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边境新娘贩子为什么受害者更容易成为施害者
文章目录
边境新娘贩⼦:为什么受害者更容易成为施害者?
逃离⾦三⻆:在缅甸当司机的 397 天
0:00
在⾦三⻆,很多⼈⾝上充满⽭盾。最令⼈唏嘘的⼀种,或许是受害者更容易转换为施害者。
有个姑娘⼗⼏岁就被喜欢的⼈卖进⼭⾥,后来⼜被转⼿卖到缅北。 星星遇上她时,姑娘已经逃脱很久。
但这期间,她把⾃⼰的噩梦,原封不动地复制到了更多⼥孩的⾝上,成了「跨境新娘」⽣意的合伙⼈,别⼈「看⼀眼都怕」的⼤姐⼤。
⾛错过路,⼈⽣就没余地了么?
再次提起这个姑娘,我发现,有时⼈的两⾯,是丧家⽝和⻓着獠⽛的蛇。
⾦三⻆很⼤,单是缅北,就有数百个⼩村庄隐藏在深林中。连绵的⾼⼭,埋着⽆数罪恶,边境新娘是其中之⼀。
******
缅甸⼈喜欢⼉⼦,缅北的农⼾常说,「⽣下来的⼉⼦卖给贩毒组织,⼀年还能有⼏袋⼤⽶。」后⾯跟的常常是,「⼥孩没⼈要。」
这样的环境下,⼥孩⼦⻓到⼗三四岁,必然会⾯临两个选择:⼀般会让她嫁⼈,换⼀笔钱给家⾥。家⾥疼爱⼀点的,就让去镇⼦找份⼯作,⾃⼰养活⾃⼰。
⻓⼤后⾃给⾃⾜,很多时候是⼀种奢侈。
⾦三⻆有⾸童谣,第⼀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这⾥的天,是拿枪的脸,听话的赏脸,不听话的就要翻脸。
2009 年 8 ⽉的⼀天,我⾛在⼤其⼒的⽼街,享受绵绵细⾬,但⽼天爷很快不认⼈,⾬倾盆落下。
我赶紧找了最近的⼀家⼩卖店,在屋檐下躲⾬。
⽼街是⼤其⼒最早的居⺠区,⼀下⼤⾬,就有⼀群群⼩孩冲出家⻔,光着脚踩在泥⽔⾥,朝着河边奔去。
孩⼦们头上都带着「⻥帽」。⻥帽是当地的特⾊遮⾬帽,椭圆形,⽤⽵条编制,表⾯覆盖⼀层特制的⼲茅草。尾部细⻓,⻓度直达孩⼦腰部,⾬⽔顺着帽尾滑落。
家境富裕的家庭,会特意在上⾯涂上颜料。拥有⼀顶颜⾊鲜艳的「⻥帽」,意味着⼀段灿烂的童年。
我看着这些孩⼦嬉笑向前跑,正犹豫要不要去抢⼀顶,就看到⼩卖店的⽼板朝我⾛来。
⽼板是个中年妇⼥,踌躇着⾛出房⻔,问我是不是中国⼈?
得到我的确认后,店家笑着说她也是。闲聊了⼀会⼉,她给⾃⼰点上⼀⽀烟,边抽边看我:「吸烟不?」
我以为店家要分烟给我,没想到她⽴⻢起⾝,从店内拖出⼀个⽊抽屉,上⾯是林林总总的烟盒。
当地⾬季延⻓,潮湿的厉害,所以店⾥都采⽤⽐较防潮的⽊头当⾹烟容器,下⾯ 还经常会铺⼀层层的硬纸板来隔绝湿⽓。
我看到⽊抽屉内的硬纸板,已经泛⻩有霉点,上⾯似乎还有字。其中有⼀则招聘启事,分别写有缅语和中⽂。
我只认识中⽂:诚招 35 岁以下⼥性,包吃包住,⽇薪 100 元,⼯作轻松,当天现结。
我把纸板塞回去,随⼝问店家,「这什么⼯作?⼯资这么⾼。
店家张⼤眼睛,冲我连连摇头,说这都是骗姑娘的,会把这些⼥的卖去中国,给⼈当媳妇。
边境新娘,是⼈⼝交易产业。因为⼤批的农村光棍在中国娶不到媳妇,所以⼀些⼈就把⽬光放到偏远的边境线上。
最开始边境新娘是靠骗,诱骗东南亚国家的年轻姑娘。这些国家⼥性的地位很低,丈夫家暴是常态,因此在中介机构的宣传中,中国⼈有钱疼⽼婆,⾮常吸引她们。
但是⼀嫁出国,她们发现事实并不如此,纷纷逃回家乡。消息传开,骗不了,就只能靠抢。招聘启事上写的找姑娘,就是抢。
我问店家,「你给⼈介绍过姑娘不?
