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笑出鸡叫的小说
文章目录
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笑出鸡叫的小说?
我做天妃 200 年了,我的情敌,是条公龙。
我俩只有一个能转正做天后。
具体是谁,取决于天帝是公是母。
没错,天帝还是颗蛋,看不出公母的蛋。
《双黄天妃》 (已完结,保甜~)
1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比如我就看得出,天帝是只母鸡蛋。
可并没人信。
毕竟他爹是只凤凰,他娘是只龙,怎么生,也不该生只鸡蛋。
为了搞明白天帝的性别,托塔天王的照妖镜,镇元仙君的天地宝鉴,昆仑颠的开天镜通通被请了出来。
诸方神镜四面环绕,上下开工。神光掩映间如九曲繁星入天河。
但,那颗蛋稳如老狗。
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依旧是一颗平平无奇的,鸡蛋。
北海龙王家的八太子,立刻垮起个小喵喵脸,跟我交头接耳,
「曦光,你说咱俩不会再当三万年天妃,天帝还没孵出来吧。」
我拍拍他,「看开点老弟,反正包吃包住,一个月还发 300 颗珍珠呢。」
敖追朝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财迷」。
倒是紫微星君先沉不住气了,毕竟他主管三界帝星,自己顶头上司却出了这么大幺蛾子,这让他寝食难安。
紫微星君暗中挪到我和敖追中间,小喇叭状,
「三公主,八太子,小仙听说,冥界有一眼万源泉,天地生灵万宗归元,都要经它而去,能照出神魔本相,二位不若前去试上一试。」
我和敖追面面相觑,这冥界与天界向来是塑料关系,明面归顺,但只是挂名。
冥王手下又有十二府君,八十一阎罗,兵强马壮。
就我俩这三脚猫功夫,别说万源泉了,直接就下黄泉了吧。
我刚想开口拒绝,可敖追先我一步,「好,我去。
我捅了捅敖追,「你疯了!咱俩初级仙法证都没考下来呢,去闯冥府?!」
敖追白我一眼,炸毛便走,「你少龙眼看人低,区区冥府,劳资说炸就给它炸了。」
紫微震惊脸,「三公主,你竟不知?!八太子他成天妃前就考过高等仙法证了。」
「什么?!」
成天跟自己上课睡觉,下课斗地主的学渣朋友,居然是个隐形学霸?!
呵,小丑竟是我自己。
想起这厮仙法随堂小测时,不仅不给我抄答案,还把卷子盖了起来,我便恶从胆边生。
于是我抄起天帝便跑,一边跑一边喊,「敖追狗贼,你把天帝放下!」
以防天帝的迷弟迷妹们,朝我丢拖鞋板板。
没错,天帝,一颗鸡蛋,居然有粉丝。
不仅有粉丝,粉丝数量还极其庞大。
此事我也大为迷惑,思来想去,大概是仙君们塌房太多,才想选个跨次元偶像吧!
于是,这样一颗蛋,便从一众狂拽酷炫,深沉婉转,俊美无俦的仙君中——一骑绝尘,脱颖而出。
拉票宣言是,「薛定谔的蛋,永远不背叛。
行吧,快乐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该死的娃娃亲。
2
我,敖追,天帝,是个复杂的三角娃娃亲。
一切罪恶的起源,还要从三千年前说起。
我爹东海龙王,和蛋他爹前任天帝,在订娃娃亲。
敖追他爹北海龙王,本是见证人。
可他们仨偷喝了桃花坞主三十坛仙人醉,晕得集体找不着北。
觥筹交错间,小手拉小手的立契,硬是谁也没发现,北海龙王签错了地,签名从见证人,漂移到了缔约人。
等到发现时,黄花菜都凉了,明晃晃三尊帝君宝印,盖得整整齐齐。
君主之印,自带天道加持,立誓为盟,若想毁约,便会受天道惩戒,受八十一道天雷。
喝酒不盖章,盖章不喝酒。盖章又喝酒,亲人泪两行。
八十一道天雷,升上神才挨,十仙挨来九仙没,我和敖追,堪堪三百年的小仙,自是遭不住的。
于是,我和八太子,都成了天妃。
只等天帝孵出来,我俩竞品上岗。是只公的我上,是只母的他上。
可偏偏这只不明公母的蛋,天赋异禀。
寻常龙蛋一百年就该破壳,可它足足两百年了,一丝一毫破壳化形的痕迹都无。
因而,我和敖追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孵蛋。
敖追他娘是只孔雀,因而他原身虽然是只小金龙,但却是只毛茸茸,长着华丽尾羽的龙,孵起蛋来很是得心应手。
而我娘是条银花白蛇,我继承了娘亲的体温,是一只,冷血霸王龙。
孵蛋?孵个屁,冻梨还差不多。
于是,我请出了诸方神镜,想探出天帝究竟是公是母。
是母的,我便光明正大地甩给敖追孵。
谁知这招不灵,那便只好听紫微的话,去黄泉探上一探了。
「敖追,你等等我啊,飞那么快干什么!
我揣着蛋,不敢飞太快,可敖追却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在后头撵的我是百爪挠心。
好容易赶上了,我立时便跳到了敖追的云团上,「呼,累死我了,你也不等等我。」
敖追气得吹须瞪眼,「我不跑快点,天帝的粉丝得把我骨头都拆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堂哥被哪吒抽筋扒皮了还能复活呢,区区骨头,不足挂齿。」
敖追一张玉面登时浮上了森森笑意,「不足挂齿是吧……「你……你要干吗,冷静啊姐妹,冲动是魔……啊!!!!
3
天可怜见,敖追把我从云头扔下去了,三千多米啊!
我学艺不精,大惊之下云都凝不起来,眼看着要摔成龙饼的时候。
一阵金光大盛,将我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生生撑住了这惊天一 摔。
「咚!」
一声巨响,我和金光,把冥王的府邸,砸了个大坑。
这阵金光到底从何而来,已经来不及探究了。
我,东海龙王三公主,天帝首席侧妃,摔进了冥王的澡盆里。
还溅了冥王一脸水。
都说阴曹地府仙气不正,难出美人,可偏生了冥王这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冰肌玉骨,面冠如玉,如瀑墨发被水泼湿,贴在脸侧,更趁出几分妖娆美感出来。
只是,美人的眼神太冷,冷如冰刀。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从我身上下来。
啊这,龙本好色,我这龙蛇混血就更不用说了,看见美人便想动手动脚。
这惊天一砸下来,大脑还没恢复工作,手脚倒是先知先觉的,八爪鱼一般缠上了美人。
下来之前,还意犹未尽地抓了两把。
嗯……冰肌玉骨,肤如凝脂,不错不错。
但是……怎么……没有胸呢?
我和美人大眼瞪小眼一阵,乖乖隆地洞,我终于想起来了,冥 界刚刚换届,现任冥主,是朵无忧花。
雌雄同体,性别随心来着!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手忙脚乱地从浴桶里跳出来,谁知忙中出乱,一脚踩中了美人的浴巾。
「撕拉!
原本手疾眼快,在我掉下来之初,堪堪裹上了浴巾的美人,此刻,点播了一首凉凉。
美人墨玉般的眸子上下微颤,显然气得不轻,但到底是一界之主,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干脆也不用残帛遮遮掩掩了,坦然大方地借浴桶蔽身,如玉长指,闲闲斜撑颈侧,一双美眸勾魂摄魄地流转出点点星光,不紧不慢道,
「三公主若是当厌了天妃,想做冥后,大可以挨了八十一道天雷后,光明正大来下聘,倒也不必如此——投怀送抱。」
此话叫旁人听了去,必然是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
可我是谁,天上地下第一抓重点小能手。
「美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我能挨过天雷,你便嫁给我?
美人的脸抽了抽,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脑子……我猴急地打断他,「别说了,我都懂,我的脑子里眼里心里,也全都是你。」
美人打了个寒颤,沉默,是今晚的冥王。
我赶忙又往前凑了凑,将脑袋搁在浴桶边缘,「既然大家迟早是一家人,殿下,将万源泉借我一用可好?」美人盯着我,一瞬不瞬,仿佛能将人心头看破,「原来,你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
什么功课。
不待我问清,美人已经倏忽长臂一展,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已经身在一张雕花大床上了。
再看向美人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美男。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轮廓英朗了许多,一双凤眸依旧勾魂摄魄,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清冷。
冥王裹了件南海鲛王十年才织一尺的素锦,流光熠熠下,淡雅出尘,明明是个冥君,却衬得比诸天神佛,都更像谪仙几分。
冥王的体温,比我个冷血动物还要低,却带着刚沐浴完的蒸腾热气,一双长指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俯身向前倾来。
「啊!你干什么!」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丰富,但实践为零的老色批,我大意了,我紧张了,我竟然在美人索吻的时候,拒绝了?!
冥王倒也不恼,侧身躺在我身畔,挽起一缕墨发,有一下没一下在颈侧挑扰,微冷的气息被纠缠出几分暧昧来。
冥王倏然贴近,如兰气息呵在耳畔,引人颤栗,
「既然已经做足了功课,就该知,万源泉生于黄泉之底,寻常上神都近身不得。以你之仙力,只有一条路,便是元神烙上本王的帝印,黄泉诸鬼,才会对你避之不及。」
学渣的坏处,此时便体现出来了。
「咳咳,那个……烙印,要怎么打?
冥王展颜一笑,万花齐放般夺人心魄,「当然是,阴阳相合,本元相交。」
不……不会吧,我身上还揣着个天帝呢。
想起天帝,我登时清醒过来,嗖地滚下床,拒绝三连,「倒也不必,想必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只是艰难些,对吗?」不然,每个下万源泉的人,都得冥王贴标,冥王的腰子,怕是也挺不住。
冥王闻言,朝我勾勾手,我立即小狗一样跑了过去。
「方法自是有的,只是,需要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
「你们东海的龙族至宝,东海龙珠。
4
东海龙珠?!乖乖,我要是敢把手伸到龙珠身上,我爹能把我片成刺身好伐。
于是我一个鲤鱼打挺,嗖地又躺了回去,伸手就去拉美人的脖颈,
「来吧,还是选第一条路吧!
