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缅甸猴王的杀戮生意_猴子救过我的命我以杀猴子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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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猴王的杀戮⽣意:猴⼦救过我的命,我以杀猴⼦为⽣
逃离⾦三⻆:在缅甸当司机的 397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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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为《逃离⾦三⻆》专题精选内容,点击查看更多天才捕⼿计划作品看到⼀篇⽂章,写开在边境的野味店,有个经常光顾的中国⻝客这么说:「这些动物在中国需要保护,在缅甸不需要,这辈⼦不吃,下辈⼦就没得吃咯。」
这个想法很危险。
⾦三⻆野⽣动物交易猖獗,为了招揽中国游客,⼀些饭店⻔⼝的柱⼦上会绑⼀头活⽼虎,菜单第⼀道菜就叫做⼩炒⽼虎⾁。
⾦三⻆⼭林茂盛,当地⼈的⽣活⼤多⾃给⾃⾜,对野⽣动物的需求量并不⼤,是国外,尤其是中国⻝客供养了⾦三⻆的野⽣动物市场。
在「⾛⼭货」的⾏当⾥,沈星星认识了其中的「⼆家」,这个缅甸男⼈曾经被猴⼦救过命,现在却靠捕猎、贩售猴脑为⽣。到了屠宰环节,缅甸男⼈本可以不⽤去,但他总会亲⾃到场。
他说⾃⼰从⼩就明⽩动物的想法。
虽然分属缅甸、泰国、⽼挝,⼈们还是习惯将⾦三⻆划分为独⽴王国。在步⼊现代⽂明很久后的今天,这⾥仍然保持着混乱。
当地衍⽣了许多灰⾊产业,为世⼈熟知的毒品货源地是其中最出名的⼀个。
被罂粟之名笼罩着的⾦三⻆,还有其他暴利产业。
⼤⼩林⽴的赌坊接待来⾃全世界的⽼赌棍;各个类型的采矿场,尤其是⽟⽯⾏业⽆休⽌地开采;偷渡过来的伐⽊⼯⼈肆⽆忌惮砍伐树⽊;⺠族地⽅武装和毒贩都需要军⽕和雇佣兵;农副产品⾛私等,不⼀⽽⾜。
⾛私农副产品⾥⾯,有⼀个挺⼤的分⽀:出⼝野⽣动物,俗称「⾛⼭货」。
我出⽣在沿海⼩城,对野味最早的观念停留在烤⿇雀、炸知了。
直到来到昆明,我第⼀次在烧烤摊上⻅到⼩鳄⻥被⻬⻬整整地摆放在桌⾯上,背上开着很⼤的⼝⼦。
有客⼈需要的时候,摊主就会拿⼑切下⼏块⾁,串在签⼦上,搁在烧红的铁块上,「滋」,⽣⾁冒出⽩烟,撒上辣椒⾯,些许盐,翻转⽚刻。
鳄⻥⾁并不好吃,硬,没味道,可这并不妨碍它成为⼀⻔⽣意。
⾦三⻆的世界就更⼤了。
帮猜叔成功⾛了⼏次货,⽣活逐渐稳定,我会在闲暇之余跟猜叔到⼩勐拉的赌坊⾥玩⼏把。
我赌运向来不好,换的筹码输光了,就借⼝溜出来,在街上随意晃荡。
华⼈都说⼩勐拉逛街有三宝:「⻓赢、嫩鸡、吃得好」。我从赌坊出来,不想找姑娘,就沿街扫着⼀个个⼩摊,看有什么好吃的。
逛了⼀⼤圈,发现都是些茶沙,⻥饭之类的传统⼩吃,我不太喜欢。
东南亚美⻝⾥,缅甸菜⼀直不符合中国⼈的⼝味,重油、酸辣,偏油炸。虽说和泰国菜⼀脉相承,卖相却差了些,多是屎⻩⾊。
这边的奶茶倒是意外不错,任意⼀家店的奶茶都⽐国内连锁店好喝,可能是⽤料正宗的缘故。
我正⾛着,看到⼀家店名叫「江南菜」,在西郊农贸市场隔壁街,传统的缅甸两层⺠居,实⽊搭建,⼀楼的两个房间打通当作⻔⾯,摆了七⼋张桌⼦。
竟然在⼩勐拉⻅到「江南」,我不⾃觉⾛了进去。
「您,好,要甚莫?
店⾥就⼀个男⼈,⿊胖⽅脸,不到⼀⽶七,40 多岁的模样。穿着⼀件⽩⾊的紧⾝⼯字背⼼,肚⼦上⾁很多,撑起⼀个半球。⾛过来的时候肚⼦划过桌⻆,像是把筷⼦掠过⽩⾊的猪油。
中⽂发⾳很怪,⼀听就知道是缅甸⼈。
「你是这家店的⽼板?
店主点点头。
我原以为会碰到⽼乡,这下瞬间失去交谈的兴趣,让他把菜单拿给我。菜单是⼀张打印很简单的 A4 纸,菜名⽤中⽂标注,没有价格。
「宫保鸡丁、番茄炒蛋、炒饭,就这些?江南菜?」我⽬光转向⽼板,菜单上都是些中国的家常菜。
「⻅南菜,⻅南菜。」⽼板连连点头,脸上笑容密布,眼睛都快挤成⼀条线。他两只⼿不停揉搓,微微鞠躬低头和我说道。
我已经对菜的味道不抱希望,有起⾝离开的念头,但看到⽼板略带谦卑的模样,还有都到饭点了,店⾥也没客⼈,决定照顾⼀下⽣意。
「江南菜就算了,随便做两三个这⾥的特⾊菜就⾏。
⽼板稍稍愣了⼀会⼉,应该是在消化这句中⽂的意思。他伸出⼀个⼿指⽐了⽐⾃⼰:「我们,菜,三个?」
我点头,问:「多少钱?