纸板的边⻆被我搞的有点褶皱,店家按了按,想把它抹平,但是始终有凸起。过了⼀会⼉,店家终于放弃,「哎」地⼀声,说有帮忙介绍过⼀次。
接着⼜叹了⼝⽓。
店家说,有⼀天,来了个光头⼥⼈,还领着四五个缅甸男⼈,挨家挨⼾⾛访,让这附近的商⼾都贴了⼴告。「那⼥光头是中国⼈,看着⽐缅甸⼈还凶。
光头⼥⼈⻅店家是中国⼈,就先聊了⼀阵,后来才说让店家帮忙留意有没有年轻姑娘,可以介绍给她。
我从店家的描述中并没有感受到光头⼥⼈凶。「听着⼈还不错啊。
店家撅了下嘴巴,摇了摇头,说你不懂。
店家说那些缅甸⼈看着就坏得不⾏,⼀个个都是⽂⾝,盯着光头⼥⼈的时候,却连⼤⽓都不敢喘。
⼜说⾃⼰看过很多⾹港电影,⾥⾯最坏的那些⼈都和光头⼥⼈⼀样,先好好和你商量,要是不同意,就把你杀掉。
说着说着,她还以⼿做⼑,⽐划了⼀下。「呲」了声,撇着嘴巴。
店家知道这伙不是好⼈,但以为最多就是让姑娘去卖淫。她在这边刚巧认识了⼀个⽼乡,在国内就是做妓⼥,店家就给介绍过去。没想到,是卖到⼭沟⾥去给⼈当媳妇⼉。
我⻅⾬逐渐变⼩,准备起⾝离开的时候,出于好奇,问了店家最后⼀个问题。「那⼥的叫什么你知道吗?」
店家点点头,说光头⼥⼈叫刘⾦翠。
隔了⼤概⼗来天,我⼜来到⼤其⼒。这次是过来收债。结束以后就想去打台球。
于是来到⼀家叫「巷屋」的台球厅。
我很⼩就在家乡街边的台球厅混,技术还算过得去,没多⼀会⼉就连续赢了⼀个缅甸⼈⼏⼗美⾦。
陆陆续续,⼜有⼏个缅甸⼈过来,但是⽔平都不⾏。输钱的家伙们,没有⻢上离开,⽽是聚在⼀起,离我不远的地⽅,盯着我看。
察觉到周围的⽬光越来越不友好以后,我把短袖撩了撩,露出腰间的⿊星⼿枪。
这群⼈才散开。
我觉得⽆趣,刚想⾛,看到隔壁桌有个姑娘,穿着⿊⾊的紧⾝背⼼,胸⼤⼜⽩,短裤下的双腿直细。右⼿⼿腕到⼿肘间有⼀条⽐较粗的⿊⾊⽂⾝线。
她光头,只有⼀层薄薄的头发茬附在头⽪上,看起来很个性。最后我才看清楚脸,颧⻣⾼,眼睛⼩,给⼈阴厉的感觉。
我摇头叹⽓。「就是脸差了点。
姑娘正靠着台球桌擦拭杆头,似乎在找对⼿。我赶紧凑过去,看到她压注的是50 美⾦。
我⼼想,怪不得。在昏⻩闪烁的灯光下,这姑娘的⾝材应该是⾮常吸引⼈,却没有⼈过来。
姑娘是个⾼⼿,半⼩时没到,我就输了⼩ 1000 ⼈⺠币。吓得我连忙把杆⼦放在⼀边,开始闲扯起来。
姑娘说⾃⼰叫刘⾦翠,重庆⼈。
「啊,我听说过你。」我当时叫了⼀声,问她是做新娘⽣意的对不对?
刘⾦翠愣住,有点疑惑地⾃语道:「我这么有名了噻?」然后很快变得警惕,脸沉下来,把球杆握在⼿⾥,杆头对着我,问我是什么⼈?
我笑了笑,叫她别担⼼,说⾃⼰是明哥的朋友。
「明哥?」刘⾦翠愣了下,⽤球杆的⼤头部分,敲了敲⾃⼰的屁股,露出笑容,问道,「打架请⼈喝酒的那个明哥?
我跟着笑出声⾳,连连点头:「就是那个明哥。
明哥是本地⼤佬猜叔的契弟,缅北最⼤的新娘⽣意卖家。
⾦三⻆的灰⾊⾏业⾮常多,⽃殴是经常性的⾏为。
明哥在与⼈群殴时,常常会在⼝袋⾥揣⼀瓶⾃酿⽶酒,每当获得胜利,就朝着对⽅躺在⾎泊中的⼩弟说:「这样,我请你喝酒,我们就是⼀醉泯恩仇,以后不要记恨我。」
⼩弟⼀时没反应过来,明哥就说⼈家不给⾯⼦,上去再砍两⼑。
刘⾦翠因为我认识明哥,态度明显好转,主动说她以前是明哥的⼈。
我问刘⾦翠跟着明哥做什么?