……世界安静了,冥王震惊了。
「不是,你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公主,怎么这点子出息都没有。」
美人凝眸,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我,「出息是什么,能吃吗,清蒸还是红烧?
下一秒,我被弹出了冥王府邸。
没错,是弹出来的,差点没给我弹出脑震荡来。
冥王依旧是那身鲛王纱,白衣素裹,不染纤尘,只是变回了女身,单手叉腰立于殿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于我。
「曦光,你若真想与我结缘,便先斩干净身上这团乱麻般的红线。」
不待我回语,一道讥笑声便大剌剌插了进来,「冥府如今还抢了月老庙的职分,兼职给人看姻缘了吗?
抬头一看,好嘛,把我扔下来的罪魁祸首,敖追来了。
这厮平日与我嬉笑打闹没个正形,但到底是北海龙王之子,肩上担着四海龙族的颜面,装模作样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
敖追一袭烫金龙纹白衣,右手执扇,翩翩公子当如是。
他一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眉宇间少见地竟浮现几丝怒气,
「我同你修习术法三百年了,便是只寻常猫妖也该学会腾云之法了,怎的你这般没用,一推就掉,连半刻云都凝不住。」
我正想痛骂这狗贼,不讲同僚情谊,下手忒狠,敖追却委屈上了,一双桃花眼泛起雾气。
「你可知我寻你寻得多着急,就差没把奈何桥拆了。
因着与天帝这复杂的娃娃亲,我与敖追自小便长在一道,也算是青梅竹马,想必这担心中,也有几分真心。
可还没感动三分钟,我忽然发现,这厮袖口怎么染了一抹诡异的红渍。
再仔细嗅嗅,还带着一丝腥甜,「好啊,你个狗贼,方才还说寻我,你是寻到糖葫芦店去了吧!偷吃还不带我!
敖追摸摸鼻尖,「嘿嘿,或许,可能,也许,我就吃了那么一串……哎哎哎你别掐我啊,我给你也买了一串的!
「咳咳。」
不待我讨来糖葫芦,一直被忽略的冥王殿下,自大殿飘了下来,正挤在我与敖追之间。
「曦光殿下好兴致,想来,有八太子作陪,寻万源泉,便用不着本王了吧。」
「没错,不用!
「不不不,要的要的。
我和敖追一同开口,话头却各不相同。
冥王对敖追的拒绝充耳不闻,只转身对我莞尔一笑,「三公主,那本王便与你一道。」
我被这美人一笑,迷得五迷三道,鼻血差点没直接流出来,慌忙捉住美人柔夷,上下左右揉了几把。
「好的好的,黄泉路远,不若我们现下便出发吧。
冥王却拉住我,「曦光,不急,黄泉中尽是不入轮回的厉鬼恶妖,凶险万分,若无龙珠护身,即使是本王,也难保你与八太子二人无虞。」
我有些为难。
「美人,你有所不知。我四海龙族掌八方水域,靠的便是龙珠。龙珠在,则四海平;龙珠失,则四海生灵涂炭。我与小八虽终日没个正形,可孰重孰轻还拎得清,左不会将这四海太平拿来玩闹。」
冥王却讳莫如深地轻笑道,「天帝阖该一百年前就出世了,却至今了无动静,你就没怀疑过,这其中出了差错?
我与敖追对视一眼,「自然也有过怀疑,只是,紫微垣四平八稳,不像有什么问题啊。」
冥王挥手,将天河映出,「你再仔细看看,这紫微垣虽稳,可周围却隐隐有股紫气,紫气东来是为祥瑞之气,可这紫气偏了半寸,便成了夺舍之气。」
我和小八两脸震惊,悄悄传音,「冥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不然怎么天帝死活就是孵不出来。」
小八道,「没错,听说万源泉能照出万物本源,前世今生,万般纠葛,我们若能一去,自然见分晓。」
我与小八一拍即合,只是眼前尚有个巨大难关。
龙珠啷个办。
我捅捅小八,「其实此事,还有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
我嘿嘿一笑,「就是咱俩,都跟冥王,睡一觉。」小八一下就把我推开了,「不行!这是另外的价钱!
我,「……冥王, 「……
行吧,我妥协了,「冥王殿下,非得是东海龙珠才行吗?其实我俩也有龙珠,你看我俩能行吗。」
冥王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非东海龙王之珠不可。」世人皆知龙珠宝贵,有起死回生,统御八方的能力。只有内行人知道,其实每条龙都有一颗龙珠,只是各般能力不尽相同。
比如小八的龙珠能镇水,我二姐的龙珠能驭风。
只有我的龙珠比较废,除了玲珑剔透有点漂亮外,至今看不出一点能力。
至于四海龙王的龙珠具体能干嘛,只有王位继承人才能知晓。
所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我爹的龙珠能干嘛。
可冥王殿下,却指名道姓地要我爹的龙珠……莫非……
他看上我爹了?!
我被这个福至心灵的想法震得差点没站稳。
试探道,「或许,人界的东海龙珠,也能行吗?」
冥王想了想,「也行。」
呼,还好还好,不然我看上的美人,就要成我小娘了。
5
三界格局,同生同源,其实大差不差,该有的都有。
只不过仙界居于三界之巅,仙界不平,则三界倾覆。
人界居于中,人界东海归附天界,人界东海龙王的龙珠,主要作用是镇水。
而小八的龙珠也能镇水,拿他一个天界八太子的龙珠,镇一方凡海,想必还是绰绰有余。
「那不如我们,便去借人界东海龙王的龙珠?
说干就干,一行三人,登即便启程黄泉,偷渡去人界。
按正常流程来说,神仙去往凡间要跟司命备案,走南天门,去法力株珈,以防扰人界轮回,遭天道反噬。
严谨是严谨,就是忒慢,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拿不下批文来。
因此,我们本想走冥王的捷径,直接由鬼门通往人界。
只是正经走鬼门也需要批公文,我和小八又是天界之人,跨界办公文,时间加倍。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黄泉变艘小船,偷渡过去。
我与小八尚且年幼,头一回来冥界,冥王虽是冥界之主,平日也没走过这等不寻常路。
是以,当我们仨千辛万苦,划出黄泉的时候,出了点差错。
准确来说,是着陆地点出了点差错。
本该直达东海,却,到了秦淮河岸。
浮光掠影,灯红酒绿,一片莺歌燕舞间,几个环肥燕瘦各不同的美人,正在岸边阁楼上,冲我招手。
我人都傻了。
这是人间?
这是西方极乐界吧。
「美人,我来了!」我激动地抬脚就准备飞上去。
小八一把按住了我,眼神有些幽怨,「曦光,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天帝吗。」
开玩笑,天帝。
「天帝是谁?和我很熟吗?」我抬脚又欲飞。
却又被冥王一把薅住,「曦光,这是人界。
「所以呢?
冥王深吸一口气,抬袖一挡脸,再露出已又变成了那张俊郎分明的俏脸,「所以,女子不可进青楼。」
哦?还有这等事?
好在我娘是蛇仙,最善化形,是以我虽然仙法全废,化形却无师自通。
摇身一变,已是一个清俊小生模样,迫不及待便朝最美的那位姐姐那闯。
仿佛一阵疾风,离弦无影。
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小八在后头喊什么,「走错了。」呵,笑话,美人当前我还能走错?
还真错了。
这……是……男风馆。
6
倒也无妨,毕竟,欣赏美丽,与性别无关。
都说天界最出美人,不似凡品,可要我看这天界的美人美则美矣,但美得太过标准化。
千篇一律的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可凡间的美人就不同,环肥燕瘦各不同,虽五官不如仙人标志,却就是这不标志,看来格外不同,各有特色。
有的清秀可人,有的娇俏任性,有的贵气逼人,有的纯真可爱。
去他的天妃,去他的神仙,我想留在人间。
「呦,这位瞧着有些眼生,可是自己来的。
一位涂脂抹粉,尚有几分姿色的馆主,笑眼迷离地朝我靠来。
只是还没挨到,便被一道月白身影啪地掀开。
小八和冥王来了。
馆主看到俩人,眼睛都快直了,仿佛看见了,行走的摇钱树。
喂不是吧,本殿下虽说不及他们二人高大挺拔,但好歹也是东 海一枝花,居然就这么被无视了?!
不过被无视也挺好,毕竟下一秒,忽而便有无数人间王孙贵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公子生得娇嫩,今年几岁啦?
「逆风如解意,公子可否与在下春风一度啊?
呵,这看脸的世界。
「公子,如若不嫌弃,让清风来伺候您吧。
蓦然回首,竟然是我在河畔看到的那位美人。
清风之美与小八和冥王俱是不同,他二人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牡丹,清风便是润物细无声的幽兰。
沁人心脾,回味悠长。
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善睐,我执扇挑起美人下巴,「甚好甚好。」
清风微微一笑,将我引至二楼包间,斟酒一杯,「请。
酒里有蒙汗药,我喝完才知道。
「你……为何害我。
清风微微一笑,「三公主,你不认得我了?
许是蒙汗药发作,我头脑一阵烈痛,痛呼出声,「啊!」清风依然唇角带笑,轻手轻脚地抚上我的眉角,「睡吧,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好了。」
待我醒来时,我与小八,整整齐齐,被绑在了床上。
五花大绑大闸蟹那种。
「你怎么也来了?!
小八嘴里堵着块破布,口齿不清道。
「什么玩意?!
小八翻了个白眼,似乎被我气晕了。
我努力朝他凑过去,一寸两寸,终于挪到了小八嘴边,小八却双目圆睁,「li 要干吗!」
「帮你把布咬开啊。
小八疯狂摇头,不知是急的还是憋的,两颊酡红。
「看你憋得脸都红了,赶紧吧,别客气了。
我努力伸了伸脖子,可小八躲得更远了,都快贴到墙上去了。
「干什么啊你,这么不配合,赶紧的,把嘴撅过来。
小八彻底红了,从脖子到耳后根,红得仿佛能滴血。
我叹口气,这孩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
还得靠本殿下啊!
