激动得眼睛像要滴血一样的红。
他刚刚从朝殿提着剑回来,不仅是剑,浑身都充斥着血腥味儿。
愈发显得此刻的他凶煞如恶鬼。
方才在朝殿之上,他刚提了一句要让梁夙兼任司空一职,竟然就有人好死不死敢提让宁芫献祭一事。就因为神像倒塌、民怨积压,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竟然提出让来历可疑的宁芫献祭,以平神怒。
他们是活得太安稳了,忘了除了神怒,还有天子的震怒了。
献祭一事本就是闻扈的雷点,更何况还发生了当年的那件事。
如今再次提起,还要闻扈献祭自己心爱的人,怎么能不让他发狂。
「陛、陛下——」门口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出声,「显王派人送了信儿来——」
「本王知道你素日里都拿这个跟扈儿联系,」闻嵇自信一笑,「宁姑娘。」
先是在皇陵救下她,却没有立马拿她验证,是想观察她一段时间。发现她有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便打算叫人顺出宫来,结果被闻扈截下了。
他便又换了个方式,想用她的血试一试,可惜古玉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叫人搅乱早朝,再将人直接带出来了。
想必此时,他的乖侄儿才刚刚得知消息吧。
想到闻扈跟他父皇同样的发了疯似的模样,闻嵇的笑容愈发真切起来,「碰巧,本王也有个想联系的人。」
被闻嵇领到他的密室时,宁芫整个人说不出的抗拒。
无他,闻嵇此人实在变态。
这间密室里不仅挂满了形形色色同一女子的画像,甚至连那女子穿过用过的衣物都被妥善保存起来。场面一度十分诡异,昏暗的室内还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人形木偶,没有画脸,但从衣着发型能看得出,是画像上那个女子。
宁芫也终于了然,为何她第一次穿着现代的衣服出现时,闻嵇表现得如此淡定,以及之前割她手时,他故意引出的那个虽然身着现代装,却仍让她感觉说不出怪异的女子了。
这画像上的女子,分明也跟宁芫同样来自现代。
「她叫容衣,也是——「扈儿的母妃。
「陛下,陛下!」瑞全舍出命去拦着要将人一剑捅死的闻扈,「皇后娘娘最受不了屋内有血腥气了!您不能在这儿动手啊!陛下!」
早朝上那人提出要献祭宁芫的话一出,闻扈便冷笑着拔剑起身,「她是朕的皇后,谁敢让她献祭?」
本来婚典还未举行,但他都这么盖章了,阖宫上下自然该改口称宁芫为「皇后娘娘」。
闻扈听瑞全提起宁芫,这才动作一滞,手心里那张写着「扈儿,宁姑娘本王便先借走了」的信纸,被他蹂躏得不成形状。
「去显王府。」他目光一凛,咬牙道。
瑞全立马应了句「是」,转身出去调集人马。
不一会儿,有人颠颠撞撞跑进来。
是方才找不到他人影儿的阳尚,「陛下!不好了!梁府被杜司寇派人围起来了!」
26
容衣当年是被战败国献上来的。
这位被献上来的公主,自从一次风寒过后便性情大变,跋扈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譬如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之类的,她还总是习惯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但因为她容貌过人,行为异于常人,又时有出彩表现,先皇,也就是闻扈的父皇,闻沼,对她颇为上心。
闻沼当年刚横扫数国,立下至功伟业。好不容易有了儿女情长的时间,对容衣的感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要说容衣也奇怪,虽承盛宠,性子骄纵,但也只是表面上,背地里对闻沼宠幸别的女人,她从来不怎么上心,反而跟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似的,总是算自己还有多久要离开。
闻嵇偶然发现这位皇嫂的不同寻常,慢慢地竟然也被她吸引了。但总算顾忌人伦,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直到容衣生下闻扈,本来跋扈的她行事愈发肆意妄为。甚至引诱闻沼自毁江山,引得群臣激愤。
最后不知是谁背后推了一把。
趁闻沼又一次外征期间,将他留下保护容衣的人引开。
一队人马进来,将容衣住的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生生将容衣逼死在殿前。
闻嵇发现苗头,紧赶慢赶带着人进宫时,容衣早已经服下了毒药,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一日一般。
弥留之际,她难得语气严肃地握着闻扈的手嘱托他:
「扈儿……以后,不许……杀……梁夙……阳尚……他们……
「杜司寇的人说梁大夫府上,被搜出不少私下联系叛军的书信字,还有一件帝袍——」阳尚神色愤愤,「一定是他们提前动手了!」
这个「他们」,指的便是以显王闻嵇为首的那些人。
梁夙提出的变法,势必会动摇这些人的利益,一有重用梁夙的苗头,「他们」绝不会再忍下去。
闻扈怒极反笑,「调兵,去显王府。
「所以,」宁芫扫了眼阴森森的密室,木着脸开口,「你以为我的手机能够联系到容衣?
闻嵇折腾了这么久,难道竟然就只是想利用她联系到容衣?
不过要让他失望了,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认识容衣,也没有容衣的联系方式,手机更没有信号,根本不可能联系到她。
「难道不是吗?那古玉——」闻嵇说了一半儿又顿住。
他拿着的这块跟闻扈那块相似的古玉,是从容衣的遗物中偷拿出来的。
当时宫内一片混乱,闻沼得知后昼夜不歇地跑死了数匹马赶回来,一回来便将好些大臣处了刑,幸好当时有闻嵇稳住了局面。
闻沼只顾抱着容衣的尸首发疯,完全没有注意到容衣往日里总佩戴在腰间的那块古玉不见了。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过了不久,闻沼竟然抱着容衣的尸首,不顾阻拦走进修好的皇陵,再未出来。
古玉共有两块,一块被闻嵇拿走,另一块,则就是闻扈的那块。
宁芫猜测,兴许从一开始,容衣便知道自己的,甚至闻沼和闻扈的下场。她像是被派来蛊惑帝王的妲己,任务完成了,也该离开了。
而古玉。
闻扈毕竟是她亲子,她舍不得他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故意留了古玉,用以联系。
谁知她一死,古玉被闻嵇这个不知情的变态拿走了。
容衣之前一直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闻嵇不信她真的死了。
之前想用她的血来试探古玉,也是想看能否联系到容衣。
可惜压根没有用。
至于容衣最后嘱托闻扈的那句话。
或许也是她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幡然悔悟,想改变闻扈的结局吧。
再想想后来现代历史书上提及少年暴君的身世,也只有一句干瘪瘪的「帝妃薨逝,留一子曰扈」。
一时竟不知道该可怜谁好。
宁芫又想起那晚站在高楼栏杆边上的闻扈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黑黢黢的眼眸中聚起微弱的光,他唤她:「宁姐姐?