「200。」⽼板伸出两根⼿指。
「⼈⺠币?」我多问了⼀句,这数字肯定不是缅币。像⼩勐拉、⼤其⼒这些⽐较出名的地⽅,中国赌客多,做⽣意的也多,是会接受⼈⺠币的。
「⼈⺠币。」 我伸⼿⽐了个 OK。
⽼板⻅我确定,给厨房交代了⼀声,朝我也⽐了个 OK 的⼿势。
「你为什么会起江南菜这个名字?」我有点好奇,当时⼩勐拉的店⾯⻔牌还是以缅⽂和英⽂为主,纯粹中⽂的店名很少看到,最多是在⻔上贴⼀些中⽂说明。
「中国⼈,钱好赚的。」⽼板笑着伸出右⼿,拇指和⻝指搓了下。
听⽼板这么说,我⼼⾥有些不舒服,耸了耸肩就把头转向别处。⽼板也没再多话,搬了张椅⼦坐在⻔⼝,时不时转头看我⼀眼。
菜上的很快,⼀盘是⾍拼(⼀般是炸蝉蛹、龃、⽔蜈蚣、蝎⼦、⼭蜥蜴),⼀盘是红枣蟑螂(炸过的蟑螂放在红枣⾥⾯,外⾯涂⼀层蜂蜜),还有⼀个⼩的野⽕锅(蝙蝠、野⼭鸡、⻜⿏之类的⾁放进锅⾥炖,⽤蔬菜包着吃)。
果然很特⾊,我⼼⾥想到。
我夹了⼏个蝉蛹,炸的太⽼,其他的就不想尝试了,放下筷⼦,从兜⾥掏出两张红票⼦摆在桌上。
我刚要出⻔,⽼板把我拦了下来,伸了两根⼿指,「200。
「钱我放桌⼦上了。」我以为⽼板没看到,转⾝指着桌上的钱。
⽼板摇摇头,还是笑着看我,但让⼈感觉不舒服,「200,多了。」「多了?」我琢磨过来,「美⾦?
原来这家伙是把我当中国游客在宰。
我当即脑袋倾向⼀边,歪着嘴:「你别他妈找事啊。」就迈步往外⾛去。
⽼板伸⼿拽住我的胳膊,⼀把将我拉回来,⼒道很⼤,害我踉跄⼏步。
我脾⽓来了,转⾝就要把沸腾的⼩⽕锅砸过去。
还没等我动作,后厨⽴⻢冲出来俩⼩孩,⼗七⼋的模样,⼀个把凳⼦踹⻜,落在我⾝旁的地上。
另⼀个孩⼦⼿拿菜⼑,⼑看上去很久没洗,上⾯有⼀层⻩⾊的污斑。他眯着眼,眼神冷厉。
打架分很多种,有叫的⼤声不敢下死⼿的,也有⼀声不吭捅你两⼑的,我基本属于第⼀种,可这俩⼩孩⼀看就是真会打架那种。
⾦三⻆当地⼈⼤多和⺠族武装有关联,⻅多了战争,和国内的混混不⼀样,不会考虑打死了⼈会不会被判刑,势⼒⼤于法律。
我拿起⽕锅的⼿放了回去,咬着嘴唇,「⾏。
⽪夹掏出来,我数了 200 美⾦拍在桌⼦上。刚想把那两张⼈⺠币拿回来,就⻅到那⽼板指着被踹⻜的凳⼦,「赔钱。」
我咬了咬⽛,伸出去的⼿收了回来。
从店⾥出来,我越想越恼,⼜没有解决办法。先不说猜叔会不会管我这破事,我⾃⼰也没脸开⼝。
揣着⼀肚⼦⽓回到赌坊,正好猜叔赢了钱准备请饭。
那天不⽌我和猜叔,还有⼀个家伙,叫猴王,是「⾛⼭货」的。
在⾦三⻆混出头的当地⼈,⼤部分和中国⼈关系不错,为了更⽅便交流,他们会给⾃⼰取些外号。
猴王⼆⼗五六岁的年纪,缅甸⼈显⽼,他看上去像个中年⼈。
他的脸型尖瘦,颧⻣突出,像是割掉嘴的秃鹫,眼⽩⽐⼀般⼈多点,有些恶相,没到⼀⽶六的个⼦,全是精⾁,浑⾝布满佛经形状的纹⾝,就连脖⼦都是特殊的佛教图案。
「猜叔中意你,他不常带⼈出来玩咯。」猴王在我敬酒的时候冒出⼀句。
「哈?」我不知道怎么回,赶紧把酒⼲了,恭维了句,「你中⽂说得真好。」「和中国⼈打交道,中⽂要好咯。」猴王边把酒喝了,边挥⼿⽰意我坐下。两⼈就算点头交了。
90 年代初,野⽣动物市场规模扩⼤到之前的数百倍,中国商⼈,确切说是⼴东商⼈,逐渐取代欧美成为最⼤买家。
所以⾦三⻆从事「⾛⼭货」这⼀⾏的缅甸⼈都在努⼒练习中⽂,说话还会刻意带⼀点粤语的味道。
野⽣动物⾛私,整个东南亚已经有 50 年的历史,越南排第⼀,下⾯就是缅甸。
同样是⾛私,⼭货⽐毒品⼩众,危害性也没那么⼤,边境警察查的不算严格,运送过程⾃然不算困难。
雇些村⺠挑着扁担,拎个买菜篮⼦,⾛⼏步⼭路就可以送到中国。戒备较为放松的⽇⼦,直接放在⼤巴⻋的⾏李舱内也没⼈管。
「今天怎么没把你⼏个⼉⼦带出来?」猜叔把筷⼦放到⼀边,和猴王喝了⼀杯,问道。
「闹脾⽓咯。」猴王耸了下肩膀。
「⼉⼦?」我顺嘴插了⼀句。
猴王看我⼀眼,笑了出来。
猴王的⼉⼦是他养的三只⽩眉⻓臂猴,⽑发⿊褐⾊,两边眉⽑都是⽩⾊,智商不⾼,很好哄,陌⽣⼈给点吃的就会消除戒备。
平常没事的时候,猴王就爱带它们出⻔溜达,别⼈遛狗,他遛猴。
「搞过⼀勺万⾦咯?」猴王和我回碰了⼀杯后,夹了⼏⼝菜,突然问我,眼神有些阴冷。
「什么意思?」我愣了下,要喝汤的勺⼦停在空中。
猴王看我这模样,斜了我⼀眼,眼⾥的阴冷却消失了。他⼀个字⼀个字地往外蹦:「孤、陋、寡、闻。」
还他妈会成语?我⼼⾥骂道,瞥了猜叔⼀眼,「和猜叔学的吧?