虽然手脚都被绑着,但我可以旋转跳跃啊!
我一个鲤鱼打挺,便翻到了小八身上,牢牢将他压在身下,「头别乱动,哎呀,咬不到啦!
看着跟拨浪鼓一样疯狂掰头的小八,我只觉得一阵眼晕,干脆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怎么样,还敢不敢动了。」
小八与我不同,他是恒温龙身,温温暖暖的,像个小太阳。
正如此刻,我贴着他的耳畔,原本冰凉的舌尖被他炙热的体温,一股股接受热浪,烤得有些口干舌燥。
但这招着实有效,小八果然不再动弹了,身板一动不动,我赶忙摆头,想替他将破布扯出来。
但那清风塞得忒紧,咬得我牙都疼了也没扯动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小八,我要使劲了啊,你别动。
说完,我张开了此生最大的嘴巴,恶狠狠地向破布咬去。
该咬的倒是咬中了,不该咬的……「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劲使大了没收住。
破布一扯开,小八红润的下唇上,赫然一排牙印。
可奇怪的是,往日小测都不愿意给我抄的小八,竟然没有骂我。
只是委委屈屈地将头扭向一边,活像个,被人轻薄了的小媳妇。
我拱拱他,「哎呀我错了嘛,不要不理我啊,大不了,出去之后我让你咬十回!」
小八闷闷地哼了一声,好看的眸里有几分平日未曾看过的深沉,嗓音也喑哑了几分,「谁要咬你……
跟小八认识三百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他身上这样好闻,是一股我从未闻到过的,奇特香味。
不对,这股香味我好像哪年春天也曾闻过,但是是在哪里呢……我忍不住多嗅了两下,「小八,你好香。
小八怔愣一瞬,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直没白过的俊脸,红得如同烤熟的酱板鸭,猛一翻身便将我甩了下去,「臭流氓!」
7
清风绝非凡人。
因为他拿来捆我俩的绳,是浸在忘川水中万年的捆仙绳,大罗金仙都挣不开。
「曦光,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小八再一次挣绳失败后,老神在在地说道。
是有些不对,比如,这捆仙绳清风哪弄来的。
再比如,我俩都被绑了这么久了,冥王上哪去了?
「别猜了,本王在这。
思索间,冥王竟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清风。
这就说得通了,清风是冥王的人。
可冥王把我俩绑架了,图点啥呢?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我露出平生最为狗腿的笑容,「冥王殿下,有事好商量,能动嘴咱别动手啊。」
冥王换了一袭玄衣,衬得肤白如雪。
可他不是为了好看,而是怕,白衣溅上血了不好洗。
「别怕,方才那抹布上浸了麻沸散,不会疼的。
闻言,刷的一下我脸就白了,很快啊。
「你……你要干吗?
冥王伸手在我脸侧摩挲一下,笑得如梦似幻,「我要你的心。」
如果我是只狐狸,乌鸡,大王八,或许我此刻会以为他在跟我讲土味情话。
可我是条龙啊!!
龙的心,就是龙珠啊!!
我激动了,「不是大哥,我这龙珠,说它是颗玻璃珠子都抬举它了,中看不中用啊,你要它干啥?
小八比我还激动,「曦光说得没错,她那颗龙珠,连夜明珠都不如,夜明珠起码还能发光呢,你别挖她的,挖我的,我的能镇水!」
冥王一挑眉,拒绝三连,「不行,不好,我不要。你的不好看,我就要她的。
噗。
这王八蛋是个变态吧。
人家反派干坏事,都是冲着毁天灭地去的,丫就是为了好看?!
这是 24K 纯变态啊。
不行,我得自救,「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强抢良家妇龙龙珠啦!」
冥王微微一笑,「你叫吧,你当我为何费尽心思将你二人诓到人间来?就是为了,死无对证。」
对啊,我们俩偷渡来的,连个签证都没有。
死了便死了,三千凡尘亿亿万人息,待我父王找到我在哪,怕是我连灰都没了。
「清风,动手吧。」
「是。」
眼看着清风手中的利刃将要刺进我的胸膛,一道金光再次大盛,牢牢将我包裹起来。
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这金光,原来是小八的护体元神。
小八周身灵力暴涨,已是拼尽全力。
可那清风手中,是斩龙刀啊。我太爷爷便是死在它的刀下。
斩龙一出,不饮饱龙血绝不归鞘,是我们龙族的不二克星。
捆仙绳大大束缚了小八的力量,是以那道金光虽抵住了清风,却抵不住斩龙。
「曦光!」我的龙珠碎了。
又或者说,我的心碎了。
被斩龙一刀斩成了两半,连抵抗都没抵抗一下。
呵,我就说吧,它就是颗玻璃珠子,没有一点特殊。
也不知道冥王看上它什么。
奇怪的是,此事冥王也没有料到,雌雄难辨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仙身将陨,捆仙绳自然也英雄无用武之地,自行松了。
趁着这个空挡,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捏了个诀,将小八的捆仙绳散了。
到底是吃了三百年一锅饭的兄弟,小八登时会意,立即化为原身,背起我就跑。
只是飞得忒不平稳,一边跑还一边哭,抽抽搭搭,跟过减速带似的。
「小八。」「怎么了怎么了?
「我觉得你要是飞稳一点,兴许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小八沉默半晌,终于不哭了。
「曦光,从前仙法等级考,我不给你抄答案,就是盼望你能好好修习,在这等命悬一刻的时候,能活下来。」
「我知道。」「那你不要死好不好?
「……好」
我骗了小八,我的元神快散了。
或许感受到了我已近冰寒的体温,小八慌慌张张地巡了片海,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甫一入海,我便维持不住仙身了,化回了原形。
我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可没想到,刀口竟然丑成这样,没有一点美感。
那一刀深可见骨,将我的后心都劈穿了。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我还没哭,小八却哭得惨绝人寰。
眼泪簌簌往下落,灵力像是不要钱一样往我身上灌。
但,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屁用。
「小八,别费劲了,省点灵力吧,明年还要考上仙证呢。
小八却一言不发,仿若未闻,只拼了命地想要凝住我的元神。
小八真是个好兄弟,也是个仙界奇才,区区三百年就快修到上仙了。
但他救不了我,因为,我龙角上的荧光都开始暗了。
我握住他的手,「小八,别费劲了,下辈子,偷吃糖葫芦,记得给我留一串。」
「曦光!」小八抱着我,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我死了。
骗你的,我又活了。
你以为我投胎转世了?
天真,神仙不是凡人,没有来世的。
凡人死了,重入六道轮回。
神仙死了,死了便是死了,元神俱灭,消散于天地间。
除了我,我可能是天道卡出的 bug。
不才在下活了三百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仙法全废的渣渣。
今日才发现,原来天道给我了复活甲。
我那平平无奇,只有一点漂亮的龙珠,竟然是个宝物。
宝就宝在,能将我碎成渣渣的元神重聚,卷土重来,还能记忆不灭!
但,它也有个缺点。
卷土卷得太彻底了,直接从头再来了。
我,堂堂东海三公主,又变成了一颗龙蛋。
天可怜见,上次破壳,撞了我三十六年,头都青了,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罢了罢了,好歹能再见到小八。
也不知道,他成天后了没有。
若是成了,可得让他给我加俸禄。每个月至少多加 1 串糖葫芦!
可我现下,还只是一坨连手脚都没分出来的龙形组织。
别说破壳了,破瓜子都做不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比上次,长得快了许多。
这玩意也一回生二回熟的吗?
不过打个盹的功夫,我已经长出手脚了。
就是这龙角迟迟不往外冒。
罢了罢了,拿头撞吧还是。
123,嘭。
头还没撞上去呢,嘴倒是先撞到了。
我揉揉自己,撞得生疼的嘴,呼,鼻血都撞出来了。
做龙果然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本殿下好饿啊,再不破壳,我就要饿得吃手手了!
「再来一次,我还不信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猛地往蛋壳上一冲。
蛋壳纹丝未动。
物理攻击不行,或许声波能行呢?
「我是一条小青龙,啊呸,小白龙,小白龙……这招果然有效,还没唱过三句。
「兄弟,自己人,别开腔!
????
这声音,竟然从我旁边传来,就在这颗蛋里。
「啊!!!!救命啊,闹鬼啦!!
「大哥你冷静点,我不是鬼。
一双小手从旁边戳戳我。
我叫得更惨了。还是个色鬼?!
「啊啊啊啊!老子可是神仙,你离我远点啊啊啊啊!!
「我不是鬼!我是天帝!
我可去你个喀秋莎吧,「你是天帝,那我还是你爸爸呢。」
沉默,是今晚的蛋壳。
「我真的是天帝,你现在在我的蛋里。
「你拿什么证明?
「你真的要听?
「要听!
「咳咳……你每次孵蛋都要唱小白龙,第二段高音跑调还破音。孵到一半必要睡着,边睡还边流口水,边流口水还边说梦话,说梦话就算了,你好歹做点正经梦吧,你倒好,梦话说的是想把太上老君和二郎神绑去跳脱衣舞……」
「停停停,别说了,我信了,你是天帝!
「你是天帝也不能偷听别人讲梦话啊,非礼勿听你不知道吗?」
「……人在蛋壳,并不想听。
我踢踢他,慌忙转移话题,「喂,既然你都已经有了灵智了,为什么迟迟不破壳呢。
「你唱歌太难听了,一想到破壳之后要娶你,我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
「说实话!
「……嘤嘤嘤,这蛋壳太硬了,我撞不动,痛痛。
你看吧?你看吧!
不是我太菜,这个蛋壳真的很硬!
连天帝都撞不动,那我撞得动才有鬼吧。
这可是天帝啊!三界之主啊!
天帝总不可能跟我一样废吧!