「宁姑娘,」闻嵇抖了抖宽袖,转向宁芫,「你同容衣很相似,那日在皇陵一看到你,本王便知道,机会来了。你既然同容衣穿相似的衣裳,必然跟容衣有什么联系。你能用此物联系扈儿,怎么会不能凭此物联系到容衣?」
宁芫刚想说不能,又担心说了之后,反而使自己陷入险境。
纠结之下,外面传来一人惊慌的声音,「殿下!他们动手了!」
闻嵇这边的突发状况,令宁芫有了喘息之机。
由于方才那人并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宁芫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被收了手机,关在另一间空荡许多的密室里。
密室内四面无风,只留有一个小孔透气。好在虽然已经入秋,但密室里的温度却比室外还要暖一些。密室外则另有两人看守她。
宁芫可谓是插翅难逃。
百无聊赖之际,宁芫只得举着烛台四处摸摸索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一摸索,还真叫她发现了一个其貌不扬、但内里却「大有乾坤」的暗格。里面有几个奇奇怪怪的小瓶子。瓶口用特殊方法密封得很严实。此外还有几个鬼面具和白色的衣裳。
宁芫捏着几个小瓶子,在手上挨个儿掂量了一下。
最后选中最轻的那个,堵住鼻子小心翼翼打开。
她刚把瓶口倾斜了一下,白色的粉末「哗」得燃了起来。
险些烧到宁芫的手。
那个小瓶子也被失手摔到了地上。
动静一出,外面看守的人立马冲了进来。
两队人马在梁府大门口僵持着。
杜司寇拢着袖子站在门口,等搜查的人出来。
他的目光直直向前,迎上闻嵇发冷的目光。
「王爷——」他率先出声,一脸坦然。
闻嵇笑得极淡,「本王可没让你们今日动手。
「王爷,良机岂容错失?」杜司寇不以为意地一笑,拿出怀里的密信上前递给闻嵇,这次声音压低了些,「王爷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几张信纸抖开。
上面具是对梁夙遣人散布谣言、动摇民心的供词。
只要今天抓了梁夙,变法一事便再无下文。
闻扈又日渐失去民心,闻嵇大可不费吹灰之力登上帝位,甚至还会赢得美名。
「嗡嗡。」
被闻嵇暂时收进袖中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着……火了。」宁芫干巴巴冲他们一笑。
那两人长得凶神恶煞,宁芫握着掌心里剩余的几个小瓶子一步一步后退。
「啊——啊——
怪异的声音隔着一面墙传来,像是没有舌头的人用喉咙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叫着,「哗啦啦」响起一片瓷器砸碎的声音。
那两人对视一眼。
趁这个空隙,宁芫翻手打开其中一个小瓶子,用力往他们面上一挥。
火舌舔过。
宁芫眼疾手快从那两人身侧钻过去,一路躲躲藏藏,竟然还真让她跑出了关她的地方。
只不过跑出去也是瞎跑,根本出不了显王府。
反而打转儿似的,跑到了跟方才密室仅一墙之隔的地方。
那是一处看起来荒芜到绝不应存在于显王府的院子,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儿,以及腐烂味儿。
刚才隔着密室味道不明显,现在身处于此,味道简直不要太刺激。
宁芫本来想转身离开,可里面的声响越来越大。
伴随着诡异的「啊啊」声,不妙的猜想袭上心头,令她毛骨悚然。
然而她刚转身想离开,就看到拿着手机又回来的闻嵇
「宁姑娘。」
28
宁芫被吓得够呛。
她眼看着闻嵇含笑越走越近,她却无处可逃。
要说此刻她最怀念的,绝对是被遗忘在书包里的那瓶防狼喷雾。
似乎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她,闻嵇走近后还问她:「宁姑娘,这么怕本王做什么?」
宁芫防备地看他,一言不发。
闻嵇便又指了指那座荒芜的院子继续道:「宁姑娘猜猜,里面是谁?」
宁芫怎么会知道。
他笑了笑,似乎云淡风轻,「是窦美人。
「当年容衣被逼死,她可出了不少力。
所以他把人弄成了人彘?
宁芫往后挪了一步,却又在院子再次传来凄厉叫声时,脚下一 抖挪了回来。
「嗡嗡。」藏在袖子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闻嵇拿出来扫了一眼,又展示给宁芫看。
因为他不会解锁,所以闻扈发来的消息,他一条都没听着。
宁芫攥紧拳头,按捺住内心的害怕。
闻嵇正要开口,身后有人「嗒嗒」跑近,「王爷,陛下的人包围了显王府!」
一直到被闻扈抱上马车坐着,宁芫都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双方会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恶战,她自己可能也要被当成诱饵,反过来伤害闻扈,谁知,闻嵇竟然就那么轻易地放她跟闻扈走了。
当然,在她解释清楚,自己虽然可能确实与容衣来自同一个时代,但她并不认识她,所以无法帮他联系到她之后。
闻嵇当时听完似乎大受打击,他还想试探些什么,被闻扈挡住,「皇叔。」
闻嵇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扈儿,你太心急了。
似乎暗含什么深意。
「在想什么?宁姐姐?」闻扈捏了捏宁芫细长的手指。
宁芫回过神儿来,反手攥紧他的手指,「你跟闻嵇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
她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闻扈错开她的目光,低头去玩她的手指,「宁姐姐,你只需知道,朕会保护好你。」
宁芫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指,这回厉了神色,「闻扈,方才我说的你也听到了。我不是什么古玉中的鬼魂,我是人,我来自未来,那个有你这个朝代历史的未来。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那个皇叔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他日后甚至会取代你,登上帝位!」
闻扈手心一空,这才再次抬起头来。
他干脆往宁芫身上靠了靠,最后将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窝,叹气道:「朕知道。」
「那你—
「宁姐姐,」他闷闷道,「朕那天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绝不会不惜命,你别担心。」
宁芫呼吸一乱, 「闻扈。」
她推了把他的头,要他正视自己,「如果关于你的那部分历史不能改变,那我的到来毫无意义。」
29
梁夙落狱,变法看似要停滞不前。
可他们越是阻挠,便越是能够说明背后的问题所在。
闻扈并未因此就罢手不干,反而一鼓作气,按照梁夙提出的大大小小的提议,另外任命官员推行下去。梁夙入狱前留下的官员名单,极好地解决了官员任命问题。
