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再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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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如是成功晋入至尊魔君后的第三百年,她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她的修炼天赋难得一见,因而晋级对她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可她无论再怎么修炼,修为都无法再寸进一步,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像一瓶早就装满了的水,再想往里倒,已经显示不出来了。

但按照古籍记载来说,魔修分明是能通过修炼、飞升去天外魔界的。

风如是察觉到不对,四处调查翻阅资料,回忆了许多细节,才反应过来,这片天地间已经很久没有人飞升过。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人飞升成功过。那些早就到了大乘期、也早就有了飞升资格的修士,无论是仇天还是妖主,都也没人成功过。

他们分明已经触摸到了这个境界的天花板,却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境界的开端究竟在哪里。

「后来我就猜测,或许是这个世界已经被封闭了,只有有人通过外力或者其他暴力的手段,打开世界通道,才能窥得一些天机。」

从那天起风如是就开始了漫长的征途。起先她想锻造出一柄厉害到超越仙器的法宝,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便暂时搁置了;后来见仇天不成功,以为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大乘期修士太多了,于是设计让仇天险些陨落,不想仍然没找到真正的答案。

直到她摸索着找到落凤山脉去,终于找到了那块带着神魂的凤凰骨,养出凤凰的雏形后,便血淋淋从它身上抽出骨头,锻造出了白翎扇。

「其实不是我锻造出白翎扇,而是它选择了在我这里降临。风如是说,「其实有些事我也是这次出来后才想明白的。秦绒绒,白翎扇的降生,就好像某一个必须发生和经历的节点,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只是恰好被我找到了凤凰,所以它在我这里降临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我就想起恢复的那段记忆里,聂星落跟我说过的话。

「就算没有陆流,还是会有其他人拿走你的本命法宝,比如心生贪念的某个不知名魔修,或者觊觎饮雪剑已久的其他人。」

「你必须得死在万魔窟。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我的死,也是一段设定好的剧情?聂星落和陆流口中那种限制人的天道,其实指的并不是拥有了情感和记忆的人工智能聂星落,而是这种必须要发生的限制?

我还正在思考呢,结果风如是又开口了。

「对了,秦绒绒,有些话我还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她说着,轻轻皱起眉头:「其实白翎扇的出现就是为了你,当我得知几万年前得到它的人是林天樱之后,我就猜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因为白翎扇没有到你手里,所以世界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偏差。」

偏差?原因不明?我心中骤然闪过聂星落当初那句「记录和分析数据」,有些懂了。

「另外,即便是白翎扇这样的存在,也只是准仙器而已。」她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你吗?因为这天地间只有唯一的一样仙器,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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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我看着她状似怜悯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人,不是仙器。」

其实我心情已经很麻木了,就算风如是现在告诉我我和林天樱其实是一个人,我都不会觉得有多意外。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不然到头来物种都变了,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我知道你是人,但谁说修士不能被炼成法宝呢?何况仙器并非能简单炼成的,而是天道选择的。人力终究无法逆天而行,所以我们费再多的力气,也只能炼出准仙器,与真正的仙器,永远隔着那么一线。」

风如是说完,不再理会我,而是握着白翎扇,往凤凰的身体上凑过去。冰蓝与火红两种光芒交织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神情愈发凝重了些。手上的动作刚放缓了片刻,凤凰身上突然红光大盛,一时失衡,将风如是的手炸得鲜血淋漓。

她猛然转头看向我:「你没有用玄冰洞将白翎扇和异火极焰的空间炼成一体吗?」

我愣了愣,脑中忽然闪过陆流之前在飞舟上说的话,方才有些恍然他为何制止我:「没有。我修为还未至炼虚,对空间法则的掌控极为浅薄,害怕炼没炼好,反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风如是扯着唇角笑了笑:「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害你吗?」

「难道你不是在害我吗?