9
天帝真的跟我一样废。
不,他比我废多了。
我才来了三天,已经是天帝两倍胖了!
我不是故意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天帝虚弱地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角落,「曦光,你再不把壳敲开,我就要被你挤死了。
天帝说的是真的。
他不是不想破壳,而是真的,破不动壳。
他实在是太弱小了,跟个柴火鸡似的,大腿板板还没我龙角粗。
怪不得都两百年了还出不了壳。
尤其从我进来后,不仅一点没长大,甚至,还又瘦了点。
「陛下,我觉得照你这个长法,我都羽化了你还没长全乎呢。」
「干嘛,你这么着急嫁给我啊。
「那倒不是,就是听说天后一年 25 天带薪休假,还俸禄翻三番。」
「……呵,女人。
其实我知道原因,但我不说。
算了还是说吧,本该滋养他的天灵宝气,被我抢泰半。
我可能,大概,也许,就是冥王说的那股,夺舍之气。
这也是为何,我晚三百年出现在天帝的蛋壳里,却长得比他还快的原因。
天帝,可可怜怜一只小鸡崽,已经被挤成一个小团,bia 在了蛋壳上,可怜兮兮地瞅我。
「曦光,我该不会是开天辟地头一只,被挤死的天帝吧。
我不好意思地向一旁挪了挪,「对不住啊,我这龙珠忒霸道,我也控制不住。」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因为我只长肥肉不长肌肉啊!我还是破不动蛋!
这蛋壳,厚就算了,还隔音。
蛋壳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天帝哼哼唧唧说被我压的 jiojio 疼外,一点外界音讯都传不进来。
「不对啊,我都来了三天了,一点声没听到过,你之前怎么听见我唱歌的?」
天帝眨眨眼,「对哦!」这蛋壳不对劲,这蛋壳有问题。
有人想弄死我们。
「曦光啊,你有没有觉得,这蛋咋越来越热了?
天帝吐着舌头,呼哧带喘的问我。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身为一只冷血霸王龙,体温调节能力自是一流,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环保又节能。
可啾啾热的,似乎随时都要撅过去。
嗯,啾啾是我给天帝取的小名,因为他浑身上下的绒毛都短兮兮的,只有脑门顶上,一小撮长毛拱起,活像个——
蛋黄肉丸子。
「啾啾你别怕,本殿下这就救你出去!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想办法出去,不然,啾啾就要死了。
龙族没有双胞胎。
倒也不是真的没有,双黄蛋偶然也会诞生。
但一山不容二虎,一蛋也容不了二仙。
龙族生性霸道凶残,强取豪夺是天性,入世之后,有天道律法束缚,自会压抑天性。
可还是一坨龙形组织的时候,哪晓得什么尊老爱幼,只会像饕餮一样,拼命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
所以,龙族没有双胞胎。
弱小的那一方,在蛋里,就已经被干掉。
可我不是坨龙形组织啊!!
作为一只起码罚抄过三千遍《中小神仙日常行为规范》的成年龙。
我决定跟天道,斗上一斗。
当龙族第一个,活着出生的双胞胎!
「啾啾,你往我后头躲一躲,我要放大招了。
「什……什么大招。
「引天雷。」
「!!!!!你不要命了?!!!!
「我就不信了,天雷还劈不开这破蛋。
啾啾当场震惊一百年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我的尾巴。
「曦光,我从前就晓得你憨,可我没想到你这么憨!你猜天雷会先把蛋劈穿,还是先把咱俩天灵盖劈穿?
啾啾身为一坨,没有学过仙界基本法的文盲,不晓得此刻情况紧急很正常。
可我学过啊。
按照撞壳第一定律,上次我破壳撞了三十多年,这次巨无霸版的,不得撞个两百多年?
但照现在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七天,啾啾就要被我吸成肉干了。
诚然我不是个多么高风亮节,仙风道骨的神仙,但我也有起码得良心。
更何况可你要我跟个干尸啾啾共处两百多年?
还是直接劈死我比较痛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赌一把,不成功,便成雷烤双黄蛋!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雷,引!
这老君令引来的天雷,自带了九天玄火,练不老仙丹的那种,炙热无比。
蛋是劈开了,可眼下有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
我和啾啾的尾巴被烤化了。
不幸中的万幸,烤化的时候,蛋只裂了条缝,是以,没有熟。
万幸中的不幸,尾巴变回蛋液了,蛋液又相融了。
所以,我俩变成了连体婴。
天不欺我,龙族果然生不出双黄蛋。
正在我思考究竟是用刀砍,还是用剑割比较合适的时候,啾啾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敖曦光!你赔我蛋蛋!!
11
虽然我星象学倒数第一,但我可能是个出色的预言家。
毕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就离谱。
天帝,堂堂三界第一帝君,被雷劈成了只母凤凰。
这场全天庭天帝性别大乐透,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学艺不精猜中了。
我赢了,赢麻了。
一赔一万八的胜率!!发财啦!!
我指着天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什么样的倒霉蛋,才能倒霉成你这样。
天帝恶狠狠地用眼刀扎我,然后忽然笑得满地打滚,「哈哈哈,你还好意思笑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
我忽然想起了,仙界基本法第一节第一条,仙界物质守恒定律。
爱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物质也一样。
我颤颤巍巍地往自己龙身后头看去…「天啊!天要亡我敖曦光!
果然,天道的一切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气愤了,我绝望了!
如果这就是重生的代价……我花了三分钟,接受自己变成了一条公龙的现实。
凑合过呗,还能再让雷劈一次咋的。
我连拉带拽地,把一边哭一边笑的啾啾拖出了蛋壳。
不顾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活像个渣男。
好容易重见天日,还没来得及多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一道月白身影闪电般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揽了过去。
我快窒息了。
被小八勒的。
「曦光……曦光……」小八将我抱了个满满当当,却只知道喊我的名字,声线有些颤抖,却带着刻骨的惊喜与忧惧,仿佛停下来一刻,便又会烟消云散一般。
才几天没见,他竟瘦得形销骨立了,一向风流不羁的桃花眼下,一片重重的乌青。
这几日,他竟一直守着我吗?
怪感人的。
如果我此刻,还是条娇娇嫩嫩小仙女的话。
但现在。
就……有点子……怪异。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再不撒手,我就真的死了……」
啾啾,「还……还有我……
小八被啾啾吓得抖了个激灵,刷地一下松开了手,「这什么玩意?!」
啾啾清清嗓子,故作深沉道,「朕,乃三界之主,天帝。
但她还不会化形,巴掌大的小毛团子,头上顶着的黄色啾啾还一抖一抖,让她这话听上去,毫无气势。
小八悠长地看她一眼,「哦—原来不是个玩意。
啾啾气得跳起来就要打他膝盖,可刚一飞起身— 便地动山摇起来。
我这才发现,我们仨此刻正在人界的东海龙宫里,刚刚被天雷劈开的蛋壳正上方,放着一颗光洁明澈的珠子。
被天雷一同给劈成了外焦里嫩。
看着此刻天塌地陷般的摇晃,我一惊,忽然明白过来,「小 八,你把人界东海龙珠抢来了?!
「轰隆。」
还不待小八回答,龙宫塌了,铺天盖地的珊瑚岩礁照头砸来。
我大喊一声,「快跑!
略一凝气,龙身顷刻暴涨数倍,卷起小八便向外窜去。
约摸是抢了天帝大半天灵宝气的原因,我逃起命来,简直风驰电掣,迅如疾风,眨眼间就蹿升至海面之上。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东海中央已成一巨大漩涡,毫无顾忌地四散出稠黑妖气,漩涡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要吞天噬地一般,灭尽一切生灵。
无数海鸟鱼虾争相逃命,唯有一青衣老者不要命地试图结起一方结界,压制妖气。
但他不过一届地仙,虽精神可嘉,但灵力有限,每每刚刚缔起第一层法印,不消片刻便会被妖气卷起的巨浪,击打得化为齑粉。
小八一见那仙人便惊呼出声,「不好,海龙王的龙珠压在了海底,他不是这海妖的对手。」
糟糕,凡界东海底,锁着一只归墟秘境逃出的饕餮,此刻竟趁海龙王将龙珠借于我等聚气,灵力不济之时,试图冲破封印。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一下,登时齐齐飞去,以助这青衣仙人一臂之力。
啾啾虽是天帝至尊,但未曾修法,无甚战力,却又浑身充盈着饕餮最眼馋的天灵宝气,饕餮立刻便被被馋得不行。
漩涡之中,隐隐冒出两道猩红血眼,嘶嘶地流着口水。
但,出口却是标准的河南话,「噫……妹详到,天帝小儿嫩也来了,今日俺有口福了啊!」
果然,凡间待久了,多少得带点特产。
我将啾啾往身后藏了藏,变出一把斧头就朝饕餮脑门上砸去,「嫩可快拜说了,臭癞蛤蟆精。」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饕餮气到打鸣。
可他还让链子拴着,一时半刻冲不断,只好拍起一捧巨浪,甩了我一脸,「拜学俺说话!
嘁,不学就不学。
「中!」
「说了拜学俺说话!!!
青衣龙王擦了把汗,「三公主,拜火上浇油了,干他!啊这,我是打架氛围组的啊。
就是边上叫阵,扔拖鞋,薅头发那种。
真动手我没干过啊。
小八一脸了然地将我往后推了推,「奏知道嫩不中,站远点,俺来。」
饕餮, 「………
小八幻出一把方天画戟,脱手便直冲饕餮命门而去,抬手间飒飒风起,快如闪电,似能将东海划穿,十分潇洒。
饕餮躲闪不及,惨叫一声,被钉回了封印底。方才还毁天灭地 般嚣张的漩涡,渐渐没了动静。
厉害厉害,没想到这方天画戟耍得好,还能当鱼叉使。
饕餮创业未半,出门就让钉回老家,气得不轻,一阵口吐芬芳,「习咣,嫩休要得意,俺之今日,便是嫩之明日,哈哈哈哈!」
???
柿子尽挑软的捏啊,明明敖追打的人,咋可着我骂呢?