在梁夙落狱的第二天,闻扈派人连并之前神像倒塌的案子,一起彻查,借机延长了许多冤假错案的翻案年限,使得不少过往犯过事的贵族们纷纷担惊受怕起来。
为了规避风险,一些贵族势必要将自己表面上的资产做稀释处理。修改律法,增添新的分封条例,使得贵族内部人心浮动。
他们不得不求到了闻嵇头上,朝中更是还有不少臣子阻挠,软硬兼施。
眼看着变法受阻。
闻扈又换了一条路,贵族的势力根植深远,不止皇城,更深及郡县,所以除了要对在皇城的贵族下手,更重要的,还有远及郡县的「地头蛇」。
翻案一旦开始,旧年的龌龊势必也会被挖出来。
「地头蛇」的势力一定会被影响。
就算有暴乱,也可以靠武力镇压。反正他已经是个暴君了,又何必在乎剩余的虚名。
做完了这些,再去推行其他方面,会轻松许多。
更别说还有闻嵇这么些年掌握的贵族的某些重要信息。
先前闻扈懒得管太多,即使知道闻嵇背后在运作些什么,他也没有心思插一脚。
但现在不同了。
变天。
似乎就在瞬息间。
就在变法推行得如火如荼时,阳尚查出了梁夙造反案的端倪。
制造虚假信件的人全家均被杀害,但还是有个女儿死里逃生。
将人带回皇城时,阳尚又遭遇了几波伏击。
好在还算顺利地将人带了回来。
虽然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并不能断定梁夙无罪,但也让事情有了转机。
再加上之前闻扈在朝堂上突然情绪失控要砍人,以及宁芫无端做噩梦,宋太医身边那个受人指使的小药童,也被揪了出来。
一切好像柳暗花明。
然而就在宁芫用充电宝给手机充满电,反复翻看备忘录里关于闻扈的那段历史,念给闻扈听时。
噩耗传来。
梁夙死了。
宁芫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见那个历史上的有名的忠臣。
听说是有人假传圣旨,杜司寇连圣旨的真假都未查验,便着人 拿了梁夙,就地坑杀。
一如史书所言。
假传圣旨的人不知所踪。
这算是明晃晃的示威。
身为天子的闻扈,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又岂能再有威信。
杜司寇势大,为贵族扳回一局。
可闻扈这个少年暴君宛如一条疯狗,虽然暂时动不了杜司寇,但总有杜司寇的某些同党可以供他发泄怒火。
为此,朝堂又是一阵动荡。
闻扈即位以来,亲信本也不多,梁夙这样为国祚着想的老人,他每次说要杀,但都只是说说而已。
梁夙一死,诏国朝堂上站在闻扈这边的人,便又少了一部分。
整日在他耳边念叨「陛下不可」的人,也少了一个。
也是在这个时候,诏国飘起了整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闻扈也有所收敛。
因着梁夙被坑杀,册封皇后的大典只得从简。
宁芫还没怎么,闻扈倒暴躁了好些天。
所有的罪恶似乎都被掩盖在一场大雪之下。
年关将至。
安分了许久的朝堂再次炸起锅来。
只因,闻扈突然在早朝上宣布要去南义郡的行宫避寒。
尽管背地里斗得凶,闻扈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又留有显王闻嵇守着皇城,贵族大臣们也没有太多防备。
就这样,草草敲定了前往南义郡的行宫避寒的事宜。
临行前,一贯笑里藏刀的闻嵇,居然出人意料地将宝贝得不行的古玉交给了宁芫,没做任何解释。
他前一日迟迟未睡,握着的古玉突然发热。那道惦念已久的女声顺着古玉传来,「闻嵇。」
她的声音似乎一直没有变,还是同样的年轻。可他已经老了。
「容,皇嫂?」话说出口,他又慌忙改口。
容衣没有多余的话,「你将古玉交给扈儿身边那个姓宁的小姑娘。」
这是她为闻扈留下最后的保命符。
「皇嫂——」闻嵇还想说些什么,古玉便又凉了下去。
再没回应。
她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让他把古玉交给宁芫一样。
没有再多余的交流。
闻嵇攥紧古玉,良久,最后脱力似的松开。
容衣从来不喜欢他半分,她的眼里除了闻扈,便只有闻沼。
今日如此,也不过是不想再多给他一丝幻想。
去避寒的路上,宁芫颇有种小学生出游的感觉。
闻扈担心她路上饿着冷着,足足拉了好几马车的物资。
床褥也叠了好几层厚,宁芫坐在上面舒服得能睡着。
但古玉的事情一直压在她心头,「你皇叔将古玉给我了。
看宁芫懒懒的模样,闻扈也有些犯起困来。
他索性抱着宁芫躺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她,「嗯。」马车摇摇晃晃。
宁芫实在无聊得厉害,自从那天在显王府差点儿见到「窦美人」之后,她胃里就翻腾抽搐得厉害。请了好几回宋太医都没用。
她的食欲一天天消减。
现在在马车上,她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要不是她和闻扈之间纯洁得可以,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揉了揉宁芫的耳垂,闻扈若有所思地发问:「要不要叫周太卜来一趟?」
此次随行的,还有周太卜。阳尚倒是没来。?
宁芫掀起眼皮,疑问似的看了他一眼。
她这症状,再怎么样也该找太医吧?
谁知闻扈笑得撩人,「叫他推算一下,朕何时能有第一个孩子。」
宁芫钻进被子里,懒得理他。
闻扈从背后抱了上来,笑个没完。
快到南义郡时,宁芫终于状态好了些,能靠在马车侧壁上给闻扈讲故事了。
她指着那个方向激动道:「我外祖家就在那儿,就是你们这个朝代的南义郡!」
「我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就是外祖家了,」宁芫说着去掏自己的手机,这次外出她特地带了自己的书包,就是害怕再被人绑走,她迅速开机打开相机,翻到小时候的照片,「你看,这就是它两千多年之后的样子,是不是很不一样?」
「这是祠堂,这是后院,这个是我的房间,这个,」宁芫顿了顿,快速滑过其中一张,结果又被闻扈滑了回来,她负气捂住
闻扈的眼睛,「不许看。」
她小时候又黑又瘦,像个小皮猴子,爬墙上树没她不会的。
直到其中一年暑假突然大病一场,外祖找了神婆,神婆说宁芫的体质特殊,以后最好不要再回来。
她言语不详,但外祖一家都很信这个。
宁芫后来便再很少回去。
想起外祖家,宁芫必不可免地想到了父母。穿越来这么久,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这里又明争暗斗。
就在宁芫要逼出眼泪时,闻扈突然声调奇怪道:「朕似乎……见过那个黑皮肤的小姑娘。」
?
??
宁芫松开捂他眼睛的手,听他继续道:「那时父皇在行宫举办冬猎,母妃……」
他顿了顿,「母妃她畏寒,父皇和母妃便一直都未曾露面。窦美人派人用猎物引朕去后山,在那里布下了陷阱。那个黑皮肤的小姑娘比朕要倒霉些,她先一步掉进了陷阱。朕为了救她也跳了下去,后来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救上来。可还没等朕叫人过来,她就不见了。」
宁芫听得一愣一愣。
直到最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小时候居然就见过闻扈,并且跟闻扈产生了羁绊。
也难怪,那边是大暑天,宁芫穿得凉快;过来居然是大雪天, 这得是个神仙,才能不病一场吧?