大概这句质问戳到了风如是的心,她沉默许久,抬眼看着我:「我并非蓄意要害你,而且我说的是实情。你若也想离开这个世界,迟早都得将这两者融合。」

「但那不是你故意瞒我的理由。」我忍不住冷笑,并发觉自己现在着实谁也不怕了,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倘若我听了你的,尽快出手融合,想必会因为修为不够而被空间裂缝吞噬吧?」

「但你不会死,水溯玉和白翎扇中的温灵养魂玉足以保下你的性命。」风如是叹了口气,竟然还有点遗憾的样子,「你的死会促成空间融合,但却不会真的死亡,因为你是天道偏爱的人,他会出手保下你的命。」

她说的天道,难道是聂星落?

我还在心里暗暗揣摩着,风如是又一次开口了:「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把修为提升到炼虚期,你愿意在那之后将这两处空间融合吗?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应该是化神初期的修为。」

还有这种好事?我忍不住惊讶地看着她。

「只不过,因为我要带你去的那一处地方是魔界的地盘,所以晋升至炼虚期后,你大概率不会是一个纯粹的人修了。另外,这样的融合是有代价的。两处空间顺利融合之后,白翎扇将不再属于你,它会作为凤凰失去的那根骨头回归本体,并用那块温灵养魂玉令凤凰开化神智。」风如是说,「但好处是,倘若真的能打开这个世界的通道,窥得天机,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去天外魔界。」

这个条件是很诱惑人。连一旁的仇天也忍不住紧紧盯着我,显然是在等我的决定。我忽然意识到,由于之前陆流制止了我的危险行为,现在在这两位大乘期修士面前,我反而掌握了主动权。

更何况,我很清楚,倘若真的能打开空间通道,外面的世界大概率不是风如是想象中的天外魔界,而是我来时的那个世界。

最终,我低声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因为天空阴霾浓重,魔界的夜晚是看不到星星的。

夜里我坐在风如是安排的院子里,望着夜空发呆的时候,仇天突然造访。

我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他一眼,拍拍身边的台阶:「过来坐吧。」

仇天也没什么架子,很自然地在我身边落座。似乎这几万年时光流逝,把他身上那种属于玛丽苏虐文男主的高傲冷酷都磨掉了。这下看起来,倒多了些许平易近人的味道。

他从乾坤戒里摸出一瓶灵酒给我:「要不要喝点?

我想到昨天他给我那杯难喝到极点的灵茶,有些心有余悸地望着他手里的瓶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仇天看我神情,想来很明白我在想什么,唇角抽搐了两下,补充道:「放心,这是我从人界拿来的。」

我这才放心地从他手里接过瓶子。拧开喝了一口,甜味里带着一丝酒精的味道,不重,是灵果酿成的灵酒。

等我喝了好一会儿仇天才问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是来说服我的吧?毕竟你卡在大乘期挺久了,打开通道之后你自己也能搏一搏。

「……也不能这么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仇天被我戳穿,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低头避开我直视的目光,「但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看你也很想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是想离开这个世界,我是想离开你们。

我打断他,用十分坚决的口吻反驳:「因为我没办法适应你们这样的规则和理念,而且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没把我当人看,所以惹不起我只能躲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仇天也只能讪讪地笑:「别这么说啊,至少我没对你做太过分的事……

「你也好意思说?」我冷笑,「大哥,拜托,几万年前如果不是你把我扔进万魔窟,我现在能过得这么惨吗?

说来也十分诡异。按理来说我跟仇天之间才是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现在还能平和地坐在这里交流的,竟然也只剩下我和他。想到这里我真的起了好奇,把手里喝到一半的酒递给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几万年前到底为什么会对林天樱一见钟情呗?跟她分分合合地玩了那么久的虐恋,说不是真心喜欢都说不过去吧?」

仇天苦笑:「可是,真的不是真心的啊。再说了,非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几万年前不是还喜欢过我么?