我正要回嘴,方才还英勇无比的小八,被一团黑气从后方正正击中,从半空直落海底。
「小八!」
一团黑气自小八方才掉落出聚成实体,「三公主,你果然没死。」
我潇洒地摆摆手,「您哪位,认错人了吧,在下,是条公龙。」
冥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绕着我还没化形的龙身,上下左右打量一圈,嗤笑一声。
「敖曦光,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糟糕,被识破了。
12
我是敖曦光,现在慌得一批。
我被冥王抓了,他不仅馋我的龙珠,他还馋我的龙身!
不要想太多,是具象意义的那种。
他想重造我的龙身,再用我的龙珠,溯回某位神尊。
呵汰,怎么可着一只羊毛使劲儿薅呢,感情我就是个行走的橡皮泥?!
冥王像看透了我的心,微微一笑,如同一朵妖冶又危险的曼陀罗花。
「三公主,别想跑,这天上地下,没有第二个仙妖鬼怪,比你更适合迎回羲和了。」
我还没有什么反应,啾啾却比我还激动,「羲和?你认识羲和?!」
冥王深深看啾啾一眼,慢慢踱步向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啾啾,
「天帝陛下,本君并不想与你为敌。若你能少管些闲事,本君不仅能放了你,还能顺便让你,变回该有的样子。
啾啾心动了,她绝对心动了,就差没把我愿意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她死凤凰嘴硬,小脸一别,「我怎么相信你?
冥王轻笑出声,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同意,「小小订金,不成敬意。」
冥王大手一挥,一道银光簌簌击中我与啾啾尾巴相连处,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我们的五脏六腑全都往一处拖。
我甚至感到体内的天帝之气,一点点在往啾啾体内涌。
啾啾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从一只瘦弱的小鸡崽子,变成了一只体貌高洁,翎冠飘逸的成体凤凰。
吹气球都没这么快。
顷刻间,啾啾已经能化形了,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年郎,算得上一派风流倜傥。
如果我俩不是屁墩儿贴屁墩儿的话。
是的,我俩还没解体。
从前有尾巴的时候还好,如今化了仙身,观感就不太美妙了。
此刻,啾啾这位芝兰玉树的少年郎,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展现自己的曲线。
性感仙官,在线发牌那种。
风在吼,马在叫,敖曦光在号叫。
「冥王,你是变态吧!
冥王表情一僵,拿了把明晃晃的大刀,气势汹汹地走来。
咵嚓。
裂开了,我和啾啾。
13
三界之中,天道总是以一种看似不公,而又微妙的平衡,安排着三界生灵。
比如最弱小的人类,肉体不堪一击,灵魂却最为强大,所以能够洗去记忆,囫囵个地重回六道。
而肉体最强大的仙神,灵魂却不堪一击,活得虽久,一旦应劫,便会元神寂灭,消散于天地间。
随着万物更迭,渐渐汇于归墟。
是以,神仙没有来世,可我却梦见了前尘,又或者说,我想起了羲和。
羲和与小八,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神情。
小八总是玩世不恭的欠揍模样,而羲和却是,好寂寞一神仙。
一颦一笑,端的是一派清风朗月的温雅神明,但不知为何,那笑容背后,墨玉眼底,却总有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寂寥。
而那时,我还不是个囫囵神仙。
只是游荡于归墟中的,一粒元神碎片。
归墟是三界的终结之地,河海湖泊,皆汇于此。
归墟没有生灵,却又处处是生机。仙神灵魂寂灭于此,又在此拼拼凑凑的重构,跟人界的乐高一个原理。
重塑之后,便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崭新生命,与前尘往事,再无瓜葛。
毕竟,拼回原来那个太困难了,所以大家都随便挑挑拣拣,捞 到哪个碎片算哪个。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别人的家伙事。
除了羲和。
归墟唯一的神,便是羲和,应天而生,囫囵无比。
羲和本是归墟入口处的镇墟灵石,掌握着归墟的一切规则,天道往复,日月循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炼化成了神。
作为归墟之中唯一完整的元神,那可是提前出道的大前辈。
所以我们这些元神碎片,都喜欢围绕着他,上蹿下跳。
其中最为话痨的便是我,常常缠着羲和,「羲和羲和,你看我今日是不是,又魁梧了些?」
羲和不喜言辞,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偶尔回一句,「是呢。」
「太好啦,太好啦,那我很快便能入世啦!
羲和看着我浅淡一笑,只是笑容中,总是隐隐透出几分担忧。
羲和总是爱笑的,我极少见他发过脾气,除了那一次。
我为了比邻而居的友好碎片,和羲和吵了一架。
归墟不似仙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基本法,但弱肉强食却也相似。
并非所有灵魂碎片,都能重构出一个崭新的元神,天地间不需要那么多神明。
只有先生出灵智,足够强大的,才有机会入世。
别看我现在这个菜样,还是个碎片的时候,却是个惩恶除奸,扶贫助困的好碎片!
扶贫的主要对象就是我的邻居,一颗弱弱唧唧,感觉风一吹就要二次寂灭的碎片。
结了百八十年了,我都快有它两倍胖了,可它还是积贫累弱一个片。
而我,因为糊弄学领悟得相当精妙,因此拼起来那叫一个迅猛。
但我俩玩的很是要好,仿佛还是上一世为仙为神时便这么要好,只是寂灭后,记忆不再,记不清彼此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本能还在,一见便觉得亲近。
想必,曾经不是亲戚,也是朋友。
按人间缺啥补啥的规矩,我给它取了个名,叫二壮。
至于大壮嘛,自然是我。
按归墟的规矩,二壮本不该有机会入世。
可我不服,抓着羲和辩论,「这世上若都是强者,那便没有强者了,弱者便不配活着吗?为何不能给二壮一个机会?」
羲和收起了往日的温和,神情肃穆,已然变回了那个无情无欲的归墟铁律,「天道如此。」
「那有什么法子,能破了这烂天道。
「无法。」「呵,我不信。
我将自己已快结成的元神,活生生掰碎了一大半,给了二壮。
就很叛逆,是个狠片。
「大壮,不要!」
羲和赶来时,黄花菜都凉了,二壮已然神功大成,飘然入世了。
而我,好惨一碎片,被羲和抓住,关了起来。
「放开我!
记忆戛然而止,我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眼前是冥王那张,放大的俊脸。
我长舒一口气,运气压住那疯狂跳动不安的心,「冥王殿下,你不觉得自己,抓错人了吗?
这不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小八才跟羲和长得一模一样啊。
冥王一怔,美艳唇角僵了一瞬,「你,记起来了?
我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对啊对啊,不就那点子事吗,我懂我懂。」
虽然被抓以后得记忆,我暂时想不起来。
但以在下看过凡间三千本话本子的功力,我敢保证。
冥王他暗恋羲和!
但是迫于世俗的眼光和压力,爱而不得,所以,才想造一个女版羲和!
是了,在我昏迷不醒期间,冥王给我重新变回了三公主。
就很突然,快乐他啪的一下,没了。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站着瞭嘹的快乐。
我伸出一只龙爪,握住冥王修长洁白的手,「爱,不分性别,请支持正版,坚决抵制替身烂梗!」
冥王的嘴角抽搐一下,扶额长叹一声,「我觉得你不懂。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对不住了小八,我这是缓兵之计。
当然,也可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之计。
可冥王他,不上套啊。
冥王抬手就把捆仙绳绑得更结实了,满脸写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然后,抬手开始扒衣服。
我的。
「干什么你,天庭严打带颜色行为啊,这位仙友请你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冥王叹口气,挥手变回了女身,娇艳的脸庞写满了暴躁。
冥王指了指她曼妙的曲线,「行了吧,这样总行了吧,不男女授受不亲了吧。」
我老脸一红,扭过头,「更不行了,仙电局不让播。
冥王叹口气,小声嘟囔,「也不知道脑子不好,有没有影响…
说完抬手就开始接着扒。
就在她即将得手的一刹那,一道月白身影旋风般席卷而来。
小八来了。
小八一来,就跟冥王缠斗在了一处。
一边打一边抽空把衣服给我拢拢好。
小八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为了尽可能少的有肌肤接触,五根长指生生凹成了兰花指,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看啊。」
但闭眼操作,难免撞车。
啵唧。
红了。小八的脸。
小八俊脸红个底朝天,手足无措地原地打转,「不……不是故意的。」
就,怪可爱的。
14
冥王倒吸一口冷气,搓搓胳膊,「喂!打架就打架,别整精神攻击啊。」
他提了把银剑,冲上来便将小八挑开。
「小心!」
不知为何,小八近来灵力似乎下降了不少,差点没躲开这一剑,虽然最后一刻堪堪侧身躲开,右臂却也伤的不轻。
月白长衫上,伤口触目惊心。
眼看局势一边倒的坍塌,一道凤鸣声响彻天际,燃着熊熊烈火,飞速掠过冥王头顶,「吃我一脚,冥王!」
帮手来了!啾啾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青衣龙王和三千东海府兵,也后脚跟着赶到,「三公主八太子,属下救驾来迟!
打架这种事情,好汉架不住人多,就是三千只皮皮虾,冥王也得剥三天吧,局势立刻便扭转乾坤。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冥王见势,收了剑气,迅速后撤,「今日且先放过你,曦光,后会有期。
说罢化作一团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打不过就跑这一招,倒是学的比我还透彻。
「噗。」
冥王刚一撤退,小八便挺不住了,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青衣龙王替我解了捆仙绳,我慌忙去扶他,「小八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青衣龙王捋着胡子,在旁边絮絮叨叨,
「那可不得这么重吗,他能坚持到来救你都是奇迹了。先是拿自己个儿的龙珠换我东海龙珠,又将元神宝光加八成灵力给龙蛋做屏障,偏生不知哪来道天雷,伤得他灵力反噬,饕餮便趁他龙珠势弱偷袭,之后还挨了冥王一掌,能坚持到现在,没香消玉殒您就偷笑吧……」
我的天,小八他竟,为我做到这般。
我抱住小八,眼圈有些发干,「你这又是何苦呢。
小八抬手替我擦了擦眼泪,「别哭,为你,万般皆不苦。
该死的,怎么突然变言情剧了,我们不是喜剧频道吗?!