「宁姐姐?」说完以后,闻扈才注意到宁芫似乎在想什么。
他抬手拨了拨她的发丝到耳后,「你怎么了?
宁芫按灭手机,藏至身后,「没什么……有点儿饿了。
宁芫食欲不振了这么些天,今天终于来了胃口,闻扈自然也就不再注意「黑皮肤小姑娘」的事情。
转头急匆匆叫人给她准备吃的。
31
一路上没有太多波折地到达了南义郡行宫。
大雪并没有封路,一行人顺顺利利进了行宫安置下来。
行宫到了后世,就剩下了破碎的框架,现在却完好无损。
宁芫对此惊喜不已。
闻扈被她拉着到处走走逛逛,还被迫给宁芫拍了几张合照。
走到最后,宁芫拽了拽他的胳膊,又找宫人给他们拍了张合照。这才让闻扈这个两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不再吃另一个「老古董」的醋。
到了晚上,汤池早已收拾准备好。
闻扈要带着宁芫一起去,被宁芫义正词严地拒绝,「Sorry,无福消受。」
闻扈作势要扛起她就走,宁芫这才哭咧着说出实情。
她,她才不愿意泡他用过的洗澡水!
某个朝代的贵妃池可不就是用的皇帝的洗澡水吗?
闻扈反驳,「可朕就不会嫌弃宁姐姐。」
!!
宁芫扒着门框不肯走。
闻扈只好将她放下来,耐心跟她解释有两个相邻的池子,但并不相通。
宁芫这才半信半疑答应下来。
行宫的日子比皇城要舒坦许多,在皇城宁芫不得不拘着,生怕着了谁的道。
在这儿可不一样,那些人没机会再使坏。
她大可以窝在闻扈身边,当个废物。
就这么过了几天,宁芫还缩在被窝里补觉,就被闻扈从外面带回来的冷气冻了一个激灵。尽管闻扈已经捂了一会儿才进来,但那股冷气还是略微有些明显。
她把半张脸都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上半张脸,用眼神跟闻扈交流。
鹿眼瞪视着眨了一下,意思是:【你干什么?】闻扈笑了一下,想伸过手去探她,但又担心自己的手太凉。
于是他也只是隔着被子,力道很轻地捏了捏她的肩颈,「宁姐姐,带你去看点儿有意思的。
鹿眼又眨巴了两下,意思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闻扈诱哄似的俯身下来,「看看吗?宁姐姐?」
少年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宁芫终于迟疑着同意。
但他却始终没有直起腰,直到,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宁芫的额间。
宁芫掩在被子下的半张脸,突然就热了起来。
「我还没洗脸。」隔着被子,宁芫闷声道。
闻扈这下半蹲下身,笑得愈发止不住了。
等最后裹得严严实实出去时,宁芫才明了。
原来闻扈要她看的,竟然就是打雪仗。
只不过正在雪地里奋力互搏的,是随行的贵族大臣们。
这场景的确难得。
一群四、五十多岁的男人们此刻脱下了官服,换上常服,在雪地里捏雪球,冲对方猛砸。
也是身子骨实在硬朗。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抵不过闻扈的「淫威」。
宁芫站在栏杆处,看他们你来我往。
一时手痒,又没有可砸的对象。
她竟将视线放到了旁边的闻扈身上。
试探性地砸了一个小雪块,得到对方无奈的眼神后,宁芫捏了个大的砸过去。
砸完就跑,动作利落又干脆。
发现她跑了,闻扈也追了上去。
来来回回。
直到将人堵进角落里。
宁芫哭丧着脸求放过。
闻扈则充耳不闻,直接将人扛起。一路扛回了寝殿的床上。
两个人都粗喘着气。
闻扈撑着身子在她上方,声音都哑了,「宁姐姐—
32
除夕当晚,君臣均聚在一起。
大概是过年的喜气冲淡了压抑的情绪,宁芫捧着酒杯喝高了,抱着闻扈不肯松手。
众人都哄笑起来,就连之前亲手捉拿处置梁夙的杜司寇也打趣道:「皇后娘娘果真性子如稚子般。」
闻扈压着眉眼淡笑,将宁芫护得更紧了些。
宴会结束时,宁芫还挂在闻扈身上。
闻扈一边抱她一边压低声音问她:「宁姐姐,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
宁芫迷蒙着眼应他:「……好啊,好。
闻扈就这么抱着她去了观景台。
帝王星旁的那颗小小星子依旧黯淡,只不过怎么看,都不像要取代帝王星的样子。
而是像,守护。
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守护那颗强势的帝王星。
宁芫窝在他怀里懵懵地抬头看着,突然指着那颗帝王星,手指慢吞吞滑下来,停在他眼前。
他的眸子印得亮晶晶的。
宁芫笑开,「星星。」闻扈心脏猛地一撞。
宁芫叹了口气,重新抱紧他的脖颈,像是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似的。
闻扈抿了抿唇附耳过去「闻扈……我喜欢,你……嗝。
说着打了个酒嗝儿,宁芫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蒙着水雾的鹿眸眨巴着看他。
「宁姐姐……」闻扈怔了怔,表现得活似第一次听到宁芫承认自己的感情一样。
半晌,宁芫主动迎上去亲了亲他的薄唇,被他压着亲了回来。
次日一早,宁芫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过来的。
马车刚好驶过夹谷中的道,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天摇地晃,滚石从上面砸下来,将整条路都刚好堵死。
这是唯一一条通往行宫的大路。
宁芫的右眼皮不住地跳,但还是掀开车帘问车夫:「陛下呢?!」
车夫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随行而来的周太卜。
宁芫见状,哪儿能再不知道闻扈的打算。
他分明是想同归于尽。
「娘娘放心,陛下留了后路,明日便会和您在前面的驿站汇合。」像是看出宁芫的猜想,周太卜解释道。
此次出行,闻嵇和闻扈早已商量好。前朝受阻,不若借机牵制住他们,顺便利用「意外」解决掉某些顽固分子,给闻嵇留下时间,放手一搏。
送宁芫先出来,也是为防万一。
话音将落。
后面突然有人马追了上来,似乎是行宫的人发现宁芫被偷偷送了出来。
又是好一番缠斗。
好在宁芫的防狼喷雾还在随身的书包里,她也没有受什么伤。
等到四周平静下来。
宁芫沉着脸从沾了血的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好在还有一丝电。
聊天框一打开,她便急声问他: 「闻扈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扈那边很吵,似乎有人吵着要面见皇后,被闻扈三言两语打发了。
「宁姐姐?」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停住,「你醒了?