……尴尬。

他说,就像我之前那些莫名疯狂的行为一样,他对林天樱的喜欢也来得莫名其妙。其实在那段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虐恋时光里,他也会偶尔有短暂的清醒,然后审视自己的行为,觉得过于迷惑,但很快又会沉溺进那种状态里去。

「就好像有人逼着我喜欢林天樱,按着我的头往一条早就设定好的路上走,哪怕这并不是我的真实意愿。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不是简单地控制我的言行,他是真的能改变我的情感倾向。」说到这里,仇天面色凝重,「现在我终于懂了,一直在限制我们的那个『人』,就是天道。」

他所说的天道绝不是聂星落。

假如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那他们一直提及的那个天道就是剧情;假如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程序,那限制所有人的天道就是代码。

那么,创造世界的人,到底是缘何写下这些东西的呢?这本书的「作者」,究竟处在我来的那个外面的世界,还是在更高一层的位面?

我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却听到仇天忽然道:「还有一件事……几万年前,在你死后,有一天,我在人界十万大山上空的云层里碰到了陆流。」

「起先我以为他又是为了寻林天樱而来,正要过去找他算账,结果他只是停在云里,看着日出发了会儿呆,然后从乾坤戒里拿出了一把剑。我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就多看了一眼。」

说到这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对他后面要出口的话有所察觉,心脏猛地一颤,正要阻止,仇天却已经又开了口:「发现那就是你的本命法宝饮雪剑。他抱着那柄剑看了会儿太阳,竟然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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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去找风如是,说我答应她的条件。

风如是很是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说:「我以为,按你这么纠结的性子,定要磨蹭个几天才会告诉我结果。」

「我倒是想磨蹭,但时间不等人啊。林天樱处处针对我,一心想利用我干什么大事,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对我下手。」我说,「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风如是点头,欣然应允,又问我要不要带上仇天,我想到昨晚那场谈话最后的结局,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用了。」

昨晚,仇天说完那段话,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也许陆流对林天樱的感情和对你做的那些事,也并非他心之所愿,而是天道所控。」

我说我知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过往种种就能一笔勾销?我能同仇天还算和平地坐在这里谈天,是因为我与他之间本就没什么爱恨。可我却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过陆流,不管几万年前,还是这一次,都曾付出过被碾碎的真心。

所以这个坎我永远也没法过去了。

风如是把我带到一处被暗色笼罩的森林里,找到了一处深潭,示意我跳进去。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她就一脚把我踹了进去。我刚进去就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像是成千上万根刺从皮肤表层刺进去。我痛得想尖叫,但刚一张口,潭水就灌了进来。

我昏了过去。

似乎经历了很长的一个梦境,梦里我经过了很多场轮回,每一次轮回结束回到那片草地上后,聂星落好像都变得有一点不一样,他甚至还拿出酒来同我一起喝,并且问了我一些我从前和陆流相处的细节。轮回到第二百零七次之后,他终于制止了我。

他说数据已经记录完毕了,可以不用再进行下一次了。那时我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因为到后期,每一次轮回的记忆和痛觉都无法被完全清除,所以我只能在半梦半醒间痛苦挣扎。听到聂星落这样说,我终于活了过来,冲他大叫。我说我不恨林天樱了,我谁也不恨了,你快点让我离开这里吧。

聂星落沉默了一下,问我:「那你想去哪里呢?

「随便哪里,总之,我要离开这里,我想我再也遇不到这些人。」我说,「还有,你把我的记忆也拿走吧,我不想再记得任何关于陆流和林天樱的事情了。」

聂星落同意了。他打开空间通道,把我送到了外面的世界。在通道闭合的那一瞬间,记忆也被从我身上剥离,我却在一片黑

暗中听到了他的耳语。

「我欠你 207 条命,你教会我爱恨……秦绒绒,倘若有再见的机会,这些我会通通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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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湿淋淋地躺在岸边,尝试调动了一下灵力,果然已经晋级到了炼虚中期。且灵力一点也不虚浮,不像是强行拔高修为后的结果。

「不是我揠苗助长,只是通过潭水把你灵魂里潜藏的能量都激发出来了而已。」风如是淡淡道,「你觉得恢复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休息了,时间不等人。