猴王说的⼀勺万⾦是猴脑。
据说⼴东有三道名菜:⼀个是活叫驴(桌上摆着⼀个⽕锅和烤炉,旁边柱⼦上拴着活驴,想吃哪⼀个部位,就⽤⼑⽚⼀下,可以听到驴叫个不停),⼀个是吱三声(幼⿏放在盘⼦⾥,,夹⼀只沾调料的时候吱⼀声,放到烤盘上吱⼀声,嘴⾥嚼的时候吱⼀声),还有⼀个是猴脑(活猴固定在桌⼦上,露出⼀个脑袋,⽤烧红的铁丝绑在猴⼦的脑袋上,然后⽤⼩锤⼦不停敲打,半个脑壳就掉落,再⽤烧红的⼩⽯⼦放到脑浆⾥,点两滴醋去腥,过 10 秒,就可以⽤勺⼦挖着吃)。
驴叫和吱三声还是⽐较常⻅的,普通的猴脑咬咬⽛也可以消费得起,毕竟猴⼦不稀少。
⼀勺万⾦不⼀样。
⼀勺万⾦选⽤的是蜂猴,⼀种微型猴⼦品种,⾝材只⽐⼀只⼿稍⼤,眼镜很⼤很灵,属于国家⼀级保护动物,国内只在云南有存量;
蜂猴的⼿肘有毒腺,遇到危险会把毒液放进嘴⾥咀嚼。所以在⻝⽤之前,厨师会故意⽤烧红的铁棍戳它,让蜂猴咀嚼毒液,这样可以让猴脑处于活跃状态,然后在脑袋上绕⼀圈热铁丝。
因为疼痛,蜂猴会发出「嗤嗤」的悲吟声,等两分钟的时间,拿⼑背把脑壳敲下来,不⽤放佐料就可以挖着吃。
蜂猴⼩⽽珍贵,猴脑刚好够⼀汤勺,所以叫⼀勺万⾦。
「不只是猴脑。」猴王说⾦三⻆还有种类数以千计的动物售卖,除了⽼虎、⼤象等本地物种,⾮洲的犀⽜、猎豹也经过这⾥进⼊中国。
这些都只是「⾛⼭货」⾏业的冰⼭⼀⻆。
猴王是缅甸克商族⼈,属于克钦族的⼀个⼩分⽀,⼈数不超过 2000,主要分布在缅北的深⼭⽼林,世代以种植罂粟为⽣。
1996 年⼤毒枭坤沙倒台,缅甸政府迫于世界舆论压⼒,销毁⼤⽚罂粟⽥,转为种植橡㬵和茶叶,⼤批烟农被迫转移。
猴王就是那时候跟随⽗⺟从深⼭迁移到⼩勐拉的。
政府想要依靠经济农作物替代罂粟的预想最终并没有实现。
因为种植技术和⽣产销路等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烟农所获得的收益也远远低于种植罂粟,⽣活完全没有保障,有些家庭甚⾄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去⼭上挖野草吃。
加上烟农⼤多习惯抽罂粟叶⼦,不能⾃给⾃⾜以后就必须要到市场购买,⽇⼦越发艰难。
猴王⼗⼆三岁的时候,⽗亲在下⼭途中毒瘾发作,不⼩⼼踩空滚落进⼭崖,⼿脚⻣折,⾝体卡在巨⽯的缝隙之间,动弹不得。等到被⼈发现时,已经过了⼀个星期。
暴露在空⽓中的⽪肤都结满厚厚的⾎痂,⾝体被秃鹫啄的四处都是孔洞,没有⼀块完整的⾁。
「你们中国⼈是不是都会那个⼗⼤酷刑?」猴王有次叫我给他详细说说这些刑罚的⼿段。
我问他要⼲嘛?
猴王说,想要给别⼈试试,让别⼈也体会下当年他⽗亲受过的苦。
猴王⽗亲⾛后没到半个⽉,⺟亲就抛下猴王跟情⼈逃跑。
此后,猴王跟着族⾥的⼀个⽼⼈打猎为⽣。没两年,那⽼⼈和⼈发⽣⼝⻆,被⼈打死。
之后的⽇⼦,猴王独⾃⽣活。他依靠学到的打猎技术,在⼭⾥抓捕⼭蜥蜴、豪猪等动物,送到集市换取⼤⽶才能养活⾃⼰。
猴王的打猎技术很⾼,他⽤⼀张⽵⼦做的最简单的⼸,加上⼏⽀箭,就可以在森林⾥抓到⼭兔、野鸡这些动物。
猴王勉强活到 16 岁,熬到缅甸年轻⼈结婚⽣⼦的普遍年龄,总算有个姑娘不计较猴王⽆⽗⽆⺟,家⾥穷苦,毅然决定和他结合。
可惜就在结婚前⼏天,姑娘回家迟了些,在⼀条主街道上被⼀伙⻘年轮奸。
当晚姑娘跳河⾃尽。
猴王花费两个多⽉时间,终于查清楚作案是哪些⼈。当天傍晚,猴王拎着⼑⼦挨个上⻔拜访,把他们的⼦孙根⼀⼀切断,没有⼈幸免。
本来猴王必须要偿命,是⾦三⻆⾛⼭货的头⽬吴奔看上了猴王的捕猎技术,将他保了下来。
从此,猴王就在「⾛⼭货」这⾏扎根,负责⼩勐拉地区的货源。平常的⼯作就是带领猎⼈团队进⼭,⼤规模组织抓捕野⽣动物,属于公司主抓⽣产的经理。
他在内部地位颇⾼,⾏业内俗称「⼆家」。
后来,猴王找寺庙的和尚算命,和尚说他是克⽗克⺟,克妻克⼦的⾯相。⾏业内很多⼈就都知道猴王命格硬,做⽣意的时候会⽐较忌讳,⽆形中让他得到不少好处,也算因祸得福。
「猜叔,这些秘密你怎么知道的?」回去的路上,猜叔靠在椅背上,打着嗝⼋卦似地告诉我猴王的事情。
「呵,谁都知道那家伙命硬。
「那他在勐拉肯定混的可以吧?」在这些⾏业⾥,除了毒贩,⾛⼭货的家伙狠毒是出了名的,只有伐⽊⼯⼈可以⽐。
「嗯。」猜叔眯着眼。
⾃从知道猴王是⼩勐拉混得开的家伙之后,我开始有意和他接触,想着和他搞好关系,让他帮我教训那家饭馆的⽼板。
有次我看到猴王在赌坊输得没筹码了,硬着头⽪上去搭讪,拉他出来吃了顿夜宵。
「⼀箱,『啵』。」我刚坐到位置上,就挥⼿喊⽼板过来。『啵』是象声词,指的是⼩缅甸,当地的啤酒牌⼦。