宁芫又气又急,声音都哽咽了,「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先前梁夙怎么都没逃过被坑杀的命运,宁芫更害怕闻扈也遭遇不测。
「宁姐姐——」闻扈唤她,「别哭,朕不会有事。
「朕只是留下牵制他们,让皇叔有时间继续做没有做完的事。不会有事的。」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傍晚,「暴君发疯屠城,最后死于起义军箭下」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传行宫上下没有一个人幸免。
人人都道他死得活该。
期间似乎因为古玉不小心沾到血,对面的声音均通过古玉传来。宁芫听得清清楚楚。
那种如同在那个噩梦中一样的,短兵交接的声音。还有突然冒出来打着口号要「诛暴君」的起义军的声音。以及对方发现闻扈提前将宁芫送走后,恼羞成怒大开杀戒的声音。
震耳欲聋。
最后归于万籁俱静。
「娘娘……」周太卜大气都不敢出,在旁边站了许久,直到宁芫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才喏喏出声。
「周太卜,」宁芫嗓音干涩,「陛下不会死,对吗?
从入夜到凌晨,宁芫都一直毫无睡意。
手机耗尽最后一丝电关机,充电宝也没有电了。
她再无法联系到闻扈。
阳尚从皇城急急赶赴来。
闻扈早就安排好一切,由阳尚负责接应。
宁芫坐在屋顶,手中的古玉一阵发烫。
阳尚在下面喊她,要她相信闻扈会回来。
她刚站起身,便觉一阵头晕目眩,那股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番外一:救命!我跟暴君网恋了!
如果上天给她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宁芫绝对不会一时手贱。
下载那个有着萌萌图标的奇怪插件。
那个插件跳出来的时候,宁芫正对着手机里下载的乙女游戏挑挑拣拣,打算挑一个画风最突出的试一下。
结果她刚点了一下,一个是否下载相关插件的弹窗就跳了出来,并提示没有该插件将无法运行游戏。
宁芫手机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便直接点击了「是」。
插件下载得很慢,宁芫睡意都快要上来了,插件才下载完成。
提示是否安装时,上面还跳出一行小小的字:
【为增添游戏的趣味性,特增加将游戏攻略人物添加至微信的互动功能。】
宁芫没太在意。
直到微信上面真的显示有个陌生的人给自己发消息。
还发的是语音消息。
「……唔。」
是一道令人面红耳赤的少年音,他似乎正忍耐着什么。
恰巧这时宁母进来给宁芫送水果,宁芫忙将手机息屏扣在桌面上。
「你怎么脸红成这样?」宁母狐疑地看了眼她,顺手将果盘递过去。
宁芫尴尬地抬手扇了扇面前,干笑,「哈……哈哈……有点热。」
宁母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唠叨了一句,「叫你平时不要把空调温度调太低,你不听,感冒了怎么办?
说完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学习。
这才出去。
宁母出去后,宁芫狂跳的心脏还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甚至连她自己都能听到自己胸膛「咚咚咚」又急又重的心跳声。
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她从来都没听到过男生发出过这种声音。
她现在就像是背着父母偷看小 h 片的乖乖女,面红耳赤,无从下手。
好在那边暂时再没了动静。
宁芫做贼似的点开又听了一遍,然后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冷静冷静。
接着她又翻开那个游戏,看了遍游戏背景。
那款游戏叫《大诏》,是以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诏国为背景,可攻略对象除了少年暴君闻扈、一个都没解锁。
因为刚刚那道好听的男声,宁芫决定暂时咽下对这个游戏到底是不是乙女游戏的质疑。
上面写着:【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你得到了跟两千多年前的少年暴君闻扈沟通的机会,你决定——】
【A.攻略并爱他;B.放弃】
如此简单粗暴的游戏流程,宁芫当然是果断选择了 A 选项。
就在她心虚似的清了清嗓子的时候,微信上再次传来那道男声,「……方才,是你在说话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哄闹的背景音都快把他的声音遮盖住。
宁芫一边感慨游戏制作者的良苦用心,一边斟酌着打字回他:「是。」
没想到这款游戏互动功能的自由度这么高,还能自定义对话,比人工智能还智能。而且也不知道这个角色的 cv 是谁,这角色还原度也太高了。
等了一小会儿,对面传来一句惊呼,「陛下!您受伤了!
宁芫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很欲的「唔」是因为什么,不由尴尬地吞了口唾沫。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纸片人,可这真的很羞耻啊!!
对方似乎在低声吩咐什么,随后才听到他继续问宁芫:「你是何物?」
宁芫沉默了。
她是不是应该先打开游戏,走走剧情?
没等她决定好,对面又出声了,「不说话?要朕找人除了你?」
嚯,有够凶的。
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不愧是历史上的少年暴君。
「我是,」宁芫忍着羞耻打字,「你的命定天女。
「嗤,」闻扈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然后便再没了回音。
任凭宁芫这边问号打得飞起,那边也再没回应。
怒意使人奋发图强,被气到的宁芫摔下手机,怒刷了四张试卷。
直到宁母来叫她吃饭第三次,她才起身离开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宁芫不信邪,又打开聊天框发了一句:
「我真的是你的命定天女,以后要成婚的那种。
对面依旧没回应。
气得宁芫扔下手机做了一个追着闻扈狂打的梦。
宁芫今年高三,再过半年多就要高考了。所以她其实也没太多时间花在游戏上。
不过自从被闻扈这个「攻略对象」激到后,宁芫明显「斗志昂扬」起来。
每天早中晚各一次问候从不间断,还总要跟他叨叨些有的没的。
闻扈那边可拒绝不了宁芫的消息,自然只能不胜其烦,甚至有几次扬言要找人收了宁芫这只古玉中的「鬼」。
宁芫这才知道,原来他跟自己联系靠的介质是一枚古玉。
他还把她当成了古玉中的鬼魂。
每次激怒到闻扈,他只能在另一边无能狂怒,宁芫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可惜好景不长,闻扈似乎也疲了。
宁芫再跟他提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时,他没有再生气,反而有时会默不作声听到最后,然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就在两个人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
宁芫的手机被偷了。
本来她以为新换的手机没有了《大诏》那款游戏,她这段时间在闻扈那儿刷的好感度要清零时,却惊奇地发现,微信列表里赫然还有闻扈的位置。
虽然点进去以后看不到过去跟他的聊天记录了,但居然神奇地依旧能跟他联系。
宁芫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敢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点开聊天框看到闻扈新发来的一条消息。
依旧是语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却莫名瘆人。
他说:「……怎么不说话?