我爬起来,顺手用灵力烘干衣服,隔着几步之遥看向风如是。说实话,每次修为进阶,都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些大乘期的大佬们面前更平等了一点,也更有话语权了一点。

「再晚几天,不知道林天樱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尽快把空间融合,然后将凤凰的神魂修补完成,打开空间通道吧。」显然,我的提议正合风如是之意,因为她眼中露出满意的神情。轻轻抬了下手,召出一只像是笛子一样的飞行法器,招呼我上去。

我跳上去,突然想到什么,顺口问了一句:「仇天呢?」「别提了,赖在我那里不肯走。

风如是说着,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人有些无奈:「昨晚扯着我非要一起喝人修酿的灵酒,还跟我打赌不用灵力散酒劲的话谁会先喝醉。」

我不得不怀疑,仇天上一次去人界的时候真的囤了很多酒。

以及这个人的性格,和原著里所谓嗜血冷酷的霸道魔君,差得也有点太多了吧?

「所以最后你们俩谁赢了?」我突然对结果产生了好奇。

风如是顿了顿,面无表情:「自然是我。仇天不过喝了两壶,就醉了个彻底,非要抱着我,和我一定去天外魔界定居。」

不知道为什么,我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有些过于惨不忍睹。

「然后呢,你是怎么应他的?」我带着一颗八卦的心继续问风如是。

她目光从我脸上晃过去,忽然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来:「我问他,怎么不带林天樱去呢?难不成从前他为了林天樱,将我囚禁在死亡魔音谷这几万年间,他倒是变了心?

虽说风如是之前跟我说,她确实喜欢过仇天。但此刻我也能很清晰地从她口吻中听出,她对仇天已经不剩下什么温情。不过想来也是,我代入了一下我和陆流的角色,觉得她对仇天的厌倦十分合情合理,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不料我沉默了,风如是反倒主动开了口。

「秦绒绒,你说,如果我令凤凰打开了空间通道,便真的能抵达天外魔界吗?」她目光落在虚空处,失了焦,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其实有时我常常觉得茫然,不知道被我向往追寻了几万年的天外魔界,究竟是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我反问道:「那你想象中的天外魔界是什么样的?大乘魔修遍地走,新等级从头重新修炼?

「……也许吧,其实于我而言,修炼一事,本就是从没有尽头的。」

我有点迷惑:「所以你修炼是为了什么呢?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难不成你修炼,就是为了修炼本身?

「这样有何不可?」风如是问我,「凡人顺应天意,生老病死,不过能活百年。再入轮回后,便只能丢了从前记忆,重新来过。便是将修炼本身作为修炼的目的,也要好过这样浑浑噩噩。毕竟挑战自我,本身就是一件颇有意趣的事情。」

「好吧……如果空间通道真的打开了,我会推荐你玩一款游戏,叫是男人就下一百层,你一定会觉得很有挑战性。

我吐槽了一句,知道风如是听不懂,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真正的天外魔界,与你想象的截然不同?比如那里的人并不修炼自身,而是通过制造各种工具,达到比修炼己身更显著的效果——比如,上天入地?」

风如是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问我:「你说的这个,不就是,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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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还是不太一样的。

我为难地抓了抓头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解释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于是试图举例。

「比如,我们现在炼器,炼出的法宝,只有修仙之人能用。但或许那边的世界,炼出的东西,连毫无修为的凡人也能使用。」

「灵石法宝。」风如是说,「往法宝中嵌入灵石,由灵石提供能量,凡人便可使用。难不成你说的那物,竟不用任何能量催动,便能使用?」

「呃……那倒也不是。再比如说,那个世界的凡人,可以通过交通工具上天飞行,千里之遥眨眼可到。」

「飞行法宝?