该死的,可我怎么心跳得快要起飞了。
风未动,云未动,日月也未动。
是我,心在动。
「呜呜呜,太感人了。」啾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啾啾老大一只凤凰,坐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敲地板,「解约,现在就解婚约。马上,八千道天雷也解!
说完,一捏拳头,仰起脸露出坚定的目光,「我可以 BE,老子磕的 CP 不行!!!
15
后悔,本人现在就是后悔。
现在有严重的天雷恐惧症。
当初干什么闲得没事引天雷。
哦,对了,为了救啾啾。
天道仿佛一张隐秘织开的网,只等将我们一网打尽。
小八伤得不轻,我匆匆回了天界,管父王寻了龙族至宝九转回魂丹,才堪堪将他元神稳住。
可父王号完脉,脸色却更凝重了,用秘境传音,悄悄对我说,「借一步说话。
移步乾元宫外,父王开门见山道,「小追的元神遭天雷这一劈,已有崩裂之兆。」
崩裂……我倒一口冷气。
神仙也并非仙福永享,仙寿总有尽时,可我龙族长寿,我爹都快活了万年,小八才不过三百来岁,如何会已近崩裂?
我急了,一把抓住他,「爹,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这号脉学的准是不准?」
父王气得胡子一抖,「开玩笑,天上地下第一准,不准不要钱。」
我脸色一白,把父王胳膊都快抓脱臼了,「可有法子破解?」 父王长叹一口气,「命中有此一劫,天道难违。
天道,又是这该死的天道。
天道打我一巴掌,难道我就生挨着?
我忽而福至心灵,想起从前还是元神碎片时,似乎斗赢过天道。
只是二壮入世之后的事,我已记不起来。
我爹是天庭数一数二的老人了,至今仙寿已过九千岁。
且出了名的八卦。
或许,他会知道呢?
「爹,你可晓得羲和?
父王吓得探戈步后退,「曦光,可不敢打他的主意。
有!情!况!
这老头铁定知道点什么,我一把揪住他的袖子,阴险一笑,
「快说,不说我就告诉母后,你上个月又跟二叔溜出去斗地主,还输了半个月仙饷。」
父王脸色一僵,讪笑着摸摸鼻子,「你个小叛徒,行吧,你想知道点什么,问吧。」
「羲和上神可仙去了?为什么从没在天界见过他?
父王给了我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羲和上神活得好好的,就在归墟呢。至于为什么你没见过,别说你个三百岁的小龙崽子了,我一把老龙了都没见过。」
什么?羲和活得好好的?
「那为什么冥王口口声声要抢我的龙珠,还说要迎回羲和上神?」
父王抬头望天,认认真真地思索片刻,「可能,他有那个大病吧。」
又为什么,小八和羲和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啊老头,那你刚才听我提起羲和,干吗那么紧张?
「因为天上地下,能修补神仙元神的,就他一个。」
!!!
搞了半天能修啊。
父王后知后觉地一捂嘴,「坏了,原来你不知道。
可我现在知道了。
我回到寝殿内就开始拾掇包裹,准备动身去归墟。
父王却如同橡皮糖,一步不离地跟着念叨,
「乖女,那归墟去不得啊,就没听说过有神仙能囫囵进去囫囵出来,都是寂灭了才去,你可莫要想不开啊。」
见我不理他,竟干脆像只赖皮龙一样,大剌剌往我包裹上一坐,「不行,反正不能去,要去的话,先把你爹我打死吧。」我蹲下身来,难得正经地跟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爹,小八是为我才变成这般的,我不能不救他。
三千年前,仙冥之战时,龙筋被砍断都没流过眼泪的父王,却倏而红了眼眶,
「曦光,当年你爹我为了保住天界,你大哥二姐……连根龙须都没能找回来……」
父王垂下头,一惯笑眯眯的面上,浮上难掩的痛楚,「父王不想再送一次黑发人了,父王老了,遭不住了……
我心口一恸,握住父王的手,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爹,你别怕,我也是才发现,我的龙珠是个宝贝,能重塑元神。」
父王一怔,面上有我看不懂的复杂与凝重。
半晌,才叹口气,起了身慢悠悠往外走,「罢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从小到大,你从不对什么东西执着,难得你终于有了执念。」
行至门口时,却忽然顿首,「吾儿,你须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就强扭!
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出发之前,我先去看了看小八。
小八气息虽不稳,好在精神还算不错,见我进来便笑了,一双桃花眼如同三月春泉,波光粼粼,随着眼波流转,忽明忽暗,在人心上一下下挠着。
我心里咯噔一生,下意识摸摸鼻子。
小八长臂一伸,将我抱了个满怀,深深浅浅的笑意在他怀里绽开,随着温热的体温一道晕开,暖得人头晕目眩。
小八俯下身,微有些湿热的唇轻凑在耳边,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贴近,撩拨得人心猿意马,「曦光,你这好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医好?」
我翻身将他扑倒在金丝软枕上,学着他的样子,摩挲在鼻尖、唇畔,「医不好了,一见你便病得厉害。
「那便不医。」小八微一用力,顷刻间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了 主动地位。
眼见那薄唇将要落下,我忽然间想起他是个病人,红着脸抵住他,「你此刻元神不稳,我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小八闷闷笑出声,蜻蜓点水地在唇上啄了一下,「不算,先动心的是我,先动手的也是我。
月色清浅,衬得小八俊美无俦,面冠如玉。
一切都很完美,假如此刻没有天雷的话。
婚约未解,天雷跑得简直比天庭的狗仔队还快。
甫一亲上,连味还没砸吧过来呢,天雷便先行一步。
「咣——」一声惊天巨响,吓得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和小八面面相观,气氛有些尴尬。
「再来?
我红着脸,偏头又贴了上去。
贴,「咣——贴,「咣——贴,「咣——
可惜现下不是新年,不然能省不少炮仗钱。
我玩得上瘾,正想试试连环炮能不能行。
小八伸手按住我,「停,再咣耳鸣了。
16
啾啾听闻我要去归墟,当即找织女讨了块儿云锦,绑在胸前,上书四个隽秀飘逸的大字,
「狗头军师
我看着啾啾,默了一默,欲言又止道,「这布……啾啾得意一笑,「怎么样帅不帅,紫微星君昨天给我恶补了一夜人间兵法,跟我说,我是个天才,只有聪明绝顶的军师,才能获得这个称号。」
紫微可真是拍马屁不嫌事大。
行吧,他开心就好。
临出发前,父王风风火火一条龙,小旋风一样前来送别,神神秘秘地一伸手,「拿好,别丢了,值钱。」
亲友团送装备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必须拥有的东海龙珠 $+1$ 。
靓仔迷惑,「爹,你给我这干啥,没龙珠了咱东海咋镇水啊?」
父王捋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故作深沉道,「拿着,有用。反正我本来也不拿它镇水。
为了凸显他自个儿的道行高深,他还偷摸给自己起了阵风,吹得衣袂飘飘。
「别整那些没用的,快说,有啥用。
「就……开归墟的。
嗯?
谁昨天跟我说,归墟囫囵神仙进不去来着?
见我作势要翻脸,父王一个神龙摆尾,跑出了残影,还不忘送上关键情报,「归墟在万源泉底—底—底—
万事俱备,只欠,怎么绕开冥王。
万源泉在黄泉之底,百分百的冥王地头。
想悄悄地进城,打枪的不要。
难,难于给前任冥王上坟。
见我愁眉不展,狗头军师凑上来,「我有一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佳妙计。」
啾啾唰地将狗头军师大旗翻了过来,在背面又书四个大字,
「不去归墟。
他撑着腰,笑得雄赳赳气昂昂,
「这叫疑兵之计,紫微说了,最高端的军事家,往往以白痴的形象出现,敢于直接告诉对手,自己想干啥。
这真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捂着脸,在心底问候了紫微星君全家三百来遍。
没有多问候几遍是因为小八状况不大好,有些撑不住了。
啾啾绑着锦旗,我绑着小八,直接走公务通道到了冥界。
没错,这次不偷渡了,走大路。
无他,纯属上头有人。
啾啾一手拿着天帝宝印,边走边咔咔给公函盖章。
官大一级就是好,有了啾啾,所有能走大门的地方,再也不用钻狗洞。
但我们越是如此大张旗鼓,冥王反而不好下手。
毕竟大家明面上还是塑料上下级,除非冥王揭竿造反,否则不能不给天帝三分薄面。
冥王果然给面子。
一入冥界,冥王派了八十一阎罗,整整齐齐排在天冥大道上,列队欢迎。
阎罗们十分爱岗敬业,人手一面小红旗,左摇右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但这面子,还不如不给。
阎罗们长得委实不太乐观。
就很精彩,可以说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烟熏火燎。
有的没有脑袋,有的没有手,有的是油炸状,最过分的是七十九阎罗。
也不知道生前造了多大孽,这位简直是块,行走的臭豆腐。
熏得我和啾啾眼睛都睁不开。
这哪是天冥大道,这送命大道吧。
小八倒是逃过一劫,早早化成蜂鸟大小,藏在我的神墟之中。
我和啾啾就惨了,每一步走得都臊眉耷脸,如丧考妣。
冥王,算你狠。
这位狠人就在大道尽头等我们,看见啾啾身上绑的「不去归墟」锦旗。
美眸微微眯起,脸上似笑非笑,「哦—二位上神驾临寒届,原来是打算去归墟。」
我就说啾啾这招不能行。
啾啾试图狡辩,将胸脯挺了又挺,高高扬起不去二字,「认不认字,不写了不去吗。」
冥王嗤笑出声,方才还站得数丈远,却倏而掠至身前,身形鬼魅至极。
我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发现,他志不在我,而在啾啾。
冥王长得美艳,身量却很是颀长,比啾啾还高了半头。
冥王俯下身,贴啾啾极近,
「天帝陛下,微臣总觉得,您的气息有些熟悉,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硬了。
啾啾的拳头。
眼看就要打起来,七十九阎罗赶来拉架,效果立竿见影。
都忙着吐了,打架自然不了了之。
冥王显然也招架不住,这等伤敌一千自损九千九的招数,慌忙施了个诀。
顷刻间星移物换,已到了黄泉边上。
冥王做个请的手势,面向黄泉,「诸位别客气了,请吧。
请他个鬼,饶是我仙术不精,但起码不瞎。
这黄泉下早就布好了阵法。
上次来时,黄泉处寸草不生,瘴气遮天蔽日,黄泉之水更是暗潮汹涌。
此刻却静谧无比,静得诡异。
显然是有人布下了精妙阵法,用古井无波般的假象,引我入局。
也不知这布阵之人是谁,只是谋略水平……简直跟啾啾师出同门,难分伯仲。
见我不上套,冥王轻笑一声尽是嘲讽,
「听说你们龙族的九转还魂丹都拿出来了,想必已是药石无灵,才打归墟主意。三公主此刻还犹豫什么,不想救你的情郎吗?」
九转还魂丹?