有种要暗戳戳算账的感觉。
宁芫心脏骤然一跳,对面又发来一道低低的哼笑。
总觉得不对劲的宁芫,立马退出微信去安装那款名叫《大诏》的游戏,结果遍寻无果。
简直像是灵异照进现实。
宁芫被吓出一身冷汗,扔下手机就过去找宁母,「妈!
宁母刚跟在外地出差的宁父视频完,听到自家女儿的鬼哭狼嚎被狠狠吓了一跳。
宁芫也跟她交代不清,只含含糊糊说自己撞鬼了。
宁母一听也神色严肃起来,「不对啊,自从你八岁多那年找人看过以后,再就没出现过这种这事情了啊,不行,我还得跟你爸说一声。」
说完便撇下宁芫跟宁父聊起天来。
宁芫纠缠着宁母问了好久,才从宁母口中得知被自己遗忘的一段往事。
原来她八岁那年回外祖家,还短暂地失踪过一回,后来又突然出现在了后山上,还发着高烧,脚腕也扭伤了。
谁都说不清宁芫当时失踪去了哪儿,甚至宁芫自己都没有了那段记忆。
后来外祖那边的一个神婆,给了宁芫一枚铜钱镇邪,还让宁芫的家人,以后别再轻易带宁芫回来。
可惜那枚铜钱,被宁芫放在了丢失的那个手机的手机壳里。
总之弄得神神乎乎的。
宁芫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晚还是抱着宁母才睡着。
次日一早,宁芫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又回去自己卧室取了自己的手机。
出乎意料,对方再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
离上学还有段时间,宁芫大着胆子给他发了一句,「你是什么东西?」
尽管宁芫其实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对面传来的话却听起来并不怎么友善,「你说朕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凉得很,紧接着又是一句,「宁姐姐。」
宁芫当即头皮都要炸开。
她现在就是后悔。
当初就不该死皮赖脸缠着对方,让他喊自己「宁姐姐」。
更不该的是,她就不应该下载那个什么破插件。
一整个上午,宁芫都魂游天外。
因为早上的那个小插曲,她愣是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只要她现在听不到那个声音,那这一切就不存在!
宁·胆小·芫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要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
宁芫的同桌是一向跟她很要好的一个女生,名字也很可爱,叫阮甜甜。
阮甜甜眼看着自己的同桌没精打采了一个上午,说话也怏怏的,跟生病了似的。
「宁芫——」阮甜甜戳了戳同桌的胳膊。
宁芫正打着瞌睡,瞬间惊醒。
刚才她脑海中历史上的闻扈和「游戏」里的闻扈,两个形象不断重叠,一个神色阴冷抽刀指着她说「大胆!你竟敢对朕抱有不纯洁的心思!」,另一个攥着一块古玉,没有什么情绪地抬眼说「宁姐姐,怎么不说话,嗯?」。
总之,都不是什么善茬。
好在被阮甜甜打断,「宁芫,你怎么了呀?
阮甜甜人如其名,说话也软软甜甜,像颗会爆浆的水果软糖。
宁芫动作迅速地扫了眼讲台上正拿着试卷情绪高涨讲题的历史老师,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放下心来回过头跟同桌说悄悄话,「甜甜,我觉得我摊上事儿了。」
阮甜甜错愕,「啊?」
宁芫刚要展开跟她说说自己遇到的怪事情,就被历史老师从座位上揪起来,「宁芫!」
「你来说说,这道题选什么?
宁芫哪儿知道他讲的是哪道题,她只能动作飞快地在同桌小声的「第 12 题,12 题」中迅速翻找原题。
好巧不巧,那道题问的就是诏国著名的「流血之变」。
诏国在暴君闻扈的统治下,民怨积压,贵族与王族之间的矛盾更是到了爆发的关键点,大臣梁夙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来推行变法,却被暴君闻扈处以坑杀之刑。
此举触怒了朝中的直臣,更使得民怨喷发。
闻扈继位以来暴戾无情、坑杀良臣、重刑轻义,贵族借势欺压奴隶甚至底层人民,民不聊生,此外他还屡屡针对跟自己有亲缘的皇叔闻嵇。
这些都促使了闻扈人心涣散,权力瓦解,最后导致了万民起义。
闻扈的皇叔统领起义军,为民除害,闻扈被生生逼死在皇宫之中——下手杀他的,不是闻嵇,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廷侍卫。
下场可谓可悲、解气又惨烈。
题目问的是「流血之变」带来的影响。
宁芫在同桌的小声提醒下说出了答案,历史老师看了眼阮甜甜,又侧面敲打了一下,让所有人珍惜现在上课的时间,随后才让宁芫坐下。
一直到下课,中午放学。
宁芫才心情复杂地从桌洞里拿出了自己已经关机的手机。
那边阮甜甜还在等她一起去食堂,宁芫干脆一狠心将手机开了机,然后朝阮甜甜跑了过去。
「对了,你刚刚上课的时候想说什么呀?」阮甜甜挎着宁芫的胳膊问她。
宁芫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感受着手机传来的一阵震动,估摸着应该是闻扈又给她发消息了。
「哦……我刚才想说我好像……能跟两千多年前的鬼说话,」宁芫神神秘秘的,忽地看向阮甜甜身侧空荡荡的地方,「鬼哥,吃饭没?要不要一块儿啊!
阮甜甜自然不可能轻易上当,但还是毛骨悚然了一瞬,于是当下追着宁芫要捶她,「宁芫!」
阮甜甜是住校生,吃过饭便回去宿舍午休。宁芫趁教室没人回了教室,开始打开手机浏览起微信消息来。
果不其然,放学开机时手机的震动均来自闻扈。
他发过来的都是语音,内容大同小异。
隔一会儿一条「宁姐姐」,或者一句威胁似的「再不说话朕叫人收了你」。
宁芫嘴角一抽,真不知道是该他叫人收了自己,还是自己叫人收了他呢!
毕竟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分明闻扈更像那个男鬼才对!
「嗡嗡。」手机震动。
闻扈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朕知道了,宁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
他轻笑,「怕什么呢?朕又不会吃了你。
想到上午历史课上的那道题,宁芫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怕别怕,这就是一个鬼而已,他只能在手机上吓唬自己,并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个,」宁芫按下语音键,小心翼翼地,「早上太匆忙了,没来得及问清楚,你是人还是……鬼?」
那头的闻扈握着古玉,要被这古玉里胆子小得可爱的「女鬼气笑,「朕也可以是鬼。」
「也可以是鬼」,那就是说他不是鬼!
奇妙的逻辑通了。(√)
「那,」宁芫脑洞大开,「你是二次元乙女游版闻扈?
「?」闻扈没听懂,「什么?