⽼板把啤酒摆到桌⼦上,刚开了 4 瓶(在边境地区,如果你说中⽂,你叫⼏瓶酒就会⽴⻢给你全开了,喝不完连退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家内⼼的共识都是:中国⼈的钱容易赚)。
猴王摇头,「斋戒,不喝咯。
「哈?你斋戒还赌吗?」我发出疑问。
「才想起来咯。」猴王那张凳⼦有些不平,起⾝换了新的,漫不经⼼地回我。
斋戒⽇还能忘了?我⼼⾥吐槽。
缅甸信佛的⼈⾥,每⽉除了初⼀、⼗五,还有专属于⾃⼰的斋戒⽇,通常选择⽣⽇作为斋戒⽇,这天禁赌、禁酒,诚⼼的⼈还会进寺庙朝拜佛像。
「那⾏吧,今天酒就不喝了。」我只能主随客便,转头叫⽼板倒了两杯熊⾎,对着猴王挑了下眉⽑,「给你转转运。
熊在⾦三⻆很常⻅,⼀般的野市(⼩型野⽣动物集市)都有贩卖,不过个头都不⼤,幼熊居多。
除了熊胆、熊掌价格稍微⾼点,其他部位便宜得不⾏,碰到卖熊多的野市,熊⾁甚⾄⽐猪⾁还便宜。
不过熊⾁味道不好,硬邦邦,⼝感像放久了的 QQ 糖。
熊⾎是⾦三⻆烧烤摊⼦独有的饮料,当地⼈喝⼀杯 30 ⼈⺠币,中国⼈喝⼀杯200 ⼈⺠币。
熊⾎可以激起性欲,当地⼜有熊⾎转运的说法,中国赌客特别喜欢喝这个。
摊主会把熊关在笼⼦⾥,⽤铁链绑住四肢,从腹部切⼀个⼩⼝⼦,橡㬵管⼀头插进去,另⼀头⽤⽼虎钳夹住,等需要的时候,就松开⽼虎钳,把⾎导流出来装满⼀玻璃杯。喝的时候⼀般是加鸡蛋清,让⼝感润滑⼀点。
⼀头熊的⾎很多,⼏天都喝不完,为了防⽌伤⼝感染,就得⽤消炎药,成本较⾼,⼤型烧烤摊⼦才有。
⼀些⻝客甚⾄会把熊的眼睛现场挖出来,放在烧烤盘上,滚两下丢进熊⾎⾥,就着「咣咣」作响的铁链声和熊的哀嚎声,⼀起喝了。
猴王随意叫了⼏个菜,刚要点烟,我突然想起来⾦三⻆还没吃过鳄⻥⾁,就对着⽼板喊了声:「来只⼩鳄⻥。」
说完这句话,摊主呆呆地看着我。
猴王拿着⽕机的⼿就停在半空,眼睛也盯着我,嘴⻆猛地咧开,「哈哈」发出笑声。
笑了⼀阵,猴王才把烟重新点上,「有趣咯。」虽然东南亚各国都做⾛⼭货的⽣意,但既然是⼭货,那不同⼭之间货也有不同,像鳄⻥这种就属于越南的买卖。
我那句话像在⽇本寿司店点了个泡菜⼀样滑稽。
「⾛⼭货,最关键怎么⾛咯。」猴王说两国运输渠道的选择是完全不同的,现在主要有两条线:
⼀条是⽼挝装船途经越南沿河进⼊⼴西东兴。东兴当地经常是⼀个村⼀个村的组织⼈⼿帮忙,年轻⼈运货,⽼⼈妇⼥望⻛警戒,统⼀安排,按⽉发钱,俗称"瞧⽔族"。
后来发展到⼀些接应的村庄集资建⽴简陋的停货码头,碰到执勤警察⼈数不多的时候,甚⾄还会暴⼒对抗抢⾛货⻋。
近些年因为名声太盛,转移到了地形复杂的凭祥和崇左地区。
除了⼭货,⾛私最多的就是发臭的冻⽖和⽜⾁。⼀些沿海地区的商⼈在东兴开⻝品公司,直接⽤这些⾛私品加⼯再运往全国各地。
如果买到的泡椒凤⽖产地来⾃那⾥,最好不要尝试。
另⼀条是缅甸、泰国的货物从⽊姐、⽼街等地⼊境,经过云南瑞丽、畹町、孟定等城镇,通过死物⾛⽕⻋、活物装货⻋的⽅式发往⼴东省。
那边的野⽣动物⾛私分⼦更加凶残,因为边境森林警察数量严重不⾜,⼀个森林警察要负责⼏万颗树⽊的治安范围。⽽⾛私分⼦配有卫星电话和⽆声冲锋枪,遇到警察也⽆所顾忌。
知道⾃⼰出了洋相,我赶紧和猴王碰杯,⽰意跳过这个误会。
熊⾎⼀⼝闷进嘴⾥,燥腻腥臭,⾎液卡在喉咙半天下不去,就了⼏⼝矿泉⽔才勉强下肚,胃⾥像是⽕在烧,浑⾝的⽑孔被强制打开,忍不住全⾝抖了起来。
看到我不停抽摆⼦,凳⼦脚发出声响,猴王竖起⼤拇指,嘴⾥⼜发出笑声:「劲咯,没有⼈⼀⼝喝完。
果然,我看到猴王只是抿了⼀⼝,酒桌上最蠢的就是别⼈喝啤,⾃⼰喝⽩。
咯你⿇痹,你⿇痹的⼴东腔。我嘴上陪笑,⼼⾥开骂。
靠着这个契机,我和猴王的关系由⽣转熟,酒桌上的谈资也丰富了起来。
「你这纹⾝很漂亮啊?」猴王吃热了,把⾝上的 T 袖脱了,露出密密⿇⿇的纹⾝。
猴王看了我⼀眼,站起来,把短裤也给拉了下来,好嘛,果然是纹⾝,全⾝都纹 了。
猴王的纹⾝⼤部分都是缅甸佛教经⽂,他说⾃⼰想要洗清孽障,下辈⼦投⼀⼾好⼈家。
「你还信这个?」我问。
猴王说,这些年⾦三⻆稳定多了,之前每天都在杀⼈和被杀中度过。⾛⼭货的都是猎⼈出⽣,对⼭林有着深深的敬畏。
他们曾经都是⾃给⾃⾜,把动物当做⼤⼭的馈赠,但是⾃从中国⼈对于野⽣动物的需求量逐年增加之后,⾃⼰被⾦钱所诱惑,疯狂捕杀⼭林的孩⼦。这在他们看来是⼀种恶,死后会堕⼊地狱,受⽆尽刑罚。
他认为造成这种罪恶的根源是中国。
缅甸⼈对于⾃⼰做过的坏事有⼀种恐惧感,他们往往不期望这世能够善免,只求来⽣没有罪孽。
佛教的东西太深奥,只⼀会⼉就觉得⽆趣,再说哪有烧烤不配啤酒的道理?