我倒吸一口冷气,灵台一瞬清明过来。
天界有叛徒。
九转还魂丹之事,所知之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我爹,啾啾,紫微星君。
紫微星君是啾啾说漏嘴知道的。
冥王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排除掉我爹,大哥二姐皆因冥界丧命,他老人家跟冥界,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我看眼啾啾,啾啾疯狂摇头。
排除法便只剩下,紫微星君。
天冥两界各有对方眼线,这并不新鲜。
新鲜的是,紫微星君竟会是他的人。
细细想来,当初放出风声,让我与小八知晓这万源泉的,也正是他。
无怪紫微给啾啾尽出馊主意了。
挂那破锦旗的实用性,还不如挂张大饼。
我本以为是紫微故意为之,但从这阵法的掩耳盗铃水平来看……
紫微可能只是,脑子不大好。
「冥王殿下,死都要死了,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你是何时收服的紫微星君?」
算起来,紫微星君寿辰三千有余,比冥王还长些,在天庭领的也是一等一的要职。
难道……从一开始,紫微就是冥界的人?
思索间,一道紫色香风平地而起,香风间透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紫微。
紫微被戳穿身份,有些烦躁地手上轻摇一把玉面扇,动作间阵阵罗兰花香飘来,「谁跟你说本座是冥王的狗腿子,笑话。」这香气,这阴阳怪气,瞬间勾起了我的记忆。
那日我和小八被绑时,小八身上,便是这股味道,只是更淡些。
想必是他被打晕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而打晕他的,正是清风。
我冷笑,「不知到底该叫你紫微,清风,还是紫酆罗刹呢?
紫酆罗刹,无躯无壳,最擅变幻,所幻灵体,便是大罗金仙也难辨真假。
所以他才能毫无破绽的,在天庭身居要职。
紫酆被看穿老底,大吃一惊,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掩盖住自己的惊诧,「咳咳……从前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几分聪明。」
见我认出他本体来,紫酆也不遮掩了,大大方方便认了。
我指指啾啾脖子上地帅旗,摇摇头,「就您这军事水平,还敢开一对一授课,真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习,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啾啾整个啾都不好了,痛苦地捂住脸,「小丑竟是我自己。
紫酆有些心虚地转过身,不敢面对得意弟子的灵魂拷问,
「本座这是,大智若愚,只有聪明人才能明白,你们不明白,只能说明不够聪明!嗯对,就是这样。」
紫酆罗刹不是神仙,严格来说,也不是鬼魅,而是生魂阵诞出的,一种魔物。
魔物嘛,大多脑子不太好。
但生魂阵诞出的魔物。
脑子尤其不太好。
在魔物界,也是傻得屈指可数。
不过— 武力值颇高。
像是被我看白痴的眼神激怒,紫酆愤怒地叉腰,「既知道我是谁,便也该知道,就凭你们两个,叠起来也打不过我。」
生魂阵需九万生灵做引,被幽冥鬼火活活焚尽元神,凶残无比,三界禁术排行榜第一名。
千百年来,只启用过一次,便是三千年前的,仙冥之战。
是以,紫酆没有说谎,我俩确实打不过他。
一个冥王就够难对付的了,如今还加上一个紫酆。
头疼,一个脑袋两个大那种。
我叹口气,「看来今日,这黄泉我是非跳不可了。
啾啾也叹口气,「并不会游泳。
20
「少废话,不会游也得跳。
跟霞姿月韵的冥王比起来,紫酆简直就是个暴躁老哥,以扇化剑,提剑便向我刺来。
冥王见紫酆动了手,不好再做壁上观,也提剑直奔啾啾而去。
我和啾啾顿时让撵得如丧家之犬。
可即使我俩跑出了哮天犬的速度,也只坚持了半柱香,便双双被逼到了岸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想过河兮没有救生圈。
实力差距过大,打是打不过了,玩赖吧。
我跟啾啾互一交换眼神,双双化回了原身。
眼一闭,心一横,腿一蹬,「有种就把我们踹下去。」
开玩笑,我俩原身一龙一凤,他俩原身一雾一花。
压根就不是一个吨位的好吧,就不信他们踹得动。
但还是太年轻,吃了没文化的亏。
冥王布下的阵,会动。
冥王嗤笑一声,「不跑了?那正好。」
他掐诀,手指翩飞间,雷声大作,铺天盖地的威压登头盖下,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似要被活拆了般。
「啊!」
大意了啊,没有闪。
这阵法极邪性,并不毁人仙身,却直捣元神。
仙与人不同,除非自愿,即使是散仙,也极难被生剥出元神。
何况我与啾啾这般,在籍的现役仙人。
而这恶毒的阵法,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要将元神从肉体撕裂开来。
越拼力抵抗,越是痛入骨髓。
如同千军万马朝四面八方撕扯一般,痛楚铺天盖地地涌来。
疼得泪眼迷离间,我看向啾啾,他的情况比我还糟,七窍往外流血。
可他却冲我笑了,用口型说道,「曦光,活下去!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一道金光从他凤身中破竹而出,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直冲冥王而去。
冥王躲闪不及间,被啾啾卷着一道,坠入了黄泉。
「咚——」
冥王是此阵的阵眼,阵眼不在了,阵,自也破了。
但啾啾没了。
「啾啾!」我痛呼出声。
啾啾殒命这一幕太过熟悉,仿佛千年前便曾经历过,勾起了我藏在灵魂深处的痛楚。
我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甚至比被抽魂更痛几分。
这痛楚激发了我体内,一股暗藏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祭出龙珠,将黄泉水高高引起,经由龙珠汇集,直冲紫酆攻去。
黄泉中尽是不入轮回的厉鬼,最喜生魂,好容易有机会见血,还是魔头的血,瞬间潮水般蜂拥而至。
紫酆提剑砍去,巨大的魔气横扫千军,正中无数勾魂骷髅的命门,顷刻间化为齑粉。
「噗。」我被阵法反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紫酆得意洋洋地看我,「小鬼,精神可嘉,但你打不过我,你老子叠你哥哥姐姐当初都打不过我,何况你个刚出生没三百年的小萝卜头。」
还敢提他们?!
我登时便怒从胆边起,当年仙冥之战,我父王便是败于这生魂阵下。
大哥与二姐舍了性命不要,布下了玉石俱焚的诛神阵,杀了冥王,才以毒攻毒才破了阵,此刻还敢跟我提他们?
我擦掉唇边的鲜血,冷笑一声,「紫酆,我们东海王族,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不怕死,且有仇必报!
紫酆发了狠,眯起眼眸,「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座不留情面了。反正本座本就是要三界尽归魔域,你们这些悲天悯人的神仙,本座一个也不想留!」
「去死吧!
新仇旧恨叠在一道,我抱了鱼死网破的信念对战。
干脆直接提剑将手腕割破,以汹涌而出的龙血做引,引出比刚刚多数倍不止的恶鬼再次朝紫酆攻去。
饶是紫酆善战,可恶鬼太多了,数以万计的恶鬼,前赴后继地缠住他的手脚四肢。
紫酆忙于缠斗,无暇分身。
我趁机一剑朝紫酆的心口刺去。
就在快要得手时,紫酆惊觉,慌忙凝起层层瘴气护体。
到底是千年魔头,功力深厚。
每前进一寸,我的龙脉便断一寸。
可我这一剑,凝了十成十的全部灵力,几乎是靠着不死不休的决心,一往直前。
在经脉寸断的最后一刻,直直刺进了紫酆的心头。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我赢了。
我终于赢了。
我伤得太重,已经无力再压抑神墟中,一直想要冲出来帮忙的小八。
此战太过凶险,我不想他也以身涉险。
赢了紫酆后,刚才还用之不竭的力气瞬间被抽光,我身子一软,直直从云端掉了下去。
一道月白灵光从半空急追而下,堪堪接住了我。
小八的面上尽是焦急,「曦光,曦光,你醒醒。
我蜷在小八怀里,只感到无法言喻的疲倦,哑着嗓子撒娇,「小八,我好累啊。
甚至累到感觉不出痛了,只觉得睁不开眼,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曦光,别睡,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同你讲。
小八面色惨白地为我灌灵力。
但,我不仅灵力没了,就连龙血也干涸了。
方才的黄泉水,皆从我的龙珠穿心而过,得我龙血加持,所以凶悍无比。
可这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
我的血脉肉身,也被恶鬼们吞噬得七七八八。
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我抬手想要替小八拂掉眼泪,但经脉全断了,竟是半点也抬不起来。
我苦笑一声,「小八,我爹的龙珠,我放在了你的荷包里,此番,我怕不能替你打开归墟了,你自己去,好吗?