「比如他们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工具,与很远之外的人即时交流。」

「传音符吧。」

「又比如,他们可以将一堆本来没有生命的材料,制作成一个有思想会活动的类人形存在。

「明白了,傀儡术。」我发现我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我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在此刻忽然有些崩塌。

还记得在外面的世界,上学时老师讲过,牛顿晚年信上帝去了,并坚信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但此刻身处修仙世界,我突然有些了悟:或许这说法颠倒过来更说得通——神学的尽头,就是科学。

庄生晓梦迷蝴蝶。此刻我竟然有些迷蒙,不知道究竟这个修仙世界,与那个科技世界,究竟谁才是谁的「外面」。

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话题就开始哲学了,我及时刹了车,问起风如是关于空间融合的注意事项。

也许是因为大家已经开诚布公地聊过了,并在大事上达成了共识,风如是终于不再隐瞒关键点,而是将整个空间融合过程中的需要注意的要点一一拆分给我听。

首先,两方空间融合,并非简单叠加那么轻易,况且白翎扇中的空间还并不稳定。若是对空间法则的掌控稍有欠缺,便会有极大的概率失败。风如是给了我一封玉简,说其中封存的是她这么多年对空间法则研究后总结出的详细心得,让我仔细研读后再动手。

其次,融合空间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异火极焰一刻不停地煅烧,就算我目前已经晋升至炼虚中期,但仍然有些支撑不住,需要聚灵阵法辅助。这时候,我之前从十万大山里拿的那个聚鼎阵法,以及死亡魔音谷外收到的那些极品灵石,可算派上了用场。

最后,因为白翎扇中的空间本就来自凤凰骨,所以熔炼时如果能加入一簇凤凰火,概率还会提高不少。

听她讲完,我半晌没说话。大概是沉默得有些异常,风如是转头看我,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苦笑:「如果一开始,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我会拿你当我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

风如是目光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复我,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的时候,风如是却又一次开了口,声音很低,轻得我几乎听不到。

「如果,我们能去另一个世界,不管那是不是我想象中的天外魔界。」

「秦绒绒,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用了大概五天的时间来研读风如是写的那封玉简。

她的确写得很好,深入浅出,十分到位,对我这个炼虚期的修士来说,也不会过于晦涩难懂。每每到了关键点,还会有语音解说冒出来,倾情指导。

只是每到这时候,我都会顺便想起那天风如是在笛子上说的那句话,接着便觉得心脏被刺得一痛,只能匆匆将记忆甩出脑海。

五天后,我找到风如是,告诉她我准备得差不多了。风如是从凤凰身上提了一簇凤凰火给我,我便托着那簇火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白翎扇中的空间。

「秦绒绒,万事小心。若有危险,不必勉强。

我没听。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而且自从在那谭水里恢复了更多之前的记忆后,我就知道,就算我现在掏出一把刀切腹自尽,大概也很难死掉——因为聂星落说过,他还欠我很多条命,他不会让我死。

好不容易开了次金手指,我当然要有恃无恐地放纵一回。

将聚鼎阵法布好,极品灵石也放好,我盘膝在空间内坐下,召出丹田内的异火极焰,将玄冰洞凝成的玄冰珠丢进去,开始了缓慢的煅烧。

这的确是个耗灵力的活儿,我的灵力很快被抽空,又由聚鼎阵法从极品灵石中抽取后做补充。这中间有好几次,空间裂隙与我擦身而过,我都靠着风如是那封玉简中提到的知识险险避让开来。

而加上凤凰火的辅助,两处空间真的在一点一点融合。见状,我总算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发现聚鼎阵法已经无法提供一丝灵力后,睁开双眼,便看到已经彻底碎成粉末极品灵石们。

而我面前,一团漩涡状的雾气正在缓慢旋转着——正是融合完成后的白翎扇空间核心。

我正要离开这里,目光落在漩涡上,却骤然顿住。

它旋转了片刻,竟然呈现出一片水波粼粼的画面来。

画面上的两个人,正是陆流和聂星落。他们正站在一处风景看起来十分陌生的地方,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看起来像要做什么大事似的。

看来之前聂星落突然打晕我然后不告而别,果然是找陆流去 了。

只是,林天樱呢?

