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因为⼀句话⽽寒⼼?

$\mathsf Q$ 更多「⼀句话」讨论 · 273 万条热议 | 有没有⼀句话影响你很多年?

冬⾄未⾄夏谈春秋 冬慕彩云还

会员特权 已解锁价值 ¥19.00 的盐选专栏

为了给孩⼦凑幼⼉园的学费,我没⽇没夜陪客⼾应酬,酒喝了吐吐了喝。
结果我⽼婆直接发了个短信:「12 点锁⻔,回不来就去别地⼉睡,别每天都吵我们睡觉。
那⼀刻,我七年的婚姻,可笑得要命。

就在 2019 年年底,我经历了婚姻的七年之痒。

同时,也遇到了⼀个「久违」的富婆。

事情要从那次⼤学同学聚会说起。

那天,⼗⼏个同学围坐在⼀起,觥筹交错,笑语欢颜。

⽽我却总把⽬光停留在⼀个⼥⼈的⾯孔上。

晓璐,⼀个⾯容精致,眼眸中透着温柔知性的姑娘,⼀个曾追过我两年的⼤学同学。

岁⽉仿佛对她格外照顾,时隔多年她依旧美得很惊艳。

忽然,坐在我左侧的张超偷偷⽤肘碰了我⼀下,凑到⽿边低语:「喂,东⼦。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意思?」我声⾳压得更低。

「别装了,你看她的次数⽐你夹菜的次数都多。

「别瞎说!」我边警告张超,边警惕地看了眼坐在右侧正在剥虾的⽼婆。

「亏你还知道⽼婆在⾝边,不然你现在把房间都开好了吧?」张超坏笑着,醉意很浓。

我被他说得有些急了,刚想回怼他两句,怎料他却突然站起⾝。

我⼼想坏了,有⼼想拦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说:「刚才东⼦偷偷跟我说,他申请和晓璐单独喝⼀个。

屋⾥瞬间炸开了锅,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脸上强颜欢笑,背后冷汗直冒,赶紧偷眼看旁边的⽼婆,结果正迎上她同样的笑容,但那副假笑完全遮不住她冰冷刺⻣的眼神。

我⼼⾥把张超的祖宗给问候了个遍,缓缓起⾝,此刻只能靠⾃⼰解围了。

「对!这杯酒我必须得敬!

起哄声更响了,仿佛⼜回到了当年停电的⾃习室。

我淡定地抬⼿⽰意⼤家安静。

「但是呢,这杯酒可不简单,它是有着历史任务的。是⼀杯道歉酒。

话说到这⼉,⽓氛反⽽渐渐安静了,我注意到晓璐的表情依旧镇定⾃若。

⼤家冷静了下来,开始偷偷观察我⽼婆佳慧,因为他们发现所期待的喜剧可能会演变成闹剧。

就连张超也开始偷偷拽我的⾐⻆,他终于意识到⾃⼰可能惹祸了。

「晓璐同学,我正式地替张超向你道歉,为他当年去⼥⽣宿舍偷看你换⾐服的事!」

「靠!不讲武德!」张超骂出声来。

酒席上笑声雷动。

我坐回座位,不顾张超的拉扯和咒骂,先往⽼婆⾯前的碟⼦⾥夹了⼝菜。

⽼婆佳慧⾯⽆表情地看了我⼀眼,脸上的淡妆⽆法遮掩她暗⻩的⽪肤和点点褐斑。

临出⻔前,我们还因为化妆的事,当着 3 岁⼥⼉的⾯吵了⼏句嘴。

当时我犹豫半天怯⽣⽣地劝她再补⼀点粉,⽽她回怼我的话语让我⽆⾔以对。

她冷笑着说:「你倒是给我买化妆品的钱啊。你每⽉就挣那么点,还好意思要求我化好看的妆?! 你给过我买化妆品的钱吗?」

我低头不语,暗骂⾃⼰忍不住,说出来给⾃⼰找难堪。

好在她没像平时⼀样继续挖苦,只是迅速蹬上鞋⼦出了⻔。

「嘭」的⼀声,⻔被她重重关上。

岳⺟正在客厅看电视嗑⽠⼦,假装没听到。

⽽⼥⼉洋洋听到响声只是朝这边暼了⼀眼,⼜匆匆回过头继续摆放她那套已经快掉光漆⽪的积⽊了。

虽然她今年只有 3 岁,但这种争吵已经⽆法勾起她的好奇⼼,在这个家⾥,类似情况早已司空⻅惯。

我叫徐东,是个⼤家眼中的⽼实⼈。从事着 996 的⼯作,即使挣的不多,时间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加班就是应酬,偶尔休息也是在家烧饭做家务。

虽然亲戚、邻居都对我有⼝皆碑,但在⽼婆眼中,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是个没钱没本事的男⼈。

喧闹中,⼤家在不停地推杯换盏。

不知过了多久,晓璐端着酒杯优雅起⾝。

「我说⼏句吧。

我抬起头,醉眼蒙眬地看过去。

包房暖⾊的顶灯下,她⾯容红润,修⾝的素⾊⼩西装让整个⼈看上去⼗分⼲练。

晓璐举起酒杯,精致的腕表若隐若现。

我正望着她出神,忽然发现和她的眼神撞在了⼀起,我赶紧尴尬地避开视线。

「刚才看着⼤家说说笑笑,我⾛神了,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校园,杨宁踩着滑板呼啸⽽过,娜娜在聚光灯下唱着歌,张超和学妹们侃侃⽽谈,东⼦还是篮球场上的那个追⻛少年。这些画⾯既熟悉⼜遥远。不知在某个瞬间,我们突然就变得特别爱回忆,特别爱感慨。」

我听到⾃⼰的名字,下意识地摸了下发福的肚⼦。
晓璐接着说:「也许⽣活不易,但愿我们回望离别处,转⾝曾少年。」说完,她轻抬⾼脚杯,将晶莹的红酒送⼊⼝中。
晓璐声线很温柔,举⽌落落⼤⽅。
她讲话时魅⼒光芒四射,照耀着房间的每个⻆落,也包括我的⼼⾥。
张超第⼀个⿎起掌,随后⼤家纷纷⿎掌赞许,掌声久久不息,⼤家眼神中⽆不充满敬意。
我傻傻地看着她,⼼头有种久违的悸动。
「忘了告诉你。」张超对我⽿语道。

「啊?」

「她这次不⾛了,来咱这⼉投资。

「投资?」

「嗯,8000 多万的项⽬。

我刚把⼀⼝菜放进嘴⾥嚼,被张超这句话吓得咬了⾆头。

张超瞧着我没出息的样⼉,得意地说:

「她可不是当年被你甩的那个⼩⼥孩⼉了,⼈家现在可是电商界的⼤佬,资产好⼏亿呢!幸好我还没顾上继续嚼东西,不然⾮得被他的话吓到咬⾆⾃尽。

知道什么是异性之间的降维打击吗?

这就是!

如果说容貌、⾝材、素养、知性、财富,这些优点中的任何⼀个放在⼥性⾝上都有可能会征服男性,那么晓璐就是这些优点的集合体。

她是⼀个对任何男⼈来说都能称得上是降维打击的⼥⼈。

饭后,⼀群⼈抢着要结账,但我的经济能⼒没给我这个勇⽓。

他们嚷嚷半天才发现账已经被晓璐偷偷结过了。

⼏个⼤男⼈⽤⼏句虚情假意的客套话来试图给⾃⼰找回点⾯⼦。

最后有⼈提议 AA,让⼤家都加上晓璐的微信,给她转账。

其实⼤家⼼知肚明,给晓璐转账她也不会收的,⽆⾮是借机加个联系⽅式,攀⾼枝时多个路径。

我正识趣地躲在⼀边,⽼婆丢给我⼏个⽅便袋。

我愣了⼀下,很快就明⽩她要我做什么了。

我⼼⾥有⼀万个不愿意,本想说服她,但我很怕⼀⾔不合,她当着这么多⼈的⾯让我下不来台,所以我拿着⽅便袋犹豫了半天没动弹。

「这时候知道要⾯⼦了,多挣点不就有⾯⼦了?