刘⾦翠把⼿⾥的台球杆放在台桌上,双⼿撑着台沿:「我帮他看过场。
她说的「看场」,是看管姑娘的意思。
我⼜问了她跟着明哥多久,⼲嘛不做了,但是刘⾦翠没有回答,反⽽有点感慨,说道:「明哥,是个有梦想的⼈。」她⼀脸认真。
「啊?」我听了刘⾦翠的感慨,先是发愣,很快就仰躺在台球桌上,笑得⽆法控制。
明哥⻓得瘦⼩,有⻜⾏梦,他曾经在⾝上绑了五只⽼鹰,从三⽶⾼坡上跳下来,想要试试能不能⻜起来,结果摔断条腿,养伤两个多⽉。
在他养伤期间,我去看望过他。明哥为了表⽰谢意,拿出⼀本很⼤的相册集,⾥⾯放满了本地待嫁新娘的照⽚,说让我选个⼼仪的。
后来⻅到姑娘,发现照⽚和真⼈完全是两个模样。
当晚,明哥留我在他家住,顺便陪他在床上喝酒。明哥让⼿下牵了个新娘过来。
「瘦⼀点的。」明哥这么吩咐。
没多久,明哥就压了⼀个⾮常弱⼩的姑娘,脸上满是惊恐。他问我要不要试试,我赶紧摇头。
「你觉得这么做不好?」明哥可能看出我的想法,就问我。
我正犹豫要不要点头的时候,就听到明哥⽤缅语对⼩姑娘说了些什么,⼩姑娘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直起上半⾝,不停朝着明哥说谢谢。
「这是她的幸运。」明哥说被他压过的姑娘,这⼏天都不⽤出去接客。
「这些姑娘还要接客?」我以为明哥只是⼈贩⼦,没想到还兼职⽼鸨。
明哥瞪着我,很诧异地反问我:「⽩养着?
⾦三⻆的新娘卖家,想要控制成本,通常会让⼿底下⻓期卖不出去和⻓得好看的姑娘开⻔接客。
住在明哥家的第⼆天,明哥边吃早饭边叫我打开电视。电视是监控录像,另⼀⾯连接的房⼦的地下室,关押姑娘的场所,⾥⾯是 20 多个姑娘轮流洗澡的镜头。
「乱讲。」刘⾦翠听到这⾥,果断打断了我的话。
我有点不⾼兴,重复了两遍,说当时看到的就是很多姑娘⼀起洗澡的画⾯。
「那可能明哥那天⼼情好。」刘⾦翠⻅我肯定的模样,⾃⼰给了个解释。
明哥有个规矩,就是不让新娘洗澡。只有那些接完客,客⼈觉得表现不错的姑娘,才可以得到允许洗澡,他把这当做是奖励。
刘⾦翠觉得,不能洗澡是对⼥⼈最⼤的惩罚。她在明哥⼿下的时候,经常会趁着明哥不在,让姑娘偷偷洗澡。还因为这事被打了好⼏回。
明哥确实不是正常⼈,我留宿的那天早上,明哥还看着监控,忽然提议玩个尖叫⽐赛。
我问明哥什么意思。
明哥看了我⼀眼,叫我把⼀只他养的岩蟒偷偷放进地下室,被圈养的岩蟒并不咬⼈,但他想看看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觉得他有病,就说⾃⼰从⼩就怕蛇,⼲不了这个,让他找别⼈。
明哥没说话,乐呵呵地看着我。
我当时硬着头⽪,从七⼋个装着蛇的⼤玻璃罐⾥,挑了⼀个看起来最⼩的。
那条蟒不重,我双⼿就能拎着,但是它⾮常凉,在⼿上蠕动的感觉让我有点想吐。我赶紧跑起来,把地下室的⻔推开,⼀把扔了进去。
⾥⾯的惊叫声瞬间刺破我的⽿朵。
回到楼上,我看到明哥正盯着电视,仔细观察每⼀个姑娘受惊时的模样,⼿⾥还拿着⼀本本⼦,⽤笔来记录姑娘的叫声⾼低。
写完以后,他还和我解释个⼈记录的局限性,只能保证⼀定程度上的公平,然后叫我在本⼦上签字,备注是公证⼈。
「这绝对是个神经病。」我⼼⾥这么想着,签了名。
但也正因为明哥疯的名声在外,在缅北,没⼈敢轻易招惹。
扯了⼀些明哥的事,刘⾦翠确定我不是在撒谎,语⽓都变得亲切许多,说:「你⼈还不错,很少有⼈能够忍受明哥。
然后,她盯着我看了好⼀阵⼦,让我称呼她翠妹⼉,说朋友都这么叫她。
我问她,你当初是怎么来到⾦三⻆的?还能跟着明哥做新娘⽣意。
她笑了笑,说,我是被卖到这⾥的啊。
这次偶遇之后,我和翠妹⼉熟悉起来,常约在⼀起打球。
只是不再赌桌球,我赢不过她。
聊的多了,我知道翠妹确实是被卖到⾦三⻆的。
她出⽣在重庆的⼀个区县,家庭条件不好,但⼀直很受宠。翠妹⼉⼩学毕业以后就辍学在家务农,当时正好有⼀批⼤学⽣过来⽀教。翠妹⼉闲的没事,就跟着孩⼦在上课。
「城⾥⼈就是⻓得好看。」翠妹⼉爱美,⼤家都以为她是想读书,但其实她是过去看⽼师。
她被过来⽀教的⼤学⽣吸引,不顾⽗⺟的反对,跟随对⽅离开家乡。这是她第⼀次离家出⾛。
两个⼈⼀起到了湖南,感情好了没多久,⼤学⽣染了毒,钱不够花,把翠妹⼉哄骗到云南,卖给了当地⼀⼾农家当媳妇。
我嘲笑她,「你这么笨啊?这么⼤⼈还能被卖?