他听不懂……
宁芫又换了个措辞,「你是游戏人物?
闻扈不懂这些对他来说新鲜又奇怪的词汇,他捏着古玉,任由掌心的血部分滴到了地面上,旁边有人惊呼「陛下」,被闻扈瞪了眼停顿住,转而面对宁芫时,他的语气却还是一样的平常,「朕是人。」
行吧。
他是人。
宁芫又戳戳手机, 「你真是闻扈?历史上那个暴君闻扈?
在听说宁芫「撞鬼」后,在外出差的宁父结束工作后,也赶了回来。
还是找了当年的那个神婆,对方只见了宁芫一面,便叫宁父他们带宁芫回家。宁父问及原因,那神婆也只神神道道一句,「因已起,万般皆是缘,莫要强求。」
气得宁父跟宁母念叨了好几天,那神婆不靠谱。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宁芫接受了闻扈这个奇怪的设定,倒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别的怪事。
宁芫没有将闻扈的存在告诉家人,毕竟如果告诉他们,那他们一定会看她和闻扈那见鬼似的删不掉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那是能随便公之于众的吗?!
宁芫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已经「社死」了。
算了,吓死也比「社死」好。
宁芫躺平认命。
自从宁芫认命后,她和闻扈之间的相处,便也单方面没有之间那么黏黏糊糊或者战战兢兢了。
她偶尔跟他吐槽吐槽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默默听着,最后跟着笑几声。
没办法,还能离咋地。
宁芫和闻扈的关系「变质」,源于一次乌龙。
有人非拉着宁芫要表白,大晚上的,宁芫又怕得厉害,就将闻扈搬了出来。
那人刚嘲了句「你该不会拿什么朋友来糊弄我吧」,就见宁芫突然举起手机划了几下屏幕,点了点其中一条语音,正好是闻扈的一句压着笑的,「怎么又不说话了?生气了?
不是亲近的人,不会用这种语气聊天。
但那人还是嘴硬,且挡着楼门不让宁芫回家。
宁芫心一横,直接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老公,有人欺负我!」
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闻扈那边正琢磨着宁芫这声「老公」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宁芫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又给他发了一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用了一下你的名义,别放心上哈。
瑞全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闻扈又状似好声好气问她:「方才谁欺负你了?
宁芫觉得那个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于是一五一十告诉给了闻扈。
闻扈很顺利地从前因后果中推断出了「老公」的含义,最后「哦」了一声,「『老公』是什么意思?
宁芫卡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哥哥』的意思。
瑞全大着胆子抬眼看了一下,发现闻扈嘴角强压不下去的明显笑意,这还是十几年来,闻扈头一遭因为女子如此作态。
真是,怪异中……还有些变态呢。
瑞全正兀自感慨着,就听到自家陛下那一句慢慢悠悠的,「宁姐姐,你在骗朕。」
番外二:关于穿越
一阵眩晕过后,宁芫终于又重新有了落回实地的感觉。
与这种感觉伴随而来的,是空气中的浓浓血腥味。
宁芫正闭着眼想自己到底是断了胳膊还是腿,或者更惨烈些脑袋也摔碎了,才能散发出这么大的血腥味。
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猛地咳起来。
她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入眼的景象不太对。
明明她是从屋顶坠下来的,此刻却身处后山上,再往不远处望一眼,甚至能看到外祖家的古宅大院。
她这是……穿回来了?
那闻扈怎么办?
「咳……」
不远处那人又吐了口血出来。
宁芫这才错神看过去。
那人脱力似的躺在草丛中,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浸泡出来的一样,连带着将周围的草叶都染成了红色,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紧紧阖着——
尽管如此,宁芫还是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闻扈……
他们一起,穿回来了?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宁芫直接朝他小跑过去,但临到跟,却又只敢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几下。
「闻扈?」
她不敢轻易动他,生怕不小心碰到他的哪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此前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的杀戮声,直到现在还令她后怕。
她是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眼泪顺着脸上先前的泪痕,一颗颗砸到地上,宁芫颤声叫了好几声「闻扈」,均没有得到回应。
别无他法,宁芫只能四处找自己的书包,以便尽快拿到里面的手机,打急救电话。
可惜书包也不见了。
正当宁芫打算回外祖家喊人帮忙时,几个人影爬上了后山。
后面两个男人抬着空担架,而为首引路的则是一个令宁远觉得颇有几分面熟的脸孔——对方这次没有再戴着面具,但穿着依旧十分复古风。
是宁芫穿越前,撞了宁芫肩的那个女人。
女人脸上的表情远没有上次那么平静,对上防备似的挡住他们去路的宁芫,她的眼里似乎还有泪花。
「小姑娘,谢谢你。
2
女人就是容衣,闻扈的亲生母亲。
作为穿越项目的第一批实验者,她被以意识投放的方式传送回了两千年前。为了不改变历史进程,避免发生时空错乱,她只能按照史书中的零星记载,按部就班当那个历史上的祸国妖妃。
但她没有想到,闻沼竟然真的会爱上自己。日复一日,闻沼给予她帝王极尽的宠爱。
不可避免地,容衣动心了。
但同时,容衣在爱情上是极为自私的一个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跟闻沼之间隔着的巨大鸿沟。
于是她牢牢守住了自己的心。
但这一切均在闻扈出生后,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起来。
小闻扈的眉眼跟闻沼越长越像,容衣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是知晓历史的,她知道闻沼不会有事,可他们的儿子闻扈会是历史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少年暴君。
她可以按部就班,当好一个最后被逼死的祸国妖妃。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朝死路走下去。
所以在闻扈出生后,容衣也开始慢慢关心起朝政来。她又不顾研究组的警告,试图改变历史进程,但毫无例外,历史总会按照它既定的大方向继续下去,无论中间绕了多少弯儿,最后的结果依然不会有丝毫变化。
迫于无奈,在最后关头,容衣留下了古玉。
那是研究组研究出的时空穿越辅助器,利用穿越者身上与所处时空不同的磁场,将穿越者传送回现代。
本来容衣是打算自己带着其中一枚回去,另一枚留给闻扈,钻历史的空子救闻扈假死脱身的。
谁知她寄居的身体刚死没多久,一直暗恋她的闻嵇就顺走了她身上的那枚古玉,差点儿害得她没法回到现代。
幸好研究组有准备备用方案,才将没了古玉的容衣救回来。
回来之后的容衣本来以为闻扈必死无疑,但天无绝人之路,研究组在她穿越期间发现了某个磁场怪异的地方——宁芫外祖家的后山。
经过多次勘测,他们将目光放到了曾经稀里糊涂穿越过一次的宁芫身上。
番外三:少年暴君被按头学习の日常