⽼婆⼀把抢过我⼿⾥的⽅便袋,冷嘲热讽地说道。

我看着她挑拣了⼏盘没⼤被⼈动过的剩菜开始往⽅便袋⾥倒,我⼼⾥说不出地难受,很想拉着她赶紧⾛掉,但看她这样⼜泛起阵阵酸楚。

就在我刚要伸⼿去帮⽼婆忙时,⼀个磁性的⼥声突然在⽿边响起:

「东⼦,你的微信。

是晓璐。

我本能地去拿⼿机,忽然意识到不⼤妥当,赶紧抬眼看了下⽼婆。

她正张罗着剩菜,完全没注意到我这边的举动,我⼼⾥莫名地难受。

「要不你加佳慧的微信吧,回头我让她把钱转给你。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多年不⻅的⽼同学给要你个微信就是为了催债⼀样。」虽然⾔语调侃,但她的眼神依旧暖⼈⼼脾,我内⼼剧烈地挣扎着。
「哦,别误会,不是这意思。我⼿机……⼿机没电了,哈。」
我极度尴尬,眼神来回闪躲游移,后半句话好像是对着桌上的烤鸭说的。晓璐笑了,她握着⼿机,低头⾛开。
可她刚⾛没两步,突然我⼿机铃声⼤作。我⼀个激灵,匆忙去挂电话,⼼中暗骂是哪个不⻓眼的这时候打来,让我始终躲不过这场尴尬癌。
⼿机显⽰的是个陌⽣的号码。
我赶紧⼿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然后迅速看向晓璐,却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
晓璐⼀脸坏笑地看着我,并⽤⼿指着⾃⼰的⼿机。
我尬在原地,⼼情复杂极了。
只⻅晓璐⽤夸张的⼝形对我反复说着⼏个字,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
我好奇地盯着她翕动的唇,读出了唇语。
「我、的、号、码、存、下、来。」读懂的⼀瞬间,我的⼼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下,隐蔽地颤抖起来。
这是 2019 年的年底,中原地区的冬天⼲燥且阴冷。
我经历过 30 个冬天,但今年的冬天格外暖。
我不信⻘春排斥 30 岁,也不信岁⽉能磨平情感的棱。
三⼗⽽⽴,三⼗⽽已。

聚会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岳⺟和⼥⼉已经睡下。

刚进家⻔,⽼婆⼀把抢过了我的⼿机。

我⼼⾥莫名忐忑,但表⾯上波澜不惊。

我站在⼀旁,平静地看着她。

她熟练地解锁密码,点开了微信。

虽然明知没做啥亏⼼事,可我还是冷汗直冒。

没想到⽼婆直接点开微信钱包看了看可怜的余额,随后⼜看了看我,脸上写满了轻蔑:

「孩⼦明年就要上幼⼉园了,你⼼⾥最好有点数。

我沉默不语。

她把我⼿机朝沙发⼀扔,边换拖鞋边继续嘟囔:

「成天说陪客⼾喝酒,也没⻅你喝出钱来,实在不⾏就再找个兼职⼲。30 岁的⼈了,光想要⾯⼦,腰⾥没钱,谁看得起你?」

我依旧默不作声,低头换着拖鞋。

「你聋了?!」

⽼婆猛然凑到我⽿边⼤吼⼀声,我被吓得⼀个趔趄。

「我给你说话,你听⻅没有?

「嗯。」

「听⻅了不知道回答啊!

「⼩点声,你妈跟孩⼦都睡觉了。」我厌恶争吵,更疲于争吵。

「现在知道要我⼩点声了,早⼲吗了? 说个话跟我装聋作哑的!

「对不起,我道歉。太晚了,⼤家都睡了,咱别吵好吗?」我主动⽰弱,想快点结束争吵,但她不依不饶。

「道歉没⽤,东⼦。想不吵简单啊,想让我闭嘴简单啊,拿钱来。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吵?你要是⼀个⽉多挣个三两万的,我都懒得跟你吵。」

我真的不想再⽆意义地吵下去,我想安稳地在家睡个觉,明天⼀早就是会议,到现在我⽤的表格还没整理完。
可除了沉默,我实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怎么,⼜装哑巴了?你瞧你现在那窝囊样!我真看不起你!
她⾔语越来越过分,甚⾄夹杂着脏字。
我闭上眼,全⾝不住地发抖,任凭她⼀句句的咒骂吼在我⽿边,唾沫⻜溅在我脸上。「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这孩⼦我就该打掉!」
她最后吼出的这句话像是⼀记重拳,狠狠砸在我⼼头。
我猛地睁开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她。
「你刚才说什么?」 我冰冷地问。
「这回说到你⼼坎⼉了?没听清我再说⼀遍。」
极度的⽓愤让我全⾝⽆法抑制地抖动,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右⼿死命地握紧拳头。「我说我当初就该……」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了⾝旁的鞋柜上。
鞋柜薄薄的⽊板被拳头砸出⼀个坑,翻起的⽊条边缘瞬间扎进⼿中,鲜⾎顷刻涌出。岳⺟闻声冲出了房间,她奔过来挡在⽼婆⾝前,对我吼道:
「⼤半夜发什么疯!」
然后紧张地查看⾃⼰⼥⼉有没有受伤。

我表情⽊然地站着,右⼿已经⿇⽊。

我没有看伤⼝,只是感觉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穿着拖鞋的脚⾯上。

3

时间很快到了春节前⼣,我所在的公司开始冲刺业绩。
作为市场部⼀个卑微的社畜,我没⽇没夜地忙碌,酒局也多到让我胆寒。
陪客⼾的应酬⼀个接⼀个,酒喝了吐,吐完再回来接着喝,脑袋⼏乎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同事问我为啥这么拼命,我笑着调侃:我热爱⼯作,⼯作使我快乐。
其实我⼼⾥清楚,这些都是因为明年开春⼥⼉就该考虑上幼⼉园了。
⾼昂的学费如⼀列重重的列⻋在⾝后追赶着我,不想粉⾝碎⻣,就只能跑得快点,再快点。
某天我陪同⽼板参加⼀个重要客⼾的酒局。
饭店包房内,烟雾缭绕,酒⽓弥漫。
⽼板不断地暗⽰我敬酒,我只得⼀次次起⾝吹着五彩斑斓的彩虹屁,然后⼜⼀次次地跑去洗⼿间,⼀次次地⽤⼿抠嗓⼦眼催吐。
直到最后⼀次,我隐约看到呕吐物中间杂着⼀抹鲜红。
回到酒桌,我意识恍惚,只感觉胃⾥剧烈绞痛。
但在⽼板的不断暗⽰下,我只能开⼼地笑着,开⼼地将酒精灌⼊胃中。
酒局散后,挥⼿道别了所有⼈,我⼀屁股坐在了酒店⼤⻔的台阶上。
我裹紧外套,蜷缩成⼀团,⾜⾜两个⼩时,我疼得没法挪动半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 3 点了。
我怕吵到家⼈睡觉,在⻔前蹑⼿蹑脚地⽤钥匙开⻔,可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打开⻔,最后才发现原来⻔被从⾥⾯反锁了。

⽆奈,我只好掏出⼿机给⽼婆打电话,但听筒中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翻看微信才发现,原来在⽆数条未读信息中,有⼀条是⽼婆发的。

「12 点锁⻔,回不来就想办法去别的地⽅睡吧。受够你了!别每天都吵到我们睡觉。」我坐在⻔⼝的⾛廊上,茫然⽆措。

凌晨 3 点半,我按压着阵阵疼痛的胃部,跌跌撞撞⾛到了地下停⻋场,钻进⻋⾥。

北⽅冬天的夜很冷,把我冻得直哆嗦。

发动⻋⼦,打开暖⽓,可⽆论我把暖⽓开得再⼤,依旧能感觉到刺⻣的寒冷。

我躺在座椅上,静静等待着胃部的疼痛缓和。

凌晨 4 点,在空调暖⻛的帮助下,胃痛稍稍好转。

我本想睡⼀会⼉,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掏出⼿机把所有的微信未读信息挨个点开清除未读标记。

当清理到新好友验证信息时,我愣住了。

⼀个微信头像引起了我的好奇⼼,那是《悬崖上的⾦⻥姬》⾥的波妞形象,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是她?