翠妹⼉瞪了我⼀眼,说不是她笨,是那⼈骗她。
翠妹⼉试过逃跑,但是村⼦在⾼⼭上,家家⼾⼾都是亲戚熟⼈,她根本没机会。
唯⼀⼀次出逃,还没跑到镇上就给抓了回去。
「打⼀顿就⽼实了。」翠妹⼉说⾃⼰被打的很惨,⼩腿⻣有⼀块地⽅折了。她会⽤⾃⼰的⼿握成拳头,锤⼀下⼩腿,「嘶,你看,现在还会痛。
后来,翠妹⼉再也没想过离开。
⼤约过了两年,因为翠妹⼉⼀直没有⽣育,就被那家⼈嫌弃,转⼿⼜卖给了缅北⼀家⿊⼾的⼉⼦。
「就卖了 800 块啊。」翠妹⼉冲我⽐了个⼋的⼿势,咬着⽛⻮,语⽓异常愤怒。
我觉得翠妹⼉愤怒的点很另类。「你⼲嘛这么⽣⽓?
翠妹⼉沉默⼀会⼉,说当初她就是这个价格被卖过去的。「这么多年,竟然没涨价噻。」她忽然乐了⼀下,很快⼜变得沉默。
⿊⼾是早年来到缅北的中国⼈,⼀家三⼝,⽗亲和两个⼉⼦。翠妹⼉被卖给⼤⼉⼦。
⿊⼾在⾦三⻆很难娶到媳妇,这家的⽗亲托⼈托了好多年,终于买回了翠妹⼉。
翠妹⼉在那⾥待了三年,⽣了两个孩⼦,⼀男⼀⼥。
我问她,「⽣孩⼦痛不?
翠妹⼉楞了⼀下,先是问我⼲嘛问这个,后来⾃⼰想了⼀会⼉,告诉我不是很痛吧?语⽓不太确定。
很快,她就肯定地说,不痛。
被打骂,被卖,被欺骗,已经是她的循环。
翠妹⼉说,两个孩⼦其实不是同⼀个⽗亲⽣的,「你会看不起我吗?
我点着头,却说不会。
翠妹⼉骂了⼀声。
⼜待了两年,翠妹⼉终于从那⼾⼈家逃了出来。选择出逃的理由有点奇怪:因为⾐服。
「过年都不给买新⾐服。」在⿊⼾家⾥⽣活的⽇⼦⾥,她永远是在穿旧⾐服。翠妹⼉特别想尝尝穿新⾐裳的滋味。
我回想了下,从认识她到现在,我从没⻅过她素⾯朝天,她总托合伙⼈从中国带⾐服来,也每天都要换新的穿。
我和她认识⼤概⼀个多⽉后,有⼀回,翠妹⼉忽然叫住我,说让我帮⼀个忙,她晚上要和⼈谈判,叫我撑个⼈场。
⾦三⻆的许多⼩众⾏业,延续着早年的社会作⻛,喜欢在发⽣利益纠葛的时候,双⽅约谈。⽽翠妹⼉当时⼿下的⼈数不够,就从其他朋友那借了点⼈过来,顺便让我去凑个数。
我想了想,问她,有什么好处?
翠妹⼉笑嘻嘻地把球拿起来,顶着胸⼝,弹了弹,说让我摸⼀把。
我摇摇头,说摸球还⾏,⼈就算了。
和翠妹⼉谈判的是⼀伙缅甸⼈,不是什么专业团伙,只是附近⼏个村⼦的年轻⼈,看着这⾏赚钱,想要横插⼀脚。
这种⼈在⾦三⻆不少,⼤多是眼红别⼈的⽣意,⼀般构不成威胁,但因为他们是本地⼈,⼜具备地⽅⺠族武装的背景,所以有些⿇烦。
那天,翠妹⼉穿了⼀⾝的紧⾝⽪⾐,在靴⼦上套了个⼑套,放了两把军刺,⼿⾥端了⼀把砍⼑,看起来和平常很不⼀样。
她带着⼈来到约谈的地点,是郊区的⼀个破⼯⼚。
我们到达约定地点后,看到那伙缅甸⼈已经在候着了。⼈不多,⼤概⼗来个,看着年纪都不⼤,领头的家伙脸上的胡须都没⻓,但也有些⽓势。
翠妹⼉没有废话,直接就让当地翻译报了⼏个地名,说除了这些地⽅的姑娘,其他的地⽅随便他们搞。
但是翠妹⼉说的范围,正好是⾦三⻆新娘⽣意的主要「⽣源地」,出了这⾥,要么是⾼⼭深林,很难找得到⼈,要么就是⼤势⼒的聚集地,⼩团伙根本就不敢靠近。
其实就是没得谈。
对⽅和翠妹⼉争论半天,但是翠妹⼉始终没让步。说的急了,翠妹⼉直接⽤⼒挥下⼿⾥的砍⼑,桌⻆掉了⼀半。
我⻅过不少平时蛮横强硬,遇上事⼉就怯懦往后闪的,没想到翠妹⼉正相反,很有些⼤姐⼤的样⼦,丝毫不输⽓势。
对⾯的那些家伙,直接⾛上前⼏步,棍⼦在地⾯划过(「哗哗」),看样⼦是要直接开打。
就在此时,⼏辆皇冠进⼊⼯⼚。从上⾯下来好些⼈,领头的是当地混的⽐较开的⼀个⼤佬。
⼤佬⾛到翠妹⼉⾯前,搂了⼀把,然后充当说客,让对⾯那伙⼈不要插⼿她的⽣意。
很快,那伙⼈就骂骂咧咧地⾛开了。
我对翠妹⼉调侃道:「你叫我来看戏,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翠妹⼉笑出声⾳,说就是做做场⾯,欺负那伙缅甸⼈没⻅过世⾯。
虽然找⼤⼈物调和是常⻅⼿段,但那天,我觉得翠妹⼉表现确实不错。难怪会从明哥那⼉被挖⻆。
只是,明哥怎么会放她⾛呢?