我还在心里揣测着,却见这两人忽然出手,合力将灵力打入面前的瀑布中。而在他们的努力下,那瀑布的水帘被缓缓撕开,露出后面浓雾缭绕的空间。

过了许久,雾气渐散些许,我才终于看到了三个金钩铁画的大字,就刻在一块半透明的浮空石头上。

「蓬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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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情凝重地从白翎扇中的空间出来后,打眼一瞧便遇上了风如是与仇天半担忧半期待的目光。

风如是问我:「怎么样?

「成功了。」我抬起手上的白翎扇给他们展示了一下。由于空间融合后彻底被补充完整,整把白翎扇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夺目。风如是看了一眼,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知道打破别人的希望很残忍,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不过……我可能暂时不能把白翎扇给你了。」

风如是眼神微变,但到底还是维持住平和的表情,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天道与陆流,合力打开了蓬莱岛的空间结界。我想,他们既然打开后进去了,那我必然也要进去走一趟。那里面环境未知,我暂时需要我的本命法宝护身。」这话一出口,我都能感觉到风如是的表情凝固了。想到之前她在死亡魔音谷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编了一整套谎话骗我这世上没有蓬莱岛,我忽然有种光阴流逝物是人非之感。

显然,风如是目前和我是一个想法。

「秦绒绒,我并非故意欺瞒于你……」风如是开口到一半,大概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太大的说服力,于是火速闭麦,转换了说法,「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告诉你关于蓬莱岛的真相。」

听这意思,像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顿时起了好奇心,扯着风如是道:「展开讲讲。我之前听陆流说,你把蓬莱岛藏宝阁的材料洗劫一空了?

风如是点点头:「我想锻造一柄仙器,便不得不借用仙岛的材料一一试错。正因如此,我才被蓬莱岛的空间结界强行驱逐出来。而且由于这算是强行从天道手中掠夺命数,我从此再也进不去蓬莱岛了。」

我愣了愣,有些惊讶:「所以这一次,如果我要去蓬莱岛,你也不能跟我一起去了吗?

「我不确定。

风如是解释道:「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也不算完全欺骗你。这个世界上没人见过真正的蓬莱岛,因为从前它只能通过神游的方式进去,而这个神游的方式很玄学也很随机,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方法,也没人真正进去过。关于蓬莱岛的记载,只出现在语焉不详的一些书籍资料中。」

她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按你刚才说的,既然这两人已经打开了蓬莱岛的空间结界,那么也许不必靠神游就能进去的话,

天道对我的限制就无效了。

我有些恍然:「所以你是第一个靠神游进去的人?也是唯一见过蓬莱岛的人,对不对?」

风如是点了点头。

如果按她所说,除她之外,这么多年都没人成功进入蓬莱岛,陆流和聂星落到底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呢?……也不对,聂星落是天道,他知道蓬莱岛的位置,以及空间结界如何打开,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还在思考着,却听到风如是开口道:「不过,我方才听你说完之后,又有了个新猜测。或许你那个师父陆流,也曾经进去过蓬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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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陆流隐瞒了我这么多事,而且这人也看起来深浅未知、好像知道什么内幕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原著里那个一往情深的单纯男二。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知道风如是将蓬莱岛的藏宝阁洗劫一空的事情呢?难不成风如是神游蓬莱岛的时候,他在旁边围观了?

又或者,他自己去蓬莱岛的时候,看到了空空荡荡的藏宝阁,然后自己进行了一番推理?

不管是哪种可能,反正陆流去过蓬莱岛的可能性极大。

我刚要开口对风如是的话表示认同,一旁的仇天忽然开口说话了:「如果陆流去过蓬莱岛的话,那林天樱应该也去过。」

风如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我这才恍然惊觉不知何时起,仇天骤然变得沉默了许多,既不同我斗嘴,也不再跟风如是相爱相杀。

脑中闪过风如是跟我说过的,仇天曾在喝醉后抱着她说过的那些话,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也只能暂时将这些想法丢开,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更为要紧的眼前事上:「为什么林天樱也去过?你做出这个推断的证据是什么?展开讲讲。」