我的⼼不⾃觉地开始狂跳。

没错,这是唯⼀⼀部我和她⼀起看过的电影。

不,应该不会的。这电影很⼤众的,很多⼈⽤这个可爱的⾦⻥公主做头像。

我⼼⾥不断嘀咕着,⼿指却滑向了通过验证按钮。

加上好友,我盯着空空的聊天框⾜⾜有五分钟。

我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也不敢打破这份宁静,免得失望。

突然,聊天框中浮现出⼀条信息,那是⼀⾸歌曲的分享:Welcome to wonderland。
那⼀刻,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醉酒后的错觉,⼀切恍若梦境。

我没有回复,只是悄悄点开了那⾸歌曲。

⼿机中传出惬意、舒缓的曲调。

在⽥园意境的歌词中,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缓缓浮现。

4那个夏天的⼤学校园混杂着花⾹和荷尔蒙的味道。
当时,我是校篮球队的红⼈,⾝边不乏追求者,但我的眼中只有篮球。
在⼀场省级⾼校对抗赛的决赛中,终场前最关键的时刻我扭伤了脚。
但我态度强硬,不肯被教练换下,最终导致我们学校痛失冠军。
⽐赛结束哨声响起的那⼀刻,我成了全校的罪⼈。
学⽣们围住我,不断地谩骂围攻。
⼀个纤细苗条的⾝影努⼒从⼈群中挤出。
她张开双臂护在我⾝前,朝围攻我的⼈群⼤声理论。
⼈群散去,她关切地俯⾝去查看我肿起的脚踝。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泪花。
那是我第⼀次认真看她的脸。
我也第⼀次知道了她的名字⸺晓璐。
后来我在校医疗室住了⼀个多⽉。
这期间她常来看我,还经常会带⼀些吃的。

我说要感谢她,她说:「好啊,那就陪我看⼀部电影吧。

我们没有去电影院,只是在⼀个普通的周末下午,她靠在我的病床边,⽤笔记本电脑⼀起看了那部《悬崖上的⾦⻥姬》。

「以后我就叫你宗介好吗?

看完电影,她擦着感动的泪⽔问我。

「不要,太傻了。

「再回答⼀遍,到底要不要?

「不要吧……

「明天我不给你带吃的了。」晓璐⽓呼呼的,装作起⾝要⾛。

「哎……你太调⽪了,波妞。

「哈哈,宗介也很调⽪。

那天,窗外洒进的⾦⾊⼣阳将她映得格外美。

5

聊天框中⼀条突然蹦出的新消息将我从当年的回忆中抽离。

「还没睡呢?」

我呆呆地望着⼿机屏幕,思绪万千,⼿指犹豫地悬在屏幕上⽅,⼼跳不断加速。「没呢。」

虽然我不清楚前路是悬崖还是伊甸,可我还是情不⾃禁地踏出了这⼀步。

「emm……我不⽤做⾃我介绍了吧?

「你好,波妞,我是宗介。

「请问宗介君,还在忙⼯作吗?为什么天都快亮了还不睡觉?

「你还不是⼀样……
「emm……那我们彼此交换为何失眠的秘密吧。「⼥⼠优先。」「我出差在⻘岛开会,晚上咖啡喝多了,睡不着。该你了。
说实话,我真不知该如何开⼝,但⼜不想跟她撒谎。
犹豫半天,结果等来了她催促的信息。

「宗介君要做⼀个没诚信、欺骗波妞的⼈吗?

「我胃有点疼。」

「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去医院查过?是经常这样疼吗?」我被她⼀连串焦急的追问给弄蒙了,还没等我想好措辞,⼀句更让我扎⼼的话来了;「对不起,有些唐突了。我应该放⼼的,毕竟你⾝边有佳慧照顾。「没,我在⼩区的地下停⻋场。别担⼼,有点胃溃疡,⽼⽑病了,休息⼀会⼉就不疼了。」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凌晨 4 点的我有家不回⾮待在⻋⾥,⽽只是问了句:

「⾝边有胃药吗?

「办公室有。去上班的时候会记得吃。
我主动岔开了话题,聊天的内容从⽣意到电影,从⼤学到现在……时间过得⻜快,我们天南海北地聊着。

但⽆论⼼情起伏有多么⼤,⼤家都只是默契地、安静地打着字,甚⾄连发个语⾳都⽣怕扰了这难得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聊得兴起,突然传来敲⻋窗的声⾳。

我顿时⼀激灵,好像做亏⼼事被⼈抓住⼀样,⼿机差点扔出去。

抬头⼀看,⻋窗外是个陌⽣的中年男⼈,对⽅正彬彬有礼地对我微笑。

我疑惑地慢慢降下⼀点⻋窗。

「请问是徐东先⽣吗?

他居然知道我名字,我满⼼疑问。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您好,⿇烦您把⻋窗降下来,我把药递给您。

他⼀边说着⼀边抬起⼿中拿着的⼀个纸袋。

我被他彻底弄蒙了,这么晚了,谁知道我在这地⽅,还专⻔找跑腿的给我送药?

对⽅看我犹豫着不开窗,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袋⼦挂到了我的倒⻋镜上,转⾝就要离开。

我猛然反应过来,我真是傻,除了跟我聊天的这个⼥⼈,还能是谁呢?

我忙下⻋叫住他。

「谢谢你啊师傅,我⼀定给你五星好评。

听到这话,对⽅忽然笑了。

「徐先⽣,你误会了。我是陈晓璐陈总的司机。

说完,他转⾝⾛向了不远处的⼀辆迈巴赫。

袋⼦⾥除了药,还有⼀个浅粉⾊的造型可爱的保温杯,杯⼦⾥装着热⽔。

我拎着袋⼦,傻站在停⻋场⾥,眼前⼜浮现出当年篮球场上那个焦急的⼩⼥⽣。

我很想跟她说声谢谢,打开微信却看到了她的留⾔:

「不⽤谢了,记得药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剂量吃,吃完药赶紧睡⼀会⼉吧,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哦,对了,那个杯⼦是我⽤的,你要不嫌弃就先凑合⽤吧,晚安,宗介君。

我握着那只可爱的保温杯,愣在原地许久,仿佛被⼀种久违的温暖包裹全⾝。

我不是⼀个感性或矫情的⼈,但说实话,那⼀刻我真的有点想哭。「谢了。」

6

⽣活继续着。

那晚过后,我和晓璐很多天都没有再联系过。
⼀切都貌似如平常⼀样,⼀切⼜好似和从前⼤不⼀样。
我挤出时间来健⾝,同时也开始研究起穿搭,甚⾄开始习惯喷⾹⽔。
⽼婆对于我的变化并不太在意,只是讽刺我说,即使再打扮也遮不住那副穷酸样。春节买礼物⾛访亲戚,⽼婆在超市的地下停⻋场因为⼀箱酒朝我吼了起来。
「你⾃⼰没本事还⾮得写到脸上给⼈家看啊,就这破酒,你好意思送到我家去?!」我看着满满当当的后备箱,⽆奈地给她解释:
「这不还有烟、茶叶和坚果礼盒吗?」
没想到,她⻅我还嘴,直接把嗓⻔⼜提⾼了⼀个⼋度。
「你有没有仔细听我说话!我跟你说烟和茶叶的事了吗? 我说的是酒!酒!她⼀边吼着⼀边使劲拍打着酒箱⼦。
已经有⼏个⼈围过来看热闹了,我有⼼⼤事化⼩,赶紧把后备箱关上把她往⻋⾥拉。「佳慧,冷静点,有话去咱⻋⾥说吧。」
「别碰我!」
她猛地挣脱了我的⼿,指着我的脸说:
「怎么,看着有⼈在⼜想要⾯⼦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再去买⼀箱好酒。

「好。」

「把这箱退掉。

我看着这箱酒有些为难,⼀是退掉很⿇烦,⼆是实在不想再⼤⽼远搬回超市。

「买都买了,就别再退了,就当是给我家送礼买的吧。

「漂亮话都让你说了,给我家送好的,给你家送差的?我不当这罪⼈,退了!必须退!