从⿊⼾家逃出来后,翠妹⼉⾝⽆分⽂,来到⼤其⼒,因为和社会脱轨好多年,她没办法在社会上⽣存,更没机会回到中国,为了不饿死,只能去当了妓⼥。
翠妹⼉说,那是她时隔多年,唯⼀的反抗,和给⾃⼰做的决定。
因为⻓相不出众,翠妹⼉能接的客⼈都是低劣货⾊,她觉得委屈,终于想出个办法,就是把头发剃掉,保留⾃⼰的特⾊。
头发剪掉后,翠妹⼉的⽣意⻢上好转,很多欧美⼈觉得她很有个性,愿意花⼤价钱捧场。
翠妹⼉觉得是光头带给她好运。
当了没两个⽉的妓⼥,翠妹⼉勾搭上明哥的⼀个⼿下,争取到⼀个「⻔卫」的差事,负责看姑娘,不⽤再卖⾝。
但明哥的⼿下对她并不好,动辄打骂、虐待,⽇⼦过得和被卖时似乎没什么两样。
做了⼀年多,翠妹⼉渐渐有了点积蓄,因为⼯作能⼒不错,会管姑娘,肯负责,有⼈找到她,愿意和她合伙。
「明哥放你⾛了?」我问翠妹⼉,印象中明哥这⼈挺狠,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家伙。
翠妹⼉说,明哥开始不同意,但是和她⼀起的⼈在国内有路⼦,放弃⼀些利益,就点头了。
「还是我们⾃⼰⼈狠啊。」翠妹⼉说,和她合伙的那个家伙,在国内也有类似的⽣意。
「中国⼥的⽐这边的姑娘值钱多了。」翠妹⼉伸出⼀个⼿掌,在我⾯前晃了晃,还说⾃⼰去过⼀次合伙⼈的地盘,⾥⾯关着的姑娘被打的很惨,都不给饭吃。
缅甸的边境新娘⽣意,没什么规矩,买卖⼥孩只是⽣意,但唯⼀的规则,⼤概就是不能折磨缅甸⼥孩,在当地⼈看来,这是对整个国家的侮辱。
之前发⽣过⼀起事件,有⼀个做新娘⽣意的⼈,因为性虐⼥孩,消息被他的⼀个缅甸⼿下说了出去。当地的⺠族武装知道以后,⾮常⽓愤,将这个⼈抓了起来,在村⾥公开举⾏了绞刑。
翠妹⼉说,她当时并不想做新娘⽣意,觉得还不如继续做妓⼥,起码⼼⾥安⼼些。
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翠妹⼉回过⼀次家。但是没多久,她⼜回来了。这之后,翠妹⼉就同意加⼊到现在的这个团伙中来。
我问过翠妹⼉回家后的情况,但她只是沉默,没有给我答案。这次再加⼊,不是想退就能退了。
我遇上她的这段时间,翠妹⼉有钱,有闲,没⾃由,没选择,但已经是她成年后,过得最好的时候了。
这时的翠妹⼉爱泡男孩,经常在酒吧夜总会出⼊。让⼈⼀度怀疑她有性瘾。
虽然脸不讨喜,但⾝材好,舞技妖娆,经常会有男⼈就上前勾搭,翠妹⼉来者不拒,但也是出了名的提裤不认⼈。
坊间流传,甚⾄有⼏个外国⼈觉得受到⼈格侮辱,告到了警察局,翠妹⼉给了⼀些钱,才平息下来。
「你这做事不地道啊。」我知道翠妹⼉的这个特殊癖好以后,嘲讽过她⼏句,还说⼥⼈不都喜欢事后让男⼈搂着⼀段时间吗?