小八的泪水仿佛不要钱一样落下。
我叹口气,「也不知我这复活甲,能用几次,若我这次回不来……你便替我求一求羲和上神,救救你,也救救啾啾好吗?」小八点点头,将我抱在怀里,「都这光景了,还惦记着救别人。」
我咳出一口血,「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的,我的心……上人。
可后半句却再也没有了力气说完。
好恨啊,我的元神又散了。
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回来。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看见了啾啾和冥王坠入黄泉后的事。
啾啾的元神,似乎并不浑然天成,而是生凑起来的。
一入黄泉,那两半便生生裂开,属于啾啾的那一半,弱小却又熟悉。
我好像在哪见过。
冥王也好像见过。
冥王是冥界主君,黄泉恶妖大多不敢近身。
除了少数不要命的,剩下的恶鬼,只敢垂涎三尺地盯着他手心的,啾啾残魂。
冥王将一个不怕死的馋鬼活生生劈成了两半,眼都没眨一下。
可他看见手上啾啾残魂的时候,却愣住了。
随后,发疯一样朝万源泉赶去。
万源泉生于黄泉底,是三界与归墟的出入口,澈如明镜,能照出仙神妖鬼的前世今生,万般纠葛。
啾啾的残魂,在万源泉中,映出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顶着两只龙角,脸庞俏丽美艳,眼神却坚毅无比。
冥王显然也认识这个女子,在看见的一刹那,神色一震,脱口而出,「卿卿!」
我也脱口而出,「二壮!」
怪不得,我还是个元神碎片时,见她便万般亲切,原来,我们前世便是兄妹。
万源泉,替我想起了一切。
我与啾啾,是东海龙王,于三千年前仙冥之战中,双双牺牲的长子与二公主。
彼时,冥界用了生魂阵,将无数人界生灵尽焚,强行归入冥界,实力大增。
我与父王,身为龙族储君与四王之首,责无旁贷地率先应战。
可冥界的生魂阵,源源不断地从人界吸取生魂,为冥界补充兵力,我们父子二人与冥王激战了三月,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冥界还是兵强马壮,兵源不绝。
父王重伤,龙筋都被砍断。
我也受了重伤,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卿卿,不能这样下去了,生魂阵不破,再多天界将士,也是枉死。」
「大哥,我有一法子,只是凶险万分。
「什么法子?
「生魂阵的阵眼,是冥王,只要我们把冥王杀了,自能破阵。」
我与卿卿,想了个破釜沉舟的法子,擒贼先擒王。
想万军之中,直取冥王首级,本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偏偏卿卿与冥王,曾有一段情缘。
好巧不巧,怀了孕。
卿卿以有孕之事传讯,将冥王诓骗到他们的定情之地——东篱相见。
而在那处,我与卿卿联手结了个诛神阵,只等冥王入阵,便将他立刻诛杀。
一切都很顺利。
如果卿卿没有偷偷将阵眼换成她自己的话。
本该是我的,我可是她长兄,自该护佑于她,何况我本也快死了。
可冥王入阵时,卿卿一把将我推出阵眼,抱着冥王一道,被九天玄火,焚尽元神。
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她,可卿卿在我身上加了禁制,我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身殒神消。
「卿卿,你不要冲动,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卿卿粲然一笑,却笑得凄绝,「哥哥,孩子早就没了,在人界时就没了。」
冥王与我同样震惊,「卿卿,你说什么?
卿卿闭上眼,留下两行清泪,「一起死吧,冥王,为我们的孩子赎罪。」
卿卿替我死了,带着冥王一道。
冥王一死,生魂阵阵破,天界终于缓过劲来,冥界群龙无首,节节败退。
可我没能看到天界胜利的那天,我伤得太重了,药石无灵。
干脆在一场绞杀冥界左右护法的决战中,跟冥界最重要的两员大将,极限一换二了。
嘿,真不亏。
再后来,我与卿卿,便在归墟相见了。
卿卿的神魂在诛神阵中损毁得太厉害,本该入归墟秘境,被常曦上神养的饕餮吞噬,没有再入世的可能。
我虽记不得她,可凭着本能,想要保护她。
我的残魂比卿卿损毁的轻得多,加上心底惦念二壮,拼起来那叫一个迅如疾风。
还有事没事地厮混在羲和上神身边,希望混个脸熟,将来能给二壮行个方便。
可这上神忒不近人情,我求他也给二壮个入世机会的时候,他一口就拒绝我了,很快啊。
还跟我说天道有命,无法可解。
去他娘的狗屁天道吧,老子就不认命。
我撕裂了大半元神,替二壮补齐,虽然黏得不是很牢固,但好歹是凑齐了。
二壮得以重新入世,成了天帝,便是啾啾。
而失去了元神的我,本该被吞噬,却不知为何,也重新入了世,还又托生回了父王家。
只是这次,变成了三公主,敖曦光。
而我们三人与冥王的命盘,又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孽缘啊,真是孽缘。
三千年了,悲剧,竟又重演了一次。
我的神智,从记起的前世片段中,回到梦境中,正跪在万源泉前痛哭的冥王身上。
冥王雌雄难辨的美艳面庞,痛苦地皱成一团,
「天道真是好算计,卿卿,我找了你三千年,辛辛苦苦想要在现世塑出羲和,就是为了找回你。」
冥王自嘲地仰天长笑,「没想到,最后竟是我亲手害了你。
冥王郑重而眷恋地,看了一眼啾啾的残魂,「那便一起死吧,只愿下一世,若天道有报应,全都冲着我来。」
梦到这里,再次戛然而止,我醒了,醒在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大壮?
一道陌生的女声,问得我猛的一愣。
眼前的女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周身散发的光晕,乃上神之光。
而我此刻,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曦光。
我又变成了一块,元神碎片,为了方便称呼,或许你可以叫我大壮。
见我迷茫,神女浅浅一笑,「你不认得我?
我彻底糊涂了,「我们应当认识吗?
神女笑得更开心了,朝我挤挤眼,「当然,若不是你,我的神格怕是万万年,也补不健全。
神女玉指轻提,在我这碎片上,解了记忆枷印,方才梦境中戛然而止的后半段,渐渐清晰起来。
我恍然大悟,「你是,常曦上神!
世人皆以为,归墟只有一个神明,羲和。
这可能是,幸存者偏差。
毕竟羲和主造神,常曦主毁灭。
是以,能入世的元神都见过羲和。
而见过常曦的……大都碎成了渣渣。
这世上不需要那么多神明。
所以天道才造出了常曦,让她大杀四方。
可常曦的神格并不健全。
或许是为了让她专注于毁灭,常曦的元神只有贪嗔恨,没有爱欲痴。
是以,常曦的路子走得越来越歪,笔直地朝魔头奔去。
如此下去,常曦会变成下一只饕餮,被锁进归墟秘境中。
上好几任归墟毁灭之神,都是按照这个职业规划,笔直地把自己送进了归墟秘境,成了只进不出,贪婪无比的,饕餮。
对此,羲和看得十分着急,为了挽救常曦,与她打了一个赌。
赌她入世一回,历经人世的友情,亲情,爱情后。
能补全神格,生出爱欲嗔。
恰好碰上仙冥之战中,英勇就义的我与卿卿。
羲和被我缠了许多日子,虽冷言冷语地拒绝二壮入世,可要将她化为齑粉,到底也有些不忍。
羲和本就有意放水,但碍于不能一言堂,归墟中,主毁灭的乃是常曦,她若不同意,羲和也无力阻止。
所以便做了此局。
羲和对常曦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天若无情,时光便成了牢笼。常曦,你我绊在这归墟中千年,你不好奇吗?人世间的情字,到底是为何物。」
常曦被他说的有些松动,但仍下意识抗拒,「可我修的是无情道。」
羲和笑了,「若不知情为何物,又怎能真的知道,何为无情?自也修不好无情道。
羲和可真是个辩论奇才,三言两语,就将没有感情的杀手常曦,引出了几分好奇。
常曦一挑眉,「那,我便与你赌这一局,若我赢了,便证明这天道本就该无情,从此归墟听我号令。若你赢了,便证明天道亦可以容情,我便放大壮二壮一马。」
常曦到底动了心,想知道,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是以,自愿将神格与我融合,为我补齐了元神,得以入世。
羲和则取了一半神格,与她一道入世,变成了小八。
经此一遭,常曦果然补全了神格。
补丁是我。
我与常曦的元神,短短三百年,几经大悲大喜,碎了又重塑,已然,难分你我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这醒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常曦的神识内。
此时正是元神融合的最后一关,同德同心,是以,我们才会相见。
常曦的主神识对我微微一笑,询问道,「你可愿,从此成为我另一半神格,一体同心?」
我疯狂点头,「只是,我还有一事记挂。
常曦了然一笑,「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求羲和,救啾啾的。」
害,这还有啥可同不同意的了,我与常曦,俨然已是一体同心了。
曦光虽然没了,但即将向大家走来的,是钮钴禄·升级 plus 版·曦光,生出爱欲嗔的常曦上神是也。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一阵白光过后,再次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笑眼盈盈的墨玉眼眸,长身玉立,只消一眼,便会让人沉沦其中。
我大喜,扑上去抱住他,「小八,你也回来了!
小八,又或者该叫他羲和上神,轻笑一声,抱着我转了一圈,俯身贴住我的额头,「还叫小八?」
我一窘,「那该叫什么?
羲和低头,俯身贴在耳畔,呼出的热气似有似无的摩挲着,循循善诱道,「你可记得,还在天界时,你最爱看的那出戏本子上,是如何叫的?」
我最爱看的?
我最爱看的不是霸道天神爱上我吗?
天啦,羲和竟然知道!
我这心,突然便跳得十分不大稳当,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突突。
我老脸一红,面红耳赤地鹦鹉学舌道,「夫……夫君?
羲和气息一瞬便不稳了,再不是记忆中那个一派寂寥清冷的造物神了,俯身在我唇上一吻,眼神中有化不开的深情,「你可叫我好等。」
「嗯?你等我很久吗?
羲和浅浅一笑,「也不久,区区天地初开至今而已。
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