围观⼈群窃窃私语,各种奇怪的眼神射过来,让我浑⾝难受。我内⼼憋闷到了极点,强忍怒⽕,从嘴⾥挤出⼏个字:「我答应你,先上⻋再说。」

谁知道⽼婆不依不饶:「上什么⻋!你现在就去退!

我⼀⾔不发,打开后备箱,抱起那箱酒朝地上狠狠摔去。

「啪⸺」随着清脆的酒瓶碎裂声,围观⼈群迅速向后闪去。

我淡然地坐回⻋⾥,反锁⻋⻔,任凭⽼婆在⻋窗外发疯⼀般地敲打吼叫。

倒⻋镜⾥,那箱破碎的酒静静地躺在地上,四散蔓延的液体像是⼀只扼住喉咙的巨⽖,让⼈窒息。

我独⾃开⻋回了家,家⾥空荡荡的就我⾃⼰,我想起来⼥⼉洋洋今天去姥姥家住了。

晚上 10 点多,⽼婆依然没有回家。

尽管我打了⽆数电话,但听筒⾥都是同样的⽤⼾关机提⽰。

晚上 12 点,我后悔了,我⽤短信、微信发了⼀⼤堆道歉的留⾔,依旧没有回⾳。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去娘家住了,我很想打电话问问。

但已经夜深⼈静,岳⺟⼼脏⼀直不好,加之对她⼗分宠溺,如果没在那⼉,⼜惹得⼀家⼈鸡⽝不宁。

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拨出去号码,我失魂落魄地翻着佳慧的朋友圈。

看着看着,很多回忆⼜历历在⽬。

2012 年夏天,⼤学刚毕业,我就带着当时还是⼥朋友的佳慧回到了⽼家发展。虽然我们钱挣得不太多,但好在⼩城市⼈的物欲低,⽣活节奏也慢,所以⽣活还算⾃在。

那时候,我每天都会骑⻋接她下班。

我们经常⼀起去看电影,⼀起吃新开的馆⼦,假期还偶尔会去附近海边城市玩个⼀两天。

当时我们很少吵架,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压⼒。

命运的第⼀个转折点出现在 2015 年夏天,我们俩在⼀次激情缠绵时恰巧没了安全⽤具,导致我稀⾥糊涂地就当了爸爸。

那天早晨,佳慧拿着验孕棒兴奋地蹦到我⾯前时,我惊恐的⼼情就好像是许仙看到⽩娘⼦捏着⾃⼰的尾巴在炫耀。

「恭喜你!中奖了!」佳慧俏⽪地说。

「奖品是什么?」我强颜欢笑,但内⼼慌得⼀批。

「⼀个和你⻓得很像的⼩宝宝。

「像你⾏不⾏?我太丑。

「呃……还是像你⽐较可爱。

「嗯,也⾏,只要不像隔壁⽼王就⾏!

「胡说⼋道!哪有这样说⾃⼰媳妇的。」佳慧⼀边嗔笑,⼀边坐到我怀⾥,忽然⼀脸严肃地说,「你还没表态呢!」

「啊?什么?」我故意装傻。

「⽣不⽣?

「当然!」

说实话,以前从没觉得钱是这么重要,彩礼、婚礼、酒席,当然还有房⼦。

我的家庭是个很普通的⼯薪家庭,这⼀整套流程下来,⽗⺟和我的积蓄全部清零,还⽋了银⾏⼏⼗万贷款。

当然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上是佳慧待产、⽣产的⼀系列开销。

佳慧对这个孩⼦百般珍惜,她辞掉了⼯作在家安⼼养胎。

⽽我也拍着胸脯说「我养你」。

⼏年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三个字是多么沉重。

于是,我跳槽去了另⼀家薪⽔⾼⼀些的公司,每天奔波于客⼾和应酬。

于是,婚后的⼀切美好向往也在悄然破碎。

孩⼦出⽣后,我发现我不可能再有喘息的机会。

奶粉、纸尿裤、各种婴⼉⽤品、婴⼉服装、早教⽤品,还有费⽤⾼昂的早教课,让我透光了 信⽤卡,压⼒翻倍地增⻓。

我戒了烟也戒了游戏,为了多省点钱,为了在孩⼦看⻅别的⼩朋友拿着⾃⼰没有的新玩具哭闹时也给她买⼀个。

我很⾃责,责怪⾃⼰没本事能挣更多钱,慢慢地,这句话也变成了⽼婆对我的斥责。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刺⽿。

是晓璐。

我⼗分诧异,她为什么在这时候打给我?

「喂,晓璐?」

「东⼦,你别担⼼了,佳慧今晚在我这⼉住。

7

阳光透过巨⼤的玻璃穹顶照在光滑的⽊地板上,篮球架四周是彩⾊的数以千计的空荡座椅。

这是⾼新区⼀个新落成的室内篮球馆,整个场馆内只有我和晓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投资建造的吧?」温暖的阳光下,我好奇地问晓璐,空旷的场馆内响起阵阵回⾳。

「也不全是啦。」晓璐淡然地说。

「为什么约在这⼉?不会是故意来跟我炫富的吧?」我调侃道。

「我以为你会喜欢。」晓璐笑着直视我的双眼。

⾦⾊的阳光洒在她⼩巧精致的脸庞,映得格外好看。

晓璐是那种典型的北⽅美⼥,⼤⼤的眼睛,⾼挺的鼻梁,性感的双唇,⾼挑的⾝材,加上她⼲练的⻬肩短发,有种动⼈⼼魄的魅⼒。

「是挺喜欢,但这⼉好像不⼤符合我们今天的话题氛围。

「记得之前有⼈跟我说过,婚姻呢就好像是⼀场竞技⽐赛,但输赢靠的不是⽐分⽽是耐⼼。」

「啊?就因为这句话选择在篮球场⻅⾯,这也太牵强了吧……「哈,逗你呢,那句话是我刚编的。

我⽆奈地笑了,眼前的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但随即我努⼒地摇了摇头,让⾃⼰回到现实。

今天可不是约会,⽽是我和佳慧的婚姻调解。

「你和佳慧什么时候⾛那么近的?」我⼼中的疑问脱⼝⽽出。

她没有回答我,⽽是在篮球架旁捡起⼀个篮球。

「喂,你多久没打篮球了?

「嗯……好像很久了吧。」我话⾳未落,她就把⼿中的篮球朝我抛了过来。

我下意识接住球,疑惑地看着她。

只⻅她⽤⽪筋把⾃⼰的头发扎了起来,撸起⽑衫袖⼦,俏⽪地朝我挑了下眉。

「来吧,看看你还会不会。

我穿着呢⼦⼤⾐拿着篮球,像个傻⼦⼀样站在那⼉。

「愣着⼲吗? 忘了怎么运球了?

「你穿着⾼跟鞋打球?