翠妹⼉认真地想了会,笑了起来:「那太温柔了噻。
隔了好⼀会⼉,她⼜重复说道:「那太温柔了。
隔了个把星期,翠妹⼉邀我去⼭⾥玩。说是玩,其实她是去买姑娘。
我坐在⻋⾥,看到翠妹⼉进到⼀⼾农⼾家⾥,没多久就拉着⼀个⼥孩出来,后⾯跟着⼀个男⼈,应该是⼥孩⽗亲。
⼥孩在⻔⼝哭的惨,拽着⽗亲的⼿,不想离开,但是很快被翠妹⼉⼀把扯开,半拖半拉着⾛过来。
⼥孩不想上⻋,被翠妹⼉打了⼏巴掌,⽼实了。
回去的路上,⼥孩蜷着⾝⼦,缩在⻆落,不停地抽泣。每当她抽泣声⼤⼀些,翠妹⼉就会让我从⻋⼦上的收纳盒⾥拿出⼤头针,朝⼥孩的⾝上扎⼀下。
因为我坐在副驾驶,离姑娘⽐较远,往后靠的时候其实碰不到她的⾝⼦。我就对⼥孩眨⼀下眼睛,嘴上做出「嘘」的动作,把针戳到⽪质座位⾥。
⼥孩聪明,懂得配合,把声⾳偷偷降低。
我盯着⼥孩看了会,问翠妹⼉。「你多少钱买的?
翠妹⼉说没花钱,她之前带了⼏个姑娘,给这⼥孩的⽗亲解闷,就算是报酬了。
我「噢」了⼀声。
「你说说⾃⼰的⽗⺟噻。」翠妹⼉把⻋载⾳乐⼀划⼀划,终于找到想要听的歌曲以后,忽然问我。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提过⾃⼰的家⼈。
我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翠妹⼉转头看了我⼏眼,先跟着哼了⼏句歌词,然后和我说,她有⼀个弟弟,⼀个妹妹,⼀家⼈⽣活的蛮好,只是有点穷。
「我们三⼈都只有读完⼩学。」翠妹⼉盯着前挡⻛玻璃,有点低沉。⻢上,她⼜乐起来,说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能做的所有事情。
接着,她⾃顾⾃地说了⼀些那时候⽣活的困难和烦恼。
「你爸带你去偷过东西没得?」翠妹⼉⻅我⼀直看着窗外,都没有回应她,就⽤⼿拍了下我的⼤腿,冲我问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
翠妹⼉来了精神,她把⻋⼦的油⻔松缓,说⾃⼰⼩时候,有⼀次⽗亲就偷偷带着她,去隔壁村⼦的⽟⽶⽥⾥,偷⽟⽶吃。
「那杆杆有这么⻓,甜的很。」说着说着,她就把⼀⼿从⽅向盘上空出,不断和我⽐划。
说完,她忽然变得沉默许多,给了⼀脚地板油,让我朝后⾯倒了倒。我骂了她⼏句,叫她开⻋别⼀惊⼀乍的。我会吐。
翠妹⼉⼀路上都没再怎么说话。
到住的地⽅后,翠妹⼉就把⼩⼥孩拽下来,指着前⾯的⺠居,让她赶紧滚到⾥⾯去。
⼩⼥孩看着我,没有动,被翠妹⼉踹了⼀脚,才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翠妹⼉看着⼩⼥孩哆嗦着前⾏的背影,和我说:「我爸爸和她的,不⼀样。
认识两个⽉以后,我去了⼀趟她安排姑娘的住所,是个⺠居。
⺠居坐落在河边,由三个⽵屋集合⽽成,⾥⾯很⼤,有⼗来个⼩房间,两三个姑娘共⽤⼀间。翠妹⼉⾃⼰单独睡⼀间。
刚进⻔⼝,我就看到,姑娘们正坐在⼀个个⼩板凳上,有⼈正站在她们⾯前讲课。
我听了⼀会⼉,发现是越南语,就问翠妹⼉这是在⼲嘛?
翠妹⼉说,这是在教这些缅甸姑娘,学⼀些最简单的越南语。
「什么玩意⼉?」我以为⾃⼰听错,⼜问了⼀遍。
「越南姑娘⽐缅甸姑娘,更招⼈喜欢些。」翠妹⼉说歧视哪⾥都存在。越南姑娘给中国男⼈的印象是⽩嫩勤劳,⽽缅甸姑娘则是⿊⿊瘦瘦。
因此翠妹⼉就让缅甸姑娘学⼏句越南话,伪装成越南姑娘,更好卖。
在知道越南的新娘⽣意发达以后,我觉得翠妹⼉他们的⽣意并不好做。问缅甸新娘能卖多少钱?
「也是两万。」翠妹⼉⽤指甲划了下我的脸,说看模样,但是⼀般都是卖这个价格。
越南本地的姑娘,娶回家的话,需要先交两万的中介费,其他额外的费⽤,算下来就是⼗万。
⽽翠妹⼉所说的两万,是全价。不需要男⼈专程过来,只要远程看照⽚满意,就会直接送到男⼈家⾥去。⾮常⽅便。
我看着⾯前⼀排排坐好的缅甸姑娘,正跟着⽼师⼀遍遍的跟读越南语,觉得很好笑。
「卖的这么便宜,这些姑娘能分到多少钱?