仇天却又不肯说了。我连问了好几遍,他才语焉不详地说,之前林天樱反复令世界倒回之前的轨迹节点,就是因为她去了一趟蓬莱岛。

至于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又到底在那里见到了什么,他通通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

这话我没好意思说,但风如是却完全不客气:「秦绒绒,你何必为难魔君?难道魔君对林天樱的一片痴心,你看不出来吗?」

仇天脸色剧变,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风如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无事发生一样转头问我:「你既然看到了他们打开了蓬莱岛的结界,那知道蓬莱岛的具体位置了吗?」

我摇摇头:「只看到在一处瀑布后面,但到底是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要等一段时间吧。

风如是点点头,并不再与我追究白翎扇的归属。显然,她认可了我的说法。

毕竟蓬莱岛在传说中,是离仙界最近的地方。若是真能踏入那地界,说不定离得道飞升又进了一步呢。

我顺着这个思路一直发散下去,不知不觉竟到了夜里。

正要转身回房间休息,仇天却突然拎着两壶酒来访。

我忍不住愕然:「又喝?

仇天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黯淡:「秦绒绒,你要是有空的话,陪我聊聊吧。」

我与他之间的仇怨早在几万年前就结束了,所以最终一人一壶酒坐在夜色里谈天说地的场景,倒也不算过于违和。

仇天猛灌了好几大口酒,一脸失神地问我:「你说,倘若一个人曾经做过错事,虽然并非出自本人意愿,但又切切实实地伤害到了她,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用打哑谜了,便直接开口道:「你说的这个人,是风如是吧?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她?

在我探寻的目光凝视下,仇天与我僵持了老半天,才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神情中还残留着些许不甘与挣扎。

果然是这个死局。

我暗叹了一口气,自个儿也抬起酒壶猛喝了两口,这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了,有一句诗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从前种种,皆非我本心所愿。」仇天的语气很是苦闷,且对我劝解的话语完全置之不理,我这才明天他可能需要倾诉一下才会舒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就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莫名就喜欢上了林天樱,为她出生入死,甚至险些自戕。这是天道强行安排给我的感情吧?那能不能从我脑子里拿走它?」

「甚至一开始,我又下意识以为风如是潜伏在你身边有什么目的,后面误会解除后,便越发觉得愧对她。」仇天说,「我知道她觉得委屈,我可以弥补,但总要先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这个口吻,实在是太耳熟了。

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陆流,接着便与风如是彻底共情了。

「伤害已经造成,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是轻还是重,受伤的人是肯定会记住的,愈合后也会记住。」

我说着,把我和陆流的例子举了出来:「你想想看,他碎我金丹,为了林天樱多次拉偏架,包括几万年前那些事,对我造成的伤害,我现在不会忘,以后也不会忘。哪怕他告诉我这次重来之后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也会永远牢记这些痛苦,永远不可能同它和解。」

接着我将酒一饮而尽,在彻底醉过去之前,我在仇天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

说来也奇怪。天道啊,你明明要强行安排我们的感情线,强行让我们的爱恨都随你操控,现在又为什么让一切回归正常?让天道化身出的聂星落从我这里学到爱恨是什么,然后把你带来的一切禁锢都解开?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天后,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人魔妖三界,却悄无声息地被一个消息渗透了。

这个消息,就是神秘的蓬莱岛终于临世了。而作为传说中离仙界最近的地方,它理所当然成了三界修士梦寐以求想去寻找机缘,便于飞升的场所。

消息一开始只是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直到某一天,忽然点燃了全民热情。无数修士开始趋之若鹜地寻找结界开启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及自己应该如何抢占先机。

这个时候,我又一次从白翎扇空间的漩涡中,看到了蓬莱岛的入口。

与上次不同的是,我这次并未见到陆流和聂星落,但却看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身影。

她攥着一只笔一样的法器,面无表情站在瀑布面前。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隔着漩涡注视她,她猛然转过头,目光隔着空间的距离定在了我身上。

「秦绒绒。」她缓缓开了口,「蓬莱岛在天之尽头的瀑布旁,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

是赵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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