「哦,对啊。」她⿇利地脱下那双价值不菲的鞋⼦,毫不在意地随⼿丢到场外。

起跳,投篮,球从我⼿中⻜出,划出⼀道抛物线。

「嘭⸺」击中篮框反弹到晓璐⾝旁,她⼀⼿将球抄⼊怀中。

「看来真忘了啊。」她运着球,笑着说。

我深吸⼀⼝⽓,伸展了⼀下双臂。

「来吧,不让着你了。」我⼀个箭步冲了过去。

「谁要你让了。」晓璐将⾝⼦压低,把球运到⾝⼦侧⾯。

「别忘了当年是谁教会的你打篮球。」我猛地伸⼿抄球。

晓璐慌忙将球从胯下运到⾝⼦另⼀侧。

「你也别忘了,⻘出于蓝⽽胜于蓝。

「你还没回答我,你和佳慧什么时候成闺蜜了?」我挪动步伐贴近防守。

「在我来参加聚会前⼀个多⽉吧。」晓璐转⾝运球,背靠我的防守。

「啊?怎么……她找你借钱?」我⼀愣,防守松懈。

晓璐看准机会转⾝欲起跳投篮,我随即反应过来封堵投篮线路。

「切……除了钱就不能聊聊天啊。」晓璐将球抱回怀中。
「她都跟你聊什么了?」我继续伸⼿抢球。

「啥都聊啊。包括你们快⼀年没同过房了。

我脑⼦「嗡」地⼀下,当场呆住。

晓璐果断投篮,球应声⼊⽹。

我⼤⼝喘息着坐在看台座椅上,晓璐坐在旁边也是⾹汗淋漓。

「怎么样?运动⼀下是不是⼼情好多了?」晓璐递给我⼀瓶⽔。

「是啊,尴尬多了。

「哈哈,这有什么,都成年⼈。喂,说真的,佳慧挺好的,只是不太会表达。

「谁说她不会表达,她表达起来挺激情洋溢的。」我苦笑,然后猛灌了⼀⼤⼝⽔。

「瞧你委屈的,你这算是抱怨吗?

「我哪敢啊?」

「相信我,没啥事的,今晚把她接回去。⼥⼈嘛,甜⾔蜜语哄⼀下再买个⼩礼物,⽐什么都强,⽇⼦不还得过嘛。」

「是啊,⽇⼦不还得接着过嘛……」我叹了⼝⽓。

「别垂头丧⽓的,⼈是你当年⾃⼰选的,难不成你还想换⼀个啊?

我盯着球场上的篮球,没有说话。

晓璐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其实我蛮能理解你的,但……」她停顿了⼀下,叹了⼝⽓接着说,「但除了理解,除了⼼疼,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话让我⼼头⼀热,我仿佛感觉她柔软的⼿不只抚摸在我肩头,⽽是触到了我⼼底。

但我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牢牢盯住球场上那只孤独的篮球。

我不知该如何接晓璐的话,忙岔开话题:

「那天我朝她发了挺⼤⽕,她不会记仇吧?」
「当初你当着全校那么多⼈的⾯甩了我,最该记仇的不应该是我吗?」晓璐淡淡地说。刚刚来⾃她⼿掌的温暖还在⾝上蔓延,却迎⾯突如其来⼀记冰冷刺⻣的重拳。
我抬眼看向晓璐,只⻅她「扑哧」⼀声笑了出来。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我要记仇还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晓璐转⾝离开,边⾛边说:
「事实证明,⼥⼈也不都是记仇的。回去继续你的⽣活吧,宗介君。」
我望着她的背影,⼼情说不出地复杂。
以我的段位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傻丫头。她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有种不安,但可怕的是,这种不安真的很迷⼈,也很让⼈上瘾。8

春节,猝不及防,疫情来了。

⽽岳⺟⼜在这时候因为⼼脏冠脉狭窄堵塞住院了。

⽣活变得更加晦暗。

我和⽼婆都是独⽣⼦⼥,照顾岳⺟的责任⾃然就落到我们肩上。

因为限制⼈员流动,⽼婆办了⼿续⻓期在医院陪床。

⽆奈,我只好待在家带孩⼦、做家务。

公司停⼯,只发可怜的底薪。

⽽我⾯对着⾼昂的医药费和⽆法⾃由出⼊的⼩区,每天愁得头发⼤把掉。

初九上午,⽼婆的⼀通来电,⼜加深了我的绝望。

「我妈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

「今天做常规检查时顺便做了个全⾝的体检,发现……」⽼婆的声⾳有些哽咽。

「到底怎么了?」我焦急地问。
「乳腺……肿块。」
「医⽣怎么说?」
「⼤概率是……」
「能……能确诊吗?」
⽼婆没有回答,听筒中传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我静静地等了很久,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些的时候,她接着说:
「我妈说想喝你做的⽜⾁羹。」
「好!我做,我这就做……」
我拎着装⽜⾁羹的保温罐,站在⼩区的铁栅栏⻔禁前和保安磨破了嘴⽪⼦,但他始终不肯让我出去。
这个特殊时期,没有外卖,没有跑腿。
⽆助感将我淹没,我靠在铁栅栏上,给⽼婆发了⼀条信息。
「对不起,我没能出⼩区。」
我这才发现原来⾃⼰是真的很没⽤。
9
终于复⼯了。
经历过漫漫⻓假,街边植被貌似都⾼了⼀⼤截。

这段时间我⽋了⼀屁股债,但岳⺟的病情却没有丝毫起⾊。

由于她的⼼脏⽆法承受⼤的⼿术,医⽣建议保守治疗。

当然,还有⼀条理由,这个⼿术⼗分昂贵。
这天,我难得下班很早,便去⽗⺟家接了⼥⼉洋洋。
不知洋洋从哪⼉知道了今天运河边有烟花表演,⾮吵着要去看。
我们开⻋到运河边时还早,我便带洋洋来到附近⼀家西式快餐店吃点东西。
取餐时,洋洋不⼩⼼撞到了⼀个 20 多岁染着红头发的男⽣,⼿中的果汁洒到了那⼈⾐袖上。
洋洋知道⾃⼰做错了事,⽼⽼实实地站在原地,噘着⼩嘴,不住地说对不起。
我也赶紧来到两⼈跟前,帮着⼀起道歉。
「实在是对不起啊,孩⼦太不⼩⼼了。」
那个红发男⽣狠狠地瞪着洋洋,说:「把我⾐服弄脏了,你说怎么办啊?」
洋洋害怕得不敢看他的眼神,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掏出⼝袋⾥的纸⼱。
「叔叔,对不起,我帮你擦⼀下吧。」洋洋说着伸⼿去给那⼈擦⾐服。
「啪⸺」我都没来得及反应,那⼈⼀巴掌将洋洋的⼩⼿打了回去。
洋洋「哇」的⼀声哭了出来。
我⼀把把孩⼦拉到⾝后,赶紧查看孩⼦的⼿,她垂着⼩⼿不敢动,⽩嫩的⼿背被打得通红。那⼈嗤笑了⼀声,转⾝想⾛。
我⼀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了他的胳膊。
「哥们⼉,你多⼤⼈了,跟⼀个不到 4 岁的孩⼦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我抓住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张嘴就是挑衅,说话时嘴⾥浓重的烟草味让⼈反胃。

「怎么?你⾃⼰管不好,我帮你教育下孩⼦,你不该谢我?⼀看这孩⼦就是有妈⽣没妈养……」
他话⾳未落,我⼀拳正中他⾯⻔。
我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仿佛⼀下找到了宣泄⼝。
他拼命地挣扎,捶打着我,但我纹丝不动。
只是死命地摁住他,死命地捶着他。
很快,我就被⼀群⼈七⼿⼋脚地拉开了。
我攥拳头的⼿不停地抖着,⻣节处已经破损流⾎。
「这⼩⼦是我们这⼉的常客了,劣迹斑斑的,我太了解他什么⼈了。可……谁让他这次占了理呢。」
派出所⾥,⼀位⾯容严肃的⽼⺠警递给我⼀张纸⼱。
我接过纸⼱擦着⼿上的⾎。
「对不起,我没忍住。」我回头透过房⻔看到屋外的⼥⼉还在抽泣。
「唉……我也是个⽗亲,你的⼼情我能理解,但毕竟法律就是法律。」
「我……得判多⻓时间?」
对⾯警察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不⾄于,不⾄于……」
我疑惑地看着他。