⻅翠妹⼉没有回答,我就知道⾃⼰的问题有点蠢。
「⼈家要是不愿意呢?」我站在房⻔⼝,看到⾥⾯有⼏个姑娘正把⽬光看向我,就转过头对翠妹⼉问道。
翠妹⼉没说话,⾛过去,从讲课的⼈⼿⾥拿了条教鞭,抽了其中⼀个看我的姑娘。
「这样就听话了。」翠妹⼉回到我⾝边。
缅甸姑娘的性格普遍⽐较极端。
城镇⻓⼤的姑娘彪悍,当地男⼈轻易不敢惹。
⽽⼭区⻓⼤的⼥孩⼦,⼤多胆⼩怕事。许多姑娘在街上遇到骚扰,都只是默默回到房间,点上⼀炷⾹,向佛祈祷,问佛是不是因为⾃⼰放荡才被⼈这样对待。
我对翠妹⼉笑道。「你也就欺负欺负⽼实⼈。
翠妹⼉愣了会,不以为意,隔了阵⼉,反问我:不欺负⽼实⼈,那还能欺负谁呢?
顺着⺠居出来,来到河边。河⾯有⼀些藻类漂浮着,我坐在⽯头上,点了⽀烟,翠妹⼉也过来蹭了⼀⽀。
⼀阵吞云吐雾以后。翠妹⼉看着河⾯,和我说,现在姑娘越来越少,⽆本⽣意越来越难做。
类似翠妹⼉的中间档次卖家,在⼈源上拼不过⼤卖家,只能从偏⻔⼊⼿。她专⻔培养⼀些好看的姑娘,在中国待⼀段时间,找准时机逃回来,给姑娘⼀笔钱,休息⼀段时间,再卖⼀次。重复利⽤。
但是现在,中国男⼈在经历过新娘逃婚的经验教训后,对买进家⻔的媳妇看管⾮常严,不允许携带⼿机,甚⾄不允许出⻔买菜购物。
单纯靠个⼈能⼒出逃,就变得⼗分困难。
翠妹⼉就会在送出去以前,对新娘们突击训练⼀段时间,主要内容是嫁过去以后如何快速获得丈夫的信任。
包括,⼀开始就要表现出对当前⽣活和婚姻很满意的状态。除了每天早上主动起来做饭,还要积极做家务活,平常绝对不能说⾃⼰想家,学习⼀些中⽂,类似喜欢你,你很好,我很开⼼,习惯性的放在嘴边。
她特别要求,新娘记清楚约定好的⽇期和地点。通常是⼏个⽉后的固定哪⼀天,哪个地点,只要新娘能够逃到这⾥,就有⼈安排接送。
每个做⼤的蛇头都有⼀张「⼈⼝地图」,专⻔负责记录从⾃⼰⼿上出去的新娘姓名、年龄、地点、时间之类的信息。
为了更好地控制姑娘,翠妹⼉建⽴了⼀系列对姑娘的培训流程,包括先关⼏天不给吃喝,以及⾛之前的再三威胁。
翠妹⼉说,在这⾏混饭吃,⽐以前难多了。
在河边聊天的时候,我⻅到过有⼏个开着摩托的缅甸男⼈,⾛进房⼦,没多久就搂着之前还在上课的新娘出来,到⼆楼的⼩房间⾥去。
男⼈还没有进房,就迫不及待的把⼿揉搓着姑娘的屁股。
顺着我的⽬光,翠妹⼉说让姑娘接客,⼀⽅⾯是防⽌资源浪费,另⼀⽅⾯如果恰好怀孕头个⽉就卖出去,也能更⽅便快速地回来。
可能是看出我的疑问,翠妹⼉主动解释:中国男⼈只要看到媳妇给他⽣下⼩孩,那么注意⼒就会放在孩⼦⾝上,对姑娘的警惕会⼩很多。
「要是在这边就⼤肚⼦呢?」我问翠妹⼉,毕竟怀孕这事很难控制。
翠妹⼉伸出右⼿,拍了拍⾃⼰的腹部,笑道:「打噻。」
翠妹⼉说完这些话,⼿臂就交叠在膝盖上,下巴抵着,看着河⾯出神,我等了她五六分钟,就有点奇怪,问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她说最近才知道,⾃⼰的孩⼦,死了。
我问翠妹⼉,怎么死的?
「莫得办法。」翠妹⼉直起⾝⼦,摊了下⼿,说⽣病,没钱。
我觉得翠妹⼉不像是⼀个⺟亲。「你不是赚的挺多,怎么不去帮帮忙啊?