果然,猴王说着说着也没忍住,挥⼿叫⽼板拎两箱啤酒过来。
我⼼⾥暗暗嘲讽他的戒斋⽇。
⼏瓶啤酒下肚,猴王和我连吹三瓶,打了⼀个满意的酒嗝,开始和我聊⼥⼈的话题。
「中国⼥⽐我们的孩⼦多劲咯。」猴王开始炫耀他的作战史,逐个分析不同国家⼥⼈之间的区别,末了蹦出来⼀句,「你中国⾏咯?」
猴王看我和猜叔混,觉得我在中国混得开。
我当然混不开啊,不然来这⾥⼲嘛?⼼⾥这么想,嘴上不能怂。
我努⼒把脸上的笑容敛去,板起⾯孔,「嗯,还⾏吧。
「帮我搞 3 个⼲净的。」猴王伸出 5 个⼿指,「5 倍咯。
「额。」我歪着头愣住,「街上挺多中国⼥孩的,不⽤找我吧?
猴王拿⼀串⾁放进嘴⾥,眼神竟然温柔不少,「不⼲净,⼉⼦找⽼婆咯。」
给他的猴⼦找⽼婆?
猴王平时带他的猴⼦⼉⼦出⻔,不绑绳⼦,⼀⼈三猴就跟街上晃荡。猴⼦发情期到的时候,喜欢窜到姑娘⾝上揉捏脸、揉胸,惹出不少⿇烦,猴王都⽤钱或者武⼒摆平了。
后来猴王也实在嫌⿇烦,就专⻔在⼈⼝交易市场买了⼀些⼗来岁的⼩⼥孩,都是泰国、越南⼈,没有缅甸本地⼈。
猴王把这些⼥孩⼦关进家⾥的笼⼦,陪着他的 3 只猴⼦。
我刚想回话,就看到猴王伸⼿指了指⾃⼰的嘴巴,笑眯眯地看我,「中国⼥⼩嘴,⼉⼦中意咯。
我仔细咀嚼了⼏遍才明⽩过来,猴王是在开⻩腔,我⼼⾥莫名有团⽕冒出来,这家伙把中国⼥孩当做什么了?
我刻意「呵呵」笑了声,举杯敬猴王,跳过这个话题。
快散场的时候,猴王突然在⼀堆⽵签⼦⾥挑挑拣拣,找到 4 个铁签⼦。
⾦三⻆的烧烤签⼦⼤多是⽤⽵签,有些特殊的⾁,⽐如麂⾁,才会⽤铁签,说是铁导热快,能让⾁质更嫩。
「还要加菜吗?」我看到猴王把铁签⼦⼀把抓在⼿上,以为他没吃饱。
猴王没说话,笑眯眯地盯着我,把举了起来,铁签⼦在灯下泛着光。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猴王的⼿猛然下落,速度很快,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瞬间,我放在桌上的⼿指间就⽴起了四把铁签⼦,尾部还在微微颤动。
要是稍微歪了⼀点,我⼿不就穿了?
我张嘴就要开骂,⼀个脏字还没出来,猴王就拍着我的后背,「玩笑咯,玩笑咯。」他是喝⾼兴了,在炫耀他捕猎的⼿法。
那天烧烤之后,我觉得猴王精神有问题,不想再主动找他。但没想到,只要我⼀来⼩勐拉,他就会找我喝酒,⼀副⼤家是好兄弟的做派。
我那时对他还有点畏惧,想着⽤什么办法可以甩了这个包袱。
想和⼀个朋友绝交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他借钱,延伸出去,就是让朋友帮你解决⼀个⿇烦。
我⼼想,让他帮我教训「江南菜」的⽼板吧,要是他不同意,我就可以顺势远离。
有次聊天,我特意和猴王提了⼀嘴,没想到他「咔哧」⼀声把打⽕机点燃(⾦三⻆的打⽕机是早些年中国⽕⽯滚轮那种,不是电⼦的),⽕苗在我眼前摇摇晃晃。
「⽕咯?」
「哈?」这架势是要烧⼈房⼦,我赶紧摇头,倒没这么⼤仇。
当天,「江南菜」饭店被砸,⽼板肋⻣断两根,歇业两个星期。
中国⼈做⽣意,讲究礼尚往来,做灰⾊⾏业的更是如此,既然猴王这么够意思,我就想着认这个朋友,没多久两⼈的关系也算密切起来。
猴王没什么朋友,除了客⼾就是⼿下,要不就是⼥⼈,圈⼦⾥的⼈都不太爱和他交流,估计是怕猴王的命格。
我在⾦三⻆的⼯作可以形容为「货⻋司机」,隔三差五早起⼀趟就⾏,背后靠着猜叔也没⼈敢欺负,原以为轻松惬意,直到我看到猴王的⽣活。
每天睡到⾃然醒,平常的捕猎任务都让⼿下⼈解决,遇到⼤单⼦才亲⾃带队进⼭林,没事就爱泡赌坊,玩得累了沿街玩⼥⼈,顺便遛他的宝⻉⼉⼦。
孤⾝⼀⼈,有钱有闲。
「这就是管理层和普通员⼯的区别啊。」我对着猴王抱怨。
猴王扔了根烟过来。
猴王有两个屠宰场,我去过⼀个,在孟包的路上,从第三个路⼝转⼊⼩道。
去的那天下⼩⾬,⾬刮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地上的道路很泥泞,坑洞⾥更是充斥着⻩⾊的泥浆,⻋⼦颠得我肚⼦不舒服,中途想上厕所,⼜不想让⼤家等我,就这样憋了⼀路。
⻋⼦开了近 40 来分钟,总算来到地⽅。
说是屠宰场,其实就是铁⽪盖的单层⼚房,前⾯有⼀个三四百平⽅的空地,往⾥⾛有七⼋个房间,当作⼯⼈的起居室和库房,⻔⼝停了⼏辆五菱的⾯包⻋。
看到这牌⼦,我感觉很亲切,边揉着肚⼦,边笑了出来。
「在这⾥看到中国的⻋⼦不容易啊。」我乐着和猴王说道。
「你们⼈送来,好⽤咯。」猴王意思是客⼾送来的,质量很不错。