「哎……我刚才说了,那⼩⼦寻衅滋事⼏进宫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想要的⽆⾮是你赔他⼏个钱,这反⽽对你有利。虽然看样⼦他受的顶多也就算个轻微伤,但如果他较起真来,说不好真得拘你⼀阵⼦了。怎么说呢,这事⼉我们作为执法者只能是尽量调解。」

他忽然压低声⾳,凑近我⽿朵说:

「说真的,看⻅他挨揍,我们都觉得解⽓,希望他以后能⻓点教训,少欺负别⼈。」我⻓叹⼀⼝⽓。

「他要我赔多少?「8 万。」

我倒吸⼀⼝凉⽓,打架原来⽐打⾼尔夫都贵得多。

「我尽量再去跟他沟通沟通。你先想办法凑点。」⽼⺠警明显看出了我的为难。

他把我的⼿机放在桌上,转⾝出了房间。

我完全理解警察的好意,毕竟能⽤⼏万块钱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惹牢狱之灾。

但⽬前的我已经债台⾼筑,岳⺟那边下个⽉的医疗费还没着落。

这钱我是⽆论如何也不可能凑出来的。

我抱着侥幸⼼理给⼏个我认为有可能借给我钱的朋友打了电话,结果在意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没⼈愿意借给我钱,毕竟之前借的钱都还没还上。

我越打电话⼼越凉,⼼想:不⾏就蹲吧,不就是吃⼏天公家饭吗?⼤不了,⽼⼦奉陪到底了。

可转念⼀想,我出来以后呢?

⽣活⼀样还是得继续,⼯作还能不能保住?这段时间岳⺟的医药费怎么办?

我⼜该怎么⾯对⼥⼉洋洋?

⼜是熟悉的⽆助感,我把头深深埋下。

此刻到底还有谁能帮我呢?对啊,还有她。

「你是……陈总吧?」⽼⺠警试探地问晓璐。

晓璐穿着⼀⾝⼲练的职业装,⾝边还站着两个男的,她发现我在看她,偷偷朝我挤了下眼睛。

「真不好意思,叔叔。我这⼈记性不好,请问您是?

「没啥,没啥,你肯定是不记得我,咱俩就⼀⾯之缘。之前我跟局⻓去参加⾼新区体育馆的落成典礼时我们匆匆⻅过。」⽼⺠警很客⽓。

「对不起,恕我眼拙啊,叔叔。下回咱再⻅⾯,我⼀定打⽼远就认出您来。

晓璐朝⽼⺠警俏⽪地笑着,像个涉世未深的⼩⼥⽣。

⽼⺠警开⼼地笑着。⻆落⾥,那个被我打的红⽑⼩⼦脸⾊却越来越不好看。

「没⽤!认识局⻓也没⽤!这是法治社会,违法就得受罚!谁来也没⽤!

红⽑⼩⼦⼤声叫嚣着,但晓璐装作听不到,依旧微笑着向⽼⺠警介绍⾝边的两个男⼈。

「这位是张律师,我们公司法务部的。这位是⽼刘,我的司机,之前在部队服役过,是个退役军⼈。」

我看了看那位⽼刘,正是那晚给我送药的中年男⼈。

晓璐给张律师使了个眼⾊,对⽅会意,开⼝对⽼⺠警说:

「您好,警官。我代表我的委托⼈和这位红……红头发先⽣聊⼀聊,可以吗?⽼⺠警点点头。

张律师夹着⼀个公⽂包,径直⾛向了红⽑。

「曹……斌先⽣,对吧?」张律师坐在红⽑对⾯,看着从公⽂包⾥拿出的资料问道。

「切……甭跟我来这套,谁调解也没⽤。我要他赔钱!8 万!⼀分不能少!」「不好意思,曹先⽣,您好像误会了。我跟你谈的不是这个。

红⽑抬着被打肿的脸,鼻⼦⾥还塞着卫⽣纸,疑惑地看向张律师。

「啥意思?

「我来是代表我的委托⼈徐涵洋⼥⼠,向您正式提起⺠事诉讼的,您涉嫌故意殴打他⼈。这是律师函,请收好。

什么?! 徐涵洋?这不是我⼥⼉的名字吗?怎么……

我吃惊地看向张律师。

「什么乱七⼋糟的,徐什么的我不认识!

「哦,那我帮您回忆⼀下,今天晚间 8 点 07 分,你在本市运河区的⼀家餐厅内,涉嫌故意殴打⼀位未成年⼥性,也就是我的委托⼈徐涵洋。

虽然红⽑的脸肿得⽼⾼,但还是藏不住他的慌张。

「没有的事!我不知道!

「我不是来问你事情经过的,会有司法机关的⼈专⻔问你。再说了,那餐厅⼀共有 7 个监控,360 度⽆死⻆,还有数不清的⼈证,所以……你说不说的真不重要。」张律师淡定地微笑着,但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刃,暴⻛骤⾬般地冲击着红⽑的⼼理防线。

「没……没有! 我就是轻轻碰了⼀下她。

「希望如此吧,不知道法官是愿意相信天真可爱的⼩⼥孩和⽆数的⽬击证⼈呢,还是愿意相信⼀个有吸毒和盗窃前科的⽆业游⺠呢?」 张律师⼀边说着这些话,⼀边压低声⾳把脸和红⽑凑得很近。

这是我⼈⽣第⼀次被知识的⼒量所深深震撼。

看着红⽑为难的表情,我内⼼乐开了花,但表⾯上还是装得若⽆其事。

我朝晓璐感激地看过去,只⻅她像个⼩朋友⼀样,正专⼼致志地把玩着桌上⼀个塑料招财猫的⽖⼦。

「怎么才肯撤诉?」做完⼼理⽃争的红⽑擦了擦重新溢出的鼻⾎说道。

「这得看你的选择。」张律师翘着⼆郎腿,摆弄着⼀⽀签字笔,说话时看都不看红⽑⼀眼。

「⾏!我认栽!我不告了,你也别告了。

办完⼿续,红⽑离开,他明显还是⼼⾥不服⽓,经过我⾝边的时候朝我骂骂咧咧:

「靠个娘们⼉撑腰,丢不丢⼈?!这回算便宜你了,下回你碰我⼀下让你赔 1 万!赔到你倾家荡产!」

我⽆⼼搭理他,但谁知晓璐⼀下从椅⼦上站了起来挡在红⽑⾯前。

「曹先⽣,别急着⾛。

「好狗不挡道。

晓璐稳稳地站着,死死盯着红⽑,头也不扭地对张律师说:

「张律师,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教警官点问题吗?