自从上次宁芫突然失踪,最后还诡异地出现在外祖家的后山上后。宁父宁母便将宁芫看得很紧,出门次数更是限制到少得可怜。
那日容衣带人将闻扈接了回去。
对方是闻扈的母亲,宁芫没有理由再阻拦。况且闻扈身上的伤也实在等不了了。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下去。
就仿佛之前的穿越,都是宁芫的一场梦。
宁芫再没见过闻扈。
直到高考过后,容衣发给了宁芫一个奇怪的内测游戏软件。
游戏的名字还叫《大诏》,不过这次,是一版养成系手游。
开屏就是一张漫画版的闻扈的脸,宁芫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游戏点进去,是 Q 版的闻扈,他眼神懵懂地站在一个现代化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床和书桌,以及书桌上明显的一堆书,再无其他。
【宁姐姐】
Q 版的闻扈小人儿头顶冒出一个对话框,【我来你的世界了。】
2
Q 版的闻扈极好养活,因为是虚拟游戏,又是容衣私心叫人开发给闻扈和宁芫两个人的,所以没有其他养成游戏里的体力值、金币值之类的限制,宁芫随时可以上线找闻扈,并利用游戏教闻扈如何慢慢适应现代。
虽然这个游戏对于如今足不能出户的宁芫来说极为上头。
但对于屏幕另一边每天被迫学习的闻扈来说,确实感觉不怎么好。
尤其是当宁芫又一次惊诧,「闻扈,你好厉害啊,这么难的题都会!」
【……】
像是无奈极了的一个省略号,Q 版小人儿的头顶出现这样的对话框。
宁芫却对着屏幕,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闻扈来自古代,学习现代的某些知识,对他来说确实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考虑到这个情况,她当然得尽力夸夸如今只称得上是「刚毕业的小学狗」的少年暴君啦。
不过看样子,对方好像对于自己能够脱口而出「负五分之一的倒数是负五」这件事,并不自豪。
【宁姐姐……】
明明在屏幕这端的闻扈郁卒极了,可在另一边的宁芫眼中,小人儿没有半分威胁性,甚至更加激发了宁芫想蹂躏他的心思。
【我妈喊我吃饭了,闻扈,拜拜~】
宁芫愉快地敲下最后一个波浪符号,然后下线。
留闻扈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屏幕,半晌,叹气似的笑了笑。
3
闻扈的心理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之前宁芫单方面判断他是躁郁症,未免有点过于武断,但经过专业测试,闻扈的确有轻度到中度的躁郁症状。
于是在被迫学习现代知识的同时,闻扈还在接受研究组内部的专业心理疗愈。
高考假期过半的时候,宁父宁母终于暂时不再应激似的不让宁芫出门。
借此机会,宁芫跟闻扈约定了见面。
对着屏幕隔了那么久,才又再次见面,宁芫竟然比上次「奔现」见他还要紧张起来。
为了这个,她叫上自己的同桌阮甜甜逛了一整天街,挑了一整天衣服。搞得阮甜甜嗅觉极灵地问她:「宁芫,你别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宁芫实在不好告诉她,如果按照诏国的礼节,她已经是已婚人士了,所以只点点头承认。
弄得阮甜甜惊呼一声,直嚷着宁芫忘恩负义,连对她都要保密恋情。
逛到最后回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宁芫差点儿被小区里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吓到叫保安,还好借着路灯,她认清了那人的脸。
他的脸还是有些瘦,不过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狐狸眼下方的青黑阴影少了很多。
见宁芫发现自己,他有点犹豫地从角落走出来。
像是在游戏中那样。
不过这次他说的话没有再展示在他头顶的对话框里。
他说:
「宁姐姐,我来了。
宁芫本来跟闻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但没想到闻扈竟然提前过来找自己了。
更要命的是,就在宁芫鼻眼一酸,想冲过去抱抱这个已经隔了许久没见的少年时,一对穿着睡衣手挽手下楼散步的中年夫妇悠悠路过。
「阿芫?」
宁母一手挽着宁父,借着月色不确定道:「这是你……同学?」不同于宁母的平和,宁父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宁家客厅里。
「你跟阿芫是同学?」宁父推了杯茶过去,想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严肃。
闻扈从善如流地接过,不顾宁芫在旁边疯狂提示似的点头,他否认道:「不是。」
宁父也回头看了眼端着水果盘的宁芫,对方忙收起因为闻扈的话而万分着急的表情,对他挤出一个「怎么了亲爱的父亲有什么事情吗」的官方微笑。
见她还算正常,宁父便也收回了视线。
「其实我跟宁……
闻扈刚要继续说,就听到宁芫做作的咳嗽声,于是他咽下了那句「宁姐姐」,转而道:「伯父,之前有一次宁芫把手机弄丢了,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闻扈的话很巧妙,毕竟谁也不会把丢手机,和后来宁芫发现他身份,并不小心跟他「网恋」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宁父也是这样,但宁芫做作的咳嗽声还是让他眉头一皱。
「你高考成绩怎么样?志愿填报了吗?
5
因为上次被宁父问及高考成绩,闻扈开始努力学习起现代的各门学科来。
只不过等到宁芫九月份大学开学时,他依然暂时赶不上她。
去机场送宁芫离开时,闻扈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顾及着宁父宁母,他只能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
到最后也只敢克制着自己,只很短暂地轻轻抱了抱她告别。
宁芫走后。
察觉到的宁母推了宁父一把,宁父叹着气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你跟阿芫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闻扈没想到宁父竟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错愕。
既错愕于宁父宁母会看穿他和宁芫之间的关系,也错愕于宁父宁母竟然愿意对此松口。
宁父宁母互相对视一眼,也觉得好笑,这俩孩子动作都那么明显了,看不出点儿猫腻才奇怪。
6
宁芫都大学毕业了,闻扈才刚高考完。
这事儿还一直被宁芫拿来调侃
「外婆,你都不知道,我同学知道闻扈是个高中生时,那一脸的震撼,就跟我多丧心病狂,对高中生下手一样——
宁芫外婆看了眼闻扈,也笑,「闻扈这么好一小伙子,你可别欺负人家。」
弄得宁芫直呼「外婆你也太偏心了吧」。
宁父宁母也在。
室内顿时笑作一团。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翻以前的老照片聊天。
翻到其中一张宁芫小时候的照片时,宁父宁母都在说,宁芫小时候就是个小黑皮猴子。
但闻扈却目光一顿。
宁芫这回没有再因为羞耻,捂住照片不让他看。
「不许嫌弃我啊!」她在对上他的视线时,装凶道。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年要去南义郡的马车上。
半晌,他也笑开,「怎么会?
原来,即便没有他母亲的那个实验室,他跟她的相遇也早已注定。
就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球,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落进既定的轨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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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