他叫⼈把后备箱的泡⾯矿泉⽔⼀箱箱搬出来,抬到⼚房的库房⾥放着,都是给屠宰⼯⼈的⻝物。这⾥的⼯⼈⼤概有 5 个,采取周⼯作制度,⼀周换⼀批。
我听到猴王对国产⻋的评级倒是莫名开⼼了下,低头瞄了⼀矿泉⽔的牌⼦,⼜乐了出来,「农夫上泉」,这肯定是猜叔的货。
我正笑着进⼊。
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
右边空地上放着⼗来个铁笼⼦,⾥⾯都装着猴⼦,被铁链锁着,脑袋耷拉,前肢都被打折,可以清楚地看到⻣头透过⾎⾁暴露在空中。
「滴答滴答。」
⾎顺着铁栏杆滴在地上,汇聚成⼀条条细⼩的⾎管。
⼀个看着挺斯⽂的⼯⼈,双⼿戴着塑㬵⼿套,披着深蓝⾊防⽔服⾛了出来。
他左⼿拿着两个⽩⾊泡沫盒,右⼿拿着冰袋,把两个盒⼦打开放到地上,给其中⼀个扔进冰袋,然后打开铁笼⼦的⻔,拉住猴⼦脖⼦上的链条硬拽。
猴⼦⽤后肢拼命抓着铁⻔,「吱吱」叫个不停。
很尖锐,听在⽿朵⾥有点痛。
⼯⼈使劲拖了⼏下,⻅猴⼦不松⼿,把铁⻔「咣当」⼀下合上,猴⼦吃痛放开。
他把猴⼦拖到地上的⾃制铡⼑上,⼀脚踩在背部,固定位置,再⽤左⼿拉着铁链,把脑袋卡在铡⼑底部的凸起,右⼿握住⼑把,切下去。
「咔」,脖⼦像是摇晃了⼀阵的可乐,打开瓶盖后⾎液瞬间喷射出来,溅起很 远。
猴⼦的脑袋则像溜溜球,被铁链拉了起来,斜跳到半空,猛然挣脱了铁链,精准地落到事先准备好的泡沫盒⾥。
「他做这个⼗年,很精准咯。」猴王看着⾯前的这⼀幕,脸上很平静。
猴王说的是脑袋准确落在冰盒的技巧,我⻤使神差地回了句:「这是经验吧?
猴王转头看了我⼀眼,⼜很快转了回去,语⽓很轻,「是经验咯。
说话间,⼯⼈把⼿上粘着的⾎往裤⼦上擦了擦,接着弯腰拿起还在抽搐的猴⾝,丢进另⼀个盒⼦。接着把另⼀个铁笼⼦打开。
除了被抓的猴⼦,其他猴⼦并没有发出声响,只是趴着,把折断的前肢放在嘴边,直直地盯着⼈类。
我不⾃觉把脑袋转向左侧,是⼀⾯整⻬挺⽴的⾼墙,⽤⽆数空铁笼盖的墙,分为三列,⼀层铺⼀层,⾜⾜五层,⾥⾯空空荡荡。
阳光打在结着厚厚⾎痂的铁栏杆上,泛起乌⿊的⾊彩。
猴王正在和⼯⼈清点这批猴脑的数量,我⼼⾥发慌,去库房逛了起来。
两排铁质的晾⾐架,上⾯挂满了各种⾁⼲,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地上有许多⼤号铁桶,都是拳头粗的蟒蛇。⽤⼀块透明的塑料布密封,上⾯扎⼏个孔透⽓。
⼏条⼀⽶⻓的蜥蜴被挖去内脏,蜷成⼀团丢在纸箱⾥,其他器官就分装在⼩塑料袋⾥。
我看到⼀头⼩麂⼦被绳⼦绑住,蹲在地上⽬不转睛地看着我,很像⼩孩⼦找你要糖时的眼神。
「烤这个吃咯?」猴王忙完了过来,看我盯着那⼩麂⼦在看,就问了句。
猴王拉我到空地上,摆了⼩⽅桌和凳⼦,叫⼈把这⾥清理下,再拿烧烤⼯具出来,准备现杀现吃。
「现在什么最好卖啊?」我边看着⾯前⼯⼈正拿着⽔桶、⽑刷冲洗地上堆积的⾎迹,边问猴王。
「⼭⻰咯。」
「⼭⻰」就是穿⼭甲,应该算是这⾏⻓盛不衰的⼀种货物。
他说近 20 年内,⾦三⻆出货量最⼤的野⽣动物⼀直是穿⼭甲,中国⼀年保守消费 30 万只以上。
中国⼈庞⼤的消费能⼒,将原本数量众多的穿⼭甲吃成濒危物种。
虽然中医有说法,穿⼭甲⽚有治疗⻛湿、帮助产妇通乳等作⽤,但真正造成这⼀现象的原因是⸺传说穿⼭甲有壮阳功效。
国内的野⽣穿⼭甲太少,⼈⼯养殖的技术⼜不成熟,这就造成缅甸穿⼭甲⼒压蟒蛇,成为出货量第⼀的⼭货。
边境地区的⼈都知道抓穿⼭甲能致富。
剥了甲⽚的野⽣穿⼭甲,在⼩勐拉的价格⼤概为 80-100 元每公⽄,进⼊云南以后是 600-800 元,到⼴东的价格普遍维持在 1500 元以上,端上餐桌的价格通常会达到 3000 元。
为什么⾛⼭货屡禁不⽌?⽆⾮是利润过于巨⼤。
我问猴王,这么多猴⼦都是怎么抓的。他说不⽅便告诉我,我⼀想也对,毕竟吃饭的家伙,就换了个问题。
「猴⼦的⼿怎么都是断的?
猴王说,这是因为野猴⼦很不听话,虽然抓住之后会⽤铁链绑着,但它们的⼒⽓太⼤,经常会冲到⼈背后抓挠,把前肢打断⽐较安全。
⼀般进⼭是四五个猎⼈,每⼈会拿好⼏根铁链,把猴⼦拖在⾝后,「吱吱」叫个不停,有猴⼦痛得⾛不动路,猎⼈会过去踹⼏脚,让它听话。
原先猴王抓这些猴⼦是不会让它们受伤的,因为客⼾要求整只完好地运送出去。
但是近⼏年国内⼀些⼈想把猴脑做成产业,之前的⽅式就⾏不通,⼀⽅⾯是活物运输⽐较困难,边境很容易查到,成本始终下不来;
另⼀⽅⾯是⽣吃活猴脑的做法不容易被⼤众接受。
有头脑灵活的中国商⼈就想到⼀个办法,把猴头、猴⾝分别剁掉放进冷冻箱⾥,既⽅便运输,烧菜的时看着也不那么⾎腥。
解决了这些问题,销量果然年年上升。
我问猴王:「那猴⼦的⾝体就没⼈要了么?