张律师反应很快,他⽴即起⾝,煞有介事地装着请教问题,边说边拉着⽼⺠警朝⾥屋⾛去。

晓璐看了眼墙上的监控探头,司机⽼刘会意地⾛到监控旁,掀起墙上挂的⼀⾯锦旗挡住了探头。

红⽑明显被这⼀番莫名其妙的操作搞蒙了。

他刚想开⼝发问,就是⼀记清脆响亮的⽿光。

晓璐这巴掌正打在红⽑肿起来的那边脸上,疼得他只倒吸⽓,叫都没叫出来。

「你……

红⽑被打蒙了,他回过神刚想发作,却⻅晓璐从包⾥掏出⼀沓厚厚的钞票扔在他⾝上。

红⽑双⼿本能地接住了钱。谁知道刚接住钱,⼜是⼀记⽐刚才更响的⽿光。

同样的配⽅,熟悉的味道,连打的地⽅都没换。

红⽑疼得脸直抽搐,⼿⼀松,连钞票都掉落了,⼀句话说不出。

我坐在⼀旁看着都替他感觉疼。

「你不说⼀下 1 万吗?这是 2 万块钱,正好。

「你……」红⽑缓过神来,⽓得举⼿要还击,我⽴刻站了起来。但晓璐朝我摆摆⼿,她朝监控探头那⼉指了指。

红⽑看过去,发现原本遮挡监控的⽼刘已经站在⾃⼰⾝旁了。

晓璐⽬光锐利地直视红⽑的双眼,缓缓道:「说实话,如果打⼀下给 1 万的话,你整个⼾⼝本销⼾都不⼀定够我玩的。」

说完,转⾝离去。

司机⽼刘被晓璐安排去送张律师了。

我和晓璐回到了她的另⼀辆⻋上,我⻅到了洋洋。

晓璐真的不简单,我不知道她怎么哄好的洋洋,我上⻋时洋洋正开⼼地玩着 iPad ,就像今晚的事从来没发⽣过。

「别玩太久,对眼睛不好。」我对⼥⼉说。

洋洋不情愿地把 iPad 放下。

晓璐坐到了驾驶座。

「⾛吧,我送你们。

我想说些感激的话,可刚说了个「今天……」就被晓璐的回答打断了。

「不客⽓。」晓璐笑着说。

今晚经历了这么多,洋洋兴许是真的累了,⻋⼦刚启动还没出停⻋场,孩⼦就在我怀⾥沉沉地睡着了。

我看向⻋窗外,忽然发现⽅向不太对。

「晓璐,这条路好像不通我家。

「啊?回家?不是吧?

「不……不回家……去哪⼉啊?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去酒店啊,房间我都订好了。

「酒……酒店?

「你刚从审讯室出来就回家,不嫌晦⽓啊。

「可……

「可什么啊?你家那么远,洋洋都困成这样了,别再折腾了,听我的吧。
我没再说话,⻋⼦开上了⼤桥,驶向运河对岸的⼀家五星级酒店。

11

房间是个⼤套间,装修很奢华。

晓璐轻⼿轻脚地帮洋洋脱掉鞋⼦,让我把洋洋抱到卫⽣间。

她⽤温⽔温柔清洗着洋洋的⼩脚丫,然后沾湿⽑⼱擦拭脸蛋。

最后,帮洋洋换掉外⾐,放在⾥屋的⼤双⼈床上,盖好被⼦,轻轻将⻔关上。

整个过程我默默地看着,她慈爱体贴得如同⼀位经验丰富的宝妈。

忙完这⼀切已经 11 点多了,我⼀直没有换⾐服,⼼想,等晓璐⾛了再收拾。

谁承想,晓璐却突然说道:

「今晚好累啊,我先去冲个澡。」她⼀边说着,⼀边毫不避讳地把外套脱掉,露出⿊⾊抹胸。

猝不及防,我赶紧侧过脸去。

听到她拉裙⼦拉锁的声⾳,我的⼼脏狂跳不⽌。

我赶紧把注意⼒放到⼤⼤的落地窗上,外⾯就是运河岸边,从⾼处看过去⼀⽚灯⽕璀璨,甚为壮观。

不过,我还是没能成功转移注意⼒。

因为反光,镜中朦胧映出了屋内的影像,⼀个洁⽩苗条的躯体进⼊眼
这次我没有再挪开视线,站着,怔怔地看着,直到她脱得只剩内⾐,转⾝⾛向浴室。如果当初和她结婚,现在的⽣活还会这么暗⽆天⽇吗?
曾经,她离我很近,但我没把握住。
这次,我真的很想抓住,但理性和道德⼜在束缚着我。
我内⼼激烈地挣扎着,⼿却下意识地解开了衬⾐的纽扣。
我换上睡袍,坐在沙发⾥看起了电视。
半⼩时后,晓璐裹着浴⼱⾛出了浴室。
空⽓⾥瞬间弥漫开沐浴露的⾹⽓。
她⼀边低着头⽤⽑⼱擦拭着头发,⼀边漫不经⼼地朝我说道:
「你也洗个澡吧,去去晦⽓。」
我「嗯」了⼀声,起⾝向浴室⾛去。
从晓璐⾝边经过时,正巧她猛地抬头,甩起的潮湿秀发打在我胸⼝。
「哦,对不起。」
她抬起眼,我们四⽬相对。
⾹味和暧昧在我周围缭绕。
我喉头发紧,咽了⼝唾沫。
「没事,我……我先去洗澡。」

该死,为什么刚才我跟她说「先」这个字,好像在暗⽰洗完澡还有别的事发⽣?

冲着澡,我脑中忍不住地冲出各种⾹艳场⾯。

我⽤喷淋使劲冲着脸,不让⾃⼰胡思乱想。
看到晓璐对我处处帮忙,其实我内⼼⼗分⾃责。
⼤学时为了现在的⽼婆佳慧,我曾当着⼏乎是全校⼈的⾯甩了她。
那段时间,她经常以泪洗⾯,在我宿舍楼下⼀站就是⼏个钟头,我很怕⾯对但谁能想到,如今她能不计前嫌,对我这么照顾。
我暗骂⾃⼰狭隘。
我真的⽋她⼀句诚恳的道歉。
当我裹着浴⼱出来时,晓璐居然已经穿好了⾐服,并且化了淡淡的妆。「你……慌着⾛啊?」
「不然呢?你⼥⼉、你再加上我,凑个三⼝之家啊?哈⸺」
她⼀边说笑,⼀边拿起外套。
我伸⼿轻轻拦下,将她的外套放到沙发上。
「我想和你聊聊。」我⿎起勇⽓。
落地窗旁,我把⼀杯红酒递给她。
转⾝刚想朝⾃⼰杯⾥倒酒时,她伸⼿夺过了我的酒杯。
「你胃不好,就别喝酒了。」
我⽆奈把红酒放下,沉默着。
「是不是没了酒有些话挺难开⼝的?」她反问我。
「我想为当年的事解释⼀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朝向了窗外。

「当年,我们宿舍⼏个在学校对⾯饭店给张超过⽣⽇,⼤家都喝了很多酒。他⼈缘很好,中途不断有同学加⼊,男的⼥的都有。佳慧是什么时候去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模糊记得⼤家说好喝完酒⼀起去唱歌。去 KTV 的路上,⼤家三三两两地⾛着,好多男⽣⾝边都搂着⼥朋友。我当时头很晕,只知道佳慧在旁边扶着我。但⾛着⾛着……不知是前⾯的⼈⾛错了,还是故意把路带错了,我们⾛到了旅馆。」

晓璐依旧⾯朝窗外,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横,继续说了下去。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我当时模糊记得房间⾥只有我⾃⼰。可后来……我实在不忍⼼说下去了,轻轻⾛到晓璐⾝边,真诚地说:

「对不……

没等我「起」字说出来,晓璐的酒杯就送到了我嘴边。

「不喝酒你不也说出来了。⾏了,我也不想听这个。

我握住晓璐拿酒杯的⼿。

「我知道你不想再回忆当年,但我真的不愿那件事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伤愈回球队那天,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给我那么⼤⼀个惊喜。你知道吗?就在你捧着花给我表⽩的时候,佳慧就站在⼈群⾥。她就站在那⼉,怨恨地看着我,我实在没法⾯对她的眼神……我……」

「别说了!」

晓璐猛地将杯中红酒全部喝了下去。

我⼀把抱住晓璐,内⼼极度⾃责,反复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

晓璐并没有反抗,她有些发抖,肩膀起伏得很厉害。

我抱了她很久,直到感觉她⾝体的抖动渐渐平息。

我低头看她。

她情绪已经平复,但眼中依旧闪着泪光。

我⽤⼿轻轻擦掉她挂在脸上的⼏滴泪⽔。

爱怜地看着她楚楚动⼈的模样。

我们俩脸离得很近,甚⾄能感受到对⽅的呼吸。

不,我不想也不舍得再放开她。

「你能原谅我吗,波妞?