她没有回答我的指责,⽽是仰着脑袋,「我回过⼀次家。
说完,她深深吸⼝⽓,站起来,朝着房⼦⾛去,没有转头,声⾳在⻛中,「死了也好。」
在 2010 年元旦前的⼏天,翠妹⼉约我出来玩,我没有理她。
隔天早上,翠妹⼉开⻋来到我住的地⽅,硬拉着我陪她出去。
逛街之后,我们找了个当地的⼀家奶茶店休息。
我冲着翠妹⼉抱怨,说⾃⼰很久都没有陪⼈逛街了。「你这要给我钱啊。
翠妹⼉哈哈乐出声来,作势就要掏钱,但是⻅我⼀直盯着她,就把钱包往⼝袋⾥重新塞了塞,说我不像个男的。
我懒得理她,只是⼀个劲地喝⾯前的奶茶。
翠妹⼉⻅我终于把吸管吐出来,轻轻说了声谢谢。她说⾃⼰很多年没有过新年了。
我很奇怪,笑她竟然是个礼貌⼈。
两⼈都在沉默的时候,忽然⼀阵声⾳从后⽅传来,有个男⼈很⼤声地在叫:「刘⾦翠!」
翠妹⼉第⼀时间就转过头去。
那是⼀个⻓得黝⿊的男⼈,不⾼但是壮硕,留着平头,脸上有凝重的感觉,⻅到翠妹⼉回答以后,就快步⾛过来,站在翠妹⼉⾯前,问道:「你叫刘⾦翠?」
翠妹⼉愣住了,下意识地答应。脸上还留着笑容。
那男⼈得到翠妹⼉的确认以后,发呆了⼀阵⼦,然后⻢上就把她扑倒在地上。⼀只胳膊按住翠妹⼉的脖⼦,⼀只⼿伸进⼝袋,掏出⼀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男⼈就⽤⼑⼦在翠妹⼉的脸上狠狠划下去。⼀⼑,两⼑,脸上的⽪肤像是⼀叠厚厚的 A4 纸,被锋利割裂,裸露的⽪肤向四周弹开,露出⾎红的⾁块。
我第⼀时间想要上前把男⼈踹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就收住脚步,在旁边呆住了。
男⼈从动⼿开始就没有再说过⼀句话,反⽽是周围⼈的惊呼声在我⽿边显得嘈杂。
翠妹⼉仰躺在地上,应该是被疼痛刺激了神经,双⼿和双腿不停的往男⼈⾝上挥去,可是⼒量上太过悬殊,没有⼀丝的效果。
男⼈还是不停地在她脸上划。
就在我被翠妹⼉的哀嚎声震惊,想要帮忙的时候,男⼈⽴刻就松开翠妹⼉,把⼩⼑往地上⼀丢,⼿撑着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逃离。
鲜⾎流了⼀地。
这时候,翠妹⼉的脸上只有红⾊。
我让附近看热闹的缅甸⼈帮忙去医院叫⼈。开始没⼈愿意,我就把⼝袋⾥的钱拿出来,放在桌⼦上,说谁帮忙就给钱。很快就有⼈朝着医院的⽅向跑去。
在等待医⽣到来之前,我凑过去,看到翠妹⼉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就连那⼀双细⼩的眼睛,也被⾎液浸湿,红⾊⼀⽚。她四肢不⾃觉地抽动,应该是陷⼊了昏迷。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寻仇。
那男⼈通过翠妹⼉买了新娘,但是新娘趁着男⼈不在家的时候逃了,在阻拦的过程中,不⼩⼼戳瞎了男⼈的⺟亲,还拐⾛了⼩孩,这才惹得⼈家上⻔。
⼤半个⽉过去,我才去医院探望翠妹⼉。她的脸被⼀圈圈的绷带缠着,只露出⼀双眼睛和⼀张嘴。因为感染,所以在床上⼀直打着吊针。
我坐在床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说不出⼝。
「当初如果第⼀时间冲上去帮忙,是不是就会不⼀样呢?」我在⼼⾥问⾃⼰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反⽽是翠妹⼉把我的⼿拉过去,使劲抬⾼,让⼿掌遮住了⾃⼰的眼睛,嘴巴⼀张⼀张,很艰难地吐出⼀个字:「滚」。
我忽然有点难受。
我以前不能理解,⾦三⻆的⼈对于佛的虔诚,但是在这⼀瞬间,我竟然开始相信「宿命」这两个字。
此后,我就再也没有⻅过翠妹⼉,不知道绷带下的她,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但我觉得应该是⼀件褶皱的⽩衬衫。
到今天,有关翠妹⼉的记忆略微模糊,偶尔回想的,其实是⼀件⼩事。
刚认识不久,我们在摊⼦上吃晚饭,我叫摊主泡了杯野蜂蜜⽔。翠妹⼉让我给她喝⼀⼝。
「好甜啊。」翠妹⼉抿了⼀嘴,先是皱了眉⽑,很快⼜舒展开,说她⽗⺟以前是蜂农,每逢开学,就会把蜂蜜装在⼀个⼤⼤的蓝⾊塑料桶⾥,拿去卖了换她读书的学费,剩下的蜂巢还残留着⼀些汁液,会给她,当做零嘴。
「蜂巢得使劲嚼才有甜味。」翠妹⼉说。她把杯⼦还给我,双⼿在空中画了个圆,⽐划蜂巢的⼤⼩。
「啊?」我有些发愣。
翠妹⼉看着我,笑着说道:「⼀晃都 20 年了。
您的会员即将到期还剩 4 天到期,最低 9/⽉续费免费参与千场课程
⽴即续费
评论 346
多写⼏篇,众筹,改改字眼,出个实体书,我感觉⼤卖。
2019-09-29
51
⽶mi
我的会员还有8天到期,快更新
2019-09-29
41
查看全部评论
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