得到的是沉默的回应。
「猴可怜咯。」猴王说着,⾯前刚好有⼀只⼭蛄爬过,他抬起就是⼀脚。
猴王和所有缅甸⼈⼀样,对中国⼈或多或少都有点仇视⼼理,其中并不包括我。
⼀⽅⾯我是猜叔的⼈,做的也是相关⾏业的⼯作,另⼀⽅⾯,我觉得他是把我当作「⿊⼾」看待的。
有⼀类华⼈,⼋九⼗年代被征兵⼩⼴告欺骗,从国内偷渡到⾦三⻆,加⼊这⾥的⺠族武装,后来再也没有回去。
因为缅甸的局势复杂,势⼒更迭很快,所以很多⼈⼀直落⼾不了缅甸籍,但也⽆法回到中国。
这种两国都不接纳的华⼈就是「⿊⼾」。
缅甸的「⿊⼾」不少,⼤概有 4000 ⼈,很多都是⽼实本分的种植⼾,却没有财产权,甚⾄没有⽣命权,所以缅甸姑娘都不愿嫁给「⿊⼾」。
他们只能努⼒存钱,去娶缅北深⼭⾥的寡妇、残疾⼈或者花 2000 块⼈⺠币买⼀个年轻姑娘。
可直到现在,云南、四川、贵州这些省份还有关于⾦三⻆征兵的渠道,每年都有⼀批批的⻘年奔赴这⾥,做着发财的美梦。
6 ⽉底的⼀天下午,我正好在赌坊「压⽔」,突然凳⼦被⼈踹了⼀脚。(压⽔是缅甸⼀种玩法,有时⾃⼰赌运不好,可以压注赌运好的⼈,抽三成收益)
回头⼀看,猴王挥⼿让我跟他出去,我⽰意他等下,⻢上就停。
「你没来的时候,我还赢着呢。」猴王⼀来,我就连输了两把,只能跟他出去。经过⻔⼝的时候,我把⼿上剩的码⼦丢给侍应,「别给我弄丢了啊。
猴王看我这幅模样,⻝指弯曲着动个不停,表⽰「抠」的意思。
「那不是钱啊?」我⼼⾥骂道,你这动作还是从我这⾥学去的。
因为是⾬季,出⻔之后我就把卫⾐的帽⼦给戴上,在路过⽔果摊时,我让猴王等下,跟摊主要了两杯芒果汁,加了些冰块,递给猴王⼀杯,「这没到吃饭的点,找我⼲嘛啊?」
猴王接过果汁,喝了两⼝,边⾛边和我说道:「打枪咯。
打枪就是陪猎,陪⼈进⼭捕猎。
⼩勐拉⾃从转型成旅游城市之后,靠着赌博带来的庞⼤客流量,渐渐衍⽣了周边配套的娱乐设施,陪猎就是其中⼀个⽐较特⾊的服务。
也许是男⼈对枪天⽣有种狂热,这个业务⼀经推出⽴即受到中国游客的⼴泛好评,慕名⽽来的⼈络绎不绝。
猴王也乘着这股东⻛,建了个⽪包旅⾏社,没有办公地点,靠着赌坊、酒店的侍应⼝头招揽顾客,给提成的⽅式,每个⽉能给他带来七⼋万⼈⺠币的收⼊。
「没兴趣。」我听了猴王的话,转⾝就要⾛。
枪在⾦三⻆属于⽇常⽤品,我房间⾥还有两把猜叔给的 54,刚来的时候就喜欢打可乐瓶玩,后来玩久了也没啥意思。
最主要的是,我知道猴王陪猎的价格,⼀个⼈⼀次 5000 ⼈⺠币,我不上那个当。
「请咯。」还没⾛出⼀步,我就听到猴王的声⾳。
听到免费,我⽴即⼜把⾝⼦转了过来。
打猎地点是北郊,那⾥⼭多⼈少,交通⼯具是⼀辆⽩⾊的丰⽥埃尔法,这是我建议猴王买的。我跟他说中国⼈很看场⾯,其他⼈都是些⾯包⻋,你⼀辆保姆⻋,中国⼈不得全来你这⾥啊。
猴王⼀听有道理,就找⼈搞了辆⼆⼿的,⼏万块的价格,果然⽣意很快就变好⼀些,这次请我玩也算是回礼。
拉开⻋⻔,⾥⾯有两个中国游客,⼀男⼀⼥。男的⼀头卷发,有点桀骜不驯,⼥的⽩⽩净净,穿着紧⾝阿迪运动服,⾝材很好,都是 20 出头的年纪。
我没打招呼,⾃顾⾃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快听到男孩说话,语⽓不太友好,「我们等你半⼩时了。」
我楞了⼀下,那男孩看我的眼⾥有点怨⽓,我只得耸了下肩,「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们在等我。」
男孩摆了下⼿,「算了,也不是多⼤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男孩把屁股挪了下,边动边问:「你哪的⼈啊?
「中国⼈。」
「我不知道你中国⼈啊?我问你哪个省的?
「噢,云南的。」虽然我不太喜欢那语⽓,但我⻅到国内的年轻⼈还是挺亲切的,⼜应了声。
「听⼝⾳不太像啊。」男孩皱眉回了句,「你也是过来这边玩的么?