「都过去了。

「那……我能和你喝杯酒吗?「好。」

「除了喝酒,我还能做点别的事吗?」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起看烟花?」说话时,她的⽓息吹在我脸上,很痒。

「我可以吻你吗?

没等她回答,我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零点,烟花准时盛开在天际。

沙发上,我和晓璐忘我地缠绵着。

烟花绽放的光芒将房间照得流光溢彩。

晓璐轻轻推开我,说:「你……⼥⼉还……在⾥屋睡觉呢。

我也停了下来,故作正经地看着她: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所……所以呢?」

「所以……⼩声点。
我坏笑着,温柔地把⼿按在了她的嘴上。12仿佛只是⼀场梦。
那晚过后,晓璐再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我却陷在那场梦境中,⽆法脱⾝。
⽇⼦继续着,⽼婆变得格外沉默。
我忽然不太习惯她的这种变化。
做贼⼼虚的我,始终不敢问具体缘由。
岳⺟做了⼿术,⽤的是进⼝设备和技术,治疗费对我⽽⾔是个天⽂数字。
但奇怪的是,⽼婆没问我要钱。
我猜可能是把她⽗⺟的房⼦做了抵押。
我犹豫⼏次最终还是没问出⼝,这个家只留有躯壳,内⾥早已⼟崩⽡解。
⼏个⽉后,岳⺟还是没能顶住癌细胞的再次扩散。
虽然倾尽最好的医疗资源,可她还是在秋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奔波忙碌着葬礼的筹备,⽼婆常独⾃⼀⼈坐在窗边流泪。
我看着⼼中不忍,⼏次尝试去劝劝,可我⼀⾛近,她就起⾝离开了。
追悼会这天,所有的亲属、同事、宾朋都来了。
丧葬司仪致完悼词,哀乐刚响起,此时⽼婆像发了疯⼀样冲到前⾯夺过了⾝边⼈都在诧异。

⽼婆开始说话了。

「感谢所有前来悼念家⺟的亲朋,很抱歉耽误⼤家⼏分钟。家⺟去世我很悲痛,但今天还有另⼀件悲痛的事宣布,我要和徐东离婚。」

周围的⼈群⼀阵骚动。

我就站在⼈群最前排,这句话如晴天霹雳。

「佳慧,这什么场合?先送⾛你⺟亲,你们⼩两⼝的事,回家再说!」⼈群中⼀位有威望的⻓辈训斥道。

「不!今天我必须得说!以前我⺟亲在的时候,曾劝过我很多次,说两个⼈在⼀起过⽇⼦哪有不吵架的,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但这次不⼀样!不⼀样!他出轨了!跟别的⼥⼈开房!」天哪!我仿佛被⽯化了,我跟个傻缺⼀样,呆呆站着,看着⼤家震惊的眼神。

⼈群中炸开了,议论的声浪⼤到将我淹没。

「徐东,你承不承认?」⾳响中传出刺⽿的啸叫。

我脸⾊惨⽩,⼤声地朝她喊道:

「对!我承认!

我说完这句话,现场忽然安静了。

他们或许没想到我回答得这么爽快。

「明天离婚吧,我净⾝出⼾。

终于,我说出了那两个字,曾经有多少次话到嘴边⼜停下。

虽然我知道,⾯前是我的所有社交圈,我可能会因此丢掉亲情、丢掉友情、丢掉⼯作,甚⾄被社会性死亡,但我说出来后,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混蛋!你站住!

我要转⾝离开,⽼婆娘家的两个男性亲戚揪住了我的⾐服。

我使劲猛地甩开他们的⼿臂,抬⼿指着他们吼道:「你们就⼲净吗?!⾃⼰没出过轨才有资格说我!
听到我说的话,他们迟疑了⼀下。
对,两个⼈都迟疑了,⼈群也瞬间安静了许多。
我笑了。伴着背后的咒骂声,我阔步离开了。
13
孩⼦、房⼦、⻋⼦……
我放弃了为之奋⽃多年的⼀切,去了邻近的另⼀个⼩城市。
租了间⼩公寓,找了份办公室⾏政⼯作。
我想尽办法联系晓璐。
但微信从来没再回复过,那个⼿机号也再没打通过。
终于,5 个⽉后,我偶然在新闻上看到她要来这个城市参加招商会。地下停⻋场,我守在她的⻋旁,⼀直等到晚宴结束。
⽼刘和晓璐⼀起⾛了过来。
他们发现了我,⽼刘本能地挡在晓璐的前⾯。
「没事,⽼刘。我和他有些话没说完,很快的,你稍等我会⼉。」晓璐⾛到我⾯前,她还是那么精致、漂亮。
「说吧。」她先开⼝。
「为什么⼀直不接我电话,微信也不回?」
我的话语没有任何底⽓。

「哦,那个号码我不⽤了。微信也是绑定的,所以……」晓璐耸了耸肩。

「那我们俩……」我都已经快听不到⾃⼰的声⾳了。

「我们?⼀夜情?约炮?随便吧,什么都⾏。」晓璐淡然地笑着。

我失魂落魄地靠在旁边的柱⼦上。

「才⼀年没⻅,瞧你现在憔悴的样⼦。振作点,成年⼈要玩得起。
晓璐⽬光中透出冰冷。

这个眼神很熟悉,是那天在派出所她看红⽑的眼神。

「还有问题吗?」晓璐⽆聊地把玩着⾃⼰的包链。

「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哈哈,我说⼩哥哥,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我可知道佳慧为什么这么嫌弃你了。」

「你……

「我还以为你会问什么有质量的问题呢。哎……算了,还是我来问你吧。你不好奇佳慧怎么知道你出轨的吗?」

我震惊地看着她。

「对。她早就知道,否则你岳⺟哪来的⼿术费。

「你……你是说……」我被惊得说不出话。

「喂,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不全是记仇的。很不巧,我这⼈挺记仇的。怎么样?葬礼上当众被⼈羞辱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我当年在学校⾥,当着上千⼈在七⼣节向你表⽩被拒绝,⽐那葬礼壮观多了,哈哈。其实吧,这场交易是双赢。我得到我想要的,佳慧也如愿得到了她想要的。哦对了,应该是三赢,还有你,你不是也和我睡过了吗?」

晓璐戏谑地看着我。

我恨不起来眼前这个⼥⼈,虽然她已经陌⽣得我不再认识。

「⾛吧,⽼刘。」

司机⽼刘⾛过来打开⻋⻔,晓璐坐了进去。

我想起了什么,快步冲了过去。
⽼刘机警地闪⾝挡在⻋⻔前。
「等⼀下,我把东西还给你。」晓璐降下⻋窗。
我努⼒从⼤⾐中拿出⼀个造型可爱的粉⾊保温杯,从⻋窗递给她。
看到杯⼦,晓璐锐利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下。
我把杯⼦塞到她⼿⾥。
转⾝毅然决然地⾛开了。
我没有回头,只是边⾛边挥着⼿说:你曾给过我希望,谢谢你,波妞!我快步⾛着,⼼中反复确认着。
没错,刚才她看到杯⼦的表情骗不了我。
只要有⼀丝动摇,我后续的计划就有希望。
杯⼦⾥装着我的新名⽚⸺本地⼀家建筑公司的⾏政经理。
晓璐,我们很快就会在⽣意场上再⻅⾯的。
对不起,我刚才那些颓废和煽情都是演给你看的。
这次我是有备⽽来,猎⼿和猎物是时候互换⾝份了。
忘了告诉你,我是天蝎座,我也挺记仇的……

(完)

冬⾄未⾄

该盐选专栏共 8 章,87% 未读

继续阅读

我的爱情,⼈满为患
冬⾄未⾄ 等
共 8 节
会员专享 ¥19.00

加⼊书架

发布于 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