我耐着性⼦,「不是,我过来这边打⼯的。
「打⼯也有钱来玩这个?」男孩听到我是打⼯的,语⽓带着很明显的怀疑,「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想逗个闷⼦,「我啊?在赌坊⾥帮⼈放码,从⼩就没摸过枪,就省了好⼏个⽉的钱过来玩玩。
「我就说嘛。这地⽅这么烂,打⼯能有什么钱。」男孩转头对旁边的姑娘笑道,语⽓颇为不屑。
这话⼀出来,我就知道猴王要不⾼兴了。
果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猴王,把后视镜往他那边掰了掰,⾥⾯可以清晰地看到男孩的表情。
男孩可能社会经验太少,当⾯吐槽别⼈的家乡,在哪⾥都是个忌讳,更别提⾦三⻆了。
虽然这⾥很穷,但⼤部分⼈都热爱这⽚⼟地。
「不好意思,他是我男朋友,说话有点直。」⼥孩握着男孩的⼿,给了我⼀个抱歉的表情,「我叫张馨,⼸⻓张,⾹⽓很浓的那个馨。」
「张馨,很⾼兴认识你啊。」我笑着对她说道。
攀谈中,我知道这两⼈来⾃苏州同⼀所⼤学,趁着刚放暑假就过来这边旅游。张馨和男孩谈恋爱已经两年多,打算⼀毕业就结婚。
本来两⼈是要想去泰国,但男孩听说这边⼀些活动很刺激,⾮要过来这⾥,张馨拗不过,只能听他的话。
「早上我们就在这⾥吧?」男孩拉着张馨往⻋窗外看去,指着专为中国游客建⽴的赌⽯街叫嚷道,「那⽼板骗了我五万。」
五万块,这家伙有钱啊。我余光扫了⼀眼⾯前的猴王,发现他转头看了男孩⼀眼。
我⼼⾥叹了⼝⽓,要不是男孩找了个⼥朋友挺讨⼈喜欢,我真懒得管他,连不露富都不知道。
「你们的⼤学⽣活⼀定很有趣吧?」我赶紧把他的话头给停住。
接下来⼀个⼩时的⻋程⾥,我都在想办法堵住男孩那张嘴。
但堵得住嘴,拦不住⼿。
下⻋之后,猴王就给每⼈发了⼀把单管猎枪,枪管上特意装了远视镜,⽅便瞄准。
「诶,这玩意⼉是夜视的么?」男孩拿到枪以后,⻢上举起来,眼睛看着远视镜,把枪⼝对准猴王,嘴⾥不停嚷着。
在⾦三⻆,只能把枪⼝对着敌⼈,这是所有⾏业的共识。
我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在猴王刚想把枪举起来的时候,就冲过去握住他的枪⾝,边把枪⼝往上提,边夺了过来。
「你他妈⼲嘛呢?」男孩朝我骂道。
我没⼼情和他解释,把枪放进⻋⾥,拿了两瓶⽔,⾛过去递给猴王⼀瓶。
「他不知道规矩,不是故意的。
猴王接过⽔,看了我⼀眼,点了点头,径直⾛了过去,⽬光直视了⼏秒,才把枪还给卷发男孩。
「⾦三⻆,枪⼝不对⼈咯,OK?」猴王说。
男孩不敢和猴王顶,只恨恨瞪了我⼀眼。
「你看着点你男朋友。」我对男孩不抱希望,只能嘱咐张馨。
「对不起。」张馨噘着嘴,不停向我道歉。
这姑娘⼈不错,只是眼光有些差,我⼼⾥想道。
陪猎的队伍站位有讲究,猴王⾛在⾸位,排除⼀些危险,司机⾛在最后,负责照 顾众⼈。
因为是⾬季,道路⾮常泥泞,⼀步⼀个坑,不好⾛。
进⼭林的时间刚好是 6 点,天空将要起⿊,野⼭鸡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外出。
我才准备⼤显⾝⼿,就听到「啊」的⼀声,⼥孩⼀脚踩在⻘苔上滑倒了,膝盖磨了⼀⼤⽚。
「你他妈会不会带队啊?」男孩第⼀时间没有去扶⼥孩,反⽽⽤⼿指着猴王骂道。
这次我想制⽌都来不及,猴王拿起枪托,朝着男孩的脸上砸去,男孩倒地以后狂流鼻⾎,躺在地上不断哀嚎,我看出男孩的鼻⻣有点错位。
过了⼀会⼉,猴王让司机扶着两⼈回去。猴王问我还去不去打枪,我看了这对情侣,觉得不太放⼼,就对猴王摇头。
我们到宾馆以后,男孩⼀个劲地嚷着要报警,我只能告诉他们猴王是什么⼈,劝说他们离开⼩勐拉。
男孩⼀开始不信,骂我是缅甸⼈的奸细,我就叫他出⻔打听下。
男孩下楼以后,不知道问过谁,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服,带着⼥朋友,中饭没吃便离开了⼩勐拉。
这是⾦三⻆中国游客的⼀个⼩⼩缩影。这男孩很幸运,因为我⻅过很多中国游客过来这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没能回去。
我第⼀次打猎的经历就是这样,让⼈⽆语。
我常想:如果我⽣活在⼀本正直的书⾥,猴王的结局应该是死于仇杀或者牢底坐穿。
那次在猴王的屠宰场,他告诉我,⾃⼰曾经差点死掉。不过差点杀死他的不是⼈,是⼤⼭。
猴王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猴⼦。他说⾃⼰⼩时候在⼭林⾥迷了路,绕了两天都没绕出来,最后是跟着 3 只猴⼦才出来的。他觉得这是佛的指引,从此对猴⼦有了不⼀样的感情。
我虽然不信这个理由,但他对那 3 只猴⼦好倒是真的,基本上当做亲⼈在照顾,经常让我陪他去摊⼦给猴⼦挑⾐服。有次我们两个在外⾯吃宵夜,猴王突然说⾃⼰忘了给猴⼦喂⻝,就跑了回去。
「那你还这么做?」我当时指着⾯前⼏个⼯⼈,他们正给装满猴脑的冰盒⼀圈圈绕上密封㬵带。
猴王没看我,吐出了两个字:「钱咯。」后来,直到我离开⾦三⻆,猴王还是这⾏业的⼆家,有钱有闲,孤⾝⼀⼈。可谁都知道,3 只猴⼦不可能陪他⼀辈⼦。
下期预告
我不知道猴王后来怎样了,在真实的⽣活⾥,结局不是总能提前到来。我在⾦三⻆遇到过⼀对来⾃温州的夫妻,⼏年前,他们在国内有体⾯的⼯作、平稳的家庭⽣活,⼏年后,在缅甸,他们⼀个染上毒瘾,⼀个以卖淫为⽣。中间,两⼈还当过⼈贩⼦。他们的经历曲折、离奇,连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不过,他们的结局,就在我眼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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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对口延兵川a,儿只延加丨力时女时使对自八,女延工用丁 快,当时⼈就没了 展开 $\smile$
2019-09-25
bUg王
都是会员说话嚣张点
2019-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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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失踪后,他们当了⼈贩⼦:极端恶⾏存在合理动机吗?
文章作者 知乎
上次更新 2025-03-09